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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之死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松上盐
答案在那两盏红灯笼上,白天的时候看不出来,里头明晃晃的灯泡一照,照明了两个隶书大字旅店。
方圆几里估计也只此一家,周栎前去叩门:“有人在吗?”
与其说旅店,更像是私人府邸,铺首衔环掉了漆,门槛被踩出了两条纺锤形的木色,里面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周栎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既然有人,怎么不搭话呢?
他已经做好了大门一开看到吊死女鬼的准备,哪怕女鬼双目圆睁直勾勾地盯着他,唇边再加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他也能谈笑自若。
顶门杠哐当哐当地响了几下,周栎后退几步,侧身以备。
门开了一条缝,院里有光,背光的人影拖长了音调:“谁呀?”
周栎看见了,开门的是个姑娘,还很漂亮,茶青水渍纹缎布旗袍,半长不短的头发随意地盘了髻,用黑皮筋固定了,动作一大,就掉下几绺,在脸边晃呀,晃呀。
他问:“你好,请问这里是旅店吗?我们想借住一晚。”
“进呗!”那姑娘推开门,向四周张望,咯咯地笑了几声,“吓着了吧,你们来得巧,刚好撞上这排场。”
这一笑,总觉得面前这人似曾相识,周栎又打量了几眼,将信将疑地喊道:“陈愿?”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立马就觉得她和陈愿像到了极致,五官长开了,眼睛不再占那么一大块地方了,她整个人瞬间就在时光里泡了一圈,笑起来一排白牙还算正常,两颗门牙也知道矜持似的没再继续扩张地盘。
她愣了一下,起笑脸,没什么好气地翻白眼:“神棍?别以为自己很厉害,这地方厉害的人多了去了。”
说罢,她打了个响指,一只绿皮鹦鹉落到主人肩上,声音聒噪:“欢迎光临。”
周栎正要继续问,那鹦鹉又来了一句:“狗东西!”
这大概是鸟随主人吧,他低声喃了句,仔细看了那姑娘几眼,又觉得不那么笃定了,这年头真是怪事频出,别说长得像,冯巩和高桥一生还长得像呢,他暂且搁置了这个想法。
等他们走进院门,那姑娘飞快地关门,架横杆,生怕什么东西进来似的,紧接着摆出奸商的架势:“走吧。我们这儿是看心情的,你们准备好钱了吧?”
看来是惹人不悦了,周栎还真没见过这么嚣张的旅店老板,他觉得自己得保持沉默,于是轻扯沈云檀的袖子,递了个眼色过去。
“全村,就这儿亮着灯啊?”沈云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姑娘明摆着想讹人,说什么不也是白搭吗?“老板娘怎么称呼啊?”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叫陈愿,你旁边的神棍不早就打听到了吗?”那姑娘从五斗橱最下面的抽屉里掏出一个薄账本,也不能叫账本,就是纸质粗糙发黄的草纸本,上面本来有三个绿字“作业本”,被她用黑笔划掉,旁边认认真真标明了“账本”。
之所以用认真二字,是因为这两个大字实在是不好看,一笔一划,恨不能用上全身力气,像是低年级小学生写自己的拧巴名字。
账本看起来只写了一页未满,周栎忍不住问:“这生意不大好啊?也难怪,这边又没什么风景名胜。”
陈愿又拉开一个抽屉,示意他往里看:“多少本我也不知道,你以为我只有一个账本吗?”
一模一样的本子,有几个沾水凹凸不平的,还有几个缺失掉页的,整整挤了一抽屉,大都是卷起来栓好了往里一塞,周栎知道自己不该多说什么,但是对着这么一张趾高气昂的脸,他忍不住:“你这些账本放平了叠成一摞不好吗?非要这样……凸显个人特色。”
沈云檀碰了碰他的手,低声耳语:“我觉得她就是陈愿。”
周栎无奈地笑:“我觉得也是啊,但是看她那样子还不像演戏,再说谁演戏还能配一套旅店了?”
毫无疑问,这个旅店真的是旅店,院子四合,不到十间客房,都开了靠窗的台灯,灯光下明暗错落,可窥得内里景象:红木大橱柜、花瓶、白色床品方便浆洗。
如果是景区旁边当然可以理解,问题是,这里哪来的客人?
陈愿奇怪地盯着他们看,嗤笑一声:“我乐意。别嘀咕了,身份证!”
又指着布莱克:“你就算了,你记另一个账本。”
周栎的心跳骤然加快:“为什么他和我们不一样?”
“他不是人,不是人的东西身份证有用吗?人记在人册子上,妖记在妖册子上,你算是人里头的执法者吧,随便想记哪个都可以。”陈愿一语中的,她的脸渐渐发生了变化,腮帮子上若隐若现长了几根白须,门牙变长抵住下唇,头顶像戴了一个长耳头箍。
这些变化仅仅维持了几秒,周栎甚至觉得自己看花了眼,他拍出一张身份证,言辞和缓了许多:“那行吧,有没有大房间,我们想睡一起。”
陈愿指着西侧一间开着门的屋子:“有家庭套房。住三个人绰绰有余。”
周栎继续问:“价格呢?”
陈愿在另一个账本上划了一道,似笑非笑地说:“不多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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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五百,总一千五吧。”
周栎心知肚明这价格靠自己是砍不下去了,顺势揉了一把布莱克的头顶:“小布,掏钱。”
布莱克答应一声,在他半敞着口的背包里摸了半天,一摸是只海豚陶埙,二摸是两个火龙果,三摸,终于力地举起了他的钱包。
半晌后,他攥着一把粉红钞票:“老板姐姐,我钱不够……”
周栎长吁了口气,一副为难的样子:“你看这……支付宝里倒是有,但是你花着不方便不是?”
她花着确实不方便,村里村外是两个地方,山下山上又是两个地方,要不是这年头人们没有携带金银出门的习惯,她连纸币都不想。
不过,陈愿觉得这不是问题:“没事,现金交一部分,支付宝转另一部分,我们出入不便,但是可以寄快递的,你看见墙上写的账号密码了吗?都扯了网线呢。”
还挺先进。
心不甘情不愿地付了钱,陈愿领他们去开门认锁:“密码是2535,记住了吗?记得每次出门后将锁拨乱。”
里间是张大双人床,床头板上雕刻了各式吉祥纹样,周栎眼尖地瞄见了一对鸳鸯,顿时不心疼他的一千五百块了,拉着一群人过去认图案,一脸懵懂:“老板,床头这些雕刻图案是什么意思?”
布莱克一向不喜欢睡床,他将东西扔在外间单人床上,以为里面有什么事,赶紧换了拖鞋跑过去,在听到这个毫无内涵的提问之后,他觉得自己应该早睡早起,而不该来这儿凑热闹。
周栎一手拉着沈云檀,一手指着那两只肥鸟:“小布,你认识吗?”
布莱克深刻地反省了自己的错误,并且采取了应急措施:“以前也没见你好奇心这么强啊?不说了我接着搞门票去了。”
陈愿的反应也很机智:“还要陪聊?那我们得再算算价格。”
周栎气极反笑:“我们还要包夜呢!”
“陪聊一小时一千,包夜一条腿。”
沈云檀伸出三根指头:“买三个小时。”
“可以。”陈愿伸出手,“只现钞。”
周栎刚要摸兜,沈云檀一把按住他的手:“听说你只有支付宝?”
面对陈愿质疑的眼神,他讪讪地笑了一声,但是马上在下一秒挺起了胸膛。
周栎怎么也没有想到,现在居然还有人随身携带金子,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金片,在沈云檀手心里熠熠生辉。
“十克,够不够?”
第42章交点
陈愿了很大劲,也没讲清楚村里村外是怎么一回事。她最后放弃了,摆摆手:“这不重要。”
“这里有两个平崖村,一个是没有门票的人所看到的,另一个是你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这里是两个空间的交点,就在你的隔壁,不久前入住了一个妖怪,他要上山找东西。”
周栎嗯了一声,就算下一秒这只兔子开始扯量子力学他都能一笑了之,妖怪就妖怪,扯着科学的幌子招摇撞骗算什么本事?他又拿出那只花哨的铁皮糖盒,指甲盖一掀,吧嗒一声掉了块薄荷糖出来。
“你就不好奇他要找什么东西吗?”陈愿这孩子长开了就像个人了,食指与中指间夹了跟细细长长的烟,还没点,焦黄烟草屑外边包了一层银色云纹纸。
表盘上分针还没走完一圈,这个吵着要灵球背包的孩子已经翘着二郎腿像个瞬间盛开的花骨朵了,周栎摇头:“我好奇的不是这个,我在想,你今天早上明明还在清阳市,怎么会知道隔壁入住了妖怪?”
陈愿不知从哪儿摸出一面大镜子,表面擦得锃亮,一个指纹都不见,她指着镜子里的人,镜子里面的人也指着她:“你看见了吗?里面有三个人,最左边的是我,我甚至会说这边的方言,你的意思是,我的记忆出了问题,这个旅店不是我的,这些账本也不是我写的,你觉得我能信?”
所以他才想不通,莫非是没有门票的妖怪会被捉进来玩角色扮演?但是讹兽早就算不上妖怪了,她也不可能束手就缚。
沈云檀盯着镜子里摇曳的烛火,伸出手指按了上去,但是他的手指被镜子拦在外面,那个“像”他始终触不到。
陈愿眯起眼睛:“那本来应该是一个碰不到的虚像,但是这又不是普通镜子,只需要一点媒介,你就可以……”
她将手指悬在在蜡烛外焰上,以前有个试胆游戏,将手指飞速穿过火焰,只要速度够快,就不会有事,周栎看了下时间,她停留了整整一分钟,拿出来后手指却完好如初,没有丝毫灼伤痕迹。
陈愿又拿起那支轻轻巧巧的烟,直直地伸向镜子里,出乎意料地没有受到阻拦,她无声无息地穿过了镜面,像穿透凝固不动的水面一样,她的手和烟继续朝着镜子里的烛火前进。
“怎么会这样?”周栎将手靠近火焰,试探着温度,“没错啊,这火确实是火,那就是你的手指有问题了。”
陈愿不理他,用镜子里的火点了烟,一缕弯弯曲曲的青烟飘了起来,飘出了镜子,她动作娴熟地深吸一口,掸净桌面,将那根烟放在桌沿上:“我的手指没问题,你见过哪个妖怪化的形和人有区别?医院里各色检查做遍也查不出半点非人迹象。”
“问题出在我这个镜子上。”她再次伸手,企图将镜子里的烛台拿出来,但是在刚刚触碰到的一刹那,镜面猝不及防地碎裂了,她的手指碰到了镜子后面的墙壁。
周栎问:“你是故意的吗?”
“是,这个镜子出问题了,不应该继续摆放,索性拿来给你们讲解一下。”陈愿满不在乎地拾了碎片,扔进垃圾箱里,“这里是没有常理可循的,两种秩序的交点,必然会发生混乱。”
沈云檀问:“我记得,你刚刚说隔壁的老人……”
陈愿眼珠一动:“他去找金乌。”
金乌?噢,十兄弟只活了一个的那个金乌,不过,那不是传说吗?传说大都真伪难辨,有的有理有据,有的虚无缥缈,比如金乌这个事,如果有金乌,那现在头顶的太阳算什么?
“金乌不就是太阳吗?他是夸父吗?”周栎笑了起来。
“当然不是,他是平崖山的山神,找的也不是金乌本身,而是它留下来的一根羽毛。”
羽毛二字说出口,事情就有些串上了,周栎垂着眼,继续分析她的言辞。
“至于金乌是不是太阳,我猜它不是,但是它又被妖怪们这么顶礼膜拜……算了反正这事很蹊跷,你就明白金乌的羽毛对他很重要就好了。”
周栎忽然举手示意:“打断一下,你刚刚说那个老人是妖怪,又说他其实是山神,这是怎么回事?”
“他现在是妖怪了,因为平崖山早就名存实亡了,不然也不会通过门票才能进入。”陈愿忽然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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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对了,给你们再说说平崖山。”
“那地方在很久以前住了一群妖怪,他们建了一座祭天坛,祭歌里的主角不是天,而是这个……他们叫金乌为‘神鸟’,说是歌,其实就是演一出戏,两个演技好的妖怪互相鞠个躬,套上戏服开始咿咿呀呀地唱台词。”
这戏呢,讲的是大雪封山使他们与世隔绝,为了生存只能祈求神鸟的庇佑,有一天祭天坛的中央无端长出一棵通天大树,主干以外有十个分枝,一只神鸟负伤,沿着树干落下,山里淳朴善良的妖怪们献身救了它,神鸟又飞了起来,在回天上之前,留下了一根羽毛,并且口吐人言,说这东西能庇佑整座山头,还能沟通天地。
陈愿讲到这里停了下来:“你说这妖怪是不是也挺愚昧的?”
你说是就是吧。周栎点头:“那山是怎么没的?羽毛没了吗?”
“后面就是我的猜测了,神鸟的羽毛其实真正作用并不是庇佑,而是别的什么力量,它在山上的时候作用于整座山,而到了山下,就只能作用于一个人拿着它的那个人。”
“按照平崖山的下场来说,羽毛一定是没了,在羽毛的庇护下他们维持了长久以来的虚假盛相,一旦失去,在虎视眈眈的其余鬼怪眼皮底下,后果只能是更惨重。”
不知道布莱克有没有在听,周栎朝外间看了一眼,他坐在床上,闭着眼睛,以便于手指能更敏锐地感受到白纸上凹凸不平的字迹,他的神经末梢比常人敏锐,那么,面对脚下升腾的火焰,他是如何熬下来的?
布莱克听到了,但他非但没有因报复而痛快,反而陷入了难以消解的哀愁,他不知道该怪谁,大家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方式决定了祭品,然后对他百般的好,这“好”是虚假的吗?一丝一毫的真情实感都不带吗?显然是不可能的。在他消失后,他们一定会为此落泪,但是当他们发现这是一场骗局之后呢?
正如远古传说的真伪比例早已弄不清楚,这段往事在他的口中也变了味道,在听众耳朵里,这是一场筹划多年的谋杀案,那个孩子像只待宰的羔羊受尽折磨,受上天眷顾而重生,但这一定是事实吗?
山上有很多毒蛇,他们天生阴诡,在西方伊甸园里,他们是挑唆人类犯下过错的恶魔,在平崖山,他们有意识,却无法化形。蛇是很聪明的,他没有参与决定布莱克命运的那次会谈,但蛇猜得到,而且告诉了他。
陈愿不紧不慢地继续:“那个拿走羽毛的人,肯定谋划得很周全,但他不一定知道没了羽毛山就会死。”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集中在布莱克身上。
周栎问:“为什么一定是有人故意拿走的?”
烛火乱晃,映得陈愿脸上的阴影变幻不定:“羽毛自己又没腿,难不成还会自己认主啊?认主也应该是认原主吧。”
说得还挺有道理,周栎心里一动,避开陈愿的视线朝布莱克那边微微摇头,顿了顿又问:“我们来的时候就看见你这儿是亮着灯了,那其他人……其他妖呢?”
陈愿叹气:“都上山啦,你们的票不也是通向新山的吗,老山死了,大家走的走,散的散,还有几个不甘心的,躲进了这里,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沈云檀问:“你为什么不走?”
“我一直在这里。”陈愿环顾着整个院子,“那棵树、那个葫芦架子,都是我亲手种下的,而且,这里什么都有,为什么要走?”
沈云檀嗯了一声,有意无意地提了句:“那,你听说过讹兽吗?”
陈愿变回那只熟悉的长耳兔子,听声音却还是那个身着旗袍的姑娘:“我就是啊。”
一片静默中,周栎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他暗道不好,折腾一天而已,照他自身的体质不至于困得这么早,在昏睡之前,他盯着那根快要燃尽的香烟,不甘心地掐着自己的手心。
身旁的人伸出一只手,将他揽到自己肩膀上,一点一点松开他掐出红印子的左手。
沈云檀冷着脸掐灭那根冒着红光的烟头,扔到地上,抬脚踩上去,将那小玩意碾为齑粉,他心疼地摩挲着周栎的后颈,将他在放平床上。
陈愿瞧着他的动作,一声不吭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胸脯,又伸了伸旗袍下的一双腿,很结实、好看,这是一具健康的身体,这么多年蜷缩于孩童细杆似的四肢里,她对成年人的身体有种病态的执着。
沈云檀唇边露着笑意,眼里却是数九寒冬:“陈愿,这些年来你一直做得很好,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第43章神祗
“我一直做得很好……我也这么觉得。”陈愿摸了摸自己的下颌,“让我想想,我今天干了不少事情呢。”
“先是入山的时候,村口的两个木桩就是平崖山口,我造出了满街的丧景,其实我不太懂,花红柳绿的不好看,干脆弄成一水的白色。村里的妖我都杀尽了,给你们清了道,得有脏东西碍了我们山神大人的眼。”
沈云檀一指点向陈愿眉心处,被她伸手拦住:“从那个灯笼开始我就知道了,你一直都在清阳,一直都在白玉山。”
“一直……都瞒着我。”
陈愿忽然哭了,她的眼睛红了,鼻子也红了,像个失意落泪的人类少女,手还是挡在眼睛前面,哽咽地说:“你是不是又想让我忘了你就是山神?”
人一觉得孤独就想养些小动物,猫、狗、鸟、鱼,哪怕是一盆花也好,沈云檀叹了口气,山神也无出其右,他养的是只长相奇特的兔子,上古时期遗留的讹兽,在那片大陆没落之际,他看着这小东西从汤圆团子长成半只手臂大小的肥兔子,舐犊之情,又怎么忍心让她忘了自己呢?
可是自己已经是一脚踏进坟墓的神明了,她却还有千年万年,这件事情又如何去解释?
陈愿深吸一口气:“你当初要我去陪他、保护他,我做到了,每一次都做到了,在你眼里,这就是我唯一的价值吧,我尊敬你,也感恩你,我看着每一次你都抱着他的白骨,直到百年轮回后他又重生于世,我从来没有劝过你,你们是自出生之时就羁绊不断的伴侣,我没有立场去劝你。”
“这次,你说你要走了,去很远的地方,那好,像从前一样,我继续陪着周栎,让他去白石寺,让他完好无缺地活到现在,我一直都做得很好,但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现在我做错事了,你是不是能亲手结束我漫长的一生呢?”
柔和的白光洋洋洒洒落在陈愿的头顶,温暖、洁净,像记忆深处的那棵檀香树,她仿佛又回到了小白团子的岁月,那时她总是犯懒,不想动,不想修炼,只想当一只普普通通的兔子,于是沈云檀不停地戳她脑袋,谆谆善诱:你现在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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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痛苦的是将来,别的兔子都能变成高高瘦瘦的美人,就你还是只肥头大耳的兔子。
肥头大耳?那不是形容猪的吗?白团子终于勉为其难地伸了下腿,沈云檀继续危言耸听:你现在不好好修炼,以后比猪还惨呢。
忽然白光被什么东西弹了回去,陈愿眉头一紧,瞳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赤化。
沈云檀的身体被震了一下,他摇了摇头:“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很可能要独自一人走很久,我做错了很多事情,比如忽视了你的自我意识,但你不要用我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从今以后,你可以自由地活着,只要你善良。”
陈愿的头发变长了,指甲也变长了,她的睫毛不停地扇动,等最终冷静下来,她的瞳孔已呈古井无波的暗红,嘴唇一掀,露出不整齐的牙齿:“晚了。”
沈云檀想,一定很疼吧,怎么会这样呢?那个几千年来都嘻嘻哈哈的小姑娘,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变成了这副模样。
陈愿咯咯地笑起来:“周栎刚刚问我手指为什么没有受伤对吗?现在可以告诉你了,因为我是假的呀。”
她再次将手指伸进火焰里,从指间开始,慢慢地变成一具绘的纸人,火焰一跃而起,先是将其烧成深浅不一的灰色,几秒后彻底化为灰烬。
“是傀儡。”布莱克捡起纸灰里的金片,苦笑一声:“还真是真金不怕火炼啊。”
沈云檀闭上有些酸涩的眼睛,向后一倒,直直地砸在周栎旁边,枕头松软,他觉得自己将要陷进去了。
在这一世的周栎出生之前,沈云檀做了一个梦,眼前是缓缓旋转的大石盘,上面刻了数字,乍一看就像横倒的巨型日晷,从零刻度开始逐渐地变暗,没有人告诉他,但他在一瞬间明白过来,这就是他的寿命,从现在开始,他将像普通人一样经历生老病死,却不得入轮回,而是像远古的神祗们一样,身体变为高山上一泥土,血液流入江河,眼睛化作星辰。
之后每个夜晚他都做着同样的梦,从各个角度看着命晷,他熟悉了这块石盘的每道细小裂纹,等到每条刻度都归于黑暗,命晷就会崩溃离析,神祗的黄昏将在那时终结,旧的秩序将被新的秩序完全取代。
天行有常,三皇五帝、妖神鬼怪皆不能,黄昏降临那天,昆仑山的神殿轰然崩塌,扶桑木上栖息的金乌或死或伤,西王母的蟠桃树一片枯黄,东王公失手摔碎了他投箭枝的玉壶,天为之泣。
西王母眼看着羿诛凿齿于畴华之野,杀九婴于凶水之上,缴大风于青丘之泽,上射十日而下杀,断修蛇于洞庭,禽封于桑林。她看着万民皆喜,自己却心如刀割,妖同人类似,善恶兼具,并非人性本善,妖性本恶,然而涿鹿一役胜负已分,她一眼望去,漫漫长河里尽是妖的残骸。
白於山上有一棵栎树,沐甘露而为妖,拜入西王母座下,他赤脚踩在神殿的废墟上,不屈膝,不低头,带着他属于树妖的挺拔姿态。
西王母高傲地坐在裂纹遍布的神台上,她问:“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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