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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寒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无故南淮
“后来又受了不轻的外伤,可能是被动了刑,有人给他用过药,但只愈合了伤口,劲气还在,这些劲气阻隔了他的经脉,还伤到了肌腱。”她一边说一边指点,这时指了指锢灵锁:“所以你不锁他也没关系,他经脉有伤,肌骨也无力,根本逃脱不了。”
萧翎当作没听到,问道:“你说他经脉受阻,但我给他输过灵力,似乎没有问题。”
越灵灵语含谴责:“这就是他受的第三次伤了。”
“唔。”萧翎眨眨眼,明智地转移话题:“那要怎么治呢?”
“我开个方子,让他照着吃,然后你有什么滋补经脉的灵药都列出来,我看看能用的你就给他用,好好调养,过不了多久就好了。”
她最后说:“你最好把那个链子摘掉,戴着这个东西,怎么治都是事倍功半。”
萧翎连声答应,送她出门,回头把钥匙锁进了密柜里。
谢子寻并不知道自己床边有过这样一席对话,他正陷在梦魇里。
清阳首座苏子京的弟子祁奕魔族身份败露,华阳一脉群起而攻,谢子寻历来不喜两脉争斗,但当时对方逼到眼前,势要将苏子京击毙当场,谢子寻不能不顾及师兄的安危。
他又梦到当时的场景,自己挡在心神大乱的师兄身前,架住华阳次座咄咄逼人的一剑,身后的师弟叶子桓却突然失神,从身后仗剑伤他。
他回过头,只见师弟神情狰狞,双目泛红,眼角流下两行血泪,显然是被魔族迷惑了心志,敌我不分,只好将他打晕,带领清阳一脉撤退。
萧翎把书案拖到谢子寻身边,正在写每日必备的两页字帖,忽然听到他焦急地呼喊:“师兄!师兄!”
他知道谢子寻是魇住了,想想自己害人伤势加重的拙劣事迹,再看看这浓染胭脂的美人面,饶是再顽劣的性子也不由有些愧疚和怜爱。于是他上前捏了捏谢子寻的脸颊:“子寻,子寻,醒醒!”
谢子寻正在梦中,看到师兄怔然跪在地上,有人来攻也不知道防御,心里又急又怒,只好纵身一扑,为他挡住华阳首座一掌,经脉由是受创,又牵动了腹部新伤,登时五内俱焚,仿佛有几十把刀在血脉里翻搅。
苏子京如梦初醒,反手将他推到身后,挺剑上前,气势之盛,神挡杀神。谢子寻不想看到同门相杀至此,最希望的其实是带着清阳一脉撤退,从长计议,但他又拦不住苏子京,心火翻涌,越发压不住内伤。
两边正杀得如火如荼,山下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吟啸,竟然是玄象无上宗趁着青冥内乱防守空虚来浑水摸鱼!
谢子寻急得灵魂出窍,惊声大吼:“师兄!师兄!”
这时天穹中忽然有人呼唤他,击碎了一幕乱梦,他从中脱身而出,却又落到了新的梦魇里。
玄象来犯,两脉不得已联手对敌,他在掩护同门时被捉住,一路跌跌撞撞,受了不知多少轻蔑谩骂,玄象宗的弟子自己乘坐飞舟,却让俘虏在地上奔走,又封了他们灵力,让众人悲苦难言。
谢子寻相机行事,假装灵力被封重伤无力,隐忍三日,暴起杀人,救出一众弟子返回青冥宗,却在路上遇到了不速之客。
薄雾无根而起,逐渐浓稠,雾中一个黑衣人御剑挡在他们面前,银扇掩住唇角,轻笑道:“不用怕,我只要谢子寻,闲杂人等退去吧。”
谢子寻见到此人便心中一凉,真正是才脱虎口便入狼窝,然而将陷囹圄之际,呼唤声又传来:“子寻,子寻!”
熟悉的声音一下子点破他的梦魇,他想起自己在梦中,身周的敌人霎时定住,木雕泥塑般呆呆地对望。他竭力去想这声音是谁的,想了许久,终于想起是萧允!
萧翎连叫谢子寻几声,发现他并未醒转,神色反而越来越惊怒焦急,只好将自己的护身玉佩按在他额上,一缕清幽的灵气柔柔渗入,谢子寻的呼吸顿时平稳了许多。
萧翎略有得色,又接着叫了几声,谢子寻忽然喃喃唤道:“萧允……萧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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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蔷薇的细刺扎入指尖,萧翎心里生起一种奇异的又痒又痛的感觉。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又不由自主地想继续窥探下去。
而谢子寻梦中血腥的惨像一扫而空,变作青冥宗书院后小湖边的春日盛景。他看到萧允身着青冥入门弟子的灰衣,带着木制的学士冠,捧着书坐在柳树下。
他不敢惊动,远远地看着那人带着安静的微笑,如同阳光下盛开的白山茶。
这时萧允忽然抬起头来呼唤他,向他走来,他们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猝然睁眼!
眼前竟还是萧允!
他没穿灰衣,穿了一身青衣,神情却还是一样的,他的手按着谢子寻额头,语气变得有些担忧:“怎么还在烧?”
病中的人往往善感,何况谢子寻饱经摧残,他眼眶顿时一红,险险没有落泪。
那只手温柔地抚着他脸颊,他神思昏昏,侧头在那指节上将触未触地轻轻一吻,又睡了过去,紧蹙的眉梢却终于打开了。
他睡得愉快,鬼使神差给自己加了个幻术伪装成叔父的萧翎却很不愉快。
第五章巧言
萧翎自认为很了解自己的叔叔,从他记事开始,从未听叔叔提起过与谢子寻相关的一言半语,而萧家对待清阳的态度也是冷冷淡淡,不像是与什么人有瓜葛的样子。
是叔叔掩藏得太好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如找机会问问父亲……
萧翎神色阴晴不定,一双乌黑的眼睛几乎要把谢子寻盯出两个窟窿,而昏睡的人并未意识到少年的焦躁,他安稳地躺着,带着微乎其微的笑意,连呼吸都轻浅。
没有人来提醒萧翎,此刻他心里有多么专注地念着“谢子寻”这个名字,这一瞬间他迫切地想了解他的过去,不是道听途说的流言,不是名士榜上一抹剪影,也不是青云上翩然而去的苍白衣袖,是他的喜怒哀乐,一颦一笑,他的低眉与抬首。
有的人生来是刻薄而高高在上的,不能体会别人的心情,不能明白他们平凡而安逸的快乐,萧翎有时甚至会忘记身畔的每一个人都有血有肉有神有灵。
或许因为他站得太高,太多人向他低头,不低头的人便送他一张假面,于是天下的人除了血亲都化作两张面孔,一张无神,一张虚假。
直到他贸然将谢子寻拉扯进来,这个人一次一次改变他的认知,他终于明白,原来冷淡不是欲拒还迎,气节不是待价而沽,审时度势也不是摇尾乞怜。
这么算来,谢子寻可说是他的良师,但他是绝不愿意承认的,甚至这些潜移默化的改变他都掩住双眼不去看,说不清是因为什么,也许是年轻人的倔强,也许是某种畏惧谁敢直视凤凰的羽翼呢,即使它落入囹圄。
此时能够清晰传达到萧翎心中的念头只有一个。
“他喜欢我叔叔……原来他也会动心,哈,我还真以为他是世外高人呢!”
他温柔地抚摸谢子寻的脸颊,像他刚才装作萧允时一样,一遍又一遍。
细雨仍绵绵不绝,窗外芭蕉喁喁相语,清风拂来水雾,满室顿生凉气。
“你既然能喜欢我叔叔,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少年甜蜜而狡黠的声音渐渐消散,而谢子寻一无所知。
他沉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没有梦,也没有光,是多年来已熟谙的虚空和孤独。
过一段时间他就短暂地醒过来一次,然后又飞快地睡过去,他不知道这醒与睡的间隔是多长,只记得眼前的光有时是白的,有时是温暖的橙黄,总之始终亮着,而入目的书案前一直坐着一个人。
他看不清他,只觉得那样的身形和姿态很像萧允,但他知道他不是。
“他是谁……”他想。
很久没有人守候他了,这个人会是谁?
后来他回忆起这场重病,只记得一串错杂光影,所有的东西都扭曲颠倒,只有一个幽暗单薄的身影停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安静地等待着。
那是一个美好的假象,偏偏他忘不了。
不过在他醒来和萧翎四目相对时,他们中还没有谁预测到未来的走向。
谢子寻仍然警惕,萧翎却换了一副面孔。
他端着一碗药,手里拿着一只勺子,脸上还带着笑。这个笑容比谢子寻之前见到的要真诚得多,热情乖巧,毫无侵略性。
“你终于醒了!”他高兴地说。
谢子寻舌尖抵着齿关,尝到一阵苦涩,再看他的架势,就知道他刚给自己喂了药。他视线微侧,将周围的摆设入目中,便猜测这是在萧翎卧房中,他也许正睡在他的床上。
这个答案没有让谢子寻开怀,比起这个地方,他更希望自己在某个下仆房里或者乱葬岗上,那说明萧翎已经厌烦了,不打算再继续缠着他。
可惜萧翎的表现恰恰相反,即使谢子寻没有理他,他的笑容也没有丝毫减退,手里勺子熟练地搅了搅药汁,舀起一勺递到谢子寻唇边:“快吃药。”
谢子寻侧头避开,仍然不说话。
萧翎眨眨眼,捏着勺子的手指泛白,嘴里却笑道:“虽然药有点苦,但是不能不吃呀,快吃吧,我准备了果脯,酸酸甜甜的,喝了药就给你,好不好?”
谢子寻被他说得浑身起毛,像看到浑身长满疣子的九头蛇突然躺下撒娇卖痴,心中暗道:“从无耻之徒变到了口蜜腹剑,始终是无耻纨绔,心怀不轨。”
萧翎等了一会儿,耐心耗尽,叹了口气,温柔地说:“好吧,那我换个办法喂。”
他说着就把一勺药含在嘴里凑了过去。
谢子寻手一抬,恰恰抵住他肩头:“我自己喝。”
萧翎和他对视两息,挡开了他的手,探头贴上他冰凉的唇,却只是亲昵地蹭了蹭,自己把那口药咽了下去,然后边吐舌头边说:“真苦!太苦了!”
谢子寻从他手里接过那乌黑的一碗药,也不管里面熬了些什么,面不改色地大口咽下,然后下意识地舔去了唇上沾着的一圈药汁。
萧翎目光灼灼,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等他喝完药,立刻塞过来一块桃脯。谢子寻张口咬住,他刻意停了一刻才松开,感觉到湿润的唇瓣含住自己指尖,心里竟然猛地一跳。
他很快把这一刹甩到脑后,转头唤来童子拾药碗,顺势站起身走了出去,走到谢子寻看不到的地方,才不悦地回顾那瞬间的失控。
“果然是个撩人的尤物。”他想,“等你心甘情愿走向我的时候,会有多么美味?”
浮想冲淡了心底不好的预感,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摆弄一个人,也是第一次如此期待自己的战果。
他已经不满足于用欲`望使他失控,他要他的心。
抹掉这颗心上萧允的名字,重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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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上他萧翎,萧翼然。
然后他会展翅高飞,萧氏未来的家主是不会被束缚的,他会得到一切,再抛弃他。
世上没有不可征服的人,只有不懂变通的征服者。
谢子寻不知道萧翎给自己吃了什么,总之伤势已经好了许多,经脉的接续情况虽然还不明了,但是之前的刺痛已然消失不见,手脚也比先前有力,大概在玄机阁受的伤也得到了治疗。
他实在不明白萧翎想做什么,他们无冤无仇,原本可以有一面擦肩的交情,他偏偏动辄轻慢侮谑,然而若说他对自己心怀恶意,他又殷勤延医,为他疗伤怎么会有这么反复无常的人!
谢子寻闭目沉心,一边回顾当下局势,一边力地猜测萧翎的目的。
他和萧翎最大的矛盾是他要回青冥宗而萧翎不肯放人,萧翎为什么要留下他?会不会是出于华阳的授意?如果真是这样,萧允知不知道?
萧允……他又想起梦中见到的少年,沉静如水,温润如玉,无法不让人喜欢。
他与萧允有一份因缘,才使他注目于他,可惜这份因缘,终究是他一厢情愿。
杂念一起,心中便不能平静,谢子寻胸中烦恶,只好睁开眼望向窗外流光。小池塘倒映着天边浮云,一叶芭蕉游曳其中,鸟鸣细碎,更显清幽。
萧氏园林一向建得极为考究,听说上一次翻修就是由萧允主持,萧翎的院落也是他一手设计。
“这安静的气质,确实是他的手笔。”谢子寻想。
他也很快意识到,萧允如果知情,绝不会让萧翎动用如此手段,所以……是这后辈太胆大妄为吗?
该如何破局……
萧翎一回来便看到他靠在床头望向窗外,黑发未曾梳理,蜿蜒披散如一匹绸缎,苍白的侧脸与素丝锦衣相映,整个人仿佛淡墨勾勒的画像,而那暗沉漆黑的锁链,便将画中仙锁在了人间。
思及此,他的笑容也真诚了许多,开怀地溜达过去嘘寒问暖:“怎么还坐着,快躺下,你伤重,要多休息。”
谢子寻瞥了他一眼,没有动作。
“好吧,你不想睡,那我陪你说说话?”萧翎仍然笑意盈盈,“或者你想看风景?”
谢子寻盯着水面的涟漪,还是不说话。
萧翎便向外唤道:“立湖!立木!”
两个小侍童跑进来,垂首待命。
“把窗格拆了,换成大幅的纱。”
“啊?”两个小童面面相觑,“郎君,现在才初夏,夜里凉。”
“让你换就换,我还会怕凉不成?”
谢子寻看着两个童子叮当咣啷地将活动窗格拆下来,又装上一大面近乎透明的鲛绡,而萧翎始终笑嘻嘻地守在旁边,一会儿问他要不要水,一会儿又担心他伤处还痛,或者温柔细致地探看他的经脉,然后松了一口气似的恭喜他:“好了很多了。”
即便谢子寻不理他,他也能不停歇地说下去,自己圆上自己的话。
谢子寻心绪不定,实在是被他缠得烦了,终于转向他:“萧翎,你到底想要什么?”
萧翎将这沙哑倦怠的声音进心里,握住他的手,在他的注视下向那指尖轻轻一吻,然后抬起头,把嬉笑的神情也抹掉了,换上真诚和执着:“我想要你啊。”
谢子寻心里满是无力,又为他浑身抹油滑不溜手的言谈生怒,转头想抽出手,萧翎却趁势一拉,一手扣住他的腰,将他揽在怀里,头枕在他肩上,闷闷地说:“我想留你在我身边。”
“我喜欢你。”
谢子寻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僵住了。
萧翎继续把想好的说辞托出:“我一见你就喜欢你,想要你,想带你回家。”
“我从前没有喜欢过别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讨好喜欢的人,你不听我的话,我又难过又生气,就做了很多错事,惹你生气。”
“子寻,子寻……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会改的,一定会的……我是真的喜欢你……”
谢子寻震惊过后,下意识地考量这些话里有几句是实,试图从中找出漏洞。
然而,从他对人情的贫瘠了解来考虑,这些话是完全合乎情理的。
一个年少无知的世家子弟,惯会游戏花丛,却不懂什么是真心,某天忽然对别人动了心,却不明白该做什么,拿对卖笑人的态度去对待心上人,弄得人心伤身伤,自己也狼狈不堪,于是浪子回头,诚心悔悟,想求一个弥补的机会。
……完全说得通。
如果有哪里不对劲,那就是动心太快,悔悟也太快。
而萧翎还在继续:“你差一点就死了,你知道吗?”
“我那时又害怕又心痛,怕你真的出事,又恨自己,对你太莽撞,害得你伤上加伤。”
谢子寻想,这倒是说得通了。
可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伏在萧翎怀中,视线落在他身后锦被的纹路上。
且不说这些话是真是假,即便是真,一来他无法忘记萧允,二来,哪怕没有萧允,他也不可能为他留下来。
更何况,“年少无知”和“情之所钟”八个字,真的能抵消那些冒犯和伤害吗?
谢子寻其实是外冷内柔的人,相比其他同阶修士可以说是很宽厚了,可他扪心自问,即便能饶恕萧翎,也不会将他纳入心中。
无论是何种原因的阴差阳错,终究只能落成一场有缘无分。
不过摸清了根源,似乎也有了解决问题的希望……
萧翎终于说完了,仍然死死地抱着谢子寻,等待他的回复,而谢子寻感觉到肩头浸透中衣的湿意,不能不承认自己的无可奈何。
他动了动,萧翎便不情不愿地放开他,然后飞快地扭过头,眼角的一点湿红却掩饰不住,落在谢子寻眼中,将他毫不留情的斥责之语堵了回去。
容貌真是迷惑人心的利器,即使知道萧翎的恶行,少年含泪的模样还是令人心软。
他还是个比谢子寻年轻很多很多的后辈,真是棘手……
“什么事都要两厢情愿,萧允该教过你。”谢子寻的神情还是冷淡,语调几无变化,看起来完全没有被打动。
萧翎一听到他满口“萧允”就心里炸刺,一口气梗在喉中,只好掩饰性地撇过头。
谢子寻便看到他一脸固执地别开脸,完全不听劝。
“你留下我,我也不喜欢你,有什么用?”
萧翎看着他,发现他还是冷如冰霜,没有一丝动容,劝诫自己也像是在说千里之外与己无关的事。
令人不悦。
于是他站起来,掷地有声:“总之你不能走!”
他拂袖而去,快得谢子寻都来不及阻止,但是没过一会儿,他有回来了,将一个玉瓶扔在榻上,面无表情:“七叶明芝的果实,可以温养经脉。”
谢子寻没有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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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说道:“与其浪灵药,你不如打开我的锁。”
萧翎又一次愤然离开。
他走到回廊上,想起谢子寻冷冰冰的样子,心想,你就得意吧,你听说我喜欢你,以为拿着我的真心,当然高高在上,等你知道真相的那天,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神情!
第六章欲擒
许多人都对自己的爱慕者存有一丝怜惜,谢子寻不至于那么多情,但知道萧翎的冒犯不是纯出恶意,对他的厌恶也大为消减。
他既不为人守身如玉,其实也不是很在乎与谁一度春`宵,最抵触的反而是萧翎的强迫和不尊重。
所以萧翎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原谅……大概是从被一刀劈死降到杖责至半身不遂的程度吧。
谢子寻对萧翎很有一分无奈,他固执、不讲理、巧言令色,像一块黏糊糊的面团,沾上就脱不开手。他不能回应他,拒绝也没有用,只好不理他,一边借势养伤,一边寻找机会离开。
他不说话,萧翎也不怎么说话。
作为萧氏未来的继承人,萧翎也有很多事要做,首先修为不能落后同辈,其次仪表要有世家风范,再次腹中要有诗书,最后,萧氏的重要产业都得握在家主手中,他没有一个弟弟帮他管理,只能亲力亲为。
但萧翎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他不说话的时候也不会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反而使所有陈设都沦为衬托,增添他的光。他以养伤为名把谢子寻限制在榻上,然后自己通宵达旦地守在书案后面。
谢子寻睡不着,又不能动,本就心事重重,更被他逼得有些躁郁,只好闭目假寐,默念道经。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
萧翎闲闲地翻了一页书。
“渊兮似万物之宗……”
萧翎放下书,开始作画。
“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
“子寻,子寻,啊,你果然醒着……看,像不像你?”
谢子寻和一树桃花下淡烟薄雾似的墨迹面面相觑,实在看不出那是个人。
“不像。”他说。
萧翎面露失望,恹恹地退了回去:“好吧。”
谢子寻又闭上眼,心想,真是烦啊,什么时候才能养好伤。
他越来越讨厌现在的处境,对始作俑者的态度也越来越差。但是在萧翎眼里,谢子寻反而是越来越生动真实,他开始放松对自己的控制,不再强作镇定,会表现出不耐烦、懒散、恼怒、抗拒,极少数时候会有喜悦。
融化一块冰或许有难度,但是沿着一道裂缝扎进去很简单,萧翎已经摸到谢子寻的裂缝了。
他看到谢子寻放下靠枕,拉起锦被背向自己躺下,忍不住微微一笑,起身摘下墙上的桐木琴,调了调弦,信手拨弄起来。
谢子寻不安地动了动。
萧翎得逞,心里正愉快,按弦的手一转,换了一首《出其东门》。
谢子寻默念:“恬然无思,澹然无虑;以天为盖,以地为舆;四时为马,阴阳为御;乘云凌霄,与造化者俱……”
琴声阴魂似的缠上来,谢子寻被打了个岔,忘记下一句是什么,极其无奈地想:“这样只顾一己私欲的行径,真的是喜欢吗?”
无论如何,养伤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重复下去,谢子寻不对萧翎提起离开,萧翎也发乎情止乎礼,绝无僭越之举,两人之间达成了一个脆弱的平衡。
谢子寻肌骨中的伤渐渐恢复,举止已如常人,即使没有灵气支持,使出的剑招看起来也凌厉非凡,萧翎乘人之危,以力破巧,不仅仅次次胜出,还偷学谢子寻剑法的妙之处,后来因此被萧允看出端倪,才承认自己招惹过谢子寻。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现在和萧翎比剑是谢子寻主要的发泄途径,他倒不在乎是输是赢,对萧翎挑衅的眼神也视若无睹,只是越比越觉得萧翎的表白是信口胡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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