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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注辇国南方有岛屿,岛上有狮子国,大汉船舶经过须入港停靠,却为狮子国王所勒索。六合二年,将军令陈汤前去问罪,陈汤直接带上已多达百艘的舟师,登岸夺了狮子国一港,逼得狮子国王割地纳贡,自此大汉船舶西来,再不愁没地方停靠了。”
这便是让陈汤晋封关内侯的三场仗了,而都护府的海军也从无到有再到强大。不过从高梧桐的叙述里,褚少孙却听出来一点酸味。
到了次日,褚少孙便明白高梧桐为何在说陈汤和舟师功绩时心情复杂了。
却是因褚少孙试图与这馆舍的小吏多打听些本地传闻,结果不聊不要紧,一说话,双方发现同是黄皮肤黑眼睛的他们,居然语言不通!
咿咿吖吖了半天,褚少孙只能放弃。
这不是孤例,出了馆舍,在这汉人聚居的河心岛城转了一圈,与人说话,发现多是鸡同鸭讲,这群人的方言晦涩难懂,还不会说长安雅言。
高梧桐醒来后,看到悻悻而归的褚少孙,笑道:”彼辈多是荆楚之人,甚至还有瓯人、越人,先生一个颍川人,若能听懂,那才奇怪了!“
原来,因为信德地区暑热,淘玉工们多不愿来此安家。本地汉人移民多是海路开通后,跟徐闻商船而来的南方人,听说汉人到了身毒就能做人上人,瓯越之族也仗着容貌接近,冒充而来。
他们习惯了炎热潮湿的环境,食物是饭稻羹鱼,确实很适应太白港的气候,青壮习水性者加入了舟师,年纪大点的则为官府做些杂务。
“先生听说过那句话罢?后来者居上!说的就是这群南人。”高梧桐语气中的不屑又出现了,大汉的地域歧视到了海外依然有效,因为口音和生活习惯的关系,不同区域的人各自抱团是常态。
再加上荆扬、越人加入的海军在陈汤带领下,几乎年年都有仗打,还常获大胜,武功爵蹭蹭上涨,快赶上当年的淘玉工们了。
反观淘玉工们组成的陆军,虽然骠骑将军偶尔也带他们去征讨不服之国,但都是小打小闹。
更让淘玉工老陆军们不忿的是,都护府的每年的三成收入,都被将军拿来扩建海军和商船队上,招募熟悉水性的本地人做水手,花钱去大汉南方临海各郡雇海员。
“赋税多是吾等交的,却肥了南方鸠舌儿们。”
高梧桐骂骂咧咧,很是不服。他们也向王凤校尉等人请求,游说骠骑将军,对至今尚未朝贡于汉的甘婆、百乘发动一场大的战争。
但将军却对继续扩大领土毫无兴趣,十年来,任弘的目光始终看着海外。
这让淘玉工们百思不得其解,有传闻说,骠骑将军最近在炼丹,频繁派陈汤等人出海,或许是要去海外寻找那传说在大秦条支郡以西,弱水之上的……西王母,以求长生吧!
褚少孙将这身毒都护府的南北之争、海陆之争记录下来,到了下午,陈汤校尉又派人来召他,说是出海日期已定,今日可以去跟他看看船队。
离开了汉人聚集的河心城,来到了身毒河三角洲汇入的广袤大海边。不知是不是错觉,褚少孙只觉得,这热带的海,确实比他曾在东海郡见过的要蓝,还不是深蓝,而是如同靛青里掺了牛奶的浅蓝色,虽是隆冬,然阳光普照,看着十分舒服。
港口有些繁忙,除了从南方漫长海岸线过来的大汉商船外,还有许多聚集在一起,正在忙碌着装载货物的大船。足有数十百艘之多,季风快来了,它们得做好西行的准备,绕过安息直接与托勒密埃及贸易,能多赚不少。
褚少孙不懂船,看出来海船的形制与身毒河上的行舟,以及汉地船只颇为不同,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褚先生,你会水么?”
陈汤忽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让褚少孙不知该如何回答,甚至担心起这趟航行来,只答:“在沛县河中游过。”
“那不算真的会,得到了海上,才能显出水性好坏。”陈汤摇着头,想来他当年可没少喝海水。
说话间,船绕过海角,褚少孙在如同弦月般弯曲的海湾里,看到了上百艘停泊在此的战船,有艨艟,有重千料的大翼、五百料的中翼、三百料的小翼,统统挂了代表身毒都护府的白虎旗。
风帆垂落,船队像一群浮着的白鹅,没什么动静,但这一幕已让褚少孙颇为震撼,数日后,他就要跟着它们远航西去,前往未知的国度了么?
陈汤介绍道:“褚先生既然要写史,那便好好记下来罢,你眼前的舟师,乃是纵横身毒洋而无敌手,大司马骠骑将军亲自命名为……”
“西海舰队!”





汉阙 第553章 太师进京
虽然经过数年倾注巨资打造,这所谓的“西海舰队”大小船舶已经多达上百艘,但此番西航的战船不过区区十艘,还要在一个月内分十批依次出发,每艘战船要为十艘商船护航。
这些商船多是海西托勒密埃及国的,船主们的容貌、语言、风俗与大夏希腊人颇似,都喜欢裹一条白色的袍子。
毕竟这条印度-埃及航线的开辟者就是他们,褚少孙听说,大约数十年前,托勒密的第七个王在位时,一艘身毒船渔船被季风吹到了西方,被希腊人所救,那托勒密七世王便派人跟着身毒渔夫向东远航,早在身毒都护府建立前,他们就是太白港的常客。
褚少孙好奇这些希腊人都买何物,陈汤直接让人将出口清单给他过目,却见上面除了身毒特产的苏合香脂、乳香、胡椒粉、珍珠、象牙、甘松、龟壳外,最大的两种货物,一是身毒棉布,二是来自大汉南方的丝绸,这是整个西方为之狂热的商品。
“那彼辈又在太白港售卖何物?”
陈汤笑了:“大汉本就地大物博,如今再加上身毒,几无所缺。过去彼辈还能运些玻璃来唬人,可如今身毒玻璃工坊遍地都是,自己就能卖给汉商,何苦再从他处购来?”
“故托勒密国想要丝绸、棉布,只有用金银与铜锭来换!”
启程这天,褚少孙与陈汤乘坐的是这支西行船队的旗舰,一艘庞大的“大翼”,在大汉,舟师最大的船是楼船,但楼船在海上简直是顺风倒,大翼也得加以改造,使之适应海上航行,就褚少孙所观,这船吸收了托勒密埃及海船的式样。
至于其命名,则曰“乐浪号”,骠骑将军给西海舰队定了规矩,以大汉临海郡来命名,从北开始,第一个郡便是乐浪郡,与后浪校尉倒是极配。
船上能容纳两百号人,眼下一半的地方装了压仓的货物,故不满员,大概五十名汉人兵卒,多是高梧桐所谓的“南人”。外加五十名身毒桨手,他们虽然身材矮小,却结实强健,多年的划桨生活使得众人肩宽臂壮。
陈汤还抽空给褚少孙解释了,为何要等到入冬才航行。
“骠骑将军称这海为身毒洋,每年二月至八月盛行西南季风,十月至次年一月则盛行东北风,乘风而行,其疾胜马,先生勿忧,不消一月,就能抵达埃及!”
褚少孙恍然,难怪埃及商贾要在太白港待好几个月,原来也是为了等风,这么一算,他此去不是想回就回,起码要在埃及随船队待到入夏。
随着一声锣响,潮水涨起时,乐浪号引着十艘商船出了海,随着船桨整齐划一的动作,陆地一点点被抛在身后,船身也在海水中晃动,褚少孙感到甲板在脚下起伏不定,然后……
从没有坐过海船的褚少孙,就不由自主地趴到船舷边,把朝食交给大海——他吃的是稻米饭和炒鸡子,加了身毒当地就有的混合香料,被任骠骑改进过的咖喱,味儿有点辣。
……
出海的前三天,褚先生晕得七荤八素。
“无事,岸上再勇猛的汉子,到了海上,依然要脚底打滑。”
陈汤是如此安慰褚少孙的,他可最有经验了,褚少孙想起来,当初陈汤可是连泳都不会游,就敢加入舰队作战的。
最初几日,褚少孙几乎吃不下东西,即使强迫自己吞咽下去,食物在肚子里也留不长,但他渐渐有了经验:呕吐的经验。知道选择哪边船舷才不会被风戏耍,让污物全溅到了自己身上了。
起风的时候舒服点,虽然很冷,但空气中有股清新的咸味。可一旦风太大,船队就不好受了,这身身毒洋上的天气说不清楚,有时从东方来,夹带着热气,伴随滚雷和闪电,黑沉沉的雨一下就是好几天;有时来自北方的安息高原,寒冷严酷,狂风仿佛能把人刺穿。
那时候,水手们在甲板上操控船只与风浪搏斗,而褚少孙就只能躲在隔舱里瑟瑟发抖,若是忘了将自己系好,就会被从一边甩向另一边,他能感觉到船被暴怒的海洋扭曲着,拍打着。
这艘西海舰队的旗舰乐浪号,有时亦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阵阵,声音如此之大,仿佛随时可能崩解。有时候,海水透过舱口灌进来,将可怜的褚先生全身浸湿,令他忍不住尖叫起来。
但也是半路才学游泳的陈汤校尉,却能在颠簸的甲板上如履平地,用他勤学苦练的经验,指挥船员挺过凶险的海浪。
陈汤还让人开了一桶“烈酒”以鼓舞桨手们的士气,还让冻得发颤的褚少孙也尝了一杯。褚少孙过去没喝过这种酒,一口下肚,只觉数条火蛇顺着喉咙蜿蜒而下,穿过胸膛,辣得他又吐了,这酒真臭!
船员们哈哈大笑起来,他们最喜欢见这种场面了。
陈汤告诉褚少孙,这烈酒是骠骑将军“炼丹”的副产品,点火都是烧着的。除了给河中苦寒之地的戍卒们送去御寒外,就统统给了船队,虽然靠近热带,但冬天的风浪还是能让人冻僵,只是得限量喝。
褚少孙还是喜欢黄酒,葡萄酒也行,这烈酒是属于水手戍卒的,贵人文士绝对喝不惯。
但陈汤看似白面书生,却能和一群大老粗打成一片,推杯交盏,嬉笑怒骂,甚至会用南方方言问候别人的母亲。
靠着烈酒激励士气,他们挺过了巨浪,紧随其后的十艘商船竟也完好无损。
海上虽然有风暴的危险,但也有喜悦和美丽的瞬间,夜晚时,大海像丝绸一样光滑泛着涟漪,水面上明月皎洁。
但这也让褚少孙感到不安,因为他已经好些天没见到陆地了,初时不觉得,时间久了他却像是离开了母亲怀抱的婴孩,惴惴不安起来,一直怀疑船队是否偏离了航线。
“有它们,便不会迷路。”
陈汤却十分自信,他已经在这条航线上来回三次了,每次都带不同的水手,护航是假,练兵和熟悉路线是真。
而使船队不会迷失方向的利器,一是从希腊人处学来的航海星盘,用来对照天上星辰,二是骠骑将军十多年前令人所制的”罗盘“,此物是舰队机密,可指南北,阴雨天也不受影响,如今还安了透明玻璃片。
知道方向,又改进了海船,便不用一定要沿着岸,冒着触礁的风险慢慢走了,陈汤指着北方道:“更不必再借安息港口停泊,徒生事端。”
褚少孙知道,十年前河中都护府建立时,大汉和安息关系还很不错。但随着骠骑将军进军身毒,安息对任将军的疯狂扩张感到不安,后来乘着安息两王相争,任弘又南下灭了安息属国乌弋山离。
安息内战很快结束,那位曾在撒马尔罕拜见过任弘,苏林家的苏雷纳扫平了安息王的对手,次年,也就是元康三年(前53),大秦条支郡守克拉苏乘机东征,想要一举兼并安息西境,结果又功败垂成,为苏雷纳所杀。
苏雷纳一时风头无二,成了当世名将,安息也达到了极盛,同身毒都护府的关系也微妙起来。尤其对都护府绕过安息,直接与托勒密埃及贸易十分不满,这让安息中转的丝绸无法卖出高价。
双方有了间隙和提防,安息对途经他们港口的汉人船舶课以重税,从那以后,船队索性不过安息了。
虽然陆军那些人也有叫嚣进攻安息的,海军中亦有好战者希望复制狮子国之役,也在安息占个港口。但陈汤知道,骠骑将军对安息毫无兴趣,目光一直在盯着海西的大秦国。
风平浪静的时候,因为褚少孙虚心求问,陈汤也会与他说一些他所知的大秦之事。
“大秦国虽无君王,却有三公执政,第一位便是死在与安息交战的条支太守克拉苏。”
“其二是在大汉亦十分有名的将军庞培,我听说因他屡并土地,屠戮甚重,国中有人称其为‘小白起’?”
确实是这么叫的,褚少孙也只是道听途说,说这位庞将军在大秦权势如同君王。
陈汤却摇头:“庞氏不如白起远矣,白起一生未尝一败,可这位庞将军,刚刚输给了一人。”
这褚少孙却不知道,惊讶地问道:“谁人?”
陈汤道:“大秦三公中还有一人,姓凯名撒,或说他乃大秦国西方高卢郡太守,为大秦扩地千里,骠骑将军则笑称其为‘凯太师’,也不知是何依据。”
“据说,那大秦国承暴秦之制,亦有关内关外之分,外郡太守不得带兵渡河而入关内,否则形同反叛。结果这凯撒太师仗着边军壮大,径直带着西军渡河进京。凯氏与庞将军战,大胜,夺了大秦都城罗马。如今庞培一败再败,已逃到大秦东方各郡。”
此事褚少孙是全然不知,愕然不已:“如此说来,那大秦国也是两雄相争,一分为二了?”
船颠簸了一下,将褚少孙的心也给颠了起来,这可是大事啊,大秦一直是大汉这十年来的假想敌。
陈汤颔首:“这就是先时褚先生在都护府中时,骠骑将军匆匆回去,只待了一夜便又离开的缘故,便是惊闻这消息。”
褚少孙恍然,低声道:“那吾等此去托勒密埃及国,除了照例护航、通商,遣使外,莫非亦是奉将军之命,要细细打听大秦国战况!好知道凯氏与庞氏,孰胜孰负?”
“先生聪慧。”陈汤大笑,但又望着黑黝黝的西方,目光深邃。
这次航行,他还另外肩负有使命,远没有褚少孙以为的这般简单!
……
ps:第二章在0点前。




汉阙 第554章 女王
乘着呼呼作响的东北风,经历了整整半个月的航行,当荒芜的灰色山峰从西北面的海面上升起时,褚少孙总算又看到了陆地,这让他如释重负。
船只靠岸,在名为“哈拉毛国”(今阿曼)的小邦港口停靠,补给食物和淡水,头上缠着白色或灰色头巾的沙漠牧民来推销些骆驼奶和山羊之类的货物,当地酋长见了白虎旗恭恭敬敬,褚少孙一问才知道,这个港口已经被西海舰队“租借”了好几年。
“船队往来方便些。”陈汤如此笑着,却让译者令从远洋贸易里分到好处的哈拉毛国王筹备上够五千人一个月吃的粮食!这次可以花过去两倍的价钱购买。
离了哈拉毛国,船队沿着海岸线继续向西,进入名为“示巴国”(今也门)的海域,当能够看到西南方有一道黄绿色的海岸线时,船只转而向北,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喇叭口似的狭窄海湾。
听说骠骑将军将此地命名为亚丁湾,海峡附近有示巴国的小港,名曰“穆哈”,此处没有大码头,但锚地下方有厚厚的沙,在此抛锚十分稳定。
陈汤说这是前往埃及前停留的最后一站,需靠岸一天到两天,补充食物、淡水,等待后面一批船队抵达。
褚少孙对这座异国海港心生好奇,便随着陈汤等人乘着小舟登岸。却见本地人打扮与哈拉毛国类似,但皮肤更黑些,还有些黑如炭的健壮昆仑奴在码头搬运东西,据说是示巴人从海峡对岸的大陆抓来的。
“示巴乃是古国,横跨海峡两岸。”
陈汤多策谋,每过城邑山川,常登望记录,与褚少孙闲话时总不知不觉往军事上聊:“褚先生在身毒见过象兵罢?”
褚少孙颔首,陈汤又道:“这象兵在海西诸国乃是与步、骑、车并列的兵种,必不可少,那托勒密埃及先时与条支(塞琉古)交战,却苦于无象……”
“校尉。”褚少孙打断了他的话,诧异道:“可我听说,托勒密埃及所在大州,本就出产象牙,岂会无象?”
“不是所有象都能驯化作战,托勒密埃及所近之地,虽有草原象,然性情狂躁,决不能骑乘。”
陈汤对此是有研究的,给褚少孙一一数道:“身毒象最为温顺,体型也合适,数量也多,乃绝佳之选。”
“其次为海西象(北非象),形体巨大,最为骁勇,只是数量稀少,如今那些土地已为大秦国所占。”
“再次是森林象,居于林地之中,形体最小,这示巴国售卖的象牙便出自森林象。托勒密埃及之所以开这条航路,最初却是为了获取南方之象。”
此时小船靠岸,陈汤自带着译者去找示巴贵族商议购粮之事,却让乐浪号上的医者,名为“李加兰”者带着褚少孙在港口随便走走。
褚少孙本以为示巴也是是沙漠、岩石和蝎子的国度,贫瘠无物,却不了港口货物琳琅满目,除了象牙、玳瑁外,还有许多香料。
李加兰四十多岁年纪,会稽郡人,听说他在家乡时因行医没治好一位列侯妻子的病,被栽赃乱用药,坏了名声,混不下去,索性咬牙出海到了身毒都护府。
他曾随舰队多次往来海上,对示巴很熟悉,甚至会点本地语言,带着褚少孙在货摊上走来走去,挑挑拣拣。
李加兰对干瘪的肉桂不感兴趣:“身毒肉桂天下无双,在示巴,值得买的两样药材,便是没药与乳香!”
这名在中原甚少听闻,见褚少孙面露迷惑,李加兰还捡了这两样香料给他闻闻。
气味厚重芳香的是没药,此物乃是用没药树树脂制成,生没药是如同鲜血般的猩红,炒过的呈焦黑色。
“有活血止痛、消肿生肌之效,尤治牙痛,先生不是正疼么?买了此物制成油膏,敷在牙上,三天必见效!”
于是褚少孙就傻乎乎听话买了二两没药,这竟掏光了他带上岸的那半匹丝绸,这下牙更疼了。
“先生可别心疼,相比于乳香,这没药便是贱价了,没药称重卖,可乳香,却是按粒来卖!”
李加兰带着褚少孙找到卖乳香的地方,确实只有一小罐,为半透明的乳白色、黄色的块状或颗粒状,看起来像晒干的鱼胶。
卖乳香的示巴人身旁还有几个凶神恶煞的昆仑奴,警惕地看着每个来问价的人。
“沙漠珍珠,白色黄金。“李加兰指着乳香介绍,而褚少孙确实闻到了一股清盈雅致的香气,难以忘怀。此物也是树脂,生长在沙漠中,极其难得。
“可埃及人却偏爱此香。”
李加兰道:“埃及人事死如生,其王号‘法老’,法老死,以石为封土,平地起山陵,陵下修墓室。而为了让法老不朽,便要开膛破肚,摘去其脑髓及五脏六腑,像腌咸鱼那般,在尸体上涂抹各类名贵香料,这乳香最不可缺。”
埃及人相信,乳香是最接近神的气味,是引渡灵魂的指引,可只有阿拉伯半岛南部产出,过去得跨越数千里沙漠用驼队运输,如今海路开通,示巴国依靠出口乳香获取财富,强制将国内所有乳香集中于此,确实方便多了。
这玩意对汉人来说可有可无,但对埃及人而言,却已是必需品。即便不是法老,普通人也梦想死后能够不朽,埃及的神庙专门制作木乃伊的工匠,只是穷人用不起名贵香料,仅能用泡碱来防腐。
“我甚至在港口神庙附近,见过狸猫、蛟都被制成干尸,售卖给人带回家陪葬。褚先生,等到了托勒密埃及,你是否要买上一二把玩?”
还把玩?李加兰是个猎奇爱好者,兴致勃勃地说着极其恐怖的异域风俗,让褚少孙毛骨悚然,这故事听得他既害怕又高兴,又能在行记里记上一笔了。
他们在示巴国港口等了两天,才等来了下一批船,这支船队也是十余艘,在横渡大洋时折了一条商船,幸好水手大多救上来了,名为“辽东号”的大翼战船也没事。
直到这时,褚少孙才知道,陈汤之所以非要等着,是因为辽东号上,有骠骑将军派往托勒密埃及,向埃及女王敬送礼物的使者!
……
都护府使者名曰“吴在汉”,二十几许年纪,听说是关内侯吴宗年之子。
吴在汉的容貌与一般汉人有些差异,却是当年吴宗年滞留匈奴右部时,与胡妻所生之子。吴宗年任典属国数载,五年前逝世,他与发妻生的长子承了爵位,这吴在汉则到身毒投靠骠骑将军,也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数次奉命出使安息、埃及。
吴在汉邀请褚少孙,在接下来的航程里与他同乘一船,也有个说话的伴。
“船上多是南人,不通官话,即便有一二乡党,亦说不到一块去。”
褚少孙巴不得如此,等船只拔锚时,便向吴在汉求问:“吴大夫,那托勒密埃及不是有王么?为何又有女王?”
吴在汉道:“海西各国,制度风俗各异。那托勒密埃及有一俗,便是血亲通婚。”
“啊!”
继木乃伊之后,褚少孙又长见识了:“莫非这托勒密埃及信拜火教?”
吴在汉摆手道:“不然,用骠骑将军的话来说,‘粟特拜火教,那是大奸大恶’!河中五城城主,竟有娶亲生女儿者!”
“而托勒密埃及,只能算小奸小恶。”
他说道:“我上次出使时曾打听过,托勒密王自诩天神之种,讲究血脉纯正,于是便令姊弟兄妹通婚,如今其王曰‘托勒密十三世’,与其姊成婚,号‘克利奥帕特拉七世’,夫妻共治一国,自登基后已两年。故称女王,不称王后。”
褚少孙仍觉不足:“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即便两王并立,也总有上下之分,那究竟以谁为主?”
吴在汉用两根手指比划打趣道:“自是男上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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