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兰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谢子
殷庭只觉得整个人好似被掼在了地上一般,腰背摔得生疼,再加上压在身上的景弘的重量,真是苦不堪言,只唯独脑后似乎枕着了什么,并未摔得太痛。
直到压在他身上的景弘倒抽了一口凉气,低声道:“抬一下头。”这才发现护在自己脑后的竟是帝王的手掌手背上扎进了一块尖锐的小石子,正一丝丝的往外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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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补全)
殷庭怔怔的看着景弘的手背,反应过来之后忙推开身上的景弘撑起了身站起来,再把景弘也扶了起来,而后便一直咬着唇不说话,兀自向后挪了好几步。
心乱如麻都不足以言说此刻的心境,更似被晴日里突兀的霹雳打的焦头烂额一般,全然不知所措。
景弘看着他的样子,却是很愉悦的弯起了唇角,然后细细的端详着自己受伤的手背,咬了咬牙将那枚刺入肉里的尖石取了出来,“爱卿气息不足,下盘不稳,果然是身体不好。”
“陛下还是先叫太医包扎一下,臣……”殷庭用力的捏着左手食指的指尖,甚至用指甲狠狠地掐出了一条红印子,“臣这便去传太医!”
“这种小伤罢了,无妨的。”景弘的眼神越发变得饶有兴味起来,偏又神色镇静的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何况便是要传太医,也不必爱卿亲自去。”
殷庭困窘的不知如何是好,恰一阵寒风吹过,唇角和颈项里都带起了丝丝的冷意,抬手去摸,才发现竟是先前亲吻时不及吞咽的津液,更是羞愤难堪,咬着唇不知说什么好。
总不能上前一步质问眼前的帝王到底是为何做出这般举动吧?怎么都觉得,十有八九只会得到一个自取其辱的答复。
上次面对的是帝王的盛怒,被咬的凄惨后便看见对方愤愤然拂袖而去,说真的并无太过难堪;今次却是这般辗转缱绻的温柔亲吻,更可怕的就是始作俑者竟就这么坦坦荡荡的站在那里全无异色,仿佛很有兴致继续和自己逛下去一般,实在是叫他不能不慌乱。
而今即使是帝王那分明玩味的审视都让他难以自处,看着对方这一副理所当然的情态,就是腹诽的念头也已失却了,只剩下了逃开的想法:“陛下……臣、臣忽然想起,尚有公务,亟待处理,这便……”
“之前爱卿不是说并无要事才陪朕来走走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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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弘笑得意味深长的打断了殷庭的话,打量着对方犹带水痕的眼角,忍不住就起了越发恶质的念头。
殷庭好容易定了心神,竭力不欲显得那么失态,却还是语速偏快的道:“便不是要事,也是要办好的,恳请陛下矜悯。”
景弘闻言,只是低低得笑了一声,“爱卿……若是想走,又何必找这么多借口呢?朕又不会拉着你。”
这般乐子,怎么也不舍得一下子就找光了呐。
浮欢怎么也想不通,自家主子不过是去御苑走走,怎么就会被树杈子划伤了手,伤口还挺深。幸而伤得是左手,若是右手,怕还要影响执笔批事。
更想不通的是缘何只是和自家主子去御苑走了走,殷相便告了探亲假回了苏州,抛下了手中的繁多公务。将近年关,直叫尚书台和中书省的大人们以及自家主子平白多了许多事要忙。不过说来也有六七年不曾见过殷相还乡了,俱闻殷相堂上椿萱并茂,是该回去看看。何况算来再过半月就是裴相的祭日,裴相又葬在苏州……
如此想,倒也可以理解,只是还是说不出的突兀。
官道上一支车队正在行进,只有三辆马车,却有几十个骑马带刀的护卫跟着,一看便不是寻常人家。
殷继羽眨了眨眼睛看向殷庭,稚气未脱的声音里掩不住兴奋:“爹爹,还有多久才能到苏州呢?”
殷庭慢慢的睁开了眼,轻笑:“快了,约莫还有一天的路程。”
“爹爹,书上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果然有这么好么?”殷继羽长到快七岁的年纪,还是头一次出京回乡,一路上虽然无甚景致,他也总向车外张望,黑黑的眼仁里满满的都是新奇。
“等你到了,自然就会知道了。”殷庭揉了揉眉心,心中盘算着,此番回乡要好好与父母兄长一道叙一叙,再要去恩师墓前祭拜上香,还要去与自己有半师之情的苏相处拜访……算来是要淹留好些日子了。
说来连自己都觉得好笑,堂堂大齐尚书令领中书事、殷庭殷相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兼领台省一时无二的权臣,居然会被一个亲吻吓得连夜写就了表章拾了细软逃出京城。只怕大齐上下只要是知道殷庭是谁的人就不会肯信。
可若是戏谑的、暴怒的亦或是无意之间的亲吻也就罢了,偏偏是这么温柔亲昵的只该是情人之间才会有的深吻,当真叫他乱了方寸。逃出御苑之后战战兢兢的揣测了半日的帝王心事,想出得种种可能却是一个比一个的叫自己心惊,惶然之下,也只想得出逃离一途。
想起帝王那意味深长从容淡定的笑意就会下意识的开始掐自己左手食指的指尖。
捏弄左手食指的指尖其实是殷庭想问题时惯有的小动作,然而似这般用指甲用力的掐下去却是很少,觉到痛时着力之处已然多了一道深刻的痕迹,好似生而有之的纹理,然而用右手食指的指腹慢慢的摩挲一会,那道纹理就会消失不见。
就好似帝王随心所欲的喜恶,看起来再怎么强烈深刻悠远自然,都很快会消失,甚至脆弱的不堪一阵温柔的摩挲。
忍不住再次宽慰自己帝王无情。再怎么样绮丽缱绻刻骨铭心的念想,一旦加诸于十二纹章十二旒冕之下,九重玉阶鎏金龙座之上,就万万不能当真。就比如当年他对老师是怎样的温柔执着一往情深呐,哪怕是旁观的人都恨不得化在那三月煦阳下的春水般的眼里万劫不复的陷进去……而今呢,而今也不过如此。
一个荒谬无稽的亲吻罢了,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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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殷庭犹自盯着自己的手指出神,却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渐靠近,竟是在自己的车旁停下了,正猜度,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嗓音喊道:“小殷丞相,向来可好?”
声音里沾了风尘疲惫显得有些沙哑,却还是让殷庭怔了一下,忙掀开车帘,果然便看见齐凯披着一件猩红大氅跨着一匹枣红马拦在自己车前,笑容朗烈的好似大漠里的日轮。
“小齐将军,陛下分明是派你去永州巡防,你为何会在往苏州府的官道上?”殷庭挑了挑眉,看着好端端英挺俊朗的人整个都透着浓浓的倦意,好似刚刚急行军了八千里的齐凯,觉得其人出现的时间地点都可疑至极按他行程算,现下应该是方从永州回到洛阳才对。
说话间齐凯已经腾身下了马,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仍旧是笑:“我说,能劳驾相爷您从车上下来么,借一步说话。”
“倒是本相疏忽了,万望将军见谅。”殷庭笑着下了马车,因车底烧了暖碳,他也并未穿大氅裘袄之类的东西,只是穿了一身雪青色的长衫,就跟着齐凯走到了路边:“到底是怎么了?你现在本当才从永州回洛阳。”
“我确实才从永州回到洛阳,还没睡个囫囵觉就沿着官道一路追你到这里。”齐凯脸上已经没有了适才的笑意,“是你家好师弟和明德殿那位尚仪大人让我来的,叫你回去。”
“子正和浮欢姑娘?”殷庭微微蹙眉,显然有些无法理解。纵使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也绝不至于委一个正三品上的大将军亲自来追自己回去,何况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让那两个人居然会越过景弘做事?
齐凯双手叉腰磨了磨牙看向殷庭:“你听着,陛下病了,现在朝中是顾相在管事,然而台省政务非他所长,陛下的病情又不宜声张,所以才会让我亲自来追你回去。”
“陛下病了?现在朝中是子正在管事?”殷庭着实吃了一惊,捏了捏左手的食指,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齐凯:“陛下是什么病,可重么?”
“那位尚仪大人说,是染了风寒,还不是别个病,就是风寒。只要告诉你是风寒你便知道是多十万火急的了……反正我是不知道得个风寒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自己琢磨去吧。”齐凯撇了撇嘴,想起了浮欢说风寒的时候那个担心劲儿,仍旧是百思不得其解。
殷庭蹙起了眉重复了一遍:“染了风寒,我知道的十万火急的风寒?陛下向来身强体健,不过是区区风寒罢了,怎么会”下一瞬神色骤变,几乎是一把拽住了齐凯的衣襟:“浮欢姑娘的意思是,你只要跟我说陛下竟是染了风寒,我就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何了么?”
齐凯点头,顺势拉开了对方抓着自己衣襟的手:“你说陛下的身体这么好,不过是风寒而已,我是真不知有什么好急的……诶,你去哪儿?”
殷庭的唇都有些抖,鬓角更是突兀的就见了汗迹,快步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取了件大氅披好,指着殷继羽探出的脑袋对着追上来的齐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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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现在就回京,烦你帮我将继羽送到苏州殷家。”
说完便点了五个侍卫,骑上马就往洛阳方向疾驰而去,留下至今都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了的齐凯看着满眼迷惑的殷继羽跳脚。
齐凯是镇边武官,不知道一些宫闱旧事倒也情有可原,殷庭却不会不知道当年英武康健的殇明太子就是在某个隆冬季候死于一场突兀的小小风寒。
是浮欢和顾秉直托齐凯来告诉自己这一事本就不寻常,显然是景弘病的不轻甚至于已经不能对外声张了才会如此,但是问起病症却连告诉齐凯和托齐凯转告自己都只是反反复复的念叨风寒,殷庭也是细细的回忆了一下关于风寒的大事,才想起来之前曾听老师说过,当今圣上原是怎么也轮不到当天子的那件事。
这兄弟两个同样是素来都身体康健,也都是染上了小小的风寒便重病不起,倘使果真是如殇明太子那般的病症……
殷庭咬了咬牙不敢再想,抓着缰绳的手都止不住轻轻的颤抖。
景弘慢慢的睁开眼,意识难得的清醒,整个人却还是难过的无法言说,身上连一丝力气也没有,头颅深处那种脱离了意识的昏沉不断着制造一种避无可避的晕眩和刺痛感,难受的连他自己都觉得今次没准真的是大限将至。
分明之前都好好地,只是一日里忽然就觉得疲惫和头疼,不以为意的早早安寝,岂知隔日起来就觉得头重脚轻,脑仁里像是被灌了一壶水银,沉得不行不说,晃一晃都能恍恍惚惚的听见水响,尚未走出寝宫晗宸殿就被门槛绊了一下,若非好几个宫人侍卫扶住,险些就摔了下去。无奈之下只得罢了朝,传来太医一看说,只是染了风寒。
当时对这病症尚有些不屑一顾,服了药之后倦得睁不开眼,便又睡了一会儿,哪知醒来时已是深夜,额上敷着冰袋,床边坐着眼睛都红了的皇后,嗓子疼得发干,连话都说不出什么,于是艰难的偏过了头,就看见跪了一地的太医。
为首的太医院老院正一脸为难的分辨:“娘娘,我太医院全院医官愿以性命担保,陛下当真只是染了风寒,至于为何会如此严重……”
猛的就心下一沉,无法避的就想到了自己那位已经过世了整整二十年的皇兄。
颅腔深处传来仿佛被重锤击打一样的钝痛,景弘竭力维持着一丝清明,用力的握了握皇后的手:“梓童……叫浮欢过来。”
皇后又惊又喜之际尚未回神,就站在一边的尚仪女官已经在龙床前跪下了:“陛下有何吩咐?”
景弘第一次知道原来说话也可以是这般为难的事,每发出一个音节就好似有刀刃在细细的剐着喉咙:“朕的病,对那些大臣……就、就只说是偶染微恙……”
犹豫了片刻,本想说让殷庭主持朝务,才想起那人已经告假回乡,不由暗自着急,自己这次病的不轻,那人又不在,朝中该由谁来打理?
也没有力说些什么,就这么再次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后几日,都是睡着比醒着少,几次醒来都会看到床头的小案上越堆越多的本章,知道按照浮欢的性子,这些恐怕都是些十万火急的事,便也勉力看看,稍加批示,可总是撑不了多久。
这次醒来虽然还是昏沉无力,却难得的清明至此,想着也不知这几日朝中乱成了什么样子,低低的唤了一声:“浮欢。”
声音哑的自己都有些认不出了。
浮欢连忙走到床边跪下:“陛下有何吩咐?”
“有什么特别要紧的折子,拿来给朕。”景弘有些吃力的撑起了身子,浮欢忙帮他把靠垫垫在了身后,低低的回道:“没什么要事,陛下请放心吧。”
“那这几天积攒下来的呢?”景弘侧首看了看,惊讶的发现床头那一大摞折子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寥寥几本,忍不住问道。
浮欢抿了抿唇,低低的道:“婢子该死!婢子暗自把陛下病重的事告诉了顾相,又擅自做主,和顾相一道委才回京的齐将军去追殷相回来……”
景弘摆了摆手示意并不怪罪,揉了揉眼角指了指一边的茶盏:“殷庭?他走了好些日子了,纵使追上也……”
“殷相已经回朝,正在主持朝务。”浮欢倒了一杯茶小心的送到景弘的唇边,“齐将军在陛下病了的隔天就回了京,花了两天两夜,在离苏州城不过百里的地方追上了殷相。殷相当即带了几个侍卫,马不停蹄的赶了三日便回京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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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补全)
作者有话要说:
amp;gt;补全。
昨天去苏州看望了小殷和裴太傅,所以没有及时更新,请多多包涵0v0住口啊混蛋!怎么可能会有啊!
景弘慢条斯理的啜了一口茶水,吞咽时喉间又是一阵撕痛,忍不住就蹙起了眉:“齐凯跑了两天两夜的路,他只赶了三天?”
西戎骑兵骑射出众众所周知,都会被齐凯带着轻骑撵得狼狈不堪,而殷庭虽说不是那么弱不禁风,但绝不是什么弓马娴熟能文能武的角色……身体又不好。
心底依约就闪过了些什么,竟有了那么点儿淡淡的心疼和莫名其妙的着恼。幸而对于这些关于殷庭的诡谲情绪,景弘已然见怪不怪了,便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声“宣他过来。”就兀自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必须承认果然是在病中,只是闭了会儿眼便又很快失去了意识,梦境里是冗长的迷雾,黑沉沉的看不见边际。踉跄的顺着一丝微光走走停停,良久才走进了一座亭榭里。
景弘觉得有些热,便在廊边坐下。余光睨见身边那人,朱衣玉冠清秀俊雅,正是他。自己想唤他,可那个名字始终卡在喉间喊不出来,只得眼看着他抖开了那柄自太傅过世后自己遍寻不见的紫檀木骨腰扇。
朝着自己的那一面上,绘的是蒹葭明月,平沙落雁,汀渚小楼,萧萧的一派江南秋晚。画扇的人笔意风流,正是一字难求的裴相行楷,题得却是两句断词。上阕谓“欲将心事付瑶琴,”下阕道“长烟落日孤城闭。”
初看毫无关联的两句,若是连起来细细品味,心下便会莫名的生出许多不可言说的感戚。
那羊脂白玉的扇坠上垂下的象牙白的冰丝流苏流泻到他暗朱色的衣摆上,素净的有些扎眼。
景弘看了看那把腰扇,再看了看他,他的名字就在牙关舌尖,明明只消动一动唇,却怎么也发不出那两个音节。
他看向自己,合起扇垂了眼站起身便是一个长揖而后快步离开,任自己怎么追也追不上。
“殷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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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猝然醒来,总算唤出了他的名字,景弘心有余悸的摸了摸额头,果然摸到了一手汗迹,正想喝杯茶定一定心神,就听到了一声带着淡淡倦怠的“臣在。”
才进了晗宸殿的内殿便听到帝王唤自己,殷庭忙应声,并向着龙床的方向合手长揖,而后才抬起了身子,却对上了帝王惊疑不定的目光。
忍不住就抿了抿唇,忍着胃脘处强烈的不适感慢慢的走到龙床边:“陛下现在觉得怎么样?可要传御医么?”
景弘看着对方眼下分明的一圈青晕和眼底的倦怠,轻轻地拍了拍床沿:“坐吧,这几日辛苦爱卿了。”
殷庭迟疑的看了看那细腻的明黄色锦缎,有些为难道:“臣不敢。”
“坐吧,朕还能吃了你不成。”景弘轻咳了几声,有些似笑非笑的看向殷庭:“虽说爱卿看起来状况不比朕好多少,却到底还是朕病的重些。”
“陛下洪福齐天,偶染风寒,定是不日便愈。”殷庭苦笑了一下,拘谨的在龙床边坐下。
景弘低低的笑了一声:“若果只真是可以不日便愈的小疾,卿又怎么会巴巴的赶了三天的路回京呢。莫要欺朕了,想来爱卿也听说过,朕原本有位皇兄……”
“陛下。”殷庭心里忽然传来些微的抽痛,便轻轻地打断了景弘:“臣大致看了看这几日积累的政务,幸而并无要事,只是有几件还需陛下圣裁。”言罢,便从袖里掏出几本奏章。
“朕没什么力看,还是爱卿念与朕听罢。”景弘微微眯眼,看着殷庭那张清秀俊雅但苍白的让他很想传太医的脸,越发认定这人已经许久不曾合眼。
俗语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景弘的病来的凶险,好起来却也果真不比抽丝剥茧快。
殷庭直了直身子,听着腰椎渐次发出的吱吱嘎嘎的声响,恍惚间觉得这并非是自家的腰背,而是百多年前修成的佛塔里香客履下的木梯。
洛阳城这一整年都少雨水,故而今年的初雪也迟于往载。幸而分量倒是足,分明是掌灯时分才开始下得,现下却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映得窗外天光隐约绮丽,竟似拂晓。
殷庭呷了一口热茶,睨着案上的文书,苦笑着暗自盘算这般日子如何是个头。
循例自小年起(此处取小年为农历腊月二十三的说法)直到元宵节,官员都可休年假。总算也没有几天劳碌日子了,俟到正月十六过来,陛下的病就怎么也该好了才是。
“殷相,太医院院正让下官在酉时提醒您服药。”杨修言忽然抬头瞥了一眼殿前的更漏,淡淡的道。
殷庭略一怔,方才想起来,便自袖中摸出一个白瓷小瓶,倒出了一枚蜜色药丸服下。
喝了一口茶水送服,忽然想起该将今日的政务择要奏报那位躺得难受却又爬不起的帝王,顺手便摊开了一本空白的奏章,正要提笔,偏又听到杨修言抑扬顿挫的声调:“殷相,太医道服药之后最好要小憩片刻,您是不是先到内间去躺一会儿?”
“是、是么?”殷庭眨了眨眼,略有些无辜的看向自家书佐。
自从那次赶了三日的路回京,便犯了胃疾,然而甫一回京看到攒下的政务又哪顾得了那许多?便只是草草服了一丸药便罢。
结果便是某日午后忽然觉得好似有猛兽的利爪在腹中悍然撕扯,本能的不断伛起身子以期疼痛可以不要这般残佞,却是生生从椅上摔到了地下,额角磕在桌腿的硬楞上,青了一片。
之后挨了太医好一阵教训不说,甚至还惊动了陛下,竟是降下旨意要修言看着自己按时服药休息。偏偏修言竟还很是乐衷于此,于是每当此时,便会不由的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无力感。
殷庭是知道自己的身体的。
自己这胃疾若能治早便治好了,那些太医又岂会放任它恶化至此?既然治不了,则那些药丸想来也只能缓解一时。
既如此,是药三分毒,何苦吃的这般勤呢?
便渐渐地有些体谅到了老师当年的思量。与其茫茫无望的与天争命,倒不如顺其自然,多出些时间来处理眼下的事务方是正道。
只是想起尚在稚龄的爱子,却又猝然不忍起来,觉得这般想法实在很是混账,俨然自私的无可救药。
想起老师过世后苏相一夜霜白了的两鬓,心底更是仿佛被什么轻轻地扎了一下。
终究是站起身,到内间的榻上小憩去了。
☆、番外继羽
裴彦一辈子都不曾娶妻生子。
少年成名的宰辅是朝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出身落魄贵族世家,天生就带着一股子贵气,唇边总含着柔柔的笑意,就连眉目间半分疏离一分冷清都只平添气度。
有人说,裴相比很多宗室藩亲都更像天潢贵胄。
据洛阳的老人们讲,裴相当年金榜题名夜,曾在醉仙楼上一夜纵酒狂歌,三分醉时优雅绝世,七分醉后邪魅狂狷,不知勾去了多少洛阳女儿的心魂。
可惜后来他就再也没醉过。
故而裴相绝不是没有人要,说难听些,想嫁他的女人能从洛阳城一路排到苏州府,只怕还有多。
裴家是开国功臣,世袭华阳伯的爵位,裴彦之父裴歆官至右散骑常侍,因从叔裴锐犯上被斩受累获罪,削官夺爵。一年后因病故去。
裴彦四岁丧父。
自幼早慧的孩子看着憔悴的母亲心神不宁的守着父亲的灵位的时候会有些莫名的念头,比如说会觉得如果没有自己,母亲怕早就追随之于地下了。
从那时起,黄髫竖子心里就依约对情爱这东西有了些畏惧。
六岁那年他拜师,师从史有良相之称的黄泽。
彼时黄泽已遭罢黜,却没什么失意的样子,黄广仁落拓不羁一世风流,功名利禄于他,根本算不得什么,哪怕是苍生天下,只怕也算不得什么。
缚得住他的也就只有一个情字了。
黄泽和裴夫人之间的故事哪怕是裴彦也知悉不详,诸位看官若是有兴趣大可拿古往今来的出的戏文越是缠绵缱绻催人泪下教人心酸神伤的越好拿来穿凿附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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