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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褚少孙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为何将军却越过托勒密王,让大夫专给女王敬送礼物?”
莫非又是像当年离间大月氏王与贵霜一样的计谋?
其实任弘早在两年前,听说埃及新王登基,克利奥帕特拉七世成了共治者,便不惜重金,派吴在汉给埃及女王送去礼物。除了精美的丝帛外,还有豫章国新烧的瓷器,专门定制弄了些埃及人喜爱的图案上去,让那埃及女王十分欣喜,也遣使去身毒都护府拜见任弘。
”女王十分感谢骠骑将军的礼物,并邀约将军前往埃及,说她会亲带将军游览王都,登大灯塔,我此番西行,却是为了专程答复女王。”
吴在汉就这样慢悠悠地解释了缘由,褚少孙这才作罢,却又忍不住身为记史者的好奇,低声道:“敢问大夫,骠骑将军如何答复?”
“此事不算机密,也不怕让褚先生知晓。”
吴在汉笑得意味深长,踱步走到船舷处,甚至瞥了一眼船队的后方,在东边,更加庞大的船队应该刚刚从身毒启航吧。
“骠骑将军说。”
“多谢女王之邀,他会来的,一定会!”
……
ps:古代埃及—印度航线情况,参考成书于公元一世纪的《厄立特里亚航海记》。





汉阙 第555章 荷鲁斯之眼
红海并不红,反而比外面的大洋更蓝。
当然,在汉人的称谓中,这海被称作“狭海”,褚少孙看到两岸陡峭壁立,接连数百里水陆都没有任何港口,因为各处锚地条件极差,悬崖上还有骑着骆驼缠着白巾的沙漠牧民俯看。
褚少孙听水手说,若是没有战船护航,这些土著就会划着简陋的小船来抢劫,并将海难幸存者充当奴隶。
所以得一鼓作气向北航行,六合四年(公元前48年)正旦这天,他们已经渐渐向海岸西方靠拢。此时风向就有些不利了,风帆落了下来,船只两侧的桨叶不断滑动,疾速向前,直到狭海西边,一座不大不小的港口遥遥在望。
甲板上的汉人兵卒发出了欢呼,经过一个月的艰苦航行,他们终于看到终点了。
“有些不对。”
但站在船头的陈汤校尉却皱起眉来,他高高举起手,让人吹响了预示着警备的一声号——远方的港口有两艘战船驶出,朝这边划来。
除了划桨的身毒人,乐浪号上四十多名汉人兵卒都披挂好甲胄出现在甲板上,手里的多是弩机,甚至还掀开了一直用牛皮和麻布蒙着的轿车连弩,这是汉军在海上的杀器,当年的达坂城三姊妹已经被缩小后搬上了战船。
辽东号亦然,这让褚少孙有些紧张。
好在远远的埃及战船举起了一面旗帜摇晃,似是好意来引航的。
吴在汉道:“引航用小舟即可,何必用战船,还一次两艘?”
褚少孙猜测:“莫非是听闻使者到来,特遣船来迎?”
吴在汉却摇头表示不可大意。
但那埃及战船确实是专注于引航的,远远就停了,引着乐浪号、辽东号和后方的商船队往港口里驶去。褚少孙观察到,其船制与远航的商船截然不同,船身修长,船首和船尾高高翘起,能看到船头还有巨大的撞角,包的应该是青铜,船身被涂成黑色,覆盖着某种防水的涂料,看得出躯壳十分坚固,定是用了好木头,可能是橡木,也可能是山毛榉。
无数长桨从船身伸出来,数了数大概一百多根,分三列,划动时十分整齐,如同一条巨大的蜈蚣在海上爬行。
这种船就叫三列桨战舰,乃是托勒密埃及海军的中坚力量,不过大的船队在其都城,那是另一片海,位于沙漠和陆地的另一面,与红海不相连的海。
船队缓缓入港,褚少孙回到了甲板上,能看到港口周围多是荒芜的沙漠戈壁,听说这港口叫“贝勒尼基港”,是第一代托勒密王用他妻子的名字命名的,乃是埃及去往身毒的主要锚地,每年有一百多艘商船由此出发。
褚少孙已经了解到,这希腊人和埃及的关系,就如现在汉人与身毒的关系一样,都是外来人成了统治者。不过从亚帝和托勒密一世算起,希腊人在埃及做主已三百年,这港口因是托勒密时新建,所以建筑都是希腊风格,连埃及人典型的神庙都不见一座。
他还无数次听水手们形容过此国中人对丝绸的渴望,埃及炎热,希腊人又喜欢将衣裳披挂在身上,薄薄的丝绸让人感觉凉爽,再加上价格昂贵,可以显示地位,大秦与埃及都对此物很感兴趣。
而近年来,更有埃及女王亲自带货,穿了任骠骑让人送来的珍贵紫色丝绸袍,她简直就是埃及贵族圈的时尚风向标,一时间,托勒密埃及对丝绸更加疯狂。
不过据说女王对丝绸的热衷,让埃及本就雪上加霜的财政越发困难,托勒密埃及政局动荡,上一代国王号称“吹笛者”,是大秦国庞培将军拥立的,如今埃及仍是大秦的属邦,每年要朝贡大批粮食来还债。
但这并不妨碍贵族骄奢淫逸,过去每逢船队从东方归来,这港口都会挤满穿着各式衣裳的商贾,欢呼雀跃。
可今日,港口却不见商人,取而代之的是一群托勒密国的士兵,领头的戴着加护鼻罩的恰尔基斯圆形盔。由于埃及炎热的气候,除了军官罩着肌肉形的胸甲外,其余人他们只着布衣,身后还有一长排光着上身的埃及人弓箭手。
被士兵们簇拥在中央的,则是一位希腊人官员,他五十多岁年纪,头顶已秃,身上是蓝白相间的长袍,在两艘汉船靠岸后,笑着迎了过来,朝下船的吴在汉远远行礼。
吴在汉对一旁的褚少孙道:“此乃埃及国三公之一,托勒密王的太傅,名曰狄奥多图斯,善修辞之学,也精通多国言语。”
“远道而来的汉使。”
狄奥多图斯不愧是教修辞的,不用翻译,自己就会说汉言,虽然有些磕巴,远没有他习得的另外几种外语那么流利。
他向吴在汉致以歉意:“近来红海附近有海盗劫掠,港口附近又有奴隶暴乱,法老与女王派我带着士兵来港口迎接,并带汉使穿过沙漠,去亚历山大里亚。”
褚少孙站得远,只见吴在汉与狄奥多图斯相谈甚欢,但他回过头,却看到微笑着站在船头的陈汤校尉背后,是全副武装的士卒,让他感觉情况不像看上去那么妙。
随着更多商船陆续靠岸,狄奥多图斯和吴在汉也约好了,狄奥多图斯表示,这次汉家船舶运来的丝绸等奢侈品,托勒密王室要统统买下。贴上封条,经由驼队运输到埃及古都孟菲斯城,再由船队沿着尼罗河航行十来天,运送至三角洲西面的托勒密国都城亚历山大港,而汉使可以与他一同前往。
来自大汉的水手们则住在港口附近的营地里,他们得到夏天季风转标方向才能回了。
一切如常,但等吴在汉与狄奥多图斯击掌说好,回到船上时,却变了脸色。
“此事有诈!”
……
天已经黑了,托勒密埃及商船上的希腊人、埃及人相继登岸回家,而乐浪号、辽东号与十艘汉商的船舶则依旧停在港口,狄奥多图斯派人给汉使和船员们送来食物,说好明日就将丝绸等物卸下。
烛光摇坠的乐浪号上,陈汤却和吴在汉等几人低声密谈着什么。
“这托勒密埃及国与大汉、大秦一样,也有三公。”
吴在汉是按照汉人的思维方式来理解外国制度的,他认为托勒密十三世的顾命大臣、修辞学皇家导师狄奥多图斯是“埃及太傅”。
而托勒密十三世极其信任的宦官波提纽斯,则被认为是“中书令”。
还有一位掌控埃及军队的阿基拉斯,则被理解成“太尉”。
这便是托勒密埃及的三位大臣,还有一人,吴在汉有一面之缘。乃大秦国人士,名叫“塞普提米乌斯”,绰号“胡狼”,他是大秦国庞培将军留在埃及的亲信,带着两千雇佣兵,替大秦国监督法老还债。
吴在汉说道:“狄奥多图斯虽贵为三公,代法老来迎吾等,倒也合情合理。但我先时在托勒密国都城时,发现法老与女王并不和睦。吾等专为答复女王而来,为何却是法老亲信狄老太傅来迎,且从战船到士卒,皆如临大敌,这不合常理啊,女王亲信又何在?”
他告诉了陈汤,埃及女王和托勒密十三世虽名夫妻共治,实际上却各有一套班底。埃及女王也有两位亲信,其一名曰阿波罗多洛斯,最为忠诚,吴在汉上次在埃及,迎送皆是此人代劳。
还有一个叫“艾雅”的女护卫队长,是希腊和埃及混血,贴身保护女王,寸步不离身边。
女王甚至在接见吴在汉时,用她才学了一点的汉话叹息,隐有忧色。又听说女王是先于法老登基的,如今三公却都围拢在法老身边,试图架空她。
陈汤了然:“吴大夫是说,女王或已为人所害?”
吴在汉道:“这可说不准,礼记有云,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这道理大汉天子与骠骑将军自然明白,但托勒密国不修礼乐,又乱伦无法,故常有父女夫妻为争权而夺位厮杀之事。”
“现今法老与女王之父号‘吹笛者’,就曾被上一任女王驱逐,逃亡大秦国数年,方才借了秦兵复辟,类似之事,或许又会重演。”
他们必须尽快搞清楚,若跟着狄奥多图斯穿过沙漠去了埃及腹地,可就彻底进了别人地盘,难以抽身了。
乐浪号船长有了主意:“派船上的埃及商贾、大夏希腊译者,去岸上收买一二人问问,不就一清二楚了么?”
托勒密埃及的钱币有金银铜三种,都叫德拉马克,船上也有不少,直接拿丝绸去找人也行,此物在埃及价比黄金,就不信他们不动心。
陈汤却摇头道:“这港口处于托勒密国边陲,往来不便,消息闭塞。就算都城出了事,千里迢迢,也一时半会传不到来。从普通人处非但打听不到,反而会打草惊蛇,让那狄太傅惊觉,反而不美。”
“倒不如……”这时候,辽东号的船长却笑了起来。
他拍着腰间的环首刀:“既然用金银铜都不好收买,那就用铁家伙撬开彼辈的嘴,别人是不知缘由,那狄太傅,总知道些罢?”
吴在汉还有些犹豫:“还是不妥,万一是我料错了,万一此间另有隐情,岂不是引两邦生衅?”
几人商议时,陈汤却站起身来,对着船舱外喝道:谁?”
“校尉,是褚先生非要来见。”
陈汤和吴在汉诧异,褚少孙下午非要去港口转转,那狄奥多图斯大概是为了安抚他们吧,也同意了,但要让托勒密官员兵卒跟着。
等陈汤让人将褚少孙带进来后,褚少孙却将袖中一张写了字的便条递了出来:“少孙天黑前在港口外行走观望时,忽有一人从灌丛后蹲着蹿过来,忽将这纸条塞给了我,再一眨眼,却又不见了人影。跟随我的兵卒在看别处,亦未发觉,真是奇了。”
“这不是纸,只是割来的莎草压扁晒干而已。”
吴在汉接过后皱着眉看了会,发现皆是埃及文字,尽是一些奇形怪状的图案,又在末端花了一只眼睛的符号,不知是何含义。
他摇头道:“我会说希腊语,认识希腊文,然埃及文书繁杂不能解,看不懂。”
但船队里,却有个被骠骑将军重金雇了的埃及人商贾,名叫瑞达者认识这种文字,陈汤让人速速去将其找来,又追问褚少孙,将此物交给他的人长相如何。
“不是希腊人,而是个埃及人,长得黑,双目有神,因是外国人,我不能辨其年纪。”
“他穿着一身白,头顶有兜帽,遮了小半面容。”
褚少孙举起两根手指:“带着兵器,背上负着两张弓,一块木盾,若我没看错,腰间是挂着一把镰刀。”
“镰刀?”吴在汉有些茫然,那莫非是个农夫?
此人出现与消失,都是一瞬间的事,走路悄无声息,乘着黄昏的朦胧,似是无形一般,真是奇了怪哉。
此时正巧那埃及商人瑞达到来,他也很黑,一头辫子,后背大露,肩头羽毛披风,穿着皮凉鞋。接过莎草纸后,瑞达面色一变,先盯着背面那眼睛道:“是荷鲁斯之眼!”
原来那荷鲁斯乃是法老守护神,人身鹰头。而这荷鲁斯之眼,则是法老亲卫“守护者”的标志,但这支亲卫已湮没多年而无闻于世了,听说只在西方锡瓦绿洲活动。
陈汤对这符号的标志毫不关心,他关切的是便条上的内容。
那瑞达结巴了起来,手也不禁跟着颤抖:
“上面说,亚历山大里亚发生了政变。”
“法老伙同三位大臣,已将女王赶出都城,不知所踪!”
……
ps:今天只有一更,再有十多章就完本啦啦啦啦,要看的资料也多头大,正文就不补了,到最后欠几章就补几篇番外算了。




汉阙 第556章 不装了
褚少孙连同两位船长都被请了出去,船舱里只剩下陈汤和吴在汉,这船上挤着许多人,不太隔音,二人凑得很近,烛光将他们影子映在舱壁上。
“陈校尉以我,此事是真是伪?”
“按吴大夫先前所说,这埃及国法老与女王不睦,加上大臣怂恿,倒很可能相互倾轧,只不想偏挑吾等抵达时出事。”
吴在汉颔首:“然也,事到如今,为之奈何?”
他虽然屡屡出使见过大场面,可如今跟着几艘船孤悬万里之外,忽遭埃及政变,一时间有些无法做出决断。
陈汤倒还冷静,反问吴在汉道:“不知此番西来,骠骑将军交给大夫是何使命?”
“还能是什么?”
吴在汉道:“向女王还礼,顺便……”他露出了笑:“替将军再试探这埃及国虚实,离间女王与法老,不曾想都不必我亲为。陈校尉,这些事,骠骑将军在你我离开前不都嘱咐好了么?”
陈汤道:“使者与校尉毕竟不同,我要假借商船之名,等骠骑将军抵达时在岸上接应。”
这第一批船队只是前锋,身毒还有一支更庞大的舰队,会在季风的尾巴时杨帆西行。
吴在汉道:“说起来,我记得骠骑将军说要亲至埃及时,陈校尉是极力反对的。”
陈汤笑道:“当初我是不赞成此事。”
多年航海,又有骠骑将军制的地图,陈汤已经将这世间大小诸国的方位大小强弱都记在脑子里了,他说道:“都护府之敌,乃是安息、百乘,而非埃及。”
甚至不是大秦,在安息将秦将克拉苏歼灭后,大秦再次东征的可能性已微乎其微,更何况眼下庞培与凯撒已撕破脸皮开始内战。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骠骑将军忽然要发动一场针对埃及的远征,让陈汤实在想不明白,就算想把埃及拉出大秦阵营,以保障海上丝路利润,吴在汉一使者便可为之,何必亲至?
但这是任将军早就计划好的事,反对无效,陈汤只郁闷将军似乎给他爱徒刘更生交代了一切,却没有向自己这女婿透露。
陈汤正色道:“我当初反对归反对,事已至此,却得奉命行事,力保将军舰队抵达时能顺利登岸。”
二人通过气后,一切便简单多了。
吴在汉沉吟道:“若女王尚在,那自不必说,当以我先和谈威逼为主,但如今女王已出奔,就只剩下三条路了。”
他伸出食指:“其一为稳妥之法,假装不知,虚与委蛇,我跟狄太傅去其都城走一趟,而陈校尉停泊在附近。”
陈汤用匕首挑着烛火灯芯,摇头道:“如此战端一开,吴大夫岂不是要成了人质?”
吴在汉笑道:“我父曾在匈奴被扣押数年,若埃及人敢对我下手,骠骑将军就可以在忠节正侯苏公那段话后加一句……‘独埃及未耳’了!”
陈汤颔首:“将军有言’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河中、身毒,确实都没有埃及远,不过如此一来,吴大夫身为使者文官独享功劳,出尽风头,名扬史册,陈汤与士卒们却要羞杀了。”
吴在汉正要说第二,陈汤也制止了他:“第二无非是天一亮就撤走,回示巴或哈拉毛国等待,等骠骑将军大军抵达,再一起杀回来。”
陈汤笑道:“如此便是你我都承认使命失败,怯懦而退了,此策绝不取!”
那么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选项。
“先下手为强!”陈汤将匕首戳进案几一角:“埃及人虽有防备,却也不曾想吾等已知起国内动荡,就乘今夜举事,以船上甲士材官忽然袭击,夺了这港口,以待骠骑将军抵达!”
褚少孙等人在船舱外焦急等待,却见里边灯烛闪烁不定,让头一次经此此事的褚少孙紧张不已,港口里随便一点人喊马鸣都让他腾地站起,坐立不安,却见乐浪号船长却还有心思让人煮稻米吃饭,下着咸鱼汤,稻饭一碗又一碗下肚。
吃到第二碗时,船长停了,嘀咕着说:“待会恐怕要动武,不能吃太饱。”
这时陈汤与吴在汉才出来,对乐浪、辽东两位船长附耳一番,让他们派人顺着连接木船的长板,挨个去通知商船,不许点火,勿使埃及人发觉。
这次西来的商船一共八艘,水手加上划桨的,共四百余人。商船上的人都穿着白衣,那是宽大的印度棉袍,冬天时一裹就能当睡袋。
等八艘船的船长都到后,陈汤召他们开会,最后又喊了褚少孙进来:“今日之事,先生若不来做了见证,他日作史时,便不好下笔了!”
……
褚少孙旁听的,是一场胆大妄为的军事冒险。
陈汤指着早就被画好的埃及海陆地图道:“这埃及国在狭海西岸的港口不少,但能让数十艘船停靠的,只有这贝伦尼斯港,北方亦有一港,虽更靠近其都城,然盛行北风且礁石众多不便船队挂靠。”
过去似乎有连接大海与尼罗河的运河,然吴在汉上次出使路过时,发现早就因泥沙淤积堵塞,变成了一条干枯的谷地了。
所以要让骠骑将军的船队靠岸,贝伦尼斯港几乎是唯一的选择。
褚少孙听得心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更让他讶然的是,那八艘商船的船长并未面露惊异,反而一个比一个兴奋,看到他的眼神,坐得与他近的那一位也不装了,掀开自己的白棉袍一角,露出了里面的漆黑的甲!
这下明白了,那八艘船上,恐怕没有一个商贾,全是汉卒,亦或是两种身份皆有吧。
“故袭击时,不得烧船使之沉没毁了海港,而要杀人留船!”
难度不小啊,这是安排给“白衣商贾“们的任务,陈汤自己则要带着主力,两百名甲士,直扑城墙之后,有两千名托勒密兵守着的贝伦尼斯城,埃及“太傅”狄奥多图斯就在里头。
陈汤本来想说鸡鸣时分动手,又想起这埃及的鸡叫鸣不一定和东方一样,只能改成:
“太白星升起时,举火为号!”
褚少孙被船长们推着出了门,只剩下陈汤捧着他那把环首刀,用磨石一点点擦着,吴在汉知道这是陈校尉的习惯,离开前最后一次作揖:“校尉曾夺取狮子国港口,夺城陷阵之事,我一个外行也不敢多言,只有一问。”
“即便能以五百人……”
“不,算上划船的身毒人,是一千。”陈汤笑道:“划船工苦,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吃喝拉撒都要在船舱里的方寸之间解决,物故率高。只要许他们从首陀罗升阶,再吓唬说若被埃及所败,必死无疑,也能派上些用场。”
吴在汉再作揖:“看来将军志在必得,但即便人数上千,拿下港口后,有该如何守?埃及国人口繁多,若在骠骑将军抵达前,发数万大军来攻,恐怕不好守。”
算算日子,骠骑将军现在才带着三千余人——身毒都护府海军的全部启程西航,最早也要二月中才能到埃及,他们能在这港口撑住一个半月的围攻么?托勒密国可不是匈奴,攻城是有一套的。
陈汤却反问吴在汉:“吴大夫,你可知骠骑将军最厉害,百试不爽的战法是什么?”
”千里奔袭?“
“不是。”
“狐假虎威?”
“也不是。”
“那一定是结硬寨,打呆仗?”
“更不是。”
陈汤大笑:“兵者,诡道也!我观骠骑将军最爱用的计策,一个字,骗!”
“等拿下海港,吾等可以用一千人,装出五千的阵势来,让埃及人踌躇不敢攻。”
“再者,你一定听过陈涉吴广之事,陈吴大泽乡初举事时,唯恐自己名声不显。却听说项燕为楚将,数有功,爱士卒,楚人怜之。或以为死,或以为亡。于是便诈自称公子扶苏,项燕,为天下唱,从民欲也,后来果然多有应者。”
陈汤道:“如今那埃及女王不是逃出都城没了踪迹么?吾等不妨也举她的旗帜,放俘虏出奔多做宣扬,搅乱其国中局势,甚至能让真女王听闻后,前来投奔!”
这下吴在汉放心了,身毒都护府诸位关西侯、校尉,多起于行伍,甚至是淘玉工,没什么文化,尤其是年轻一辈中,尽管任弘努力培养,但能文能武可独当一面者,唯独陈汤一人。
“校尉妙计,不愧是得了骠骑将军真传!”
陈汤顾不上受用,又擦了一下刀,也不放回刀鞘中了,就提着它出了船舱,披甲站在冷风嗖嗖的船头,一直盯着东方,直到那颗在日月皆失位时天上最亮太白星渐渐显形。
“褚先生,你喜欢史书,一定也知天象,会占卜罢?”
褚少孙刚想说史非巫卜,陈汤已替他回答了:
“褚先生果然会占卜,看啊,诸位,星卜已出!”
陈汤高举环首刀指着太白星,这下也不必装了,大声对船上全副武装准备动手的汉家士卒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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