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好大一卷卫生纸
秋暝,你不愧是我澹山前辈,说得太对了。
这一眼被朝歌阙抓个正着。
“明日闭关,你有几分把握?”
程千仞定了定神:“为何一定要谈把握,这卷札记中,写过一句修行感悟,我认为极有道理。”
他翻到那页,坚定道:“怒海行舟,险中求胜。”
朝歌阙毫不动容:“哦,原来一分没有。”
程千仞摔书:“三成!我有三成!你不想帮忙就回朝辞宫去!”
朝歌阙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三成就三成。就算一成又如何。我在这里,难道护不住你?”
程千仞听见这句,俯身拾起书卷,心底一片冰冷。
完了。真的能忍。这也能忍。
以后还不算计死他?!
朝歌阙放下书,眉峰微蹙:“你不够平静。这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程千仞:在弟弟翻脸的边缘试探jpg.
第96章你说开花,就有花
见江山 分卷阅读141
程千仞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
“你我互不信任,非敌非友,还要共处一室,装作若无其事。我受不了。”
旧案上书册堆叠,一点烛火摇曳。
就像傅克己自称大器晚成普通人,程千仞一直觉得自己脾气挺好。只是行事方法较为直接,与朋友,喝酒谈天吃面,是敌人,横眉冷对,说拔剑就拔剑。
在旁人眼中,那位南渊院长、剑阁山主,是当世修行界传奇人物。
有人说他少年成名,性情狂傲,也有人说他潇洒豁达,刀山火海面不改色,身陷重围谈笑自若。
但无论是哪个程千仞,都与暴躁易怒不搭边。
“我不擅长揣测人心,我喜欢用简单的方法解决问题。我跟你不一样。”
既然开口,索性说得明白点。
“你对我的态度,令我不安,如何平静。”
灯花乍响,微弱烛光明灭,照亮他们面容。
难捱的幽暗寂静中,他发现朝歌阙通身气势变了。当即握紧剑柄,先发制人地站起身。
“哐!”
身后木凳发出沉重、刺耳的闷响。
对方依然坐着,只是抬眼看他,目光沉沉,令程千仞生出被俯视的错觉。
朝歌阙分明什么都没有做,他却感到如有实质的威仪与疏离,像浩瀚大海,表面风平浪静而已。
“你要突破,必须平静,必须相信我。”
程千仞听见那人冷淡、低沉的声音,反倒觉得舒服多了。
是的,没有什么比他赶在开山大典前突破更重要的事。
“你的疑问,我暂时不能回答,但我不会害你。”朝歌阙的语气缓和了些:“你会在开山大典当日知晓一切,不过几日功夫,等等又如何。我本意明天将你送入我的‘小世界’中,你在那里闭关,总可以瞒天过海。既然你不能平静,我建议你现在就进去。”
他伸出右手,掌心升起点点微光,似跳跃萤火,照得一室光怪陆离。
程千仞惊愕:“这……”
小世界又称‘须弥芥子’,意为将巍峨的须弥山藏于细小的芥子之中。如何在大世界开辟一方空间,是真正的大神通。掌握这种神通的人,会将它作为最隐秘的底牌。
时空是最玄妙、最难捉摸的东西。道法典籍里关于‘小世界’的记载极少。程千仞不曾想自己有缘见到。
“我的小世界中,时间流速缓慢,你可以慢慢平静心意。”
朝歌阙不再言语,因为相信对方会做出足够理智正确的选择。
他太需要时间了。
时不我待,芸芸众生拼命奔跑,争分夺秒。没有人能拒绝更多的时间。
片刻之后,程千仞伸出手,食指微微抬起,试着触碰那团柔和光芒。
“哗啦!”
萤火微光化作刺眼明光扑面而来,炽烈如银河倒灌,一股巨大、沛然莫御的力量从指尖席卷全身。
一阵剧烈眩晕后,他晃了晃脑袋,觉得头脑发懵。
只是一瞬,书案没有了,小屋没有了。眼前是乳白色雾气,茫茫然,朝歌阙站在他身边。
他们在雾中行走,不见天地。
等程千仞缓过神,心中升起一丝微妙失望感。
充满传奇色的‘小世界’,居然一片荒芜,别说宫阁殿宇,连点花花草草都没有。
念头方起,他突然踩到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竟有初生青草。
白雾倏忽散去,他眼睁睁看着草地无边无际的蔓延开来,草叶上缀着晶莹露珠,泥土与花草的味道盈满肺腑。
他们脚边,一朵白色小花破土而出,细弱、惹人怜爱地在风中摇曳。
一切都变了。
生机勃勃的花木,孔雀蓝的晴空,柔软的云朵,温暖的日光。
程千仞目瞪口呆。
朝歌阙垂眸看着那朵花:“在这里,你所思所想,皆会成真。”
程千仞有点尴尬:“抱歉。”
就像去别人家做客,不经主人同意,改建了人家的后院,撸了人家的猫。把别人家当自己家。
朝歌阙是个大方的主人,没有计较:“想象你从前最平静的时候。我暂且离开,不用顾虑我。”
程千仞眼看对方身形消失,放松下来,静心冥想。
我一生中最平静的日子,是在南央城。那时我还没有修为,你年龄还小,懂事又孝顺。朋友们靠摆摊卖画、保护为生。我在宁复还的面馆的当伙计,生活虽然很忙很累,但过得有盼头,也知足……
他后来有许多纵情潇洒的好时光,但要说平静,到底是在柳烟路老巷最平静。
程千仞回到了小院。
矮墙破屋、树下桌椅,都是旧日模样。
他在那张和弟弟、朋友们吃饭的桌子边坐下。
初春,树荫繁茂,禽鸟唧唧喳喳。
这里时间流速缓慢,紧迫压力和躁郁感消退。
忽听见有人说:“忘记来路。”
程千仞站起身,开始洒扫庭院,打水生火,洗菜切菜。
吃饭、沐浴、睡觉,第二天开始练剑。
他没有用真元,单纯、认真地练剑。从日出到月落。
春去冬来、年复一年。
他感受不到疲累,渐渐感受不到时间流逝,进入某种空茫、玄妙的状态中。
仿佛只有他、只有手中神鬼辟易是真实存在的。
“忘记剑。”那道声音说。
“忘记这套剑诀的传奇历史,忘记多少伟大人物修习过它,忘记师父的教导指引,忘记招式。把剑融入天地,将自己融入剑中。”
“练剑千万遍,然后忘记剑。”
***
程千仞闭关突破的消息,到底还是传了出去。
众弟子兴高采烈,杀鸡宰鸭。开山大典上,剑阁将有一位大乘强者坐镇,以程山主深剑术,论战力,或许可与圣人相当。加上澹山剑阵助威,如虎添翼。
南渊弟子更兴奋:“这不是胡说,想当年程院长还是破障境,就能在太液池边,接下院判楚岚川的刀。厉不厉害?”
热闹气氛没有持续半日,在长老们的叹息声中,欢呼化作一片死寂。
他们突然意识到,这不是突破大乘,突破剑阁历史上、最年轻的大乘境界纪录。以程千仞的年纪,这是要突破人族修行速度的极限。
怀清后悔不迭:“我不该告诉大家。”
怀明声音颤抖:“山主天纵之才,能为常人不能之事,定然创造奇迹。”
距离下月初三开山大典,只有六天。
一众长老对此忧心忡忡:“若是来不及……”
程千仞走了一招险棋,成,则号令天下宗门,败,则入万劫不复深渊。
傅克己抱着剑,平静道:“那便来不及罢。”
***
“……我原来是个木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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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打仗了,三天两头征兵,村里又遭了涝,没成,大家都去参军混饷银,我也跟着参军。排头兵,能活下来领双饷,打着打着,一起参军的,死的只剩我一个,我就升到百夫长了。我琢磨着,我这运气不错,说不准还能活,还能升。
就不知道等我回去,我那婆娘还在不在。唉,现在少了两根指头,回去也当不成木匠了……林大夫,我听说您是个修行者,怎么跑到这鬼地方?”
林渡之:“按时敷药,伤口避水。”
他多日未眠,眉眼间显出淡淡疲倦:“下一个。”
话多的百夫长连忙道谢,起身走了,一位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老者坐下。
林渡之想,野心勃勃、改变世界的大人物太少,世上大多是这般普通人。乱世沉浮,被某些人一挥手、一句话之间决定生死命运。
他们不关心谁坐江山,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吃饱喝足。从前是裁缝、厨子、农民,打仗之后是灾民、流民、兵卒。
离开顾雪绛后,林渡之在世间行走,治病救人。不分男女老幼,是贫是富,不管他们属于哪支军队,站在什么立场。
他只是想救人,这就是他想做的事。
很多人说他慈悲心肠,叫他活菩萨。林渡之每次都认真地纠正对方,不要这么叫。
“林大夫,您是个修行者,那什么剑阁,什么开山大典,您去吗?”
“我不去。”
难民压低声音:“那就好,您可别去,小心伤着。听说又要乱了。到时候山上打起来,动静肯定不小。”
林渡之面露疑惑。
“您没听说吗,程千仞突破失败了。”
他抓药的手停下,摇头道:“我不信。”
说完继续抓药,不再言语。
程千仞出关,甚至比预定时间早一天。
初春夜空晴朗,明月如钩。
没有清光烟霞、瑞兽祥云、泠泠仙音。剑阁上空毫无动静。
天象未变,意味着程千仞突破失败。人们都这样说。
消息又被有心人宣扬,半日传遍大陆。他名声太盛,上至修行界,下至市井街边、村头井口,传的沸沸扬扬。
突破失败非同小可,不出意外,他将一辈子停留在小乘境。就算他得了机缘,能养好伤势,重塑道心,第二次冲击关隘,也是数十年之后的事了。
这些年他与多少人结仇结怨,再觅转机、再攀大道希望渺茫。
一代天才人物,如明星冉冉升起,终似流星划过夜空,只剩一声叹息。
“贪功冒进,到底还是太年轻。”
抑或是怨毒、畅快的咒骂:“性情狂傲,目中无人者,得今日报应,咎由自取!”
第97章安危谁与共风雨敬同舟
程千仞虽然拒绝搬去隐仙岩,由剑阁诸位强者守关护法,但傅克己与一众长老不敢大意,始终关注着澹山后山。
修行者突破大乘时,沟通天地,必使风云变幻。或祥云化瑞兽,清光普照,或阴云汇聚,狂风卷地。人们远观天象,便知他心意是宁和还是暴戾,情况是凶是吉。
若不能沟通天地,天象自然不会变化。
“他出来了。你们可以去看他。如果他不愿出来见人,便趁早散了。”
即使考虑过突破失败的可能,傅克己仍一时间难以接受。想来程千仞一定更痛苦。顾忌对方自尊心,他没有和剑阁弟子、南渊学生们一起去。
他决定单独去。
众弟子提着灯笼、举着火把,向澹山后山聚集。火光在山道上蜿蜒,如一条条星河。
山上春日来迟,夜间寒风呼啸,吹得他们衣袍猎猎作响。
临近后山,人群中响起低低啜泣声。
“突破失败必然损伤根基,山主为了剑阁,竟然走到这一步。不然以他的天资,稳扎稳打,早晚有一日超凡入圣,何至于此!苍天不公!”
程千仞出关了,尚不知山外人如何说他。
他推开窗户,眼看墨蓝苍穹,弯月如钩。视野尽头群山与天幕相接,山峦轮廓延绵起伏,笼着淡淡清辉,气象壮阔。
仿佛做了一场大梦。梦醒之后,眼中世界与原先看到的截然不同。神清气爽,豁然开朗。
他回头道:“谢谢你。”
这次突破如此顺利,水到渠成,瞒天过海,对亏朝歌阙帮忙。
“不客气。恭喜你更上一层楼。”
程千仞笑了笑,心防消解些许。
稍时,他听见外面动静,放出神识感知。
院门外来了些人,从四面八方越聚越多,却不敲门,只是等候。半夜匆匆赶来,不知出了什么急事。
“我先去看看。”
他这回没有让朝歌阙避一避。大概是笃信对方靠谱,不会被人察觉。
门打开,怀清怀明站在小院门口。
“山主。您出关了?”
或许夜里太冷,他听见两人声音颤抖,像要哭一样。
“您还好吗?”
程千仞笑道:“我很好,万事顺利。多谢你们关心,夜深露重,快回去吧。”
两人听见他笑,心想山主明明难受,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反来安慰他们。一时哭得更伤心了。
怀清哽咽道:“苍天不公!”
两人向一旁让开。
他们身后,人群站满山坡,一片灯笼火把在夜风中燃烧,如漫漫星海闪烁,直到视野尽头。
程千仞震惊。
怀清怀明一撩衣摆,单膝跪地,抱拳道:“愿与山主共进退!”
众弟子齐声道:“我等誓与山主共进退!”
声遏行云,惊起林间飞鸟。
“起来,快起来。”
程千仞怔然,想起一行人闯出慈恩寺,云船上的情景历历在目。那时他不愿意做山主,如今却是心甘情愿,再不后悔。
悲壮气氛令人热血澎湃:“安危谁与共,风雨敬同舟!”
他走入人群,看着那些坚毅面容,含泪眼眸,与他们握手,拍他们肩膀,泪湿眼眶……
不对,我成功突破了。
咱大家伙回去吃鸡啊,干嘛大冷天半夜演这个。
“你们听我说,大家关心我,我非常感谢,我这次成功突破,必让开山大典顺利举行……”
弟子们还是呜呜地哭:“我等誓死保护山主!”
程千仞:“……”
他发现气氛不住。
剑阁弟子某些方面特别一根筋,认准一件事很难改。
以前傅克己指着他说,让他做山主,弟子们就哗啦啦跪一片,不听他拒绝。现在他说自己突破成功,万事大吉,他们还是不信。
怀清抹去眼泪:“不能再打扰山主了,您好好休息。”
怀明:“务必保重身体。”
程千仞:“……你们也好好休息。明天多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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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送别众人,回到小院,长舒一口气。
花窗里亮着一点暖黄色烛光。
程千仞突然庆幸,以他们的修为大可通宵看书或练剑,否则今晚谁睡主卧,谁睡偏房?
他关上房门,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那个傅克己,你多小心他。”
程千仞怔了怔:“什么意思?”
“他最初请你做山主,是为化解剑阁之危。”朝歌阙见他还不明白,耐心解释道,“如果你真的突破失败,将使剑阁陷入更糟困境。他一心只有门派荣辱,如何不怨你?”
程千仞:“你多虑了。老傅不是那种人。就算我失败,他也不会说什么,就像其他弟子,不会因此鄙薄我、责难我。他刚才没来,肯定因为有事要忙。”
朝歌阙沉默片刻,轻声嗤笑:“你二人恰如剑阁双璧,肝胆相照。”
程千仞没仔细揣摩他语气,点点头:“嗯!”
朝歌阙哗啦翻过一页书。
程千仞才反应过来,‘剑阁双璧’可不是好词,看宁复还和宋觉非什么下场……但他以为,自己与朝歌阙关系已经缓和,于是很直男地没有多想。
后来傅克己与邱北来看他,已是第二日辰时,他们坐在小院说了些话。
同一时刻,山门开启,山下聚集的八方来客陆续上山,被安排住进客院。
时值乱世,众说纷纭。
剑阁烟山锐弟子远赴白雪关,澹山山主程千仞突破失败,战力折损,傅克己独木难支。却早已宣布举行开山大典,开弓没有回头箭,覆水难不外如是。
多方倾轧,风雨飘摇。强敌环伺,无人独当一面。
“法器、灵脉、宗门祖辈基业,经过这一遭,能不能守住?”
相比外界,剑阁里的气氛更显平静、肃穆。
每个人脸上不见惶恐,每件事按计划施行,有条不紊。不管客人们怀着怎样的心思上山,主人总该招待周全。
程千仞出关后,请教过朝歌阙如何穿戴那套厚重、繁复的礼服,好不容易学会,怀清怀明却带了一套崭新的给他。
“山主,这一身窄腰窄袖,绣满符文,结实又利落,打架不累赘。”
天色未明,朝歌阙为他整理衣领,抹去最后一道微小褶皱:
“安心,我就在这里。如果来了你应付不了的人,我会传音给你。”
“好。”程千仞点头,忽然回过神,无奈笑道:“我不紧张,也不害怕。”
哥是见过世面的人。
朝歌阙:“行了,去吧。”
程千仞穿着一丝不苟的礼服出门了。
仪仗队数百人,有人持鹤羽扇、有人举华盖。多而不乱,旁而不杂。
开山大典,先要祭拜天地、再去宗祠祭拜山门前辈。他看到了秋暝真人的牌位,又想起院子篱笆边,天天路过的小土包。
程千仞只管跟着傅克己。傅山主上香他上香,傅山主鞠躬他鞠躬,然后听众人念诵道经、撞响古钟。
礼乐恢弘,仪式漫长。剑阁众人却没有丝毫急躁,因为仪典结束后,便该开始晚宴,招待来宾。宴会上,他们需要显得足够镇定、沉稳。
云顶大殿开阔,殿内列席整齐,高朋满座。
各派掌门长老互相见礼,低声寒暄,人们笑得一团和气,气氛热闹轻松。
“哐。”
殿门裹挟夜风打开。
众人向门外看,殿内招待宾客的剑阁弟子一齐行礼:“恭迎山主”
程千仞与傅克己入殿,身后跟着十余位剑阁长老。
“你看他气息雄浑,不知灌了多少灵药强撑。”
“不过是强弩之末,能撑到几时。”
程千仞回神识,不再听这些自以为隐秘的私语。
宾客打量着他,他也打量宾客,多半是‘老朋友’。
白云观的四位老道,身穿灰色道袍,手拿拂尘。山海宗五人身着深蓝色褐,头戴高冠。
穿杏黄僧衣拿禅杖的和尚们来自慈恩寺,为首高僧是监院慧德,他也熟悉得很。
还有清荷派威严老妇、流霞派灵修、扶松派上人等等。
他的目光落在殿西第一排坐席。
按宾客名单,那两方人马,应是代表两位反王来参加开山大典的。
青州王代表是一位白衫年轻人,坐在一众长老掌门之间,笑意从容,毫不显轻浮骄傲。程千仞觉得,此人性情像原下索几分,才得这般重用。
安山王代表是一位褐色绸衣老者,双目神光湛然,有皇族威仪,据说是王府大供奉。身边人对他低眉垂眼,尊敬至极。
程千仞多看了那老者一眼,他说不出哪里不对,却直觉不妙。此人或许有意敛威压,隐藏境界。
朝歌阙想做什么,或者想让他做什么,是否将在这场晚宴有动作?今夜八方来客,变数太多,如何保证事必能成?
他进殿门短短几息,心思电转,将众人一览无余,已与傅克己走到大殿尽头,玉砌高阶前。
按仪轨和惯例,他二人端坐高阶上首座,剑阁弟子侍立阶下。宾客殿中饮酒祝词。
各居其位,方可宾主皆欢。
两位山主下一刻便要举步登阶。
“慢!”
程千仞心道果然,客人们干坐着等了半日,看似和乐,早已没了耐心。
他转过身。
第98章迟来的冬至问候┃假作真时真亦假
“程山主年轻有为,应是剑阁历史上最年轻的山主罢。今天剑阁重新开山,大喜的日子,我们都来贺一贺你啊。”
手持拂尘的白云观老道行了一礼。
程千仞还礼,笑了笑:“观主客气。请坐。”
老道没有坐,只向一旁退开两步。
“山海宗也来贺程山主!”
陆续有人从坐席间站起,走到大殿正中,站在程千仞面前。
大家说着祝词,程千仞依次还礼道谢。这幅场面热闹喜庆,教人挑不出差错。
但它不该出现在这里。
殿内侍候的剑阁弟子面色凝重。傅克己微微皱眉。
这里是剑阁。
他们不该站在大殿中央。要说话,也该剑阁山主先开口。
程千仞似是知道傅克己想什么,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
老僧慧德最后一个道贺,与程千仞互相见礼,转而发问:
“开山大典的仪式已经完成,贺也贺过了。今天晚宴,大家都是为签订盟约,共同抵御魔族而来,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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