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吓我一跳
卢姗换上平底鞋,把手上的高跟鞋递给陈一天:“帮我搁屋里,走吧!”
☆、摇摇摆摆摇向前-45
桑塔纳长得特别古板,特别老气,但也特别有年代感、历史感。
像个童颜鹤发的老人,经历战乱与流离,成就练达与通透,更显与世无争的童真。
卢姗把车开出来,停在公司门前的路边,换陈一天上车。
黑色劳保鞋代替高跟鞋,卢姗整个人的气势削弱不少。
她安闲地坐在副驾驶,把椅背往后调了调,弄成个太师椅的角度,然后简要地发号施令。
陈一天确实是第一次摸车,插钥匙都找不到孔。
卢姗表现出异乎寻常的耐心,语速很慢,讲解很简要。
左脚下是离合器,右脚管两个踏板,这个是刹车,这个是油门。
踩离合器,同时拧钥匙,车发出呼嗤呼嗤声。
这个是手刹,停车的时候,手刹是拉起来的,这样把车停在坡路上也不会溜车。
现在,右脚踩刹车,同时,放下手刹。
先握住手刹,前端有个按钮,这时按不动,要把手刹稍微提一点,再按下按钮,手刹就放下了。
注意!刹车一定要踩住。
好,再把手刹拉起来,脚松刹车。
陈一天照做,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多问什么,很乖觉。
“抱歉,忘了先让你挂挡。”卢姗手肘支在车窗下沿:“重来吧。”
看见这个了吗,这个就是档位,1档到5档,速度越来越快。
r是倒车档,最后教你。
挂档一定要先踩离合器,踩下去!同时踩上刹车!
把这个东西往左扳,再往上扳,有感觉了吗?
好,离合器慢儿慢儿抬起,慢儿慢儿抬卢姗抬起左手,缓缓在空中上扬,像个神叨叨的指挥家。
车开始轻微地抖……
好,松开刹车!
桑塔纳被陈一天开动了。
说不紧张是撒谎。陈一天四肢肌肉紧绷,嘴唇咬得发白。
一档开出去10米,卢姗又指挥他挂2档挂3档挂4档车速60的时候,二人已经驶上绕城路。
这条路大车多,卢姗先系上自己的安全带,又扯出陈一天的安全带,尽量不阻挡他的视线、不碰触他的手臂,把他的安全带也系上了。
“你开你的。”卢姗动作娴熟扣上了安全带卡扣。
在绕城路开出一段,卢姗指示陈一天打右转向灯。
陈一天当然不会,卢姗重复那句:“你开你的。”帮她把右转向灯开了,然后看着后视镜,让他慢慢并到右道,从最近的分岔路口下了绕城路。
冬日的午后,这辆车牌辽all110的老破桑塔纳,载着一个紧张的人、一个闲散的人,在沈阳西北的城乡结合部绕了个圈儿,最后回到观音屯。
卢姗指示陈一天:降下车速,换到2档,绕着观音屯的小转盘开了一圈又一圈。
开到陈一天像个娴熟的老司机,松开右手,随意地搭在腿上,只用左手操控方向盘时,卢姗才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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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边停车。
车缓缓向右靠,后视镜里,车身与马路牙子扭曲着靠近靠近,“打直!”
卢姗说:“打直!慢慢踩刹车!摘档!松离合!熄火!拉手刹!”
这个午后,阳光遍洒,让人有春之将至的错觉。
小转盘四周没有遮挡,远处是枯树、荒地,眼前只有一尊破败的观音像,漆面早已剥落,露出水泥的本色,佛身已有裂缝,脚边堆着脱落的水泥块。
观世音菩萨垂着眉、肿着眼,空拈着柔若无骨的手,对分管片区的苦难不闻不问,只用圆润的肩膀对着这辆桑塔纳。
车子停止吭嗤,世界顿时安静。
陈一天扭过脸,难掩兴奋神色,对卢姗笑了一下。
额上的汗闪着光,牙齿也闪着光,肯定还有别处,也在闪着光,卢姗无从分辨。
※※※※※※※
据说男人无法拒绝三样东西:车、手.枪和x-box。
他说不喜欢,其实是他还不知道自己喜欢。
用两个半小时,陈一天学会了开车,同时,也爱上了车。
那天之后,卢姗再去银行,就叫上陈一天当司机。
陈一天成了卢经理的代驾,也是解闷儿工具。卢经理成了陈一天师傅,陈哲教他画图,卢姗教他开车。
车开得熟了,话题也就聊得多了。
第三次从银行回来,陈一天提着卢姗的lv,替她开了办公室门,然后把桑塔纳的钥匙递过去,卢姗瞟一眼,头也没回地说:“搁你那吧,这破车平时也没人开。”
陈一天掂着钥匙尬在那说:“那……那我把油加满。”
卢姗说:“随你。”
谁是掌握一家公司核心八卦的人?
财务。
海鹰机械也一样。
哪个项目赚了,哪个项目赔了,工资高低、奖金多少,谁有关系,谁被抓了冤大头,公司效益到底怎么样……财务都了如指掌。
当然,财务也要守口如瓶。
来回几次,俩人熟了,卢姗本来不是八卦的人,可言语间也透露一些信息。
比如李健林和陈哲,一个不懂技术的老板,一个设计高手,俩人合作,可谓珠联璧合。
珠联璧合当然是个褒义辞。
换个说法,叫各取所需。
卢姗是海鹰机械的老员工,她提到两个人,都是直呼其名。
除去她跟李健林之间深不可测的隐密关系,她也没把陈哲的技术当回事。
做财务的人,或许永远不可能有尊师重技的视角。
她说李健林刚有开公司的想法就遇到了陈哲,陈哲在机械设计方面心思缜密,可在人情世故上异常浅淡。李健林推崇陈哲,是商人对技术大拿的推崇。
他不需要知道陈哲的设计思路多稳妥、多前沿,他只知道有了陈哲在,很多人会冲着设计能力追加制造订单。
只这一点,就够他攒一肚子的溢美之辞,密集地怼给陈哲。
陈哲呢,拿500和拿50000差别不大,仅和靠一句对他技术认可的话,就可以发电半个月,如果客户对他说:“我就信你,贵我也认了。”他能把这个客户的活没日没夜地赶出来,还保证蝎子粑粑独(毒)一份。
业内很多公司知道陈哲人号人物,说他的设计可以复制,无法超越。
“上次,你们干的哈尔滨那个活,合同签了多少,你知道吗?”
这个陈一天知道:“78万。”那个活不大,但是是试验件,也是首件产品,设计是从无到有的,让他们出图的时候,顺带把后续的制造方案都搭配着想到了。
卢姗伸手,搭在陈一天肩膀上,由下至上抹了把陈一天的头。头发密、发丝硬,扎在手腕上刺刺的。
“行啊!也不傻啊!合同金额记这么清。”
卢姗穿了一件喇叭袖毛衫,手一抬,露出白藕般一截手臂,香气带着体温,似有若无。
“哎?你怎么减速了?”
陈一天觉得不自在。
有辆车从右侧超过他们,警告般长长地按了一声喇叭。
卢姗说,那个78万的合同,她见过两个版本。
前一个是设计、制造金额分开写的,后一个格式大体相同,也是客户方的合同模板,只是没有细分设计和制造。
说到这里,卢姗打住了。
陈一天没有问下去,他大致懂了卢姗的意思。
“陈师傅应该……知道吧……”他宁愿往好处想。
卢姗不以为然地扭着脖子,放松肩颈,顺带翻了两个白眼。
“那也不关我的事,我只管把陈师傅交给我的活干好。”
卢姗猛地拍了方向盘上的喇叭,桑塔纳狠狠嘀了一声,把陈一天吓了一跳。
“靠边停车!”
这女人来情绪了。
车子停在马路边,前无商铺、后无小区。
刚停稳,卢姗就驾着一双高跟长靴,从车前绕到驾驶位,拉开门说:“你给我下来!”
陈一天没动,两人互瞪了三秒。
卢姗眼睛红了,像是刚拿枪突突了一百个人。“你他妈给我下来,我自己开!”
说着硬要往车里钻。
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陈一天推着她,二人保持着一臂的距离。
卢姗挣扎着往车里钻,烫的长卷发风中乱舞,她的外套敞着怀,冷风从脚面往腿里钻,肩膀在发抖,陈一天的手感觉到了。
陈一天怕她冻坏了,手臂推拒的力气松了下来。
卢姗趁势而入,没带一丝犹豫,温软的腰肢塞进陈一天和方向盘之间,冷空气也趁虚而入,冷风的虚无和温热的肉体一并袭来,陈一天哪里招架得住。
他迅速调整身体,在卢姗的身体重量全部落实之前,手臂轻轻一带,把她上半身扳到右侧,自己向左侧退出去,窘迫地站到车外。
“好好好,你来开。”陈一天无奈道。卢姗猛地一掼,关了车门,唬得陈一天连忙抬起扶着车门的手。
接下来回公司这一路,卢姗开始义正言辞地数落陈一天,他几乎没有还嘴之力,只好默默地听着。
“你们男人都一个德行。”
☆、摇摇摆摆摇向前-46
陈一天没有表情。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挑拨你和李老板的关系?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财务经理,李健林对我那么好,没想到我是个搬弄是非的长舌妇?”
陈一天轻轻摇头,怕她看见,又怕她看不见。
“那你这是什么态度?不关你的事?那就是我多事呗?陈一天我对着那个观音像发誓,这些话,公司上下,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过!我他妈还能对谁说……”
“陈哲当他是伯乐,他把陈哲当摇钱树,俩人各取所需,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陈哲人家有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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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有入,人家可以来海鹰机械找存在感,玩票儿,彰显情怀,你呢?你一个穷大学生,你有什么?”
陈一天低下了头,第一次有人说出事情真相,他一个穷大学生,他有什么?他图什么?在同学眼里,陈一天是个为钱奔命的人,在海鹰机械,陈一天是个没有实践经验的大学生,一个廉价劳动力而已。
好在卢姗还不知道,陈一天急需一大笔钱给人做手术。
“不对,你有,你家里有病人,你搭上血搭上肉地赚钱,又傻副呵呵的高风亮节,你玩得太滥了你!”
陈一天心里一声冷笑。他没有刻意隐瞒,但是他也没想到,自己这点心思,早被人看得透透的。
卢姗情绪渐渐平复,她把车停在公司停车场的角落里,熄了火,车里空气瞬间凝固。
陈一天一直没说话,刚才一直是她在说。
“抛开我跟李健林的关系,我看不上他的明狡诈;我也看不上陈哲,他现在博的是名份,但是名份变不了现,万他有一天等米下锅,他会撕破脸,但愿他没有那一天。”
陈一天默默地听着。
“我也看不上你。”卢姗叹了口气,眼底的红已经褪了,蒙上一层水汽,温柔悲悯,哪里还有刚才的张扬和痴狂。
“你跟他们不一样,你跟这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赶紧把自己捞出来,这地方呆久了,你会沉下去的。”
这话说给陈一天,也是说给她自己。
※※※※※※※
于乔与大姨妈的初次相认,来得有惊无险。
但是,第二次月经隔了几个月才来。
2001年春节后开学前,陈一天带于乔去了趟北镇。
当时距离初潮已经近三个月了,王大夫把了脉,说没有异常症状,又解释说女性初潮后,会有一定比例的人一段时间周期不规律。
针对于乔血小板偶尔的忽高忽低,王大夫又给写了个药方,但是女儿出远门了,暂时熬不出药来。
他们有两个选择,要么带着药方去医院抓药回家自己熬,要么等王大夫女儿回来把药熬好,他们再来取一趟,他们选择了后者。
开学没几天,于乔就觉得小腹又凉又胀,上次没有这种症状,晚自习本来要上到9点,她提前退场了。
矿中晚自习全凭自觉。按照规定,每天有一位老师看自习。
可大多数情况,老师们总是互相代班,有的老师只露个面就走,上个学期,于乔印象中,就没有老师跟到9点下课才走。
因为地处偏僻,矿中住校的学生占70%,剩下30%住在附近的镇上,还有住在附近亲戚家的,他们下午下课就回家了。
晚自习形同虚设,这70%自然要抓住机会,群魔乱舞起来。
于乔出来时,教室的上座率不足三成。有两个抱着书点头打瞌睡的,后排聚了两堆人,几个大个男生在侃大山,不时发出狂放的笑声,还有一男一女腻在一起低着头不说话。
矿中没有集中供暖,冬天要点地炕。
地炕就是把教室的地下掏空,供暖前从后山拣柴,一股脑扔进去,靠燃烧生热取暖。
寒冬过去,寒风不再凛冽,地炕却愈烧愈旺。
整个晚自习,于乔都呼吸地坑散发着草木灰味的空气,突然走出教室,清冷空气入侵肺部,说不出的通畅舒爽。
她是初一二班为数不多的老老实实上晚自习的学生。
她要一路向西走,走过初一、初二那排平房,再走过初三那排平房,那排平房还连着几间教师办公室,然后绕到第三排平房的后面,再往里走,才是宿舍的门。
矿中是没有路灯的。
她往北拐时,听到有人吹了一声口哨。
地处山脚,口哨的回声比原声还响亮,于乔脚步没停,步伐更紧凑了一些。
宿舍走廊没有声控灯,学校雇了专人烧宿舍的火炕,所以,走廊里的炉子散发着温度和湿煤的气味。
她的宿舍灯是灭的,外面没有落锁。她拽了一下门,反锁了。
她犹豫了一下,灯没亮、门反锁,想必里面有人正在睡觉。
宿舍里有初二、初三的女生,一级欺压一级,初三女生最横。
上铺没有梯子,平日里,住上铺的初三学生去上铺够东西,从来不脱鞋,直接踩着下铺的床沿。
有的学姐会把下铺的床褥掀起来再踩上去,有的人简直如履平地。
下铺住的都是低年级学生,床单边缘都印满了深深浅浅的泥脚印,但这是诸多规则之一,任谁都敢怒不敢言。
于乔犹豫了,因为睡觉的很可能是初三学生。
那几个女生作息没规律,要毕业了,更加不服管。平日里对低年级学生爱理不理,但是谁也不敢招惹她们。
但是她除了自己那半张单人床,真的无处可去。
她小腹又凉又胀,后腰和大腿根也木木的,没有别的选择,她只能鼓起勇气去敲门。
于乔怯怯地敲了几遍,没人应,但是,屋子里有声音。
有人受了惊吓,在小声说话。
还有床铺的嘎吱声,上下铺是用金属管焊接的,四五张上下铺联动,声音掩不住。
于乔已无退路,只能继续敲。
她敲得声音更大,但是,屋子里的声音消失了。
很漫长的沉默,不是死寂,是所有人都约定不发出声音。
静默持续了十几分钟,于乔一不做二不休,开启凿门模式。
她一边凿门一边喊:“有人吗?麻烦开一下门!”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于乔觉得小腿已经站麻了,屋子里才有了回应。
里面一个女生说:“等会儿!”语气并不强势。
继而灯亮了,门缝里透出光来,于乔松了口气,这点光让她觉出一点暖来。
然后,屋里传出更响亮的床铺嘎吱声,有衣料的,有人语。
有男人在说话!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一直在敲门,几乎趴在门上,那声音就是从屋子里传出来的,不是外面,也不是别的地方,她很确定。
这个细节超出了她的预期,也超出了她的推理范围。
矿中男生宿舍在女寝对面,紧挨着山根,虽然出门要走同一条路去教室,可学校再渣再滥,没有男女混寝这种规定。
所以,里面的男人是谁?
门开之前,于乔有一瞬间,想要逃跑。
就当她没回来过,就当她没敲过门,她的种种身体不适都不存在了,她觉得,首先要确保自己是安全的。
思想绵延千里,双脚定在原地,门开了。
门开的角度,刚好只够一个人闪身出来。
真的有一个人闪身出来了。
是个男生,个子不矮,但是很瘦。他把大衣的领子立起来,头发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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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刚好遮住了眼睛和鼻梁,低着头挤出门,没看于乔,快步离开了。
几年以后,于乔看了《名侦探柯楠》,毛利小五郎老是让她想起这位立领男士。
寝室里很亮,很暖,有两个人。
那两个人是初三的,于乔知道她们的名字,只是从来没叫过。
平日里,两人对低年级女生都是淡淡的,在于乔看来,表面是疏离,心底是无视。她们俩曾经当着其他低年级学生的面,说不在场的一个初一女生的坏话。
于乔进屋,看到两人头发凌乱、衣冠不整,正从上铺往下爬。
有一个瘦一点、漂亮一点的,说话发音有点问题,总是把“了”读成“呢”。她爬了下去,不知道干了什么,又爬上去。
另一个胖一点,长相普通一点,口齿很伶俐。另一个坐在上铺,双脚搭在过道对面的床栏上,穿着连帽上衣,拉链拉到顶,像是匆忙穿上去的。
于乔决定以礼相待:“学姐,对不起,打扰到你们休息了,我突然浑身发冷,可能要发烧了,要回来吃点药。”
“没关系呀,没关系,我们也没睡呢。”于乔初次享受这恰如其分的礼貌。
双方都点了点头,似乎话题就此结束。
“那个于乔,你是叫于乔吧?”上铺胖一点的女生说。
“哎!姐,我是于乔,什么事?”
“呀!我说么,初一那几个,数你最懂事,长得也好看一些。”
这话于乔不知道怎么接了。她窝在下铺脱衣服,看到两个初三女生互相使了眼色。
瘦一点的女生接着说:“嗯,她穿的那件羽绒服也好看。”
胖一点的女生又说:“刚才……那个人……是个朋友……”
于乔仔细叠好羽绒服,把头探出下铺,把脸露出来,让她们两个都能看见,开朗地说:“姐,你们说啥呢?哪个人?我没看见有别人。”
☆、摇摇摆摆摇向前-47
矿中有食堂。
就在宿舍那一排平房里,留出两间来,一间做厨间,另外一间摆两个桌子,给学生吃饭用。
学校在下面的镇上找了个女人做饭,不供应早饭,只供应午饭和晚饭。色香味就不要奢望了。
那女人姓孟,学生们都叫她孟姨。
于乔长大后,吃过江南江北、国内国外的各种食物,意大利面、寿司、咖哩、长江的刀鱼、云南的米线、新疆的手抓羊肉……可她不会忘记,自己十几岁年华里,在沈阳城被遗弃的角落里,吃了几年矿中食堂。
味觉记忆里,只有三种味道:方便面调料包的味,大葱的味,利民蒜蓉辣酱的味。
孟姨临近中午才骑着自行车来,鲁着脸做饭菜,学生跟她说话,她也不怎么搭理。
她的习惯是,提前一天把米泡里大盆里,那种酱红色的大塑料盆。这样第二天下锅煮,米熟得快,大大缩短了她在学校逗留的时间。
学生们自然不懂,泡过的米煮出来的味大打折扣,但是老师们懂。
为此事校长说过她几次,甚至趁她做饭到后厨监工,可是孟姨嘴上答应,行动上还是老样子。
学校拿不出更多的钱请更好的厨师,校长说急了,孟姨就念叨:“你就给我开这么多工资,我家里也有一堆活,我小孩在技校,马上要实习,哪哪都要用钱,我要是能早点下班……”
放虽然没有逻辑,可如此七扯八扯,校长也就被她绕进去了。
学校肯定不会花高价买当年产的盘锦大米,再加上孟姨稀里糊涂一泡,米饭味同嚼蜡。
只能菜上找补。
孟姨最常做两样菜:白菜炖豆腐和甩袖汤。
这道白菜炖豆腐,不知道她咋做的:水是水味,油是油味,白菜是生白菜味,豆腐没有豆腐味。
看你脸生,一勺下去,豆腐最多只有两块。你笑得甜一点,她才可能给你多捞点干的。
所以,佐餐调料必不可少。
学生们平时吃方便面,用不了的调料包都攒着,在家徒四壁的两间厨房兼饭堂里,各自找个地方藏好。
拿不锈钢饭缸打了白菜豆腐汤,去犄角旮旯破桌子的桌膛里翻出自己的方便面调料包,撒进汤里,汤会陡然变得美味。
要好的同学们会分享同一包调料。
除了方便面调料,还有大葱、小葱,囿于季节性,这种美味可遇不可求。
学校西墙外有一块菜地,每年春天,学校组织低年级的学生去种菜,生菜、小葱、茄子、辣椒什么的,稀里糊涂地种上一点,风调雨顺成好,学生们吃饭前去拔一把小葱,孟姨就睁只眼闭只眼,那也不是她家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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