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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之死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松上盐
不过想归想,徐重明还是停下了自己走向大门的脚步,谁知道这门会不会只是偶尔坏了这么一次?他望了望头顶白云飘飘的蔚蓝天空,怯意上涌,索性向后一躺,占了个长椅上的好位置继续等“公交”。
忽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周栎循声看去,徐重明身边立着一个巨大的衣帽架,五个挂枝像树枝一样交叉伸长,顶端浮着一对小铜镲,此刻正毫无章法地互相敲击,声音短而急促,使人不觉绷紧了神经。
徐重明指着半空一个白点,解释道:“公交来了。”
文羽落在了最顶端的挂枝上,像微缩景观拇指大的小白鸟站在衣帽架上,徐重明扯着嗓子问:“去大理寺吗?”






山神之死 分卷阅读68
铜镲敲了两下,徐重明翻译道:“去,两下就是去,一下是不去。”
周栎颇为不屑:“这坐个公交还得对暗号吗?”
接着徐重明吼了一句:“文羽你下来,那儿是公交待的地方,过会儿能把你压扁,这种行为简直是小昆仑里的碰瓷,还把不把我这个执法人员放在眼里了?”
眼看徐重明失了仪态,文羽不急不缓地化为人形,踩着挂枝轻巧地跳下来,与此同时,一行大鸟秩序井然地接连落在五根长短不一的挂枝上,翅站好,等着这一波乘客坐稳。
徐重明火急火燎地跳了上去,陆陆续续地,十只大鸟的背上载满了乘客,每只鸟身上有两条灰色绸带,大概是起了安全带的作用。
“有缘再见了各位,这儿的公交是的,随便坐,别客气。”
小铜镲再次铛铛铛地舞动起来,徒留几个没赶上公交的人焦灼地望着挂枝,一排人齐刷刷地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文羽蓦地变回白鸟,坐到周栎头顶:“看来是定员的,不设站票。”
周栎奇怪地问:“这也没法站啊……问题是我们怎么上去?除了你。”
文羽飞快地瞥了一眼沈云檀,言辞恳切:“我可以把你抱上去。”
“不用麻烦了。”沈云檀轻声说,“人,还是自食其力比较好,我虽然不是什么厉害角色,造一架梯子出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文羽默然,他的脑海里不觉浮现出这样一副场景:沈云檀勤勤恳恳地砍了几棵大树,劈柴似的搞出一摞木材,再不辞辛劳地拎起斧头铁钉敲打出一架勉强入人眼的磕碜梯子。
他双翅一展,正要据理力争之时,忽然没了言语,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沈云檀的指尖忽然塌陷下去,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指骨,到第二个关节时塌陷止住,漂亮的指骨朝周栎勾了一下:“你怕不怕?”
“不怕。”周栎俯身吻了吻那截失了皮肉的指骨,再抬头时,神色带了几分担忧:“这样疼不疼?”
沈云檀说:“不疼,我本来就不是血肉之躯,见这些白骨还有些用处,干脆给你造一架梯子用。”
骨梢锋利,再一勾手,便柳枝抽条似的长了十几米,骨头不像骨头了,倒像是白色的软皮水管,或者细细长长的大蛇,混天绫一样绕在二人周围,等着主人的一声令下。
周栎深吸一口气,眼看着成堆的白骨映衬在沈云檀身后,白骨的一端连着这人的指尖,耳边传来咔嚓咔嚓的骨裂声,他觉得清脆悦耳。
沈云檀所说的不疼当然是假的,山神的骨头没有穷尽是真,断骨不疼却是假,但是这种疼痛比起无数道天雷又显得相当不值一提,周栎是为了西王母的遗志,为了神殿下方寻求庇护的群妖,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是勋章,沈云檀的初衷却是尤为可笑为了造一架梯子。
然而谁也无法否认,他这样的做法是错的,毕竟他心甘情愿,又没有以此作为资本:“你看,我为了你,作出了多大的牺牲?”
沈云檀一边重组着断骨,一边言笑晏晏:“你喜欢什么样的梯子?要不要雕花?”
周栎盯着这人皂白分明的双眼,想看出几分真话,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心底却是在嗤笑:骗谁呢?骨头断了能不疼吗?他无非是恃宠而骄,想看看这位山神能为自己做到何种程度。
他的耳边又传来那句话:你没有走错。七窍回神后,周栎总算开始咂摸这话的意思,那不就是说,自己也是神吗?
周栎静静地凝视他:“我也是神,为什么我现在造不出这样的梯子了?”
沈云檀不知如何作答,其实答案很简单,直言的话就是:你曾经是神,但是死了,还入了轮回当了几世普通人,一个普通人当然没办法干什么抽骨为梯的扯淡事情,就这样到此为止也就算了,一旦再经追问,就会涉及一些难以启齿的事了。
他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语气里半是悲痛半是悔恨:“今天晚上我说给你听好吗?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周栎不甚情愿地抿了下嘴角,随即心疼地拉过沈云檀断了指骨的右手,揉搓半晌,看着这个面瘫风轻云淡的脸色,忽然就不忍心了,他眯了一下眼睛:“云檀,我不想听了,肯定不是什么好故事。”
确实不是什么好故事,沈云檀轻轻地吁了口气,像是了一场酷刑。
梯子完工了,下一波公交白鸟也飞过来了,布莱克学着徐重明的样子吼了一声:“去祭天坛吗?”
瞬间,万籁俱寂。
哼着几十年代流行歌曲的老大爷卡了歌词,聊大理寺八卦的年轻姑娘闭了嘴,就连堪堪停在挂枝上的大鸟都了一边翅膀就傻了眼,余下另一边翅膀悬在半空无所适从,乍一看还以为遭遇了传说中的点穴。
理他们的只有小铜镲,铛铛铛响了三下,布莱克傻眼了,一下是不去,两下是去,可这连响三下……是什么?
小铜镲的响声像是给众人解了穴,大鸟尴尬地晃了晃身体,了另一边翅膀,等公交的人群一拥而上,个个都是飞行跳跃的一把好手,文羽扯了扯周栎的袖子:“可能意思是需要转车?反正,我先上了,一只鸟上能坐两个人,给你占座,啾。”
最后一个字是鸟叫,等周栎反应过来,这只傻鸟已经掀起两片翅膀飞了上去,非常骄傲地站在大鸟的头顶,活像一对父子。
至于布莱克,那个心机男孩早已借其皮相之便独占了一只红头大鸟,看起来像是这行公交的队长。
看到两个人还杵在梯子前不动弹,文羽催促道:“快上,晚了还得等下一波。”
周栎只得压下对众人怪异反应的疑虑,几下跳了上去,沈云檀跟在他后面,唯恐文羽听不见一样大声说:“你去小布那儿,我去另一个。”
小铜镲颇通人性,见二人各自落座,方才铛铛铛地敲起了起飞节奏。
鸟飞得很稳,几乎是匀速前行,周栎挑了个面目和善的大姐问道:“请问刚刚为什么……”
大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们是山外人吧,难怪不知道这个词的忌讳,不过这些卫道士可不会管你们是不是山外人,等送完我们,就会将你们押到大理寺了。”
周栎狠狠地拧了一下布莱克的耳朵,蒙受了不白之冤似的哭丧着一张脸,冲着那位大姐鸣不平:“不是说不知者无罪吗,去了之后可以再囫囵着出来不?”
大姐咝了一声,眼里含泪:“大理寺那是啥地儿啊,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不关你事也得蜕你一层皮再说,唉,可怜哟。”
周栎向四周一望,每个人都饱含深意地看着这两只大鸟,他又拧了一把布莱克的另一只耳朵,怅然地盯着身侧的沈云檀:“我还以为这鸟是好意,将我跟云檀挨到了一起,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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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想只是打包押送啊。”
布莱克原本默不作声,此刻忽然开了口:“你那个白骨没什么办法?”
白骨?是可忍孰不可忍,周栎矢口否认:“云檀绝对不是白骨,我以人格作保。”
“那他是什么?”布莱克骤然转身,一对灰蓝的眼珠子紧紧地盯着他看。
作者有话要说:
手术完后的第一更~
第49章牢狱
周栎诧异地回视:“你不是知道吗?我男朋友啊。”
面对此种低劣的忽悠技法,布莱克脑子一打岔,顿时忘了刚刚自认坚定的质疑,他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脏缓缓坐正。
一路上,大鸟将乘客依次放下,过了半个小时,周围已经完全换了一批人,仅剩那只红头大鸟与紧随其左右的纯白大鸟始终如一,任劳任怨地驮着背上四个通缉犯。
谁也没提逃跑这回事,尽管已经得知自己即将锒铛入狱的凄惨前景,文羽依然坚定地同身后的沈云檀划清界限,叼着一根灰绸带站在大鸟的脖颈处,昂首挺胸地直视前方,仿佛前方不是大理寺,而是金银岛。
半空风速不小,周栎得眯着眼睛往前看,小昆仑是这一带山脉的主峰,根据大鸟的飞行轨迹,大致能推断出几条边界线,他敲了敲卷毛小鬼的后脑勺:“注意看着,改改你的地图。”
布莱克从耳朵洞里抽出一支纸卷,动作流畅利落,堪比孙猴子掏出他变化无数的金箍棒,看得周栎耳朵一痒:“你怎么这么能耐?也不怕地图变耳屎。”
“你可文明一点吧。”布莱克嘴角一抽,差点失手将纸卷掉下去。
地图几经修补,红蓝黑的线条交错缠绕,间或画一个三角形的标志,布莱克指着前方一道赤霞:“那是裂谷,直接切断了地壳,现在看来又加宽不少。”
“祭天坛又在哪儿?”周栎不关心这个非人之境的地理奇观,他一门心思地盯着皱巴巴的地图,试图找出一个特别的符号。
三角形、问号、十字叉,各种意味不明的标志被布莱克标记了小昆仑的半壁江山,他的手指犹犹豫豫地指了三处地方:“从这几个点中选吧,时隔多年,我实在是记不大清了。”
红头大鸟回头看了周栎一眼,他感到非常难以置信,一只鸟,是怎么把意味深长的眼神使用得如此炉火纯青的?
周栎问:“鸟哥,你刚刚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我这人心思单纯,实在揣摩不来您的深层含义。”
红头大鸟再次扭了扭脖子,投来一个蔑视的眼神,附带着四个字:“罪加一等。”
原来这鸟是会说话的。
盛夏里满山都是绿色,两侧房屋梯田迅速后退,远处,一道红光将小昆仑一分为二,一行白鸟载着十几个并不那么穷凶极恶的犯人,目的地是接近山顶的那座大理寺,石板小路像一条条细长的绳索,连接着几座寺庙,几处官衙。
有人向沈云檀搭话:“兄弟,看你这样子不像是会犯事的人,是被牵连了吧?”
问话的人长了一双铜铃大的眼睛,肤色还黝黑,联想到这副长相背后的含义,周栎心里一紧,正待解释,耳边风声忽然变得凄厉,大白鸟一个俯冲,紧接着高高飞起,小布面无表情地伸出一只手,牢牢拽住周栎的手腕。
沈云檀的指尖在瞬间化作白骨,又在下一秒覆上了皮肉,他反问道:“那什么长相的人犯罪几率高呢?”
“当然是我这样的。”那人放声大笑,随后看向周栎,洪钟似的大嗓门敛了几分,“或者他这样的。”
周栎伸出一指确认:“我?”
扪心自问,他的长相怎么也跟穷凶极恶这四个字沾不上边,对于这个指认,周栎觉得不能忍让,反唇相问:“我和那位兄弟,长相差很多吗?”
那人微微眯起了眼,这使他看起来和善了不少:“我这种是皮相凶恶,你这种却是骨相凶恶,皮相易改,骨相难更啊。”
“荒谬。”沈云檀神情一变,强行闭上了那人的嘴。
那人支支吾吾半晌,发觉自己的上下唇瓣像是被强力胶水黏住了似的,相当难舍难分,只得一言不发地控诉,瞪起一双铜铃大眼怒目而视,却不知该瞪向哪个高人,满腔悲愤不得纾解,一不小心就激动地掉起了眼泪。
吧嗒吧嗒,吧嗒,吧嗒。
眼看着黝黑的皮肤上居然浮起一层薄红,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得,周栎不合时宜地笑了一声,顿时忘了这人口中的“骨相凶恶”一说。
沈云檀面色平静地转移了视线,心底却是翻江倒海,骨相……骨相……他差点忘了这一出,千年万年,几入轮回,隔着无数个皮囊,里面都是同一副骨骼。
又一个俯冲,大鸟们动作十分一致,不同于放下乘客时的温柔,周栎感觉自己像被离心力甩出去一样,翻了几个跟头才勉强停下,半跪在地,抬头一看,半旧的牌匾上写了三个字大理寺。
沈云檀叹了口气,弯腰伸出一只手:“哎,就一会儿没看住,怎么演起杂技了?”
周栎比较委屈,技不如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更何况他已经多年没怎么活动筋骨,身手不复当初的敏捷也算是意料之中,这么一琢磨,那些黄符虽然便捷又有效,但是就像任何一项为了更好地偷懒而发明的东西一样,就算成效卓越,于自身而言,着实没什么益处。
这不,三两下就被打回了原形。
他维持着半跪的姿势,摸了一把沈云檀悬在半空的右手,又晃了晃自己戴戒指的手指:“这个姿势不是求婚专用吗?可惜我们早换过戒指了。”
四周满地翻滚的犯人们静了一下,刚被封了口的那位倏地重获自由,瞪着眼睛看了半晌,放弃了寻找罪魁祸首的念头反正两个嫌疑人是一伙的,他唉声叹气:“我就是因为这张嘴才获罪的,本来多未来可期的年轻人啊,就这么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隔着一道金光灿灿的大门,响起了哗啦啦的锁链拖动声,鞭子破空的声音,关押犯人的嚎叫声,过了几分钟,里面只剩各种动物痛苦至极的□□。
沈云檀笑了一下,将周栎拉了起来,看周围人面露恐惧,他提高音量:“都是假的,不要自乱阵脚。”
话还是说得晚了一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猛地起身,撒腿就跑,不出三步,九条锁链长了眼似的从门缝里窜了出来,直击向老人身体各处,躲避角度有限,空气中立马泛起一股甜腻的腥气,等他跌跌撞撞跑到悬崖边上,一条腿已是血肉模糊。
老人强撑着跳到半空,化为轻巧的黄雀俯冲而下,落入一张预谋已久的细孔钢丝网,那张大网通了电,别说是一只黄雀,一头狮子也挣扎不了多长时间,伴随着一阵若隐若现的焦糊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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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公然逃跑以失败告终。
大门忽然朝外打开,一排身穿黑色软甲的男人走出来,队形齐整地站在空地上,带头的人四下观望,老人粘稠的血液缓缓流到他的脚下,那人却不动声色,好像司空见惯一样,任由那滩血液粘着在他鞋底,他貌似是在数人头,几秒钟后,大声询问:“怎么多了四个?”
“他们喊出了禁地的名字,以防万一,还是一起送来为好。”说话的人穿着白绫袄裤,头上插了支红玉簪,眉眼干净,话里话外却透着一股熟悉感。
周栎看了一眼布莱克,卷发小孩压低声音:“半路上说要给咱罪加一等的那只红头大鸟。”
原来如此。
“无知的……山外人?”带头的男人一步一步走近沈云檀,在白砖地面上踩出一个又一个血脚印。
这时,有一只鸟飞了过来,停在他的耳边叽叽喳喳,带头的男人鼻子里哼了一声,言辞中带了显而易见的不屑:“那破山门年久失修,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报废了,你在担心什么?他不可能是神。”
“听着,除了这四个山外人,其余人等自己排成一列,往里走。”声音大了几倍,周栎甚至能感觉到耳朵里的鼓膜震动。
没有人反抗,他们之间保持着半臂左右的间隔,踩着黄雀老人半干的血液,一个接一个走进大理寺的大门,低气压的恐怖氛围使人焦躁,但是理智又制止了他们自寻死路。
头戴红簪的少年人守在大门一侧,手腕上挂了一堆木牌,木牌正面雕刻了不同的纹样,根据罪行轻重,每种纹样代表了相应的刑罚,他审视着每一个走进大门的犯人,面带微笑地为每个人带上木牌,然后朝他们颔首致意,就好像将寓意美好的哈达系在他们的脖颈。
谁也不清楚木牌上的纹样有多少种,有时候几百个监牢不够用了,说明这一批犯人面临的刑罚数量已经超过了监牢总数,但尽管如此,也没有人提过要增建,因为增建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创造刑罚的速度,还不如将就一下,不是说时间好像海绵里的水吗?空间也是,挤一挤总能塞进去的,反正是一堆将死之人。
周栎一直盯着门口,他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但是那一道高高的黑漆门槛上像是装了一面巨大的毛玻璃,每个刚刚走进去的人像是墨滴入水,背影逐渐变淡,几步后彻底销声匿迹。
下一个被戴上木牌的是铜铃眼,他在看清上面的纹样后失声叫了句:“凭什么?我又没有杀人放火,怎么就得动用这种酷刑了?”
“你的意思是,上面那位不公正吗?”带头的男人本来在打量沈云檀,闻言看向了门口,故意放缓了语速,显出这话的言外之意如果你说是,还将面临更严重的罪名。
第50章裂缝
此时,“上面那位”正趴在一张长桌上,桌子以黑漆为地,嵌金色花鸟纹,他紧紧地盯着桌面,眉头紧皱,露出几分不悦之色。
侍者端来一杯澄亮的菊花茶,水里菊花的花瓣短而密集,外形很是可爱,这个侍者是新来的,但他早就听闻了这位大人不同寻常的癖好趴在桌子上发癔症,他半踮起脚尖,轻声叩门,看到立于桌前的人直起了腰,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令人舒心的微笑:“大人,茶来了。”
“放门口,我过会儿自己去拿。”这位大人的声音已经不复年轻,他挺直的腰身有几分单薄,仿佛下一秒就会承受不了重力而佝偻下去。
侍者的内心油然而生一种同情,他觉得自己看懂了这个老人,虽然大权在握,却得面临岁月的双重折磨心理上和身体上。
他确认手里的托盘没有一根毛刺后,缓缓地跪在地上,将托盘以及那杯菊花茶放在门口的矮桌上,松手的瞬间,接触面发出喀嗒一声,这细微的声音传入老人的耳道,桌面的图像如水波一样散开。
下一秒,年轻的侍者看到一只吊睛白额老虎向他扑来,挂着涎液的牙齿一口咬断了侍者纤细的脖颈,鲜红的血液嗤嗤地往外冒,面带惊恐的头颅落地之时还未停止思考,他看着自己的无头身体缓缓倒下,还看到一滴血液掉进了菊花茶,原本澄亮的茶水里划过几道红色血丝,像琥珀内部经过氧化的裂纹。
徐重明在穿过门口长廊时他闻到了一股腥气,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赶到了现场,但是已经晚了一步,在他掀开棕色风水帘的时候,那个老人一手握住了鸟的尸体,满脸厌恶地将其扔进茶杯里。
“大人啊,您怎么又跟这些不懂事的年轻人置气了?”徐重明暗暗地心疼他刚找来的小鸟妖,却又不敢表达出丝毫不满,只得任劳任怨地拾起残局,间或观察一下这位大人的神色。
他从自己紧窄的袖管里掏出一只泉眼,清澈的水流冲洗着鸟妖的痕迹,几分钟后,泉水改变了流向,污水没有四处溅洒,而是乖顺地回到了泉眼。
老人又站到了黑底金纹的长桌前,他伸出两根手指,猛地戳进了自己的左眼,白色的眼珠子噗嗤一声跳出眼眶,在半空中幽幽地发着绿光,桌上摆着一只画了山茶的白瓷杯,他捏起瓷杯往半空一捞,眼珠子咕噜咕噜地在杯底滚动,接着轻巧地将瓷杯对着徐重明掷去,发黑的嘴唇嗫嚅几下:“过来接着。”
瓷杯擦着徐重明的指尖滑到一侧,杯口旋转,眼珠子倏地跳出瓷杯,在他眼前碎裂成无数绿莹莹的光点,直直地扑向左眼。
徐重明感觉眼睛一阵刺痛,像是有千根针穿脑而过,他翻着白眼抽搐几下,伸手扶墙,勉强没有跌坐在地,耳边忽然响起了瓷杯碎裂的声音,他在一片混乱中听到老人低沉嘶哑的声音:“真是一个废物。”
老人的脸上遍布皱纹,终年不见阳光的皮肤却又很白,散发着阴沉沉的寒气,他的右眼睑松弛得生出五六层褶子,左眼紧紧地闭合着,他这副尊荣绝对称不上好看,却极有威仪,这个位置他坐了很久,坐得心安理得,谁让自己是最后一个昆仑妖族呢。
徐重明渐渐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了重影,于是他闭上右眼,这个房间忽然变得不一样了,就像是一个近视眼突然间戴上眼睛,他看清了很多以往看不到的东西,比如天花板上未成气候的蜘蛛网,比如老人背后发光的桌面。
一张正常的桌子当然不会发光,徐重明斟酌言辞:“大人,这眼睛……看到的东西和平时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你过来,看看桌子上是什么。”老人说着转身趴在桌子上,像传言中那样开始发癔症。
徐重明本就不觉得老人的行为有多怪异,趴在桌子上倒省心,得他随时随地对周围人乱发脾气,桌子离他不远,几步的距离,他已经眺望到了桌子上一滩水迹,那就是桌面上发光的东西,走近一看,静止




山神之死 分卷阅读71
的水面像屏幕一样映出了屋外的景象。
那是几张熟悉的面孔,在他驾着复古的金乌飞行器返回小昆仑时,他们一路同行,刚刚分手没多久,现在又在老人的桌面上见面了。
画面杂乱,一张黝黑的面孔停在门口久久不动,头戴红簪的鸟妖微微侧头,嘴唇开合,他说:“行刑时间是明天正午,你还有很多时间。”
铜铃眼忿忿不平地接过了木牌,他的步伐迈得很开,别人两步才够上门槛,他一步就迈进了大门,他的时间并不多,不能浪在口舌之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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