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青楼改作业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时绿
若是弃车登船,这些东西已够他们回金陵。
想到此处,周行心中一惊,莫名有些忐忑。
她会不会……是后悔了赴京?
毕竟自幼长在江南,又有宋院长撑腰,以阿拂在金陵士子中的名声,她若想在德邻书院教书育人,想来也容易得很……
正胡思乱想间,只听望日骄轻笑一声,道:“周公子不必忧心,阿拂所作所为,从未有错过。”
见刘拂抬手轻抚望日骄的发髻,见什么都不晓得,只满脸写着“阿拂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望日骄状似无意扫来的挑衅目光,周行只觉一口老血别在嗓间,上不去也下不来。
全不知周行心思的刘拂已唤来小二,询问何处有美酒。
“客官真有见识,若说美景美食,咱们临清是欠了些,但是这美酒么~”
距临清码头二十余里处,便是三碗不过岗的景阳冈。
刘拂点头,抛了粒碎银与他:“就这个了。”
***
在陈迟与陈小晚大包小包的回来后,刘拂等人便驱车去了聊城。
之后重新登船,顺江南下,一路入了安徽。
当抵达当涂县时,已是十日之后。好好的上元佳节,都耗在了路上。
许是因着心中有喜事,刘拂这次乘船时虽仍有些晕症,但比之之前已好了不知多少。
也正是因此,周行忍了又忍,才忍住心中冲动,依着她顺风顺水回了江南。
直到在刘拂的吩咐下,船夫并未直下金陵,而是拐道芜湖后,周行才压下心中的患得患失,认真地教起陈迟武艺。
毕竟以她刘云浮之任性妄为,已可预见总会有他庇护不及的一天。与其心惊胆战,不如让她身边多些可靠可用之人。
是以当他们抵达目的地时,本就跟着蒋存练了年余苦功,学了不少沙场制敌手段的陈迟,真有了些高手的风范。
“你看他如何?”刘拂剥着果子,笑问周行。
“可惜不是从小练起,不然我与阿存,一对一都不会是他对手。”
周行负手而立,同样目不转睛地看着陈迟。
并非是他们拳脚不如他,而是他二人少了陈迟的拼死一搏气势。
若说蒋存是帅才,那这小子,便是冲锋陷阵的勇将。
刘拂擦去手上沾染的果子汁水,笑道:“三哥既如此说,那三年后的武举,就让小迟上去试试。”
她边说边招呼陈迟和在一旁忙活的望日骄与陈小晚过来,又道指着周行对陈迟道:“周公子有意荐你投身戎马,还不快谢过他?”
本是她早就想好的事,偏推到他头上。
周行失笑,倒也承了这份情。
债多不压身,左不过日后用这一辈子还了就是。
他扶起欲要行礼的陈迟,向着远离望日骄与陈小晚的地方躲了躲。
闻着空气中几乎能将他熏醉的酒气,周行眉头紧锁,屏息道:“咱们已在此住了三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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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去采石矶或桃花坞看看?也好过……”
刘拂接话道:“也好过在屋中侍弄这些酒水。”
她轻笑一声,终于给了一杯倒的周行一个准信:“今日午后,我便带三哥去一妙处。”
说罢挥手一指,素白的指尖滑过占了小半个院子的各色酒坛子。
他们一路行来,便是再如何匆忙,也会搜刮当地的美酒带上。待到了当涂县后,刘拂又使望日骄与陈小晚领着聘来的小妇人们,将酒水全部分装至干净的白瓷小瓮之中,整整忙碌了这许多日,才算大功告成。
多日被酒香冲得晕乎乎的周行,此时除了点头,再没有第二个选择。
而在这几日间,刘拂时常将自己独自一人锁在屋中,不知废了多少笔墨,才写出一篇满意的作品。
“这些,就是咱们赴仙境的敲门砖。”
刘拂说的情真意切,眼中满是倾慕。
倾慕?周行狠狠闭了闭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小迟,备车。”刘拂转向周行,“三哥,趁着还未开始,先去屋中小憩会儿吧。”
接下来的几日,他们只怕是睡不好了。
只盼着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的猜测没有错。
建平五十五年正月初七,太孙代天子归乡祭祖。
算算日子,差不多了。
第83章青山
此去刘拂并未带着陈迟,是以驾车的活计就由周行揽了去。
她与周行轻车简行,带着满满一车酒坛子,向着东南方而去。
因怕周行一个公子哥儿手上不熟,控不住车马,刘拂便裹着厚厚的大氅,与他一同坐在车外。
马车驶过路旁早开的迎春,淡淡香气佐着微冷的春风,让人神倍增。
两人随口闲聊,说些古今圣贤,朝野轶事。
刘拂难得少说多听,只含笑专注地倾听,将书上记述与周行口中的一人一事两相结合,得出更加鲜活的印象。
由她起,已有不知多少人改了命数。
往后的日子,总要再多些心思,不能一味托赖脑子里的那点东西了。
周行腰背挺的笔直,屈起长腿坐在车架上,摔鞭的样子丝毫不像赶车的马夫,比之平时更多了三分贵气与七分不羁。
他感受到少女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挺了挺腰。
直到此时,周三公子才明了何为“女为悦己者容”。
世间落入情网中的男女,多是如此。
当周行发现,少女在自己讲述京中趣闻时,面上的兴味比之旁的要浓厚许多后,就专挑着平日里过耳听来的各家各府的稀罕事,慢条斯理地娓娓道来。
周行心中满是矛盾,既欣喜于一路上只有他们二人的闲适,却也盼着能早些抵达目的地。
盖因在这不短的来路上,他肚中的存货,已被消耗殆尽。
深恨自己往日对京中流言过耳即忘,周行攥着鞭子,在马屁股上轻抽了两下。
及至快到山脚,周行才止住话头,忍不住问道:“阿拂,你带我去见的,到底是何方高人?”
他暗自观察着少女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试探,悄悄将对方拔高到了长辈的高度。
从未有过的小心思,都是因为她之前毫不遮掩的钦佩敬慕。
若说是师长,可阿拂提起她素来尊敬的宋院长时,也从未有过这样的热切;若说是同辈人……
周行眸光微黯,再不信这天下间有谁能让少女如此着迷。
“自是谪仙人。”
刘拂卖了个关子,转头向远方眺望时,恰好错过了周行微沉的面色。
她向着远处指了指:“到……应该是到了!”
吞回了险些暴露自己曾来过这里的字眼,刘拂不待马车停稳,便撑着车辕一跃而下。
“小心!”周行拉缰立马,当看到她安然无恙时才放心。
刘拂只是摆了摆手,连头都没回,小跑着去了不远处山脚下的茶棚。
他摇头失笑,突然意识到从十日前想好了要表明心迹后,就不自觉将阿拂放在了娇娇女的位子上。
怕她冷,怕她伤,怕她忧,怕她愁。
可他喜欢的阿拂,并不需旁人的顾虑,她甚至能将他们所有人都顾得好好的。
所以他这些自以为是的小心呵护,才没能触动阿拂一丝一毫。
想起与自己一般无二样愚蠢的蒋存,周行嘴角笑意更浓。
他轻震了下缰绳,催促着马儿向茶棚而去。
当周行勒马下车时,刘拂已与茶棚老汉谈好,雇了几个年轻后生帮忙,将马车中的酒坛搬至半山腰的平台上去。
“东西多的很,慢些不打紧,稳妥是第一位的。”将银钱付给老汉,刘拂笑道,“还得请几位小哥再替我们搭个棚子,这许多好久,怕是要许久才能喝完。”
老汉与后生点头应下,面上不见分毫疑惑,反笑夸道:“小公子好酒量。”
“不该在此处班门弄斧哩。”
小半日后,后生们已将第一批酒坛运至山上,且搭好了草棚,来请刘拂二人。
刘拂正了正衣冠,对周行道:“三哥,咱们也上去吧。”
见刘拂神色郑重,又含着丝雀跃,周行不待她多说,就已理好自己的仪容。
因着山路难走,他二人并未逞强,只空着手跟在后生们的身后徒步上山。
行至半路,小路愈发陡峭,有机灵的觅了两根长度合宜的木棍递给二人,当作借力的拐杖。
刘拂微喘着气,端详着手中光滑的树枝,笑道:“想必登山的人不少,这东西竟随处可见。”
那后生搔了搔后脑勺,憨笑道:“算不得许多,不过一年总有十来个,那些公子们看着瘦弱的很,比不得您与周公子这般强健。”
被夸‘强健’的刘拂毫不介怀,反大笑道:“文武双全,便是说我们这般的了。”
她的自吹自擂,反倒惹来一阵赞同的笑声。
另一个后生回头道:“平日走到这里,公子们多撑不住,常要我们背着,还说什么有辱斯文,不过最后……嘿嘿。”
他话未说完,就被之前明的那个打了脑袋。
深知读书人傲气的刘拂,全可想出那是怎样一副尴尬局面。她大笑不止,一口气没调匀,本就因上山而剧烈起伏的气息,就这么走差了。
她躬身撑着抽痛的腰腹,眉心微蹙,唇角的笑意依旧没有消散。
打从来了此世,就再不曾远游过,便是现在的身体不如当年康健,也比只知死读书的书生们强上许多。
见后生们眼中满是喜意,刘拂想起他们刚才的话,又是好笑又是腰痛。
想来附近不止有木棍,也会有挑子,是狼狈地被背上山去,还是体面地被抬上去,全看赏钱能给多少。
别处还好,这座山头,就不能投机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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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摆摆空着的手,刘拂笑道:“你们先上去吧,将酒送上去后,再下来替我们引路就是。”
这次后生们浑朴面容上的沮丧,比刚才的喜意更浓厚了。
之前没有多想的周行将他们的神情变化看在眼中,立时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撩起下摆束在腰上,周行走至刘拂身前,扎了个马步。
正准备让他扶自己去一旁大石上坐会儿的刘拂愣了愣:“三哥?”
“我背你上去。”
看着青年宽阔的后背,感受到周行的郑重其事,本该干脆拒绝的刘拂心中莫名升起一丝犹豫,不过仅在一息之后,刘拂还是摇了摇头。
“三哥,我无妨的,稍些片刻就好。”
不论是为了过往还是未来,她都要自己一步步走上去。
***
在登上最后几级台阶前,刘拂喊住周行,又理了理因爬山而略显凌乱的衣衫。
趁着对方扭身掸落袍角灰尘的间隙,刘拂偷瞄了周行一眼,见他神色中并未有什么积郁,也就放下心来。
不论如何,方才她都太不给他面子了些。
刘拂轻咳一声,抬手道:“三哥,请。”
周行也不再问平台上到底有何妙景,亦不问让她热切期盼相会的人身在何处,只在应声后微错一步,护在刘拂身后。
山路陡峭,若有个万一,也好保她无忧。
正胡思乱想间,周行已随着刘拂的脚步踏上平台。
看着不远处茕茕孑立的白石墓碑,周行微愣后猛地低头看向刘拂。
“这是……”
“这便是我带你来见的谪仙人。”
刘拂去一旁草棚前取过后生们早已备好的清水布帕,行至墓前,轻手轻脚地擦拭起来。
“古今诗仙,唯太白。”
刘拂回头,对着僵立的周行抬了抬下巴:“三哥,你侧耳听。”
采石矶水湍浪急,便是在山腰上也能听到远处破涛汹涌。
“采石江边一堆土,李白之名高千古。”刘拂抛下布帕,拾起一尊倒在坟茔不远处的小小酒瓮。
她轻吹口气,吹去瓮上浮灰,又嗅了嗅沁入泥胎中的酒香。
“顶尖儿的金茎露,可见上个来祭太白的书生,身家不薄。”
金茎露虽妙,却比不上宫中珍藏的九丹金液万一。
若真是御酿的味道,他们可是白跑了一趟。
东宫起居注记,太孙曾于建平五十五年归皖祭祖时,远绕当涂。
大延仁宗皇帝起居注记,圣上甚爱诗仙,得散落诗篇后手不释卷,彻夜研读。
太白一生七至当涂,更是葬在青山西麓。
他们守株待兔,定能守到太孙撞柱。刘拂将小瓮端端正正放在碑前,暗自道了声罪过。
太孙他属牛,不属兔。
只盼他却如史书所记,莫让她对牛……
罪过罪过!
第84章太孙
在刘拂泼一杯喝一杯地与诗仙斗掉大半的酒后,终于等来了那只她久候的兔子。
此时已是她与周行上山的第三天清晨。
太白墓前的酒气,几乎能氤氲成如有实质的雾气,将猝不及防上山瞻仰先贤的人迷醉。
刘拂举起小坛,倒出最后两杯汾酒,先泼一杯于地,后自饮尽另一杯。
“青莲先生,去岁江南雨水不丰,这山西亦是大旱,此酒比之前些年头的窖藏,多了许多人味儿。”
“再如何天灾人祸,也绝不了淼淼汾河酒酿香。”
“只要不是饥不果腹之时,这人呐,就总会苦中寻一乐……像咱们江南不到去岁那般无米下锅时,也从未断过绍兴黄、女儿红。”
“酒能近人情,又能明人目,也难怪青莲先生如此爱酒。”
便是以她的酒量,连饮三日也已醉眼醺醺,神颠魂乱。
而素来酒量不佳的周行,仅坐在这满是酒香的山间,哪怕丁点酒星不沾,也早早就醉倒了。
无人应和的刘拂站起身,眺望天尽头日月同辉之景。
初春清晨的山间清静宜人,连虫鸣都无,静得刘拂能听清周行的呼吸声。
还有远处草木擦过衣摆的声音。
这么早上山的,不做他想。
刘拂抬脚踢了踢周行腰间,躺在稻草堆上抱着酒坛酣睡的三公子转了个身,恍若无觉。
见他背向篝火睡得正香,一张俊脸被挡得严严实实,刘拂这才放下心来。
周行醒着,仅凭他的皮相才华,就足够使人心折,加上自己在一旁描补,足可在头回打交道时遮掩住他的臭嘴。
但他既醉着,那还是藏好他的脸。
太孙头遭出宫,想来认不出周行,但他身边跟着的人,却不一定认不出这个混世魔王。
想让明主重视自己,不说三顾茅庐才出山,好赖也不能落得“刻意”二字。
听着脚步渐近,刘拂又替自己与太白斟了两杯酒,此次却是弃了绵软的山西特产,换上了山东带来的景阳冈。
坛口方开,浓烈酒香便扑鼻而来,让人闻之既醉。
刘拂小小嘬了一口,热辣辣的酒水顺着舌尖落入胃底,让她迷蒙的神智清爽不少,但眼中被酒气氤氲出的雾气却是更浓厚了。
“这山东的酒,人情味儿就更足了。”
将酒瓮凑到鼻端,刘拂深吸一口,甘醇的酒香配着凌冽的山风,格外醒神。
“山东颗粒无,却仍有去岁新酒可饮……啧,也难怪这花了我一百个大钱的烈酒,一闻就能醉人。”
衣摆拂过枯叶的声音微顿,又恢复了前进的步伐。
脚步声有三,除了一道强劲有力一道步履匆匆外,第三道虚浮非常,一听就是大富大贵之家养出来的四肢不勤。
而这天下,再无比大延秦氏更富贵的人家。
“,这初春寒夜的,竟还有人来陪您。”刘拂向着来人举了举杯,仅从仰躺着的姿势坐起,全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
“大胆!”
她揉了揉耳朵。
这声音尖细得,像是个公公。
“嘿!”刘拂蔑笑一声,“这位兄台,还是管管你家仆役的好。要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仆从骄纵,旁人只会说主家调.教无方。”
全天下恐怕也只有她,会对着太孙嫌弃宫中的规矩。
站在不远处好不容易爬上山来的,除了身弱体虚的太孙与陪侍太监外,第三个人便是早前送刘拂二人上山的机灵后生。
后生急道:“莫吵莫吵,绕到李先生清净就不好了。”
想来护卫太孙的大内侍卫,此时都专心致志地注视着自己。只要她有丝毫不轨之处,就会立毙于此。
刘拂丝毫不怵,反倒十分张狂地向着太孙望去。
正看到一个锦衣鹿皮靴、银冠雀翎氅的少年,扯住了一脸凶相的小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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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
面对刘拂的放肆,少年脸上没有丝毫不满,眼中甚至还藏着好奇。
太孙果真人如其庙号,仁善的很。
刘拂挑眉点头,说出口的是致歉的话,却带着满满的自得:“是某轻狂了。”
但毕竟是被当今亲手教养长大的接班人,她所思所述,都要慎之又慎。
少年姿势生疏地拱手:“这位兄台,不知你在此处……”
刘拂接过话头,轻笑道:“兄台你来为何,小可来此,就也是为了何。”
她伸手一指地上歪歪倒倒的酒坛子,又指了指仍在睡梦中的周行:“千秋共一醉,我这兄弟想来酒量浅,我拐他来作陪时便想好了,恐会落得个对影成三人的局面。不想却有兄台这场缘分。”
捡起个早就洗刷干净的小杯,凌空抛给太孙,刘拂笑道:“兄台可要尝尝我带来的酒?”
但凡是个有点酒量的男人,站在天南海北的各色美酒佳酿中间,都无法拒绝这个建议。
太孙性情柔弱良善不假,可他到底是个头遭出宫独自办事的少年郎。
即便娘胎里带着体弱,却也磨不掉他心中的好奇与跃跃欲试。
想起起居注上太孙亲手拆装西洋钟的记录,刘拂抿唇一笑,抬手相邀。
她透过白瓷酒瓮中澄澈的酒水,看了眼自己的倒影。
实在不怪并无太多人情往来经验的太孙过于轻信,实在是她此时的形象足够哄人对一个不远千里而来,只为祭拜诗仙的少年来说,此时轻狂不羁又颇有礼节透出与年岁不同的文采与见解的自己,可堪称是有着最讨太孙欢喜的形象。
狂放却不粗莽,放荡却又心怀天下,欲先近其身,必先投其所好。
不得不说,倾慕李太白的人,定会爱她这一口。
***
与刘拂所料地不错,太孙在祭奠过青莲先生后,便试探着问刘拂方才那番“人情味儿”的感慨所谓何来。
心知定是先一步到此的侍卫回禀,刘拂装作不知般,大笑道:“倒是我随口妄言,扰了兄台登山的雅兴。”
太孙撵着酒杯,轻笑道:“一日之计在于晨,初醒时就能青莲先生驾前听到兄台大论,可谓不枉此行。”
这是有意试她了。
刘拂不带丝毫慌乱,侃侃而谈:“兄台且看。”
她将身遭酒坛一一打开,介绍着各地美酒,与她来的价钱。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仓廪足而知礼节……山东乃圣人居所,文脉所在,又岂会在百姓困苦饥肠辘辘时,造这百文钱可买的烈酒?”她冷哼道,“需知这酒劲越醇厚,就越是耗粮食。”
其余各地的佳酿,皆是当地特产,且价钱极贵,近乎景阳冈酒的十数倍。
太孙轻啜一口,蹙眉沉思。
今年大旱,山东确实与别处一同上报灾情,请税负。
世间仅有刘拂一人知晓,山东巡抚欺上瞒下谎报灾情,趁机中饱私囊,滥苛捐杂税逼死百姓一事,最后可是祸及九族。
自幼学得便是治国之道,哪怕知晓治大国若烹小鲜的道理,在太傅太师等人的教导下,一身浩然正气的少年从未想过,原来见微知著可如此解。
他暗自记下山东的不寻常之处,平生头遭强硬地挥退了劝阻的太监,学着刘拂的样子尝遍百酒,毫无顾忌地倾吐所思所想。
两人就这么围着篝火,席地而坐,直聊到昊日当空。
于太孙而言,竟是从未有过的欢欣喜悦,从未试过的与人意趣相投。
是以直至临别时,格外的不舍。
已熬了三日的刘拂倚在酒坛上,笑着向不得不离开的太孙挥手道别。
“我姓秦……”到底不愿编个名字相骗,太孙抿唇,微顿,“不知兄台姓甚名谁,是江南哪处人?”
他们谈天说地,却是连姓名都未交换过。
披发敞衣观之轻薄无比的刘拂再次挥了挥手,笑道:“此去一别,缘果已尽,兄台既无法说,便不必强求。”
太孙咬牙,到底在再三催促中转身下山。
当他回首已看不见台上人身影时,只听到一声长吟: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
“笑孔丘么?”少年轻声呢喃,有那么一瞬间竟不愿离去。
小太监壮着胆子提醒道:“主子,该启程了。”
太孙轻叹口气,转身上了软轿。
在他百般不舍时,平台上的刘拂在踹醒了周行之后,已抱着酒坛酣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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