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好大一卷卫生纸
时隔百年,程千仞读到此处,同样脊背发寒。
秋暝竟然见过魔王。
这个世界的人,有种观念根深蒂固魔王永生不死。
“江海有潮汐,明月有盈缺,魔王的力量源于天地,必然也有强弱循环。杀他,要在他最弱之时。”
“魔王与天地共生,人力不可及,杀他,要借天地之力。”
秋暝写了许多分析假想,最后只留下一句抽象、意味不明的话‘向天借三日春光。’
这页札记惊世骇俗,给程千仞印象极深,当他坐在玉虚观,看着窗外茫茫云海,那句话仍在脑海挥之不去。
他身穿庄重的银白色礼服,广袖低垂,衣摆细绘剑阁云海与青松纹样,没有一丝褶皱。腰系宁复还送的山主令玉佩,墨发束在玉冠中。
外观萧索孤寒的玉虚观,早已一尘不染,怀清、怀明扶他坐在长案后,为他整理衣摆袖口,在案上摆放一排乌木签筒。然后点燃香炉,放下白色纱幔。
青烟袅袅,白纱朦胧,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程千仞没有解签的真本事,他们只好在仪轨方面多下功夫,一行人从四更天折腾到破晓。
怀明指着那排签筒道:“多摆几个装样子,签文实在凑不够,我抄写了些诗句混进去。所以右边三个,您千万别动。”
程千仞心不在焉地应和:“哦哦,我知道了。”
怀清:“那我们走啦,您稳住,不要弄乱礼服啊。”
辰时,朝辞宫的仪仗队临近,剑阁上下紧张戒备,傅克己带着一众长老弟子在山门外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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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程千仞如何一脸冷漠,朝歌阙还是来了。在庄严礼乐中,在众弟子好奇期盼中,来到剑阁解签之地。
玉虚观高远,程千仞只能隐约听到乐声,估算典礼进程和时间。
乐声消失后,不知过去多久,老旧木门发出吱呀响声,一帘白色纱幔被山风吹动。
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终将落下,那个人来了。
帐幔后,朦胧的影子一步步走近。
朝歌阙面覆青铜恶鬼面具,黑色长袍曳地,广袖下伸出一只兰花般剔透的手,拄着一柄墨色权杖。程千仞知道那是朝辞剑。
“笃笃笃。”
随他走动,权杖敲击青砖,声响沉闷。
程千仞坐姿笔直,心脏无端剧烈跳动。
那人端坐白纱外的蒲团上,朝辞剑平放身边。
然后便是长久沉默,无人言语。
程千仞隔着纱帐打量他。恍然发觉南渊一别,时隔多年,自己仍清晰记得他面具后的容颜。
然而以他们的关系,似乎没有寒暄的必要。
“你来算什么?”
朝歌阙:“算我心中所求之事,是否能如愿以偿。”
还是熟悉的低沉声音。想来面容也无甚变化。
程千仞抬手,纱帐分开,他推出一只签筒。
朝歌阙抽罢,递还给他。
程千仞接过那支签,缓声念道:“黄粱一梦,山水万重,人间总相逢……?!”
啊?!
对方平静的声音响起:“山主,您拿错签筒了罢,我不问姻缘。”
朝歌阙眼疾手快又抽一支,自己念道: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朝歌阙再抽。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晴空霹雳。程千仞只觉全身血液都往头上涌。
这个辣鸡怀明!
似乎是因为玉虚观只有他们两人,朝歌阙迟疑片刻,伸手卸下面具。
程千仞也不装了,一把打翻签筒,掀开帐幔:“你笑什么笑?!”
木签洒了满地。
第94章君子坦荡荡
笑笑笑!我让你笑!
程千仞憋着一口郁气连续几天,一时冲动去打签筒,忘了他礼服广袖厚重,打翻一个,旁边哐哐当当全带倒了。
朝歌阙默默低头捡拾,态度耐心,动作自然。
程千仞怔了怔,对方这副宽厚做派,反倒显得他心胸狭隘,不顾大局。只好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帮忙。
他仓促蹲下,踩到礼服下摆和垂地帐幔,刺啦一声脆响,白纱破碎,急着起身,不料又撞翻玉案和香炉。
满地狼藉。
朝歌阙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让我来。好吗?”
程千仞郁闷地盘腿坐在一边。他没穿过这么麻烦的衣服,才知道怀明怀清的各种叮嘱不是嗦。
朝歌阙拂袖,一切恢复原状:“气息不稳,处事急躁,你在试图突破境界。”
程千仞没有反驳他的猜测:“说正事。你来做什么,想要剑阁做什么。”
不解签喝茶不下棋,我也不跟你云里雾里胡说八道,大家讲利益谈条件,说话的方式简单点。
省时间,效率高。你满意,我开心。
但他没有得到回答,朝歌阙直直看着他,似要在他脸上看出这些年变化。
“你神魂有异,突破大乘时,必受规则排斥。”
程千仞正被他打量得不自在,即将爆发,忽听此言,面色微变。
下意识握紧长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两人在东川相依为命的记忆重新鲜活。那时他刚穿越到这里,说话做事保留着上辈子旧习。与他朝夕相处的人,一定能察觉蹊跷,但从前的程逐流认为哥哥做什么都是对的。
“我三年前突破小乘,万事顺利。”
程千仞说完就后悔了,这种解释毫无用处,只显欲盖弥彰。
朝歌阙淡淡道:“三道关隘,三座险峰,你该知道小乘与大乘不同。”
程千仞沉默,目光落在窗外翻涌云海。
修行如逆旅,古往今来人们付出代价,总结经验,三道关隘,指入道,破障,大乘,最是凶险。
三座险峰,则指亚圣,圣人,真仙,突破每重境界如攀登险峰,难于上青天。
大乘是他修行路上最后一道关隘,所以傅克己才劝他稳妥当先,不要冒进。
朝歌阙继续道:“这个过程中,你将坐照自观,明心见性,与天道建立联系。你见天地,天地也见你,将你心意,剑道,魂魄来路看得一清二楚。”
程千仞冷声道:“你吓唬我?入道和破障我都闯过来,不怕它见。”
朝歌阙竟格外好脾气:“我不是来劝你放弃突破,相反,我可以帮你瞒天过海。因为下月我要做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程千仞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了断因果的是你,要互相帮忙的还是你,全都你说了算,就你操作多!
如果说你帮我,我帮你,也算两两抵消,因果干净,那这不是欺天瞒地,是骗自己吧。
朝歌阙见程千仞沉默,以为他另有顾虑:“不用担心我做不到,护你突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不难。我要你帮忙的事,不会与剑阁或南渊有牵扯,也容易。”
程千仞听得前半句,蓦然抬眼。
原来多年前,他在学院藏书楼破障,程逐流干预他心障幻境,不是单纯的恶趣味,而是怕他被天道察觉,受规则排斥。
这个认知让程千仞有点别扭。
一方面觉得恼怒:“谁要你管,我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吗”,另一方面又生出“小白眼狼也没那么白眼狼”的诡异欣慰。
毕竟年纪大了,心境更开阔,火气去得快。心想这人虽然胡作非为,但办起正事还算靠谱,当年在南渊太液池断义,托付他照看自己的几位朋友,他也不着痕迹地做好了。
再往前算,已是一摊烂账算不清,不说也罢。
“你要我做什么?”
朝歌阙抽了支签,随手把玩:“一件容易,不牵扯他人,只有你能做到的事,暂时不能告诉你。你看上去很困惑?不愿意?”
程千仞微觉不悦,但他身上背着剑阁和投奔他的南渊学子,不再是潇洒的孤家寡人。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回答能答的,不能答,就沉默。”
朝歌阙:“三个。”
程千仞:“五个!”
“一个。”
“行行行,三个就三个。”程千仞想了想,“你想亲自领兵赶赴白雪关,要我一起去?”
朝歌阙:“不。”
“你要做一件关乎人族存亡的大事,暂时不能说,要我善后?”
朝歌阙:“算是吧。”
程千仞想,魔族大军压境,如果朝歌阙不去守关,白雪关撑不过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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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月。那件事一定很重要,比东征时几万人流血牺牲打下的白雪关重要。
“你已经决定弃关,让镇东军退守朝光城?那半个东川的村镇百姓怎么办。”
“这是两个问题。”朝歌阙道,“白雪关最终将被放弃,但不是现在。军队死守朝光城,百姓南迁。”
他将木签掷回签筒,站起身掸掸衣袍:“解签的时间到了,按照仪轨,我该离开玉虚观。”
程千仞也仓促站起来:“哦,我要送你吗?还是该喊人进来?怎么做比较像回事?”
他看对方更熟悉这些规矩和弯弯绕绕,不自觉就问出口。
朝歌阙竟然又笑了:“你去案后坐好,不要说话,衣冠整一整。等你的弟子来服侍。”
“哦哦好的。”
首辅重新戴上面具,拖着曳地长袍,柱着权杖走了,姿态庄严,目下无尘。
山主扶了扶头顶玉冠,抱着繁复衣摆坐回案后,摆正签筒和香炉位置。乖巧如乖巧本人。
不多时,怀清怀明进门。
程千仞扯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谁知怀清大惊失色,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山主!您的礼服怎么乱了,有褶皱!”
怀明倒吸冷气:“纱幔有破损!道祖在上,难道解签胡说被发现,你们拔剑打起来了?”
程千仞心虚,摸摸鼻子:“哪里乱了,没有没有,不存在。我跟胡易知学过一点,糊弄他绰绰有余的。”
肃穆礼乐声响起,朝辞宫的仪仗队浩浩荡荡下山。剑阁历史上,最荒诞的玉虚观解签,总算结束了。
“大家这几日忙碌辛苦,都回去歇息吧。”
程千仞打发了众弟子,回到澹山后山小院,长舒一口气。
他推开房门,第一件事就是换身行头。
可是里外许多层,璎珞流苏和衣带纠缠在一起,难解难分。剑气割裂,真元震碎都不可行,礼服看上去很贵,逢年过节还得穿,程千仞一边自嘲穷惯了,一边认命地解死结,满头大汗。
窗边忽而响起一声轻笑。
程千仞抬眼一看,怒火蹭蹭窜上头,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还有笑点低的毛病?
“笑什么笑!这很好笑吗?不会来搭把手啊?!”
你小时候还要我帮你穿衣服梳头发,我笑话过你吗?
本该离开剑阁的朝歌阙,不知何时出现在小屋花窗边,笑意浅淡。
一边向他走来,一边认真道:“你不要动了,越动越乱。”
程千仞泄气,沮丧地伸平双臂,任他动作:“你行你上。”
“这套青松云海大袖长袍,配饰多,衣料娇贵,还未绣符文,穿上不能有大动作,像你打签筒,盘腿坐,都是不行的。”
朝歌阙行,他上了,他就要逼逼。
程千仞只能忍着拔剑冲动,心中后悔。两人距离太近,令他隐隐不安,甚至如芒在背。
动物尚且有领地意识,何况是攻击性强,防备心重的修行者。
幸好朝歌阙动作不慢,也没再嘲笑他。淡淡说句好了,便去案边坐下,拿一本游记翻阅。像在自己家里一般自在。
程千仞将礼服一件件挂上床边木施,除去玉冠,彻底放松下来。
“噔噔。”
恰逢叩门声响起,程千仞起身:“有人来了,你暂且避一避。”
朝歌阙不说话。
“应该是傅克己,我解签之后忘记联系他,他定是要来问问情况的,或者来问我突破大乘的事。”
他和朝歌阙之间,不好向别人解释,解释也麻烦。
可直到打开房门,身后人仍旧毫无动静,程千仞回头:“你就委屈一下…”
朝歌阙掩卷,看了他一眼,面色平静,但程千仞在他脸上看到了拒绝。
也难怪,屋里藏个大活人,这叫什么事儿啊。
“我不是让你藏,你身份贵重,没有见不得人的,我们俩也没做见不得人的事,对不对?我的意思是,你先避一避,能省很多麻烦……”
朝歌阙无动于衷。
敲门声再响。
算了,君子坦荡荡,互相伤害吧。程千仞一把拉开院门:“老傅,进来坐!”
第95章怒海行舟险中求胜
“山主,我们忘了帮您拾衣服!”
“您在等傅山主?他刚送走朝辞宫的仪仗队,正在云顶大殿与长老们议事。”
院门外是怀清怀明两人。看到程千仞已经换好一身便服,神色惊讶又崇拜。
“您真是什么都会,那就不打扰……”
程千仞汗颜:“且慢,你们来得正好。我决定明日闭关,如果一切顺利,将在开山大典前出关,这期间澹山有什么事,都由你二人决定,觉得为难的,报与傅山主知晓,请他决断。”
怀清大喜:“恭喜山主又得突破机缘!”
“住进澹山的南渊弟子怎么样?你们相处如何?”
剑阁是远在深山的宗门,南渊是身处闹市的学院,环境、风气、文化差异甚大,两边弟子生活习惯不同,现在住一个屋檐下,结怨可不好。
怀明:“我自幼上山,除了剑谱,没读过多少书,只是练剑,其他弟子差不多跟我一样。南渊的师兄弟们读书多,练什么的都有,大家正好互相切磋,取长补短,很有进益。”
论修道深刻苦,剑阁弟子为最,论知识面开阔,见多识广,还是南渊学生优异。
主要原因是大家一起吃饭,各地烹饪方法百花齐放,使他们告别白水煮鸡阶段。
但怀明没说。
怀清不知突然想到什么:“山主,您从前真的学过算经科?”
程千仞莫名其妙道:“是啊。”
南渊的修行者之间,有个玩不腻的老梗,茶余饭后闲聊,时不时就说‘我认识一位算经班学生。’
他们说完相视一笑,笑得剑阁弟子一头雾水,面面相觑。后来才知道,那个算经班学生就是程千仞。
程千仞是南山后院算经科出身,据说算盘打得很快。
这实在太突破固有认知了。
就像大多数人想象不出宁复还拉面炒菜的样子。
程千仞不明白他们的纠结:“这样说来,山上什么问题都没有?”
情况了解清楚,他才好安心闭关。
怀清想了想:“还真有一件,是弟子们最关心的民生问题。”
程千仞:“说来听听。”
怀清严肃道:“有道是‘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池,鱼鳖不可胜食也。’虽然我们后山辽阔,野味数不胜数,但吃鸡也不能不加节制。还请山主下令,让贪嘴的弟子不要吃小鸡崽,也不要赶尽杀绝,这样才能年年有烧鸡,天天有鸡蛋。”
怀明大力点头。
程千仞懵了一会儿,脸色涨红:“咳,你说的对,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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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想法去办吧。”
吃鸡养鸡的事,平时当然可以讨论,但此时朝歌阙不知正在哪里听他们说话。
以后会怎么看待剑阁,怎么看待他?!
太没面子了。
怀明怀清却像得了大差事,昂首挺胸:“必不负山主信任!”
程千仞不忍直视。
幸好傅克己和邱北及时叩门,两位澹山弟子告退。
邱北带来三张静气符,据说闭关突破前使用,有安定心神的功效。程千仞将他们迎进院中,这次吸取教训,没再客气地问吃了吗。
他想跟傅山主谈点正事,挽救一下逼格。
傅克己不负期待,开门见山地问:“今日解签如何?”
程千仞:“不好说。首辅没有对剑阁提出要求,我不知道他具体想要做什么。”
这是真话。而且是说给屋里人听的。
他今天见到一个好脾气、笑点低的朝歌阙。
但他不信。
他更愿意相信一种合理解释,那人所做的一切都有目的。自打见面,便潜移默化地改变他们的相处方式,只为让自己放松戒备。
一想到那张完美无缺的脸上,每个笑容背后都隐藏深意,程千仞就心底生寒。
打翻签筒是冲动,换礼服时发火是试探。
朝歌阙越是伪装忍耐,意味着他要让自己善后的事越重要。
傅克己不知此中曲折:“但他亲自来了,这就是一种态度。剑阁,做好剑阁的事。”
他们坐在院中石桌边说话,短短数句,程千仞不自觉看了三次小屋花窗。
傅克己忍不住皱眉:“你看什么?”
他进门察觉对方神色微异,放出神识感知,却毫无获。
程千仞摸摸鼻子:“没什么。”
说出来吓死你!
小心窗边突然出现一张人脸哦。剑阁恐怖故事怕不怕。
傅克己:“你何时闭关?”
“明天。”
“那你今夜搬去隐仙岩,我和八位长老,轮流为你守关。”
程千仞知道隐仙岩是一处洞天福地,剑阁历史上许多成圣成仙的前辈,都曾在那里闭关。
“心领了。但我漂泊多年,惯来闲散,被人守着,反而不自在。”
“也罢。”傅克己不强求,起身告辞,“保重。”
他依然不赞成程千仞这次突破。然而对方去意已决,他便只说句保重。
修行者的心意应该坚如磐石,一往无前。若他多次劝阻,不是关心,是不尊重。
邱北一直默默听他们说,临别时才慢吞吞道:“你不能陨落。你和花间雪绛在南渊客院答应过我,不要忘了。”
程千仞:“我记得。”
那时顾雪绛刚拿回春水三分,去找邱北打造金针,一没钱二没势,只说了些关于未来的许诺。
他们说,邱北就信。少年人不理成人世界的规则,手中空空也敢上赌桌。
送别两位客人,程千仞拾心情,推开房门,那人仍旧坐在案边翻书。好像从未变过。
明亮日光入户,落了他满身,像镀上一层浅淡光晕,将他通身威势无形弱化,竟显得温润柔和。
程千仞想,这幅模样若是被别人看见,只怕没人相信他是朝歌阙。
“谢谢。”
他为对方刚才隐藏气息道谢。
朝歌阙淡淡应了一声。
程千仞摸不准他意思:“我要写封信,你能不能换个地方……”
去别的屋子?
秋暝故居陈设简朴,这间房只有一张长案,现在对方占了。程千仞原本想去里间,转念一想,凭什么,我的地方,要走也是他走。
有要求就大胆提,否则让他这一次,以后两人相处,不下意识落入退让、被动的一方。
程千仞满心警惕。
朝歌阙看他一眼,让出身边一半位置。
程千仞瞪着他。
朝歌阙不明所以:“坐。”
程千仞搬了把椅子,哐当一声放在长案对面。
我是山主,这是我的山头,我怕你不成。
坐下之后铺开纸笔,提笔时冷静许多,暗笑自己幼稚。
因为玉虚观一番问答,程千仞思忖,朝廷安排东川百姓南迁需要时间,白雪关撑不了多久,说不准这个月就会开始动作。他便写信给胡易知,让他与院判早做准备,不必参加剑阁开山大典,仍旧坐镇南渊。可以开启南央的护城大阵,以稳定人心。院中许多学生如今与他同在剑阁,开山大典之后,他们将赶赴东境……
程千仞写完信,仔细折好,发传讯符至南渊藏书楼。
忽听身边人道:“你在这里过得不错。”
“剑阁很好。”
安稳的环境,浓郁的灵气,前辈的心得,他从前修行道路上缺失的东西。在澹山尽数得到弥补。
因为进益迅速,他才有突破的念头和信心。
朝歌阙不再说话。
两人各自看书。
时间悄然流逝。
乌金西坠,落霞漫天,程千仞点了烛火。
那卷‘白露胡言乱语’还未看完,令他震撼的‘向天借三日春光’之后,秋暝又写过几个人物。
其中一位再次使程千仞心惊。
“我游历皇都时,见到了王朝的守护者。他对杀死魔王很有见解,与他交谈,获益匪浅。皇帝醉心权术功业,论修行境界,倒不如他。”
“那时我已不算年轻,看到了自己的极限。人就是这样脆弱的生命,若不能突破真仙,终会消散,但魔王永生。他也看到了自身极限。他说,他会有儿子继承他的伟大意志,守卫王朝。”
“话到这里我不愿再谈。此人老谋深算,阴沉狠厉,我向来不喜与这种人接触。我想,即使他有了儿子,也一定像他一样,不讨人喜欢。”
程千仞读到此处,悄悄打量旁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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