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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和当年骠骑将军西征一模一样!今太白出高,用兵深入吉,浅入者凶,先起者,大胜!”
……
ps:第二章在0点前。





汉阙 第557章 胖虎
六合四年(公元前48年)二月中旬,陈汤发动袭击,夺取贝伦尼斯港后的第四十天。
那一夜遭到袭击后,仓皇出逃的法老顾问大臣狄奥多图斯已经去而复返。在他身后扎营的,是五千名来自上埃及的托勒密士兵——大多数是从埃及人里招募的,甲胄没有希腊人精良,身著亚麻甲,携带一面中型椭圆形盾牌。
狄奥多图斯依然十分狼狈,他那一夜为了在混乱中逃走,割了珍贵的胡须,弃了希腊人的长袍,套了一身低贱的埃及人亚麻服,骑了匹骆驼就带亲信匆匆跑了,身后是喊杀声和燃起的火焰——狄奥多图斯逃跑前下令烧毁港口和仓库,也不知道底下人是否执行了。
等顺着干河谷逃到尼罗河中游的底比斯城时,他才缓过神来,思考了一下汉使为什么蛮不讲理夺取港口。
看来法老身边的宦官兼财政大臣波提纽斯是正确的:“赛里斯国的副王,一定与女王有密约!”
明明在遥远的东方几乎没有往来,却忽然遣使者来恭喜女王继位,女王也遣使回访,还邀请任副王来埃及游览,说要亲自带他在尼罗河上行船。
倒是狄奥多图斯认为,不应该和强大富裕的赛里斯交恶,认为不管是女王还是法老,只要继续保证丝绸贸易,任副王就不会在乎。
这个,任副王还是有点在乎的。
结果狄奥多图斯好心去迎接,希望能递出橄榄枝,赛里斯人却二话不说,反捅一剑。
接下来陆续从港口逃到底比斯的人坐实了这件事,占领港口的汉人,居然声称埃及女王克里奥佩特拉七世在贝伦尼斯港!
诸如宦奸陷害忠良,挟持法老,亵渎神灵驱逐女王的段子,得到了骠骑将军真传的吴在汉和陈汤张口就来。
“这是谎言!”
狄奥多图斯当然知道这是谎话,在他从亚历山大里亚南下前,女王就已经遭到驱逐,逃到了叙利亚边界,根本不在南方!
说起来,克里奥佩特拉七世早在吹笛者还活着时,就成了共治者,她的弟弟托勒密十三世登基则更晚。
但那个女人,拥有让三位大臣难以驾驭的野心,根本无法成为他们的傀儡。
女王明明有很多情夫,却一直推脱和托勒密十三世同房。她看向法老的眼神,充满了蔑视,仿佛弟弟根本配不上她。
靠着狄奥多图斯的修辞学、波提纽斯的谗言,让托勒密十三世厌恶姐姐并不难。将军阿基拉斯控制了亚历山大城的军队,绝对的力量面前,女王的头脑和权术没了用武之地,只在亲信护送下仓促向东逃走,如今在叙利亚边境召集了一小支雇佣兵,希望能夺回权力。
可阿基拉斯已奉法老之令,带着大军去了东方,想必很快就能打败女王。
但这件事,上埃及的人大多不知。虽然托勒密家族继承了埃及古老的传统,自命为神明,可经过几百年的统治,埃及人依然没有被同化。对普通人来说,法老掌权还是女王上位,根本没有区别,反正他们都是被希腊人踩在脚下的底层人。
但对上埃及的官员来说,可能更倾向女王一些,说来好笑,虽然自称法老,传了快三百年,但托勒密十三世甚至不会说埃及语。
才二十出头的女王却是个语言天才,希腊母语、埃及语、罗马语、甚至在收到赛里斯副王的礼物后来了兴趣,跟去过印度的商人学了点汉语。
然后女王就说,这是她学过最难的语言。
狄奥多图斯让自己忘掉远方的女王,因为更大的威胁就在眼前。
赛里斯人占领了港口,还骗了一些不明真相的埃及人帮忙守城,狄奥多图斯派人去谈判,想知道赛里斯人究竟要什么?
黄金?奴隶?莎草纸?或者说,这群人就是海盗假冒的?狄奥多图斯死活没想明白战争的理由——不止是他,陈汤、吴在汉、褚少孙也没想明白骠骑将军为何跨洋远征。
对面的使者吴在汉摆出了很大的诚意,接见了他的手下,一直说这是一场悲剧般的误会,是因为一个船长的莽撞导致,两边就这样谈了整整三天,狄奥多图斯才发现赛里斯人真正的意图在拖延。
这让法老的老师感到害怕,赛里斯人在等待什么?女王?还是来自东方更多的援军!
狄奥多图斯没了耐心,于是谈判破裂,攻城战开始了。为了提防红海上的海盗袭击,港口被城墙保护,这座以”救世主“托勒密一世妻子命名的港口十分坚固,上面甚至安装了两架弩砲……
赛里斯人夺取港口那天,因是黎明,袭击又突然,已经很多年没有遭遇战事的港口卫兵或死或逃,弩砲拱手让给了赛里斯人,。好他们不太会使用,准头感人,但也足以让脆弱的埃及兵远远停下脚步。
给进攻者造成麻烦的是另一种武器:士卒手持的大黄弩和蹶张弩——埃及人和希腊人将其叫做“巨大的腹弓”。
反观狄奥多图斯这边,干河谷道路不好,弩砲和象兵都没有按时抵达,只能围着城干着急,但港口里的补给足够赛里斯人吃上小半年。
陆上不行,那就只能指望海上,赛里斯人那一夜夺取了港口,但还有几艘小船逃走。埃及在红海上的港口不止这一个,来自北方的两座港口已经得知消息,凑了一支二十多艘船的舰队南下。
狄奥多图斯让军队继续围攻港口,迫使赛里斯人留在城墙上,又去附近的山岗上观望海战。
他看到埃及一方有三桨座战船四艘,其他都是商船——托勒密埃及拥有强大的舰队,但集中在地中海,只恨曾经连接红海和尼罗河的运河已经随着河道变更永远淤塞,陷入财政困难的托勒密王室,无法疏通运河,也没钱在红海上扩大舰队。
毕竟两百多年来,托勒密埃及是红海和印度洋上唯一的海上力量,根本没有扩大海军的必要,却没把来自东方的赛里斯人算进去。
赛里斯人或许是强迫了埃及人水手,也驾驶着大翼战船和两艘俘获的三桨座战船出战,另有十来艘商船也出了海港,勇敢地接战。
一艘埃及人的三桨座战船靠着船上的弩砲与扭力投石车,与乐浪号远远交战,乐浪号也有扭力投石车,而以绞车连弩对付弩砲,射程略逊一筹,准度和射速却稍胜,两艘船一时间难解难分。
也有近距离交战的船,三列桨战舰最突出的地方,是船头巨大的撞角,镶嵌了青铜外壳后,当船只一百多支桨开始滑动,全速冲刺,它顿时会变成一支由肌肉驱动的攻城槌!或在非常近距离的情况下从汉人商船的侧舷掠过,锋利的船艏像剃刀一样将对方舷外的桨全剃掉,没有了桨,风向再不利,就只能原地打转。
另一艘则从侧面驶来,乘风破浪,重重冲击在陈汤的旗舰,乐浪号左弦!
乐浪号通了一个大洞,海水不断涌入,划船的身毒桨手拼命往上爬。
“跃过去!短兵相接!”
但乘着这接触后三列桨战舰未能抽身的短暂时刻,乐浪号甲板上,一群手持环刀,只穿皮甲的汉人士兵却在陈汤指挥下,拽着绳子跳帮而战。
他们是跟着陈汤在大洋上三战三捷的老兵,近战极其骁勇,最后当辽东号还没完全下沉时,汉人已经夺取了敌人的船。
红海上到处都是厮杀的舰船,汉人士卒在身毒沿海所向无敌,如今却是头一次遭遇能与自己鏖战的船队,托勒密埃及的舰船也曾难遇对手,今日却陷入苦战,渐渐有些撑不住了。
双方正不分胜负之际,南方的海面上,却渐渐出现一个个细小的黑点,等再近时,能看到是顶北风,依靠桨叶朝港口缓缓靠近的船队。
那船队十分庞大,起码有四五十艘船,为首一艘船头画着巨大的白虎兽头,龇牙咧嘴。
来自南方,显然不会是埃及人的友军,而汉人则发出了阵阵欢呼。
他们等待一个多月的援军,终于来了!
原本还在苦撑的托勒密舰队开始想要逃走,却为北风所阻——这原本是对他们有利的风向,只能被汉船拦住,或剧烈碰撞,或跳帮作战。
而当那庞大的舰队抵达港口外时,海上的战斗已经宣告结束。
“是赛里斯人的大军。”
狄奥多图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港口已经无法夺回了。
经常出入大图书馆,甚至能读懂中王国时期的文字,他知道埃及历史悠久,又曾无数次被外敌入侵:喜索克人、亚述人、努比亚人、利比亚人、波斯人,最后是希腊人,他们在埃及建立了许多王朝,罗马人也不断对埃及施加影响。
可那些敌人至少都是埃及熟悉的,但这场新的入侵,却来自神秘的东方!
他必须警告法老,新的入侵者已经抵达。
“赛里斯副王要的,可能是上下埃及的水和土地!”
……
狄奥多图斯带着托勒密军队撤退之际,陈汤正站在夺来的敌人船只,一面让人划着小船抢救落水士卒,一边看着乐浪号灌满海水,缓缓沉了下去,心情无比复杂。
这是陪伴了他数年的座舰,在身毒立下了无数功勋,不料第一次远航就沉没了,看来希腊人的舰船,果然有可取之处啊。
但这不是难过的时候,陈汤让人在伤痕累累的三列桨战舰悬了白虎旗,等待体型是乐浪号两倍的“骠骑将军号“靠近,那才是西海舰队的旗舰!
因为这船有些大,还被骠骑将军亲切地称之为“胖虎”。
当两艘船减速,在海上错弦对时,水手们用铁链和绳索将两船系在一起,宽大的木桥被放了下来。在陈汤等列队单膝下跪的迎接中,一位穿着白虎纹明光铠,脱了盔的将军走到船边,却看着湿漉漉滑溜溜的木桥犹豫了一下。
他心中喃喃自语:“这要掉下去,我水性一般,甲又这么沉,还不知能否救上来,若是淹死了,可是要载入史册的,咱大半生都脚踏实地过来了,还是稳重点好。”
于是,将军笑着朝陈汤招手,陈汤倒是健步如飞地走了过去,下拜顿首:”后浪校尉汤,见过骠骑将军,敢请将军恕汤私动兵戈之过!”
十年不见,任骠骑没胖,真的没胖,起码肚腩没有更大。
只是鬓角已经多了几丝白,抬头纹更深了,当年跟在傅介子身后的俊朗小后生,如今已是一朵带着海外汉人们跳出历史惯性的前浪。
“子公已是立了大功,快起来。”
西安侯将陈汤扶了起来。
“诸君,来的路上,我说什么来着?”
任弘指着陈汤,对身后的众校尉大笑道:“给陈汤一个曲,他敢打犁轩城(亚历山大港)!”




汉阙 第558章 十年了,十年!
骠骑将军号在贝伦尼斯港靠岸时,任弘终于踏上了这片他在地图上凝望了许久的土地。
将军朝港口处朝他呼喊下拜的士卒们挥手,嘴上笑着,可心里却深知这一天的不容易。
任弘暗叹道:“十年了,十年!你们知道我这十年怎么过的吗?”
在身毒的日子,可不像某个姓杨的阴暗小人所想,天天婆罗门美婢在怀,骑着大象耀武扬威,游猎享乐,可比在中原时优哉游哉搞搞学术攀攀科技累多了。
任弘手底下能用的大才少,连杨恽都被推着做了身毒都护府副校尉,代他掌管政务,而任弘本人则在河中印度两头跑。
开拓海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任弘要设法让区区一万汉人,在数百万人口的北印度站稳脚跟,所以他没有对当地制度、宗教进行大刀阔斧的改变——他任弘穿越一次,是为了印度人人平等来的?
当然不是,都护府之下,是大大小小的汉人军事殖民贵族,在汉人数量未能达到五分之一,在以夏变夷的平衡点到达前,任弘会强化种姓制度。通过暧昧的政策,让上座部也好,大众部也多,叫那些秃驴看到给任将军洗脑传教的希望,让他们以为自己是下一个转轮圣王。
另一方面,让佛教威胁婆罗门,而让婆罗门们将自己视为保护者,协助都护府管理庞大的印度土著。
但任弘刻意压制了身毒产业的发展,纸不让造,蚕不让养,只专司棉花、蔗糖和热带香料,中原的棉花引入、选种非一朝一夕,百年内,印度的棉布还是拳头产品,这东西可比粗麻好穿多了。
必须让印度商品与中原形成互补——若是两边所有东西都自给自足了,还远洋贸易个屁!
任弘还得顶着麾下群臣的不解,将都护府三成收入投入到海军上,从无到有,打造了一支大汉西海舰队,至少能号称印度洋无敌手,既保护了海上贸易,也吊打周边小国练兵。
加上北方的河中,一个代替历史上贵霜帝国的政权出现在安息与大汉中间,成了海陆丝路的交汇点,转口贸易的利润吃到撑。
但即便如此,他这十年来发展起来的实力,仍是远远不够。
任弘回过头,数十艘船舶停靠在红海上,这可是西海舰队一半的船只,一路上还沉没了好几艘船,上百名士卒葬身鱼腹。
而跟随任弘到此的水手,路上吐得几乎要丧失战斗力的步卒,加上陈汤的前锋,一共五千余人,亦是都护府汉军兵力的二分之一。
“十年经营,都被我搏一场豪赌,而那赌注的价值,却只有你我知晓,也难怪众人不解,定策时,连陈汤都加以反对。”
“我只是听夫子说,却没亲眼见过,心中尚有疑虑,不必将我算上。”随任弘身旁,是也蓄了须的刘更生,他这十年除了在中原发扬左传之学外,还自学了希腊文,抵达身毒帮任弘研发科技后,又通过埃及商贾,学了埃及文字。
都是为了在今日派上用场。
所以这次远征,只能成功,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但幸运的是,任弘记得历史上的那几件大事,罗马埃及双双陷入内战,在今年,若没他干涉,还会发生凯撒追击庞培抵达埃及,埃及艳后与凯撒达成协议复辟,埃及与罗马开战,导致亚历山大图书馆被焚毁等事……
可如今,新的玩家,来自赛里斯国的“共治者”入场了!
任弘进入贝伦尼斯港后,顾不上去看希腊式官邸里的塑像,第一时间召开了军事会议,让陈汤、吴在汉等分享目前的情报,并决定下一步方案。
“有人给汉使通风报信?”
听到褚少孙禀报说,刚抵达埃及时有人暗送消息,任弘听了那人的样貌描述后内心毫无波动,瞧了半天荷鲁斯之眼也无孰识之感,只以为是埃及女王阵营的人,只道:“夺取港口后,那人可又露面了?”
“未曾。”
这就奇怪了,若是女王的手下,应该立刻露面通洽才对啊。虽然那神秘人和出现时一样消失了,但通过俘虏之口,已经确定了埃及陷入内战的事实。
任弘有了打算,令人摊开地图,指着上面道:“埃及看似广袤,实则只是沿着这条大河,尼罗河两岸的狭长土地方可让人居住建立城郭开辟农田,其余皆是各色沙漠,杳无人烟。”
上游狭长的河谷被称为“上埃及”,下游的三角洲地区则是“下埃及”,任弘想要的东西就在那。
此外还有西奈半岛与罗马人控制的犹太和叙利亚相邻,埃及女王就跑到了那边去,听说是召集了一批雇佣兵准备反扑法老。
而西奈半岛和埃及本土连接的地方,则是埃及在红海最靠北的港口:阿尔西诺伊港!
“从此地向西,只是抵达上埃及,先得击破退走的军队,且北上千里迢迢,损耗太大,也太慢。”
任弘的手指在红海上划动,直接点到了阿尔西诺伊港:“不如让舰队继续载士卒北上,取了此港,一来前往下埃及更近些,二来也能与埃及女王联络上。子公不是借了她的名义么?那便做到底,多让人去宣扬,说此番大汉进入埃及,是受女王之邀。”
接着任将军安排了各人的任务,一个曲长带五百人和部分身毒桨夫留在此地,为大军看好后路,任弘亲率四千人与数十艘船北上。
众人应诺,但暗地里,陈汤、吴在汉,以及跟任弘至此的校尉王凤等人都暗暗交换了一下眼神,事到如今,将军究竟为何要打埃及,除了刘更生外,其余人都不得而知。
就算任弘说了,他们恐怕也无法理解。
等众人告退后,一路行舟有些晕乎的任将军有些疲倦地靠在屋子里,上了年纪后比不得少时,但此事是他为自己后半生定的小目标,不亲自来可不放心。
正待闭目小憩时,却听到了“喵”的一声叫唤。
任弘睁开眼时,却见敞开的窗户不知何时钻进来一只花白相间的猫,它趴在窗台上晒太阳,驾轻就熟,看来是这屋子的常客了,也不知昔日的主人是埃及人还是希腊人。
这下任弘可不困了。
中原也有狸花猫,但狸花猫与其说像猫,更像小型的豹子,牙尖爪利,性情更加凶猛,诗经里说“有猫有虎”,显然算作猛兽,撸它们是要冒生命危险的,印度猫也一样。
这埃及猫就和后世的宠物家猫接近多了,说起来古埃及人才是吸猫界的鼻祖啊,已经吸了一两千年了吧?猫儿还是他们崇拜的动物神之一。
任弘露出了笑,他决定了,等办完事回家时,除了运走自己想要的东西外,还得将这“外来物种“带上几十只回去,在船上抓抓老鼠,他老婆和女儿应该会喜欢这动物。
“外头被亲卫们围了三圈,亲卫队长号称鸟都飞不进来,却拦不住你啊。”
任弘朝它招手,甚至扔了点肉干过去,猫儿却不为所动,动了动鼻子后,就高傲地在原地舔起了爪子,姿态优雅,仿佛它才是埃及的王。
托勒密大臣眼中来自东方的可怕入侵者,在中原不会被轻易说出名字的“那个男人”,在河中与印度言辞犹如帝王般被履行,被无数人膜拜尊崇的任大将军,在猫主子眼中,不过是一介愚蠢凡人。
……
三月份时,北上进攻阿尔西诺伊港的行动很顺利,认为阻碍几乎没有,大自然就更难缠点,这个港口北风盛行,礁石又多,船只得分批次进,卸完人后还得回南方的港口停泊,等最后一名汉卒踏上港口后,任弘也得知了新的消息。
刘更生已经可以客串埃及语翻译了,将俘虏口中的情报转告任弘。
“他们说,法老遣大将击之,女王战败,手下募兵全部覆没,只在亲信与一位海寇船长护送下出了海,不知所踪。”
这已是一个多月前,贝伦尼斯港围攻战时发生的事,这下女王是真的不知去向了。
不过,那位名叫“阿基拉斯”的托勒密大将带着王国的主力在叙利亚,即便坐船,返回下埃及仍需要一段时间。
吴在汉等人陷入了思索,若没有女王帮忙,形势朝他们不利的方向偏移,将军手下不过三千余人,虽然都是在印度打小国练了十年的老兵,但对上托勒密数万大军,也不一定占优势。
陈汤也皱着眉,汉军现在若是西进,就别想留兵守阿尔西诺伊港——托勒密大将阿基拉斯会直接从北面抵达,断了汉军后路,那他们就真真孤悬域外了。
“凯撒与庞培的战事如何了?”任弘却更关心这一点,他的对手,可远不止是托勒密的军队啊。
埃及女王当初被逐出亚历山大城时,朝叙利亚方向逃走,目的就是想借助庞培的力量复辟——几年前她的父亲,吹笛者托勒密十二世就是靠了庞培帮忙才复位的,也是那次之后,托勒密埃及成了罗马人的附庸。
不过庞将军现在恐怕顾不上管埃及内乱,从一些在港口的犹太商人口中得知,庞培已经放弃了意大利,撤退到了希腊,他不断要求东方附庸于罗马的各国提供军队,好组织反攻,而凯撒也准备进军希腊。
罗马的两位巨头即将迎来决战,那边的事,任弘是鞭长莫及,也不知蝴蝶效应是否会影响结果。
既然罗马人暂时顾不上埃及,那就好办了。
任弘拿起了地图上代表汉军的铜骑俑,将其向西移动,重重砸在了拥有尼罗河巨大三角洲处!
“乘着犁轩城空虚之际,向下埃及进军!”
“拿出火烧姑衍山的气势来!”
任将军全然没了海上过木桥的踌躇,他这个人,在小事上惧,在大事上却勇得不行,鼓励众人道:“想当年在匈奴无人草原,汉军缺水缺粮,我与营平壮侯赵老将军尚能够犁庭扫穴。”
说到已故的赵充国将军,任弘心中不由一叹,老将军的晚年是平淡而幸福的,还经常与任弘通信。
“而今下埃及丰腴肥饶之地,粮食取之不尽,且埃及人与希腊人不同心,加之内斗未熄,以我雄壮之兵,击其瓦解之国,又何惧之有?”
陈汤亦表态道:“将军所言甚是,大众已集会,岂能轻易退却?”
众校尉各有心思,但唯独不能被人看扁,都陆续支持。
不过在汉军离开港口前,倒是又来了一位号称“女王亲信”,来传递消息的人。
来者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皮肤黑褐色,头发扎成凌乱的辫子随意放在肩侧,腰上插着两把短刀,一看就是个凶悍之辈。
吴在汉附耳说,此人确实是女王的贴身女护卫,但任将军对刺客很谨慎,艾雅没能靠近,只通过吴在汉传话禀报,她还送来了一样“信物”。
这是任弘送给女王的礼物之一:金色手环,上面用汉语和埃及语写着“汉埃友谊地久天长”之类的话。
东西确实没错,任弘让吴在汉问艾雅:“女王在哪?”
若真能将埃及女王控制在手中,最起码在下埃及征粮时,能让汉军少些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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