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吓我一跳
但是吃葱有个硬伤,下午上课会有大葱味。
更好的选择是利民蒜蓉辣酱。
学校小卖部有卖,一块钱一袋。学校有两家小卖部,一家是校长老婆开的,一家是数学老师老婆开的。
两家是邻居,就住在山根,跟男生宿舍同一排。
因为生意上的竞争关系,两位教职工家属关系极僵,擦肩而过都视而不见。
于乔和很多学生一样,被逼迫着站队。
假如前几天,你去数学老师家买过方便面,你再去校长家买蒜蓉辣酱,校长老婆就会说:“于乔你最近没来啊,那边没有辣酱了吗?”
虽说生意没多大,商业侦察工作都做得极好。
搞得顾客们无所适从。
随之而来的问题还有。矿中没有热水房,宿舍明令禁止使用“热得快”,两家小卖部可以烧热水,打热水。
于乔日常开销不大,她会在周一花上20块钱,买10张饭票,只要食堂开,她就去食堂吃。
所以两家小卖部她都不太熟。
每次需要打热水,她拎着热水壶走进其中一家院子,都觉得心里毛毛的。
※※※※※※※
陈奶奶总来看于乔。
孙灵君就说:“于乔,别看你平时不声不响,来学校看你的人还真不少。”
只要天气好,陈奶奶每周都会来一次。
她有时候打车,有时候和于乔一样,坐公共汽车到镇上,再步行到学校。
半年后,初一二班很多人都认识陈奶奶了。
跟于乔熟悉的,会问奶奶这次送来什么好吃的。
奶奶根据跟她打招呼的热情程度,判断这个人跟于乔的关系,然后指示于乔,把哪样吃的分多少给她(他)。
刚出锅的酥油饼要趁热吃;
饺子凉了没关系,放在饭盒里,用热水烫一下,跟刚出锅的一样;
酸菜炖肉和米饭一定要热透了,上课前放在班级地坑入口的铁盖上,下了课就可以吃;
炒咸菜放了很多瘦肉丁,不用热,拿去食堂,打了饭菜就着吃;
还有小鸡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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蘑菇、大酱炒鸡蛋、蒜苔炒肉、干炸黄花鱼……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于乔每次打开包装都有惊喜,奶奶送来的吃的几乎不重样。
奶奶把她叫到没人的角落,指示这个可以分着吃,那个可以给谁一块,最后总要神秘地指着某样东西说:“这个你自己留着吃,谁也不准给。”
然后照例问问还有没有钱花、学习累不累,最后送别,陈奶奶还会抹几把眼泪,叹口气说:“这学上的,太遭罪了。”
初中三年,矿中门前的路,一次也没有修过。
与路相伴的那条河,冬天冰面灰突突,夏天泛着煤味和腐臭,三年来居然从未断流。
陈奶奶不期而至,于乔没有地方让她歇脚,也没有条件倒给她一杯水,她放下东西,嘱咐一些话,又独自离开。
于乔能做的,只是随她走到校门口,看她脚步不停,走下坡路,渐行渐远。
于乔初中没毕业,陈奶奶就操心于乔的婚恋问题:“乔乔以后找对象,千万不能找关里的,太远,不行。就在东北找吉林、黑龙江那么冷,也不能嫁,鞍山、本溪、丹东不算远,就在这三个地方找,最好找沈阳本地的,越近越好。”
说这话时,陈一天也在场,他和于乔对视一眼,不打算回应。
于乔没去过鞍山、本溪和丹东,于乔印象里,奶奶也没去过。但是她还是认真思索了一下,然后提了个建议:“铁岭比丹东还近,大连靠海,有海鲜,这俩地方也行吧?”
奶奶给否了,说铁岭那地方穷,最好不要。大连倒是富,也有海鲜吃,但是大连人看不起沈阳人,就像上海人看不起北京人一样,你嫁大连可能会受气,咱不嫁。
※※※※※※※
陈一天顺利拿到了驾驶证。
为了减轻“办假证”的负罪感,陈一天还是联系了那位驾校教练,去八棵树练了两次车,亲自参加了路考,满分拿到了驾驶证。
找个没人的机会,陈一天走进财务办公室,把驾驶证推到卢姗面前,说:“我来谢谢姗姐。我猜到了,李总给我报驾校,应该是你替我争取的,我开车也是你教的,现在拿到驾照,我想请姗姐吃顿饭。”
卢姗指甲涂了暗红色,鼓鼓的,弧度也很好看,据说这是身体健康的表现。
她用食指和中指把驾照拨开,陈一天的照片是最近照的,头发修剪得整齐,五官工整,脸颊微微凸陷,眼睛狭长,目光直白,未被世俗沾染、未被烟酒浸泡的年轻的脸。
她了手,把驾照推回陈一天面前:“饭吃不吃在其次,车也练完了,你也用不着我了,你小子以后别忘了我就行了。”
陈一天笑了,在海鹰机械,除了师傅陈哲,和他走得最近的就是卢姗。“切,只是姗姐不嫌弃,去个银行跑个税务,以后我随叫随到,报答师恩。”
卢姗神色淡淡的,看着陈一天的笑脸,转移了话题:“怎么着?你拿到了驾照,要不要上个高速,庆祝一下?”
陈一天心情爽朗,笑说:“不了不了,我今天还得去趟北镇。”
“又去买药吗?”之前卢姗问过陈一天,妹妹得的什么病、近况如何、在哪儿治病。
“嗯,药那边会煎好,我去取一下,送去她学校。”
卢姗说那正好,今天开远点,让你练练手,顺便把药取了,说着就去李健林屋取了桑塔纳的钥匙。
北镇这地方,卢姗也是第一次来,她坐在车里等,陈一天轻车熟路,到药房取了药,又跟王大夫简单交流几句。
候诊室里患者很多,王大夫没送陈一天出来,他女儿把药提出来,把陈一天送上车。
二人又驱车赶往矿中。
没有捷径可走,只能先回沈阳,再一路向北,拐进矿中所在的“三不管”地带。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1章
☆、摇摇摆摆摇向前-48
下午第三节课,化学老师天生哑嗓子,他发音的沙沙声让人更添一成睡意。
于乔困得直点头。
不止于乔,班上很多人都木木的。
有人敲教室门,有女声跟化学老师说话,于乔浑不在意。
直到化学老师拿手指点于乔,她同桌用手肘怼她,她才清醒过来。
门口站着两个初三女生,一个瘦一点漂亮一点,一个胖一点普通一点。
于乔认得她们两个,是那两个留宿男人的女生。
化学老师面无表情,示意于乔出去,这两个初三同学是来找她的。
于乔登时困意全无,下意识地把校服袖子往手肘处撸一撸,走了出去。
两个初三女生站在门口台阶上,于乔面对她们,没开口说话。
她在等着对方说明来意。
来人似乎没有明确的情绪,她们也没有说话。
站在台阶下面的人说话了:“你是于乔吗?”
于乔转过脸,看向台阶下面,是个20岁左右的男生,社会青年流行的斜流海,人挺瘦挺高的,黑色仿皮夹克。
面目模糊,但又很眼熟。
这人她见过,但只是“见过”,没有说过话。
她的班主任教语文,经常对成绩不错、努力学习的学生耳提面命:不要搭理那些“社会上的人”。
这人就是出入矿中的“社会上的人”之一,经常三五一伙,在校门口堵放学的学生,听说还有学生跟他们打过架,晚自习期间经常出没,还有一次,这帮人晚自习大张旗鼓地走进教室里来拉人。
初一二班班主任也很无奈,矿中的校风、学风她无力改变,班上有的学生她也管不了,只好本着“话我说到了”“修行看个人”的态度,跟学生们念叨念叨。
于乔也能感觉到,在矿中,不止学生怕社会上的人,有些老师也怕。
井水不犯河水最好,谁都不想惹事。
“我是。”于乔把整个身体转过去,居高临下看着他。
同时,初三两个舍友也看向他,她们跟他很熟,但她们没弄明白,她们熟悉的这个人,为什么来找个低年级小女生,而且偏偏是于乔。
“社会上的人”状态没平时那么放松,看清于乔,他甚至有些错愕。
他认出于乔来了,在此之前,于乔已经认出他来。
“毛利小五郎。”于乔暗想。
“这个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半途被打断那次……会不会这么巧。”想及此处,他看向两个初三女生,三双眼睛无奈地再次确认了。
社会青年挠挠头说:“有人找你。”
于乔随着她走到校门口,那里停着一辆黑色发亮的车。
这车,于乔开学那天就见过。
那天,陈一天提着她的行李走在前,于乔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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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包跟在后。
校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体宽大,车窗漆黑,正堵门口。
陈一天把行李举过头顶,才勉强过去,回头小声叮嘱于乔:“小心点,别碰了人家镜子,碰了咱们赔不起。”
于乔对车的价钱没有概念,但这句话,于乔一直记得。
社会青年走在前,于乔走在后,离车越近,于乔越发现,这车不止一次停在这里。
不止开学那天、不止今天,还有很多次,这辆车都停在这,她对车的眼熟程度,绝不亚于对这个“社会上的人”。
毛利小五郎拉开右后车门,于乔踌躇两秒,弯腰看去。
林小诗端坐在左后方,和于乔对视,诡秘一笑。
※※※※※※※
林小诗说,她是放学去找她爸,路过矿中,印象中于乔在这读书,就让司机试着去找一找。
她端坐着,言语间,随意地打量于乔。
然后说:“乔乔长高了,脸也捂白了,变好看不少。”
于乔穿着宽大的校服,里面是那件亲妈手织毛衣,纯素颜,连个润肤露都没擦。被这样夸,她肯定不会当真,只等正题隆重推出,她默默低下了头。
于乔擅长交往的人群有:比她年纪小的,和她同龄且城府不深的,和比她老很多的,比如陈奶奶。
于乔不擅长交往的人群有:和她同龄且于世故的,比她年纪大又不把她当小孩子看的,以及特别漂亮的各个年纪的女性。
于乔低头的角度,刚好看到两人的小腿。
林小诗腿上穿得很少,勾勒出的小腿肚几乎没有弧度,肌肉紧紧贴在骨头上,没有短跑运动员那种鸡腿式的肌肉。
据说长这种腿的人,天生聪明,有主见。
想及此处,于乔缩了缩脚。
她穿蓝色运动裤,松松垮垮,盖住脚的一多半,露出洗得褪色的运动鞋尖。
林小诗只能看到她一侧脸,眼尾微微上挑,目光谨慎,表情正统。冷眼一看,是个死学习没个性的初中生。
但是以她掌握的情况,这孩子校服包裹下,绝对有颗叵测的心。
“乔乔,你知不知道,你哥,陈一天为了你做了多少?
“他每天打工赚钱,课都不上了,几乎没有哪一天的课,他是完完整整上完的。
“他那么爱机械设计,老师主动给他机会,让他读研究生,他却拒绝了。
“我们周末的聚餐、活动,他几乎不参加,问他就说没钱回请。
“乔乔,你告诉我,他是真的没钱吗?没错,他爸妈是离婚了,可他妈在国外,他爸在南方开工厂,两个人的经济实力都不差,他换季的衣服都买不起?连个aa制的聚餐都没钱参加?
“我不关心你跟他有没有血缘关系,但毕竟,你们不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从法律上、从伦理上,他都没有养你的义务。”
说这句话时,林小诗观察于乔的反应。原本一半推测一半试探,于乔的反应告诉她,她猜对了。
“姐姐……”于乔呐呐地开口,她想问,林小诗从哪里知道这些,是不是陈一天跟她抱怨的?还有,林小诗开着豪车来跟她谈这个,是以什么身份?
这场对话本就不平等,林小诗不关心于乔的疑问,也不想回答,所以根本不给她提问的机会。
她继续说:“你是可怜。可天底下可怜人多了,我敬佩那些苦难中自强不息的人,对这样的人,我也愿意施以援手。可我不能认同你的做法,你把苦难转嫁给他人,拖垮了别人的人生,还认为理所当然。”
林小诗再次打量于乔,小女孩长高不少,蜷坐在汽车后座,黑色真皮座椅的质感更衬得她行容畏缩。“我听说过几个病例,化疗很漫长,很痛苦,就算找到了配型,做了手术,很有可能会排异……总之成功率不高。”
于乔第一次抬起头来,扭头和林小诗对视。
这车是她爸爸的,也就是她家的,也就是她的。所以她坐在这雍容华贵的车里,没有丝毫的拘谨不适。
相反,这车的气势就是她的气势。
她穿了件英伦格子薄棉外套,学院风,一副“世界我有”的神态。
于乔想要解释,林小诗的信息有误,她得的不是白血病,虽然病情同样凶险过,可她几乎痊愈了,也不需要林小诗来操心配型。
但是对上林小诗的眼睛,她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强大的人制定规则,弱小的人遵守规则。有能量的人改变规则,没本事的人为规则所累。
林小诗用自己的认知和逻辑,把故事的启承转合预设好,细节的相悖之处直接跳过,不求证,不思辩,她的逻辑就是世界的逻辑。
这样一个交流对象,于乔还能说什么呢。
“小诗姐,你今天特地来找我……”是想让我做什么?
“我没有特地来找你。我只是顺路。”林小诗睁圆了眼睛,依旧咄咄逼人。
于乔吸了吸鼻子,看向窗外。
毛利小五郎百无聊赖,靠在校门水泥柱上吸烟。
他身后的操场空无一人,学生们都被关在教室里。
“我只有一个问题。是我哥亲口跟你说的这些?是他让你来找我谈的,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争夺女二身份,一个捷足先登,一个扫除障碍。到底谁能胜出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摇摇摆摆摇向前-49
林小诗:“他没有亲口说,他的事情,学校里都传遍了,还用他亲口说吗?”
于乔平静地说:“好,那我换一个问题。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做什么?”
林小诗盯紧于乔额头,然后移开目光,看向夕阳普照下铺满黄沙粒的操场。
于乔看到她眼里的悲悯一闪而过,不知是为了谁。
“我不会让你做什么。我只是告诉你,你遭遇的不幸,的确很不幸。可人都一样,各有各的不幸,谁也没轻松多少,谁不是在努力活着。
“可你不能把自己的不幸转嫁给别人,转嫁给除了父母子女以外的其他人。
“那句话怎么说自己的梦自己圆。自己的噩梦也要自己醒。
“陈一天有他的路要走,他本来可以在学生会混个一官半职,当上学生会主席也说不定。他是个很有才华、很有思想的人,他不应该陷在日复一日打工赚钱的循环里,我们学校的教授想让陈一天考他的研究生,他都没答应……于乔,你知不知道,陈一天为你,做出多大的牺牲?我,我们多人惋惜他、心疼他,你还能心安理得地利用他吗?”
下课了。
教室外墙挂着个生锈的电铃,金属碰撞的声音,远远听起来毫无质感,与矿中的廉价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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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得益彰。
但少年的情绪是不分贵贱的,教室里桌椅碰撞声远远传来,几个班级的门陆续打开,先有老师夹着教具出来,接着是倾巢而出的学生们……
言尽于此,铃声刚好结束了二人的谈话。
十四岁的于乔,从未如此窘迫。
她钻出车来,浑身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这才觉出手冷脚冷。
她下车走了两步,双手插在校服兜里,缩着身子吸了吸鼻子,停下来思考片刻,又加快速度进了校门。
林小诗没有下车。
司机见状,忙掐灭烟,端着肩膀小跑着坐回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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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大的黑车需要调头,矿中门口是一条单车道,坑坑洼洼的,煤渣和黄土混在一起。
小五郎本想一把轮倒出来,没想到后面停着一辆车,行将报废的桑塔纳。
车牌号码倒挺牛的:辽all110。
毛利小五郎狂躁地按了两下喇叭,卢姗提醒陈一天:“你往后倒点啊!”
陈一天没动,眼睛盯着矿中操场,那里涌出很多学生,只有一个身影脊背僵直,逆流而上。
前车又按喇叭,这次按下很久才抬起来,很是不耐烦。
卢姗用手肘碰了碰他。她发现陈一天没有走神,他只是在观察什么。
桑塔纳让出路来,大黑车终于得以转寰,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
2001年,网吧开始盛行。上半年,东北工业大学的周边一下子开了三家网吧。
一水儿的台式机,显示器不是液晶的,像机器人脑袋,头很大。
上网按小时计,4元钱一小时,包宿10元或者15元。
大学里,有电脑的学生凤毛麟角,哪个宿舍有一台电脑,闲时会有很多人聚在显示器前看电影。
上半年,日本换了首相,小泉纯一郎上台。当年的网络高人做了一款小游戏,在网上迅速传开,用鼠标点击小泉的身体,他会被甩来甩去。搁现在看来,这游戏毫无难度,也没打怪升级的乐趣,但当年就是传播得很快。
陈一天接到卢姗电话,说家里买了台电脑,想麻烦陈一天安装一下。
虽然不懂软件、代码,可陈一天接触电脑比较早,接个线、连个网没有问题。
卢姗住在“青年新城”,是个新小区,两年前开始卖,去年才交房,一水儿的小户型,地理位置不算好,但胜在单价不高总价又低,业主以年轻的上班族为主。
周日下午,陈一天找上门来时,卢姗正在看电视。
这两天的国际新闻很有故事性:尼泊尔王室发生血案。尼泊尔国王比兰德拉等多名王室人员被王储迪彭德拉刺杀身亡,迪彭德拉在随后自杀,但是没有成功,根据尼泊尔宪法规定,彭德拉继任了国王。
这则新闻陈一天在家也看过,此刻卢姗家的电视正在重播。
卢姗从沙发里站起来,走到门口,帮陈一天找拖鞋。
她的卷发未经打理,发丝没有光泽和弹性,居家的缘故,素颜少了几分明,平添一丝低眉顺眼的温柔。
她放下拖鞋,问陈一天吃饭了没。
四目相对,卢姗别过脸去,陈一天发现她眼睛浮肿,估计一天没有出门,一直窝在沙发上,说不定还哭过。
陈一天吃过午饭出来的。
卢姗穿一套肉粉色印花睡衣,上衣包边小翻领,没扣扣子,她把两个衣襟一左一右向身前裹紧,看着陈一天换鞋。
电脑摆在客厅角落里,包装纸箱开了封,东西还没拿出来。
陈一天直奔主题,开始动手拆电脑包装。
卢姗插不上手,裹着睡衣扭头去厨房了,说是炒两个菜。
这房子使用面积六七十平米,大一居。
客厅和厨房、卫生间较大,卧室相对小一些。
陈一天问卢姗电脑准备装在哪,卢姗正在厨房摆摊儿,水槽、台面、菜板都摆满了,水淋淋的乱七八糟,她披头散发,手忙脚乱,头也不抬地说:卧室拐角。
卧室拐角早就留出了位置,放着一个风格简约的电脑桌。
陈一天布好线,把机箱、显示器都安放好,开始接线。
卧室空间狭小,墙与床刚好组成一个直角空间,陈一天东一下西一下,后背渗出细汗,简直嫌腿太长太多余。
只剩下鼠标和键盘没有接,他先开机试了下,屏幕亮了,出现一行一行的英文,提示正在开机……
只关注显示器,他脚被线绊了一下,身体向床的方向倒,他本能地用手支了下,床铺得太软,整个身体几乎陷进去,有卢姗身上特有的温软香气。
可能是香水味,可能是护肤品味,总之档次不低。
※※※※※※※
电脑装完,陈一天走出卧室,发现卢姗正在整理餐桌。
厨房的油烟机还在响着,餐桌已经清理干净,拇指食指捏着一块抹布一角,嫌恶地扔到一边。
更让陈一天始料未及的是,天色阴得不像话,憋着一场大雨。
卢姗卧室拉着遮光窗帘,开着灯,他装电脑时没有意识到天气骤变。
明明是下午三四点,看户外的光线,像是日落西山。
今年上半年没怎么下雨,省台的新闻联播报了几次,说受旱情影响,当年的农业可能会减。
老天爷愣是不下雨,憋了几个月,如同一个长期乐观开郎喜笑颜开的人,内心积压的负面情绪,终于要放肆地发泄出来。
黑云低低地翻卷,几乎与远处的高楼相接,下一刻不下一分钟,可能大雨点子就会拍下来。
陈一天没有执意要走。
卢姗很忙,她在厨房和餐桌之间来往,把手臂绕到另一侧耳根处,把头发整个拨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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