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本买卖之旧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一步风晴
原本他也没奢望沈展翼对他的感情能始终如一,就算男人真就只是一时新鲜也没关系,反正他是打算赖着沈展翼到不能再赖着的时候,多一天也是他赚了。
可如今听着沈展翼糊里糊涂说的这些话,竟是对他死心塌地,真心诚意。
这般痴迷的程度,他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可一想到沈展翼如今却被自己连累到几乎家破人亡,心就跟放在火上炙烤着一样,难受得恨不得挖出来撕碎了才好。
他低了低头,将脸贴在沈展翼滚烫的额头上,手不停的抚摸着男人满是青茬的下巴,心里把能求的神仙、佛祖都念叨了一遍又一遍,期望着有谁能开眼,救一救他的沈展翼。
直等到夜深了,那两个了他银子的狱卒也没来,金万两几乎都已经绝望的时候,却见到了一个意外的探视者,工部右郎中令王敏阳。
当初亏空建堤坝款项一是上,王敏阳给沈展翼的证据帮了沈家不小的忙,事后沈相也多番提携,如今王敏阳已经做到了三品郎中令,算得上是升官发财、一展抱负了。
眼下朝中各人都因为沈家被圈禁、沈展翼被入狱而忙着撇清关系,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牵连进去,敢冒着风险为他们求一句情的人都没有,更别说是还愿意到这阴冷腌的大牢里来探视了。
王敏阳一直没来,却不是并不是因为也和其他人一样想要撇清关系。
当初若不是沈展翼拉了他一把,他已经在这一次的茂亲王谋逆案里抄家灭族了,这份恩情他无论如何也好好的记在心里的。只是他虽然任的是三品大官,可因为向来办事规矩不和其他人苟合,在朝中的人脉便少得可怜,直到最近搭上一个狱吏,想尽了办法,趁着夜深了才能偷偷来看一眼。
他原想沈家虽然风雨飘摇,但到底沈相如今还仍是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沈展翼在狱中至多就是困苦一些,没想到竟是这样凄惨。
金万两与他两人一照面都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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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敏阳是没想到他们境况这般惨。
而金万两则是摸不准这人来看他们的目的。
两人静了片刻,王敏阳小声对金万两道:“金少爷还记得在下吗?”
金万两看看他,点了点头。
王敏阳舒了一口气:“在下不能多呆,金少爷有没有什么事在下能帮忙?”
“……你真能帮忙?”
王敏阳点点头。
金万两想了一下,觉得冒险一次也比坐以待毙好,连忙轻手轻脚将沈展翼放下了,背过身从怀里掏了一张百两的银票,想了想,有换了一张千两的,这才转身走到王敏阳跟前,借着握栏杆的时机塞给王敏阳。
王敏阳当即明白,连忙按住金万两的手急道:“少爷不必这样,你只管说,王某一定尽力,沈公子救在下一族,这恩情王某一辈子也还不完!”
金万两哪敢相信会有人帮忙不图利益的,见王敏阳推脱以为他嫌少,伸手又掏出几张银票,急得话也说的颠三倒四:“我知道这些少,不过,我现在身上没那么多,等出去……不对,你只要帮我弄些救命的药进来,我就告诉你怎么联系我家仆,他那里还有,一定不会亏待了大人……”
挣了一会儿,王敏阳怕耽误时间,便不在推脱,简单问了沈展翼的情况,又问了外面还有什么人能为他们奔走的。
金万两一方面不敢说真话,一方面也的确是说不清楚这时候还能有谁愿意为沈家奔走,于是也只是说了沈展翼的伤势,其他的就没有多说了。
王敏阳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听金万两说沈展翼高烧一整日后,便匆匆出去了,片刻回来,手上就拿了半壶的酒来。
这是值夜的狱吏喝剩的,先拿来给沈展翼消炎、退热应应急。
随后他便离开了,直到半夜十分,才又回来,手上已经提着一个食盒。
他使了银子安排好狱吏,借口说是送点好吃好喝,将药藏在了食盒底下。狱吏掀开盖子看了一眼,不过是一盘牛肉,一碗热汤,外加几份小点心,一摆手就叫他拿进去了。
金万两得了药,就手忙脚乱的往沈展翼伤口弄。
他也没见过大夫治伤,只凭着从说书的那里听来的只字片语,给沈展翼用酒消毒伤口,又包上药粉,而后又借着用水给他降温。
那瓦盆里的水本来已经被来回用得温了,但晚间牢里气温低,水倒是又冰了起来,勉强也算能解眼下之急。
等忙活完了,金万两才想起食盒里的汤,一闻,立刻高兴起来。
☆、第26章
那只是碗普通的参汤,但对于现在的沈展翼来说,却是吊着命的好东西。
有了这些救命的东西,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沈展翼的热度已经没有那么高了,人也清醒了一些,撑着酸疼的身体做起来时,正看见金万两拿着替换的湿布正打着瞌睡,双手因为一夜都在冷水里浸洗冻得通红。
沈展翼挪了挪伤腿,虽然仍旧钻心的通,但感觉已经不像原来那样肿胀,看那样子应是金万两想办法处理过了。
他前一天烧得糊里糊涂,大部分时间都是昏沉的,也没什么印象,不知道金万两哪里想的办法弄的药,也不知他有没有因为自己生病受什么委屈了没有。
但只是看着金万两困乏的样子,他也猜到昨天金万两一定是为自己担惊受怕了一天一夜,心下自是难受愧疚。
等他轻轻挪动着靠在墙上后,更放轻柔了动作,小心翼翼将金万两搂在怀里,让他枕在自己肩膀上,一只手覆在他手上,给他暖着。
抬头正好看见大牢顶上一块扇巴掌大的通风口外的天,澄清碧蓝,窗口一层薄薄的雪。
沈展翼慢慢贴着金万两冻得冰凉的额头,看着那一方天,虽然境况凄凉,却仍是渐渐在心里生出了患难的暖意,竟是觉得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这情谊艰苦,比起原先他曾设想过的,给金万两一个奢华的生活的愿望天差地别,但更真实,踏实,也更让他爱到了骨血里,再也割舍不下一丝一毫。
王敏阳半夜从大牢里探视归来后,就急匆匆去了琅明义的府上。
谁都知道琅明义与沈展翼感情深厚。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也没有人敢卖琅将军一个薄面,谁都知道沈展翼此次能逃出沈府靠的都是琅将军,于是都是深怕一个不小心再着了他的道,当了垫背的。
琅明义只有苦笑摇头的份,却没办法保证任何的事。
王敏阳当然也明白其中道理,但终究还是觉得就算要听天命,也要先尽心尽力才好。
琅明义思来想去,除了弘昭,再没有别人能说得上话了。
弘昭一听沈展翼居然受了伤、生了病,立时就坐不住凳子了。
萧栈明白弘昭的心思,这件事上仔细交待过要瞒着他,是以宫里人人心中都知道沈展翼如今境况堪忧,却唯独弘昭只道他们不过是被捉回来又关在了相府。
等他莽莽撞撞跑到萧栈寝宫去求情的时候,偏被太监拦着说是皇帝不在殿内。
他并不知道沈相病倒的事,只以为是萧栈知道他要求情不愿见面,更是焦急,说话声音不就大了一些,言语往来之间被萧栈听去了不少。
萧栈本来确是不想管其他的事,但看了看病中昏沉着的沈良辰,终究是坐正了身子,让人将床帐落下了,而后才让弘昭进来。
暖阁里药香弥漫,炭火生也旺,弘昭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萧栈的脸色,额头上因为紧张布满了细汗。
萧栈沉着脸色听完他的求情,没有任何表示,只眯起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
弘昭在众皇子里最得萧栈喜欢,可要细说其中原因,恐怕除了萧栈自己,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就连沈相也都以为是他宠爱弘昭生母的关系。
但事实却是,萧栈斟酌立储的时候,沈相说过的一句话。
那时候,萧栈上位已经有几年,但后宫中的嫔妃仍旧只有从王府中带过去的几个,子嗣也没有增添,于是纳妃充盈后宫、立储以安民心两件事就成了当务之急。
萧栈心中还没有最好的人选。众皇子各有长处但也各有不足,萧栈与沈相闲聊时便提了一提,说起几个皇子的秉性为人,沈相独对弘昭赞许有加,认为他仁厚、中和,若将来能接大统,必定会是个仁君。
萧栈当时对于这样的结论不以为然。
然而之后暗中观察时,也发现弘昭的确是几个儿子里最敦厚的。
作为一个国君主,掌控着的天下人的福祉,当时英明果断的人才能能胜任。但昕国打江山的皇帝都手段毒辣,眼下到了守江山的时候,却的确应该用施以仁政来稳定民心、休养生息了,弘昭虽然不够果决,但若为他培养一批担得重任的朝臣来弥补也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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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萧栈渐渐对弘昭关注起来,还册封了其母为后,且专宠多时,甚至在她死后都没有再立后。
所有人都只以为萧栈对弘昭的喜爱,是源于对其母的宠爱,却并不知道,萧栈心中在认定了沈相的那一句评价之后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弘昭立为太子之后,他的母妃就必须死。
女人对于萧栈来说,一直都只是个工具,从前用来改变地位,现在用来传宗接代。
既然储君人选已经定下来了,那有没有皇后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他向来不会受后宫之事牵制,在他屠杀了那么多寻事的妃子、宫人之后,后宫的人早就噤若寒蝉,他乐得清静。
过了不知多久,弘昭还跪在地上以头点地,不敢起来。
萧栈想起往事,一时出神的看着他,竟是想不起他母亲被自己毒死的那一年弘昭究竟是几岁。
他将沈展翼和琅明义召进宫来给他做伴读,一半是要陪伴、安慰他丧母的孤独、难过,一半也是希望能给他培养一两个最忠心的辅政之人,就像他和沈相。
而私心里,他也是想给沈相一个更稳固的沈家。
哪还有比做储君最身边的人更好的位置?
想到这里,萧栈叹了口气,指着旁边一个椅子道:“起来坐着吧!”
弘昭抬头望向他,却没动,眼里氤氲着湿气,尽是恳求之色:“父皇……”
萧栈看他一眼,让太监带着两个太医去给沈展翼治病,又传了旨意,伤势严重的话允许沈展翼回府养病。
弘昭一心高兴,连忙又跪在地上磕头谢恩。
萧栈挥了挥手示意他回去。
“谢皇上……”沈相不知何时已然醒了过来,也听见了萧栈传旨。
“朕说过不会对你沈家人如何。”
“那就请皇上也宽恕了沈家的孙媳吧……”
“……”萧栈冷哼了一声,本想怒骂他几句,但一想到他病还重着,只好忍了下来,但还是撩起床帐让沈良承看见了他阴沉着的脸。
沈良承也不以为意,只淡淡一笑,不再求情。
太医到了大牢的时候,金万两正用酒给沈展翼擦拭伤处。
那两枚金钱镖造成的伤口本来不大,但沈展翼当时处理的方法粗暴,加上创口没有即使消毒处理,以至于现在已经烂了铜钱大小的一块肉。
两个老太医只往那伤腿上一凑,就闻见了混在酒味里的腐臭味道:“这伤口有多久了?”
金万两连忙道:“半月有余了。”
太医看了一会儿,又摸了脉,对身边跟着来传旨的老太监道:“烦请公公跟皇上禀明,沈小公子的伤需要个干净的地儿治疗,只怕这牢里……”
他话未说完,那太监连忙道:“皇上有旨,允许沈小公子回沈府医治,老奴这就唤人来。”
“等等!”沈展翼撑着身子,在金万两的搀扶下单腿站起来问道:“皇上说放我们回府?”
“皇上只说了允许你回府,至于沈小公子您身边的这一位……皇上可没有提起,老奴做不得主……”
沈展翼原也想,萧栈绝不会这么轻易就肯放过金万两,便道:“那我也还是留在这里吧,就麻烦王太医将就着在这里给在下治一治吧。”
“这……”
王太医和另外一个许太医对望一眼,心里都是难办。
既然是皇上亲自交待了来治疗,又允许沈展翼戴罪回府,那自然是不希望他死,必须要治好了才行,可这大牢里阴湿寒冷,脏乱不便,就算一时治好了,也很难保证不会再次感染恶化。
金万两一听皇上允许沈展翼回府治病,乐得差一点跳起来,也不再愁眉苦脸,脑子也灵光了,急急忙忙的从怀里往外掏银票朝两个太医手里塞,一时高兴得忘了沈展翼现在还靠着他支撑才站得稳,一动步的时候,险些害得沈展翼摔趴在地上。
“哎哎!……我不回去!”沈展翼一只脚站着,身上病的没有力气,根本拦不住金万两,只得喘着气虚虚弱弱的扯着金万两的衣袖强调自己的意愿。
金万两哪还管他这些糊涂立场,对着两个太医和老太监的脸上笑得真真一个谄媚,生怕他们一时不高兴又不准沈展翼回去,一边挥手赶苍蝇似的赶着沈展翼拉扯他的手,一边堆笑着跟人说着好话,一边也将沈展翼的伤势夸张得人,力求让他们笃定的认为沈展翼必须回府治疗。
其实就算金万两不这样,那老太监也懂得做人,定会放了沈展翼回府。
不过,当事人却偏偏不领这个情。
沈展翼没有了金万两的支撑站不久,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耍赖这件事虽然有损他沈小公子的威严,但和与金万两分别、将金万两一个人丢在这黑暗的大牢里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
金万两见三人都没有异议,连忙回身去扶沈展翼。
却见沈展翼就是不肯站起来,不论他低声劝什么,都是只有两个字“不走!”
金万两急得汗都淌下来了,生怕那三人突然改变主意,情急之下低声骂道:“你这混蛋玩意儿,我银子都给了,你不回去,我不是吃大亏了!混蛋!王八蛋!我攒那些银子容易吗?是让你这么败家的?”
他声音虽然压低了,但到底还是处在一个牢室里,三个人也听得清楚,一时之间分外尴尬。
金万两见沈展翼犯浑,急得无奈,当下便一掌刀敲在他脑后。
☆、第27章
他其实根本没什么武功,只不过以前常听说书的这样讲,情急之下胡乱拿来试,也是沈展翼病的身体虚了,才当真被他这一掌敲得半昏过去。
见这招奏效,金万两忙对那两个太医道:“不好,不好了,大人您看,他都晕过去了,赶快抬回去治病要紧啊!”
那两个太医分明看见是他把沈展翼敲晕的,此时听他一说,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还是那老太监见事快,招手就叫进来两个狱卒,一背一扶的,将沈展翼背出了大牢。
他们前脚出了牢门,狱吏后面就将牢门关上,用一指粗的铁锁链牢牢将铁栅栏锁上了。
金万两就在这哗啦哗啦的锁链声中看着沈展翼的背影一步一步出了他的视线,直到再也看不见,还是没舍得回目光。
他刚才急着让沈展翼回去,满脑袋里想的都是要他好好医治伤口,根本就来不及去想其他。
可现在沈展翼的人走了,他的人却空了,心里脑里都空了。
只剩下沈展翼最后的那一个背影。
他现在连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沈展翼也不知道。
也许,那一记掌刀就是他和沈展翼这一辈子最后的告别了。
现在想起来,觉得这样的告别真是有点太粗暴了。
他那时候要是脑袋更清醒一点就好了,可能还来得及在沈展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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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背出去之前抓一抓他的手,或者摸一摸他的脸,至少也该再多看他一眼。
金万两两手死死抓着栅栏,那铁质的栅栏冰冷刺骨,他却分毫感觉不出来。
他也不觉得心里有多少生死离别的痛。
只是觉得呼吸有点困难,喉咙里有点堵得慌,所有的思维和行动都变得很缓慢和茫然,既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想点什么。
他在栅栏前一站就是一下午,直到晚上送饭的狱吏来了,他也仍旧是面对着沈展翼出去的那方向站着。
狱吏拿盛饭的铁勺子在他身前的栅栏上敲了敲,见他没有反应,也懒得理他,直接提着饭菜走了。
等到夜里了,金万两才终于觉出双腿酸麻,再也站不住了。
沈展翼的伤势比他自己预想的还要更严重得多。
他勉强撑起来的神在金万两那一掌之下崩塌,直到回了沈府第三天才终于清醒过来。
那时太医已经医治过他的腿,剜去了溃烂的腐肉,敷上了最好的生肌良药,用最好的药材接连灌了三日,才算把他救活了过来。
只是,沈展翼的人活过来了,生气却死了。
他久病初愈,原本神就是极差,迷蒙里一认出躺着的地方是沈府东苑自己的房间,立时就是呼吸一窒,胡乱抓过身边伺候的下人哑着嗓子问道:“我回来几日了?”
“少爷可醒了……”
沈展翼不理会其他,红着眼睛、怒声打断他又问了一遍:“我-回-来-几-日-了?”
那下人见他醒转本来高兴的要出去叫人,被他这般一吼连忙乖乖答道:“三日……”
沈展翼听了,直觉耳边轰的一声响,脑袋里只剩下绝望。
三天的时间别说是金万两一颗人头,便是一千颗人头也都砍完了。
他心如死灰,身边不论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只死死盯着床顶怎么也闭不上眼,恨自己那是为何没能多撑一些,也恨自己这条伤腿为何这样的不争气。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突然黑了,他才终于回过神来,将方才脑子里那些乱糟糟的、最坏的想象勉强压下去,动了动手。
原是沈展峰刚为他换了额头上的湿布,又怕他这样瞪着伤了眼睛,才一并盖住了。
“三弟,你说句话吧……”沈展峰坐在他床边,连声的叹气。
他这弟弟自小就是兄弟里最聪明的,无论是主意还是心机,都胜过两个兄长,他就从未见过这样茫然、绝望的沈展翼。
“三弟怎样……”安静的时候,沈展智也进来了,见沈展翼连眼睛也被蒙住了,便皱眉问沈展峰。
沈展峰一摇头,兄弟两人又都只剩下叹气。
“……雁文……”
沈展翼看不见两人神情,但那压低着的叹息声还是声声入耳。
“三弟……你且先养好自己,咱们再想办法……”沈展智安慰他。
过了一会儿,沈展翼又哑着嗓子问:“焦雏回来过吗?”
“三弟放心,焦雏回来过,沐晨安好,裴安已经安顿好了。”
沈展翼无声的点了点头。
这消息多少也算是给了他一点安慰,至少沐晨现今安然无恙,总算是给他炙烤着的心头上落了一点清凉。
他并不是个遇到挫折就会屈就和灰心的人。
但金万两如今深陷死牢,沐晨又散落在外,爷爷被皇帝囚禁宫中也未知安好,沈家已经这般风雨飘摇,前路眼看着就只剩死路,他又如何能斗志昂扬?
他在这些重重困境里,一直觉得,只要他还在金万两的身边,就总是能有办法保护他,只要他还是沈良承的孙子,皇帝就总会有些许顾忌。
但现如今,他被送回了沈府,那就是表示皇帝已经网开一面了,恩宠也就到此为止了,而这一点点的恩惠,被他用完了,再也不会有了。
“雁文……发落了吗?”沈展翼扯掉眼前的布,双眼通红,看着沈展峰问。
“……还没有……”沈展峰顿了一下,接着道:“但是……早上的时候,茂亲王案结案了。”
弘举的案子审到现在牵进来的人不计其数,比当年敬王案还要多,但主犯弘举和闵家一直没有最后定罪。
“结果呢?”
“……弘举赐死,闵家女眷冲妓,男子十五岁以上斩首,以下流放。闵秋柔因有孕在身于一死,待生产之后贬为官奴,其子送岩山出家,终生不得下山。”
沈展翼安静听完了,凄然一笑。
萧栈连对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这样狠心,又怎么还有可能会饶过金万两?
“三弟……你?”
沈展翼深吸了一口气,撑着胳膊坐起来,指着桌上晾着的药碗淡淡道:“我是得先养好我自己……”
腊月,年关将至,原本应该喜气洋洋的京城,却弥漫着血腥的气息。
腊八刚过,京城西郊的法场上就连续三天斩了上百人。
这血流成河的场景叫人胆战心颤,但仍是有人大着胆子往那刑场上看。
茂亲王谋逆案轰动天下,如今终于结案,所有人都放了一半的心,可另一半去还悬着,因为沈家仍旧圈禁。
萧栈连亲生儿子都能狠心赐死,对沈家又能仁慈多少?
只是谁也摸不清楚,沈家到底犯的是什么罪名,将来又会牵出多大的案子。
朝野内外人心惴惴,生怕躲过了茂亲王谋逆案又折在沈氏一案之中。
距离沈展翼伤重回府已经将近一个月。
沈相仍在宫中,只有老太监三不五时来给沈家通个信,说沈相如今病情如何了,皇帝又是如何安排了御医悉心治疗,让沈家子孙都且放心,皇上圣恩,说宫中医药更好些,等沈相大好了就派人送他回家。
☆、第28章
有消息总好过没有。
沈家现在愁云惨淡,即使是白天也没人有心思窜门闲聊,都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发愁,只有沈展翼反常的积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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