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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东流[重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江一水
“陛下,宁州新做好的武器,是入冬之时入库的。时值前兵部尚书常自在大人告老归宁之际,恰是臣打理兵部事务之时。无论如何,臣都难辞其咎,万望陛下能给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待到臣将此事查明,臣会请辞,并永不入朝。”
先将罪责抗下的乐正颖以退为进,得到了女皇的谅解。已经在早朝前便做好对策的景宸,在乐正颖说完这句话之后,言道:“着令枢密院平安长公主与兵部侍郎乐正颖,户部侍郎徐仁青,查源州武库武器调换一案,还望众卿不要让朕失望。”
那些被调换的武器上面,每一柄都有各州的字样。澜州,中州,云州,可是更多的却是宛州。它们都出自楚朝的军工,乃是自刺帝时期便保存下来的军备。
可就算是刺帝时期的良好军备,常年累月下来,大多不如如今宁州新制的装备。
那一批新的军备去了哪里?
这一批刺帝时期的军备又从哪里而来?
分明在庆国开国不久之后,女皇便将大量闲置的军备了起来,难不成还有遗漏的吗?
而更多的人心里想的却是,若是拥有这批装备的人心怀不臣之心,这天下又要开始生灵涂炭了吗?
朝廷人心惶惶,而坐在高位上的那位女皇仍旧不动如山。她不慌不忙地处理着政务,待澜州刺史传来澜州有三分之一的军备被置换了之后,女皇便下了密令,将原本剩下给中州的军备秘密调拨澜州。明里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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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让被置换的武器照旧使用,还着令户部给宁州拨款继续打造新军备。
她密令中州刺史加强两江巡逻,命澜州监视好北方蛮族的动静,以防北方会乱。但凡涉及到军备之事,必有大乱。可是无论乱什么,女皇都希望能止于澜州边疆。
她希望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至于其他的,都排在了后面。
相对于女皇的淡然若之,大局在握,臣子们都有些惶惶不安,故而近日朝堂情形十分紧张。分明又快到元宵得以休沐的日子,却没有多少人能觉得开心起来。
唯一能开心的,大概数终于等到人的云中王钟离幕了。
自知晓长姐被人谋害的那一日起,他便盼望着能有证据为长姐主持公道。因此,在小医工和小侍卫来到源州城的那一刻,他便迫不及待地将人领到景宸面前,好让景宸尽快着人下手查明真相。
端坐在朝晖殿上景宸,仔细地端详着掌中昭帝的密旨,她望着对方熟悉的中正小楷,喉间几番滚动,这才将目光落在了垂首站在案前的小医官和小侍卫身上。
小医官名叫杜仲,小侍卫名叫凌霄,他俩青梅竹马,相依为命。都在宫中当差,且都是无关紧要地职位。
景宸看着眼前两个平凡的清秀少年,开口问道:“杜仲是嘛?你是怎么知道陛下……陛下被人下了蛊的?”
名叫杜仲的医工高大健壮,此刻望着女皇,将他与昭帝仅有几次的会面一一交代:“元和三年入夏时节,陛下频繁吐血,仅召了草民当时的太医院老先生庄子礼大人秘密看诊,草民当时是庄先生的医童,便有幸跟着。某次看诊,草民发现陛下的手腕有浮动的血脉,状似活物。草民幼时居于南疆,随家父见识过南疆蛊毒,知道许多蛊毒将发时大同小异的症状。”
“几次之后,草民便怀疑陛下已然中蛊。草民曾与庄子礼大人好几次提过此事,却被庄大人一口否决,说陛下只是肠胃不适导致呕血。许是几日不愈,陛下渐渐不用庄大人的药。而草民惶恐,许是太过忧虑,某一日便被陛下单独召见了。”
“陛下……陛下……询问草民如此忧愁所为何事,草民便将猜疑一一说出。谁曾想陛下竟信了臣,将病情自述一遍,还允了草民将呕出来的血拿去培育,果真在三日后养出了蛊来。”
“只不知具体是哪一类蛊,草民只得私下里给陛下配了大多数能针对蛊毒的药物,而要想具体的蛊毒还要到南疆一趟。”
“草民便向陛下要了密旨,到南疆去了。”
杜仲想了想,又说:“当时陛下问我,家中可还有亲近之人,我便提了凌霄。陛下想了想,又下了道密旨,让凌霄与我一同前去南疆。末了还说,到了南疆配了药再回来吧。”
“我与陛下说一月之前必回了,还给陛下配足了一月的药。陛下还嘱咐我,若是一个月还配不好药,就让我们留在南疆了。陛下说若是我们回来,会被人杀掉灭口的。”
“凌霄与草民说这是件要命的事,我们本应该尊着陛下的意思保全自己的。但是陛下是个好人,您作为她妻子问起这件事,我想就算会没命我还是会告诉您的。”
“陛下是个好人,我要是能早点配上解药就好了。”高大英俊的少年,却有着孩子一般的心性。
景宸仅从对方那几句话里,便知道这个少年在昭帝眼里是怎样一个人。大概是一个善良又可爱的孩子,或许还是个医痴也说不定。
也因此,同样善良的昭帝,才会希望他们安稳地留在南疆。
若是她死了,秘密就永远成为秘密,再也没有人会受到伤害了。只是要她死的话,如果如愿了,会不会就手了?
景宸太了解那个骨子里善良又坦荡的人,就如钟离朔相信她能安然无恙取回天下一样。
可是这个傻子,怎么能够以为自己的死亡应该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呢?
分明是天下之主了,临死了还跟个孩子一样天真。更可恨的是,明明说好了要彼此信任坦诚相待,为何连活不下去了都不愿告诉她。
景宸看着殿下纯真的少年医工,想着那张苍白的容颜,心疼得揪紧,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第23章
昭帝之死别有隐情,已是板上定钉的事情。已从杜仲与凌霄口中求证了的景宸,下了密令着使暗卫调查昭帝中蛊一事。事已历经四年,源州城又经过战乱,必然是诸多艰难。可是景宸不怕事情有多繁杂,不怕背后之手有多可怕,她只想知道真相。
知道,到底是谁要下此毒手。
兵部武库一事与昭帝之死一事合在一起,令原本就劳神的陛下又添增了几分伤怀。景宸心中本就在为了当日未能亲率兵马抵达凉水岸边平叛致使源州城破而自责,在知晓昭帝于元和二年的冬日里被人下蛊时更是责恨自己。
身为臣子,没有护住自己的君主。身为皇后,未能照顾好自己的皇帝。无论哪一样,自觉失职的景宸今日自虐一般的处理繁琐的公务。
女皇已经好几日未曾入眠了,担忧着她的宫人将女皇的情形告知了长公主,公主担忧着女皇的身体,命御膳房熬了安神汤。待女皇睡足一夜之后,元宵佳节那日便与小公主一起,邀请女皇到城中走走,美曰其名视察民情。
景宸心中藏着许多事,即便心情不佳,但对于妹妹们的邀约向来是不会推辞的。元宵那日傍晚,待做好了一应准备后,姐妹三人戴上元宵灯会的面具,便出了宫门。
源州城的元宵灯会,便是花期相会的前身。这一日,大多数青年男女都会走上源州城的街头。若是已经有伴的,便出来联络感情。若是没有的,在这一日盼着能遇上有缘人。
姐妹三人对这元宵灯会隐藏的含义皆不在意,景安心中有的是云中王,而景宁满脑子都在春风一度楼旁表演的节目上。至于景宸,这位满脑子都是家国天下的帝王,走到街上之后,便开始垂询百姓的家常。
走卒商贩,这些底层活着的百姓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能要什么样的环境,都是她需要了解的。
因此,当姐妹三人来到热闹非凡的长街上,看着又在了解民情的景宸时,两位公主不了叹了一口气。
哎,她这个一点也不春花秋月的皇姐呦。
今夜,源州城的街头巷尾缀满了花灯,漫天的烟花绽放,整座城池亮如白昼。商贩的吆喝声,孩童的欢呼声,还有间杂在其中情人的低语。这人生百态,种种都浓缩在着短短的长街里。
景宸领着两个妹妹走过长街,看着映在百姓脸上的融融笑意,只觉得心中也轻快了不少。走到长街拐角,景宸便听一清朗悦耳的少年之音说道:“婆婆年纪那么大了为何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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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扎花灯,可是家里有什么难处吗?”
这声音太过好听,也十分熟悉,景宸扭过头,看向了说话之人。一眼,便撞到了白袍少年身上,只瞬间便把人认了出来。
又是这孩子。
女皇心想,这孩子也太爱跑了些,每回自己出门总能撞见她。
花灯下的少年没有像往日一般穿着鲜艳的绯衣,而是一身雪白,玉冠高束,露出饱满的额头,远山一般的眉,柔情似水的眼眸,挺翘的琼鼻,带着浅笑的唇瓣。
那原本稚嫩的面容,在这身雪白宽大的厚袍衬托之下竟显得有种超脱年龄之外的风流洒脱。
老婆婆耳朵似乎不太好,仰头问了一句:“你说什么?”少年蹲在花灯架下,看着正在扎着灯笼满脸褶子的老婆婆,靠在她耳边提高音量又问了一句:“我是问婆婆,为何年纪那么大还出来扎花灯,家里可是有什么难处?”
老婆婆这才像是听到了一般,连连摆手,说道:“没难处没难处,可好啦。我啊,就是喜欢扎花灯,热闹,开心!”
上了年纪的婆婆,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她反复强调这是自己喜欢的事情,令灯下的少年露出了羞赧的神色。
少年拱手,朝老婆婆行礼,言道:“是我想岔了,还望婆婆见谅。婆婆,你这花灯多少钱一个?”
“十五文。”老婆婆摊开手掌,比了一个十五。少年会意,从荷包里掏出了三枚青钱,说道:“还请婆婆给我两只。”
一枚青钱可抵十文铜板,少年尊重婆婆的买卖,一切按照规矩来。
“好咧。”婆婆应下,给少年挑了两只绣着鲤鱼的花灯。
“多谢婆婆了。”少年提着两只灯笼,起身朝着拐角处走去。跟在身后的侍人急急忙忙跑来,边跑边喊,说道:“二公子,二公子你等等我。”
少年便停下来,等着侍人过来,将手里的花灯塞了一只说道:“阿生,你别跑那么快,撞了人怎么办。我说过在渡口等着你便会等着你,你莫急。诺,这是送你的。”
“谢谢公子。”侍人喘着气,急急说道:“侯爷让我一直跟着你,别让你丢了。”
少年闻言,无奈一笑道:“阿生,我今年十六岁了,不是六岁,拐不跑的。不是说要看大戏,走吧。”
两人并肩前行,边说边走,逐渐消失在璀璨的花灯之下。
少年并不知道这短短地一个画面落在了景宸眼中,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景宸在妹妹们惊诧的眼神之下,走向了卖花灯的老婆婆面前,温声说道:“婆婆,可否给我三个花灯?”
于是,姐妹三人便一人提着一个花灯走向了源州城花灯会的重点,春风一度楼所在地的码头。
源州城的每一年花灯会,都会在城中河畔的春风一度楼上搭着台子表演歌舞。楚国民风开放,歌舞盛行,东皇的歌曲传唱于世。彼时正值春风一度楼的台子表演,远处的河面上缀满了楼船画舫,火光漂浮于水面,绵延不知几里。
钟离朔早先便从府中侍人的口中听闻这花灯之夜的盛况,待到亲眼所见,方才知道这盛景美到极致。
她今夜一袭白衣,裹着雪白的狐皮大氅,提着一尾花灯游荡在河岸边。侍人阿生跟在她身旁,叽叽喳喳地说道:“这春风一度楼左面是歌舞的台子,右面乃是猜灯谜,两处都挤得狠,公子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左面。”
猜灯谜,她才不去,又没什么看透。她要去看盛景,去看这大庆欢歌载舞的盛景。
春风一度楼的元宵台子,高高低低地围了好些人。钟离朔举着她的花灯,仗着自己灵活的身形挤进了人群之中。台上正在演奏的曲目是《云中君》。
“龙驾兮帝服,聊翱游兮周章~”
这样盛大的场合,监天司的司命们,或者是太一门的道人,皆会在民间表演信奉的诸神祭祀曲目。
这曲云中君,演得便是云雨之神给予大地的恩泽。
饰演云中君的道人身姿轻盈,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在飒飒乐曲之间翻云覆雨,引得台下看官鼓掌庆贺。钟离朔甚少经历过这般与众同乐的场合,不禁合着双手,将手掌拍得啪啪作响。
正是欢欣之际,忽有一人拍了拍她的肩头。钟离朔扭头一看,却见大司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
“先生怎地也来了?”陡遇故人,钟离朔近乎惊喜地说道。
大司命将食指放在唇上,然后向她找了招手,钟离朔眼底泛起了疑惑,但还是跟在大司命的身后,脱离了拥挤的人群。
喧嚣声鼎沸,仿佛被他们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大司命挽着青丝,浑身透着不沾纤尘的清高,望着灯下风流俊俏的少年微微一笑道:“我今日遇上了些麻烦,方才便卜了一挂寻找能助我之人,不曾想却是小公子。”
“小公子,你可愿意帮我一个忙?”青岚扭头,望着故人年轻的面庞温声询问。
“先生尽可吩咐,力所能及之事,我自当全力办到。”
“也不需要公子尽全力,只我监天司今夜负责元宵东皇的赞歌。可我那愚笨的徒弟,因着学不来东皇踏元宵,故而表演完了云中君便溜之大吉了。”青岚满眼无奈,又隐隐带着宠溺说道:“这孩子天分太高,我也寻她不得。而监天司能唱得起东皇的,就只有那孩子。我别无他法,只好寻求有缘人帮忙了。”
“却不曾想殿下与我缘分如此之深,故而冒昧请求殿下,可否扮作东皇,替我那不乖的徒儿踏一曲元宵。”
钟离朔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笑道:“这有何难,只我不会念东皇的神灵祭词,可否用别的代替。”
“公子此前不就扮过一回东皇吗?”青岚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钟离朔也跟着笑了。
是的,她曾扮过东皇,在云州的东皇祭上,以尺八作为沟通神灵的祭祀之语,跳了一场闻名九州的东皇。
只是今夜,也要如此吗?
应承了大司命的钟离朔,在脱离的人群之后,跟在大司命身后到了春风一度楼换上了祭祀东皇的宽大纱袍。俊俏的少年穿着东皇礼赞的羽衣,跽坐在蒲团上,听着台上传来的歌声,握着手里的尺八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她的眼角抹上了绯红的胭脂,眉间点起了朱砂。画起了半面妆的羽衣少年,俊俏得宛若画中姿态翩翩的美丽东皇。
第24章
在这个崇尚东皇,太一门人遍布的国度,祭祀与赞歌是一件十分神圣的事情。除了每一年霜降时节的东皇祭,每逢重要场合时,监天司与太一门人都会表演曲目《东皇》。
与祭祀时的神圣庄严不同,流传在民间的《东皇》一曲带着浪漫传奇的色。传说东皇身化三千,会在国难之际降临世间,救百姓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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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火热之中。
楚国的开国皇帝始帝瑾传闻便是东皇的化身之一,在战火纷飞之际,瑾率着楚国自黎州东出,荡平诸国一统天下。由太一门的《东皇》而来,结合始帝的生平事迹,楚国的一位大词人创作出了一首十分浪漫的《东皇踏元宵》
化身为东皇的始帝如同流星般短暂的划过了九州的上空,却深刻地落在了一名巫女的心上。待到功成身退之后,舍弃了肉身的东皇乘风而去。恋慕上东皇的巫女踏起了太一祭祀的灵犀舞步,哀切地表达自己的情意。
她在东皇离去的那天开始跳,踏了七天七夜的祭祀舞。被巫女真情感动的东皇打开了神国的大门,那一夜,九州所有的星星都亮了起来,篝火照得处处皆是光明。东皇朝自己巫女张开了怀抱,接纳了她的情意,将她揽入了怀中,与她一起居住在了神国之上。
神国开放那一日,正是楚国百姓都在欢庆的元宵。
这么一个浪漫传奇的故事,不知为何竟被监天司与太一门采纳了。监天司将它改成了一个浪漫的曲目,于元宵之时演奏。久而久之,这曲变成了东皇的必备曲目。
因着传闻中东皇俊美到了雌雄莫辨的地步,而始帝的性别在传说里也是亦男亦女,故而无论什么典礼上,扮演东皇的人都必须是极其貌美的少年或者是少女。他们穿着可以飞跃神国的羽衣,翩然降于人世。那美到令人觉得神圣庄严的容貌,满足了世人对东皇的幻想。
钟离朔少年时,曾因为母亲留给她的美貌被选为东皇祭上饰演东皇的少年,因着云州的浪漫多情,就算是庄严的祭祀他们也用了这曲东皇踏元宵。楚国侍奉的诸神大多浪漫又自由,因此在许多祭祀的场合既能庄严神圣,又能浪漫多情。
天性风流的钟离朔为这曲《东皇踏元宵》特意谱了一曲尺八,以尺八之音作为祭祀之词,合着扮演巫女的少女念唱的祭词,缠绵悱恻,婉转多情。
这一曲,便是见鹿公子成名云州的东皇曲。
钟离朔已多年未曾吹奏,但那旋律已烙在她的灵魂深处,只要握起尺八,便在耳中熟悉的旋律。
乐师们的曲声已然开始变化,华美壮阔的曲子为东皇拉开了序幕。饰演巫女的少女穿上红白祭祀服,乘着长绫赤足踩在了木质的台子上。她趴伏在台上,望着台下如水的人潮,缓缓抬起修长的脖颈,露出了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眸。
散开的巫女服像一朵绽放的樱花,随着巫女起身渐次拢。巫女缓缓起身,扭着水蛇一般年轻婀娜的腰,缓缓伸出白皙细嫩的修长手指,朝着点缀着几点繁星的夜空伸出,多情又妩媚的开始吟唱: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世说正月初八,是东皇乘风回到神国的良辰吉日。原本应该由男巫庄严有力的声音来称赞的祭词,在多情的巫女口中显得如此缠绵。钟离朔跽坐在后台,仰望着巫女婀娜的身姿,看着她的祭服在舞台上如水般流动。她听着乐师华美的演奏,心里在想,若我是东皇,也一定会打开神国的大门,来迎接她的巫女。
饰演巫女的少女司命有着姣好的面容,婀娜的身姿,翩若惊鸿的舞步。台下的看客皆是如痴如醉,连喝都不敢唤出来,害怕惊扰她的庄严多情。
这份美,同样打动了站在台旁画舫的小公主景宁。公主望着巫女美丽的舞姿,心中赞叹道:“监天司长得好看的司命小姐姐可真是多啊。”
台旁的画舫乃是能避开人群看到最清晰表演的一处地方,这里早就被小公主包下来了。此刻姐妹三人并肩站在一处观看着监天司与太一门为民间准备的表演,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监天司多数的司命都有侍奉的神灵,自然全部都是美貌之人才可。”长公主回应道,扭头看了一眼正专心致志看着表演的长姐,说道:“这饰演巫女的少女如此好看,也不晓得等会饰演东皇的该是何等人物。我听说,大司命今年允了她徒弟入监天司,怕不会是少司命?长姐,你有见过少司命吗?”
“见过的,是个很漂亮的孩子。”景宸扭头,笑着回应了妹妹的问话。
“漂亮就行了。”景明点点头,将目光落在了台上。
台上的巫女跳尽了灵犀舞,此刻回了向天祈求的手,从高声赞扬换成了低声吟唱。乐师们的编钟声叮叮当当,一声声砸在人心上,宛若雨水滴答流淌。七玄琴声婉转,迎合着巫女哀切的请求,显得无比凄美。
巫女唱道: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她萋萋地唱,灵犀已尽,东皇仍旧没有出现。
我该到何处寻你呢?高山之上?归墟之渊?就算踏遍九州,也追寻不到你的身影。
巫女的祭袍随着她跪伏于地之时,缓缓绽放。宛若一朵盛开到极致的樱花,坠落在春日的盛景里。
她的情思,她的渴求,她的期盼,都融进了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眸里。隔着遥远的距离,景宸望着巫女眼中含着的泪光,内心一片寂寥。
仿若在期盼东皇回眸的人不是巫女,而是她。
跨越千年,她置身于始帝的陵前,踏尽七日灵犀,等待着此生最爱能再次睁眼。
可她的东皇不是始帝,她的东皇是昭明太子钟离朔。
一个永远不可能再睁开眼的人。
那份凄然落入了心间,竟有些控制不住潸然泪下。
巫女眼角的泪水滑落,乐师的曲声越发的空灵,七弦琴声切切,一声钟响,台上所有的灯火在一瞬间亮了起来。无论台上还是台下,都随着巫女一起抬眸看向了夜空。
心道:东皇来了。
身穿羽衣的少年画着妖艳美丽的神圣妆容,握紧了尺八,乘着司命们操控的绫纱,乘着风自夜空缓缓降落。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那俊俏绝美的容颜,飘然若仙的身姿,仿若画中的东皇坠入人间。
握着尺八的少年望着台上虔诚侍奉的少女,缓缓地吐出一口长气。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等待着那一句:“夜灯昼兮乘风来,携阿殊兮归太一。”
景宸也在等着这句,所有在等待之人都期盼着巫女能迎来此生的圆满。
可钟离朔没有唱这句祝词,她抬起手,将尺八放在了唇边,含笑将悠扬的尺八之音吹到了遥远地河面去。
空灵悠扬,磅礴大气,从台上传来的尺八悦耳之际,一如神灵之语。
台下众人都露出了意外之色,包括船上的两位公主。长公主轻呓一声,言道:“饰演东皇这少年……”
她扭头,去看一旁的长姐。却见长姐不知何握住了栏杆,直直盯着台上缓缓坠落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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