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坡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慕容仙
铁蛋吃饱喝足后,捶了捶仍发酸的腿,哭丧着脸说:“许先生也太狠了,罚我站了这么久,我的腿酸得要命啦,现在还是很酸。”
糖儿吃饭是细嚼慢咽的,不着急吃完饭。秦漾坐在他对面,将自己碗里的半只沾了酱油的鸭蛋夹到糖儿碗里。
“谢谢哥哥。”糖儿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碗里的红烧肉夹给秦漾,甜糯糯地说,“哥哥吃。”
铁蛋喊了两声“糖儿”,糖儿没有理会他。他见糖儿满心满眼里都只有秦漾,有些生气:“喂!秦谧!你听到我刚刚说什么了吗?”
糖儿说:“我听到啦!你说你腿酸!”
糖儿看都没看他一眼,往哥哥的碗里夹了一块辣豆腐皮,又加了两条豌豆,再放了两根炒笋丝。秦漾的碗里叠成了一个小山丘。秦漾说:“你自己吃吧,我够吃了。”
糖儿“哦”了一声,缩回了拿筷子夹着菜的小白手。
糖儿这才想到铁蛋,慢悠悠地跟铁蛋说:“先生刚才说他有事情要出去,让我们待会儿自己看书。你可以偷偷懒。”
铁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先生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
糖儿摇摇头:“他没有说过。他只让哥哥看着我们,不让我们出去玩儿。”
铁蛋听完,心里就欢快地打起了小算盘。
到点后,大家从饭堂出来,乖乖回去念书。铁蛋拉住了糖儿,对他说:“许先生不在,我们就逃出去玩吧。”
糖儿吓了一跳,冷静下来后有点犹豫,小声地说:“要是让许先生知道了,他会不会罚我们啊。”
“不会的,许先生不会知道的。我们就偷偷出去玩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了。”
铁蛋见糖儿还是犹豫不决的样子,于是接着怂恿道:“今天是大晴天,外面阳光这么好。你难道想坐在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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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看书吗?那多无聊啊。”
“秦漾哥哥不会说我们的。他肯定也不会告诉许先生。我们早点出去,早点回来,好吗?”
糖儿耳根子软,有点心动。铁蛋经过一番坚持不懈的怂恿,终于成功地说服了糖儿。
糖儿跑到秦漾跟前,扯着他的衣袖跟哥哥说他们想出去玩。
秦漾想了一小会儿,对糖儿说:“别去水边玩。早点去早点回来。”
糖儿点点头。
秦漾从身上摸出几个铜板,牵起糖儿的手,放到他的手心里说:“快去吧。”
糖儿就真的跟铁蛋溜出去了。许先生临走前将院门从外面锁上了,就是为了断掉他们逃学的念头。而糖儿跟铁蛋是从后门逃出去的。后门没上锁,许先生一时大意给忘了。
出去之前糖儿心里还在打战,他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一出门就丢下了所有的顾虑,跟着铁蛋无法无天,自在逍遥了。
他们到了街上,在摊头玩了套竹圈的游戏,只可惜什么都没套中。糖儿说,要是哥哥在,就能套中他喜欢的瓷娃娃了。
他们没敢在街上留多久,各自买了冰糖糕,就从熙明书院的后门溜回去了。
他们走到院子,只觉得静悄悄的。他们正感到奇怪,学堂里传来了许先生的声音。许先生说:“好端端的两个人还会凭空消失了不成?你是秦谧的哥哥,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告诉我,他们俩究竟去了哪里?”
他们从疏窗上冒出脑袋来,只见许先生正站在孔夫子画像前严厉地问话。秦漾背对着他们站在许先生面前。
秦漾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秦谧说他肚子疼,去茅房了。”
许先生用戒尺敲着木桌,边敲边道:“那张林林呢,张林林人去了哪里?难不成也是肚子疼,他俩一块儿去茅房了?”
张林林是铁蛋的大名。铁蛋一听先生点了他的名,浑身直打寒颤。
屋里的孙小二道:“诶,也不是不可能啊,一起吃坏了肚子又心有灵犀嘛。”
底下的学生们哄堂大笑。
许先生猛地敲了下木桌,道了句“肃静”。话音落下,底下很快没了动静。许先生气得脸红了。他又问道:“整个书院里都不见人影,你说说他们去了哪儿!”
这时糖儿将门推开了一条缝。推门的吱嘎声在静悄悄的学堂里很清晰。
糖儿朝里面看了看,终于打开门怯怯地走了进去,铁蛋跟在他的后边。
糖儿知道许先生正在看他们,他却不敢看许先生的神情。糖儿背着手说:“许先生,我们去茅房了。”
糖儿哪儿会撒谎,小脸鲜红欲滴。
两个小孩皆是低头背着手。
许先生拿着戒尺,沿着两列木桌中间的小道,朝他们走去。他边走边道:“你们背着手做什么,把手拿出来。”
糖儿和铁蛋踌躇着不敢拿出来。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对无话。
许先生走到了他们的面前,用戒尺指着他们:“手拿出来。”
他们没了办法,相继将手拿出来。他们的手里拿着冰糖糕呢。
14天赋
许先生不留情面,罚他们抄文章。铁蛋和糖儿抄十遍,秦漾抄十五遍,第二日就得交。先生还要他们在五天里把千字长文《答谢明中丞书》背下,不能倒背如流就要被打手心。
晚上糖儿挨着哥哥抄文章。桌上放着烛台,照亮秦漾认真的侧脸,他抄得专注,行笔如飞。而糖儿坐不住,只抄了六遍就再也抄不下去了。糖儿左右摇摆,晃动坐着的高木凳子,发出难听的吱嘎吱嘎声。
糖儿将毛笔上的杂毛扯下,将沾了点墨的手指往桌沿上蹭。他或是摸摸桌上的灰,或对着烛光做起影子舞。他将两只手并成小兔子的模样,看着小兔子在墙壁上蹦蹦跳跳。
小兔子是要到哪里去呢?它可能是要去找自己的小伙伴。它的小伙伴有小猪、小马、小老鼠、小狐狸还有小鹿。糖儿只会做小鹿的影子,就用双手拢成小鹿的样子,让小鹿在绿茵茵的草地上奔跑。
小鹿为什么跑得这么匆忙?它也许是遇见了可怕的大灰狼。可是大灰狼该是什么样子?糖儿尝试做了几回,发觉自己根本比不出狼的样子,于是就翘起两根大拇指,拼了一个四不像的妖怪来。妖怪有圆滚滚的身体,没有腿,只有两对交叉的牛角。糖儿给它取名为“牛魔王”。
牛魔王想抓小鹿,小鹿撒开腿飞快地跑。它拼命地跑啊跑啊,跑到了尽头,前面是一片山崖。这该怎么办呢?小鹿在山崖上犹豫着。这时牛魔王一步一步靠近了,嘴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凶狠地看着它。
在这个危险的时候,小鹿扬起腿,鼓起勇气朝着牛魔王撞过去。它的鹿角顶在了牛魔王胖胖的身子上,牛魔王被撞得后退了几步,摔倒在了地上。当牛魔王想再次撞向小鹿时,小鹿灵敏地躲开了。
糖儿比着双手从桌子边上滑下去。啪叽一声,牛魔王掉下了山崖,摔成了烂泥巴,再也爬不出来了。
而小鹿呢?小鹿也冲向山崖,化作了一只美丽的小鸟。糖儿用手做成了张开翅膀的鸟儿。小鸟展翅高飞,飞向了蓝天白云。
糖儿一个人对着墙壁演了好几出戏,他自认为这些戏很好看。不过因为哥哥在专心抄文章,没有看见他演的影子舞,他觉得很无聊。
糖儿趴在桌子上,手指摩挲着毛笔杆上刻的字。他一个字也不认识。渐渐地,他感到了困倦,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先是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他想他还得抄文章呢。要是明天交不出,他就要被先生打手心了。他还没被先生打过手心呢。他后来又想,他就睡一小会儿,很快就爬起来抄好文章。
他这么想着,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他也不知睡了有多久。他迷迷糊糊间听见重木椅子被挪动的声响,有点刺耳。他哥哥像是在拾东西。宣纸哗啦哗啦作响,毛笔杆滚到地上,咕咚咕咚响。
哥哥弯身捡起毛笔,放到桌上,然后轻轻推了他一下,叫了声“糖儿”。他“嗯”了声,却困得睁不开眼。
然后他就被打横抱起来了。哥哥托着他的后颈和腿弯,把他放在了床上,又给他盖好被子,掖好了被角。屋里的烛光还亮着,他觉得刺眼,就翻了个身,蜷成一团面墙而睡。
他以为秦漾很快就会吹熄了灯睡进来,可是秦漾理好杂乱的宣纸后,又坐回了木桌旁,似乎还在写什么。
糖儿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哥哥睡进被窝里,自己就不知不觉地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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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糖儿忽然清醒,一下子从床上翻了起来,扯过自己的小衣衫披上。还在睡眠中的秦漾被他给吵醒了。秦漾在被窝里揉揉眼睛,问道:“你怎么了?”
糖儿急得要哭了:“哥哥!我只把文章抄了六遍,还有四遍没抄哪!我要快点起来抄完,不然先生就要打我的手心了!”
“我给你抄完了,你放心。”秦漾扯了扯被子,将下巴抵在被子边上,往窗那边一看,说道,“天都还没亮,再躺下来睡会儿。”
糖儿听了愣了愣,问了一遍:“哥哥你给我抄完了?真的吗?”
秦漾“嗯”了声。
糖儿高兴地缩进了温暖的被窝里,安心地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天亮后他们去学堂,各自将抄写文章的一叠纸交给许先生。许先生翻完秦漾的那一叠,点了点头,接着翻了糖儿的那叠纸。糖儿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生怕先生瞧出那最后四遍是哥哥代抄的。
然而许先生并没有瞧出什么端倪,也是点了点头,以示认可,然后将那抄写的纸都返还给他们。
糖儿拿到后迫不及待地翻了翻,一时间连他自己都认不出哪些是自己抄写的。秦漾是仿着他那稚拙的字写的,还故意涂涂抹抹、圈圈改改,写错了几个字,蒙过了许先生。
糖儿心里那块大石头放下了,午后就跟着哥哥们在院里乱跑乱窜,没了任何束缚。
整个学堂只有秦漾和铁蛋还留在屋里,秦漾一页一页地背着千字长文,铁蛋搓着发红的手,含泪地抄写昨天没抄完的文章。
许先生说到做到,一点儿都不含糊,五天一到就把三个人叫到面前,要他们把千字长文背给自己听。
铁蛋站在最左边,他要铁蛋先背,结果铁蛋只磕磕巴巴地背了一段,再也背不出了。于是铁蛋又被许先生打了几板手心。秦漾连着几天都在硬记,所以背得很流利,只在结尾处有点小磕巴。许先生点点头,让他过了。
轮到糖儿的时候,糖儿把小手别到身后,不慌不乱地背起来。他才背了几句话,许先生觉得不对劲,却没打断他,径自从桌上拿了书翻看。
铁蛋听着听着觉得莫名其妙,他完全听不懂糖儿在背什么。他说:“错了错了!糖儿你是不是背错文章了?”
许先生看了铁蛋一眼,摆摆手让铁蛋安静。先生低头看着书,糖儿背完一页,他就往前翻一页。
糖儿背完第一个字。许先生缓缓放下手里的书,那双清明的双眼直盯着糖儿的脸。他神色凝重地问道:“你……背这篇文章用了多久?”
糖儿有些不安纠起手指来,怯怯道:“昨天睡前背了一会儿。后来阿娘来催我和哥哥睡觉,我就没再背了。”
许先生点点头,垂下眼眸闭上了眼睛,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桌案上,像是在冥想。许久以后,先生睁开眼对他们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去吧。”
铁蛋走出门后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跟秦漾说:“糖儿跟我们背的都不一样,他一句话都没背对,先生怎么就放过他了?”
糖儿也觉得莫名其妙:“我没有背错呀。许先生不是说,要倒背如流吗?我就倒背了一次。”
铁蛋被吓到:“你你你倒背了一次?”
糖儿说:“是啊,怎么了?”
……
许先生在立夏那日来了秦家院子。
方梅知那时正坐在院子里择菜,她见先生来很是意外,连忙起身将许先生迎进了堂屋。
方梅知捧上茶盏,在他对面坐下后,有些局促不安地笑道:“这个……许先生,您这次忽然登门造访,是不是因为秦漾和秦谧在学堂里惹事了?”
许先生摇了摇头,开门见山道:“我今日前来,是为了秦谧之事。”
许先生将当日罚背文章的事情给方梅知讲了一遍。他说糖儿将全文倒背了一遍,从最后一字背到第一字,一字不差。
方梅知一愣:“我只晓得我们家糖儿很聪明,记什么都很快。以前我跟我相公教他认字写字,他一学就会。我从不晓得他还会倒背文章。”
许先生呷了口茶,将茶盏放到一旁,道:“秦谧聪颖,在学堂里也是出类拔萃的。他能即学即用,举一而能反三,从写对子到读文章,样样都出色。那群崽子远远及不上他。”
“哟……咱家糖儿还能对对子呢,我这做娘的还浑然不知。”方梅知笑着说罢,眼波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轻声问道,“……先生方才说学堂里的学子不及糖儿,也不知道那孙家的二儿子……”
方梅知没把话说完。许先生心下已了然,道:“不及,皆不及。孙小二不及,秦漾也不及。”
方梅知听得满面红光,将手交叠着放在腿上,说:“这么说来,糖儿是个神童?”
“秦谧确是天赋异禀,他有潜质。”许先生肃容道,“只是他这块璞玉,还欠雕细琢。”
“……先生的意思是?”
许先生喉咙里卡着一口痰,说起话来嗓音有些哑:“老夫学识尚浅,恐怕教不好他,于是想修书一封,荐秦谧去县城的晴湖书院。”
方梅知一听县城,又听这“晴湖书院”,蹙起了秀眉。这县城的晴湖书院可不得了,还不是寻常人家去得了的地方。
方梅知想了又想,犹豫着道:“先生有意荐秦谧去县城念书,我与我家相公自然是感激涕零。只是去县城路途遥远,秦谧年纪还这么小,不会照顾自己。而且他从来没离开过我们,我还真放心不下他。还有这盘缠和其余的学用钱零零碎碎加起来也要好些吧……”
许先生点头以示自己理解。
“我跟我家相公都相信许先生。许先生当年就是名满县城的神童,有学问又有涵养。倘若是先生教秦谧,那秦谧无论是在县城还是在咱们槐海镇,都是一样的,所以我想……”
“夫人有所不知,老夫一人之力,终究是绵薄的,教不了他太多东西。而晴湖书院中的老先生,皆是辞官还乡的翰明院学士,他们的学问和阅历,尽在老夫之上。”
最后许先生道:“不知夫人可否读过《伤仲永》?仲永最后‘泯然众人矣’令无尽古来人深感惋惜。难道夫人就甘心让秦谧‘泯然众人’吗?”
15决心
当晚方梅知就将许先生来过的事情告诉了秦雪文。秦雪文在饭桌上听得一愣一愣的,听罢喜笑颜开道:“我都没想过糖儿会这么厉害。连许先生都觉得咱家糖儿是个小神童啊。”
糖儿咬着筷子,不明所以:“神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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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秦雪文说:“神童就是说,咱们糖儿打小就很聪明,比别的孩子都要聪明。”
糖儿嘿嘿一笑,笑成了月牙眼。他仍咬着那根筷子,道:“那许先生是说,我比铁蛋要聪明吗?”
“当然哪。许先生觉得你比学堂里的所有孩子都要聪明。”
糖儿乌溜溜的眼睛有点亮,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秦雪文说了一句“快吃饭”,糖儿就乖巧地低下头将米饭上的蛋羹搅拌均匀,用小勺捞着送进嘴里。
方梅知瞧着这一大一小,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她问秦雪文:“许先生想让糖儿去晴湖书院,你觉得怎么样?”
糖儿嘴里嚼着米饭,两腮鼓鼓的像仓鼠。他看看方梅知,又看看秦雪文。
秦雪文斩钉截铁道:“去啊。当然要让糖儿去。既然许先生都说糖儿有天赋,愿意替他修书,我们怎么能把糖儿这条小鲤鱼锁在槐海镇里,自然要把他送去更好的书院念书。”
秦雪文问糖儿:“糖儿想去县城的书院吗?”
糖儿一愣,下意识地看向秦漾,问道:“哥哥会跟我一起去吗?”
秦雪文摇摇头说:“阿漾去不了。糖儿只能一个人去。阿娘也不能陪着你。但是糖儿在那里,会认识许多的伙伴,还会学到很多东西。没准有朝一日,糖儿还能去京都考状元、做个大官呢。”
糖儿皱眉思索着,用勺子搅着饭粒,一下一下戳着碗底。
方梅知道:“你慢慢想,不着急的。就算要去晴湖书院,也要等到今年冬天。等糖儿想好了,我再去告诉许先生。”
吃过晚饭,方梅知和秦雪文将碗筷拾回灶房。
秦漾从屋里走到堂间,要去灶房找水喝时,听见他爹娘在里头说话。
方梅知说:“……这么一算,确实要好些钱。”
“给糖儿念书的钱还是要凑出来的。咱们减衣缩食,总会撑得过去的。”秦雪文在洗碗,水声和碗碟碰撞的声音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秦雪文说:“再说,阿漾也快长大了。等过几年他从学堂出来,也就能帮着家里做活了。你别太担心钱的事儿。”
方梅知将洗好的碗放进木柜上格里,嗓音有点尖细:“过几年?你还想让秦漾念几年书?他都十五了,明年就该从学堂里出来了。你以为就靠你卖馄饨的那点钱,能让俩孩子念这么多年书?”
秦雪文有些无奈:“梅知,秦漾也还只是个孩子。他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他跟糖儿在我心里的分量是一样的。他那么喜欢念书,你叫我怎么忍心让他辍学……再多等个两年吧。”
方梅知轻哼了声:“怎么忍心?咱们都养了他这么多年了,他早点出来挣钱养家怎么了?咱们养他是情分,他为咱家做点事是天经地义。”
秦雪文“啧”了一声,唤了声“梅知”。
秦雪文又说:“你声音轻一些,别让孩子听见了。”
方梅知不示弱地说了句“听到了又怎么样”,嗓音却是低下去了。
方梅知似乎还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可是秦漾没有听清。没过多久,他的爹娘都沉默了,灶房里只剩下了水声和瓷碗哐啷的声响。
秦漾没喝上水,默不作声地推门走回屋子里。他在桌案旁坐下,捧起那本翻旧的《论语》来。他将手指搭在泛黄翻卷的页角上,低头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却是半天没看进去什么。
躺在床上玩虎头布娃娃的糖儿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他爬下床,趿拉着布鞋走过去,将虎头娃娃蹭到了秦漾的脸颊上。
接着糖儿将下巴搁在秦漾的肩膀上,说:“哥哥你在看什么呀。”
秦漾合上书,给糖儿看封面上写的书名,然后回过头看他。糖儿在看秦漾,软绵绵的嘴唇刚好蹭过哥哥的脸。
糖儿眨巴眨巴亮晶晶的眼,笑了。他凑过头去,像平常亲阿娘一样在秦漾脸上啾了一口。
秦漾用手掌托起他的小下巴,说:“下巴太硌人了。”
秦漾拉过他,让他坐到自己的腿上。秦漾靠着椅背出神地想事情,任糖儿抓起桌上的纸笔写写画画。
糖儿画了有一会儿,忽然抬起毛笔尖对哥哥说:“我画了个铁蛋。”
秦漾听了把糖儿往上提了提,然后低头看了一眼。嗬,那张宣纸上画着一只王八。秦漾轻笑出声:“坏心眼。”
糖儿搁下笔,捧起那幅画道:“铁蛋他以前也画过我,把我画成了一只很丑的老虎。可是我不属虎,我属小白兔!”
秦漾说:“老虎是万兽之王,糖儿是小霸王,铁蛋没有画错。”
“可他那时候把我画得很丑!我明天就要把这幅画送给他。”糖儿又拿起笔,在画上添添改改,嘟囔道,“我明天还要问问铁蛋去不去晴湖书院。如果他也要去,那我还是先不送给他了,我怕他生气。”
秦漾沉默一会儿,道:“铁蛋也许去不了,很少有人能进晴湖书院的。你能去,是因为先生愿意为你写荐书。”
糖儿侧过头来看他,指着自己问道:“那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去?”
秦漾点点头:“是。你去了书院以后,没准能遇上海明。你还记得海明吗?去年铁蛋拿了海明的书没还,他姐姐海棠还来过学堂……”
糖儿忽然捂起耳朵蹬起腿来:“哼!我不听!”
“我不想听海明姐姐的名字,也不想听她的事情!”糖儿撒泼,蹬腿蹬得椅子都挪动起来。
秦漾搂住他的腰,让他没法乱动,皱起眉头疑惑道:“海棠上个月从京都回来,不还给你带甜糕了吗?你怎么还是不喜欢她?”
“我就是不喜欢她!谁让她跟我抢哥哥的!”糖儿气鼓鼓地说,“一块甜糕有什么稀罕的,我要去晴湖书院,以后去京都考状元做大官,带哥哥吃遍京都所有的甜糕!”
糖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说要去晴湖书院,第二天清早就气昂昂地跑去跟阿娘说自己想好了,冬天就去县城念书。方梅知没想到糖儿这么快就做了决定,意外之余,心里头还是高兴的。她想糖儿真是长大了。
方梅知要是知道糖儿下定决心去晴湖书院,只不过是为了将来让哥哥吃上京都的甜糕,估计会哭笑不得。可是糖儿没说,她也没问。
这天傍晚方梅知就去了许先生家一趟,与他讲起修书一事。许先生自然是欣然应允。
可方梅知临走时,许先生说了些让她匪夷所思的话。
许先生说:“老夫荐秦谧去县城书院,本意是要他勤学磨砺,切莫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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