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剑修观察报告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鹤隐楼
晏重灿颔首:“晚辈知。”
“你必定在想,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是。”
思长老抚掌笑道:“你不必介怀,平日小打小闹,偶然私心,偶尔邪念,我们自不会理会,若终日监听数千弟子,我们三人也撑不住哦。”
被猜中心中所想,晏重灿不禁面颊微红。
“心性我们已知,接下来便进修道室吧,若能在一刻内出来,我们自许你内门弟子身份。”
晏重灿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差不多就算进了宗门了,忙跟着他们进去。
修道室在地下,据说有二十道关卡,司决当初以十岁稚龄闯入第十五关,打破宗门从古至今的纪录,当真是传奇。而寻常欲入门的弟子只需在一刻内闯过三关就可获得弟子身份,可见其难度。
因为晏重灿已有筑基修为,三位长老自然将关卡难度再度提升至筑基境界。
在幻境内时间流速与外界并不相同,幻境内十二个时辰也不过外界一盏茶的时间。
第一关考的是耐力,沙漠千里,徒步行之。
以筑基修为来说,这也不算太难,拼的不过是一口气罢了。
晏重灿在虚界不说娇生惯养,但也是从没受苦的,平时除去学些东西,什么也不用做,成日养花逗鸟,还受着一众姐姐宠爱,哪走过这么多的路?
“若让她们知道我今天走的这一遭,只怕又要唠叨几天了。”晏重灿脑海中掠过几位亲近姐姐心疼的脸,不禁笑出了声“只为了你们,我也一定会走完的。”
观长老此时坐回了蒲团,端起一杯已经凉了的苦茶:“你们认为这小辈如何?”
“修为尚可,根基不稳,未经风霜,不敢妄作结论。”
“我倒觉得有些期待,他心有执念,与那些一心向道之人却是不同,有执着之物,方能做超常之事。”闻长老道。
观长老奇道:“我说你这老头,你这话岂不是认为‘道’无用?”
闻长老摇头笑骂:“非也非也,你怎得也糊涂起来了。我是说,比起难以捉摸的道,自然还是七情六欲更牵动人心。情之一物,当为天下第一试炼啊。”
“哈哈哈哈哈,你莫不是也动了凡心?怎么?都大乘之境了,还想子孙绕膝一把?”思长老一口茶吐了出来,笑得打跌。
看他们明明知道自己说的不是情爱,还要强行打趣自己,闻长老把袖子撸了起来。
顷刻间仙风道骨的三人就打成了一团。
站在一边闭目养神的司决:“……”
“呼……呼……”
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落,晏重灿腿脚发软地跪倒在地,千里终于行完,天地焕然一新。
“试炼者,请打坐,静心。”
空间内突然传话,晏重灿喘息着回了“是”,依言照做。
接下来他将与三人论道,第一位是大儒,第二位是僧侣,第三位却是一个稚嫩小儿。
前两者倒还好,这种论道为的不是考察学识,单纯为看他的本心罢了。修道之人稍有不察,就易堕魔,坚定本心是为最重要。而第三者,自是为返璞归真。管你口吐莲花,管你学富五车,就算有经天纬地之才,又是否能对其平等相待,又是否能将万千道理平凡道之?
晏重灿这回汗流得比第一关还多地多,直说得口干舌燥,头晕目眩。他这算是明白,那贤士门是干嘛的了,想必上山论道之人都是此地的素材。
说了整整两个时辰,最后以那小孩哈哈大笑结束,编钟之乐响起,方才象征他闯过了第二关。
然后就再也没了指示。
晏重灿也不敢动,就这样原地打坐。他实在是累得够呛,干脆打坐休息,反正他估计第三关就是如此,安心等待即可。
心无杂念地又打坐了三个时辰,至此他已花去了一半的时间。
地上三位长老早已又端着架子盘腿坐好了,面前的茶也添了新盏。
“第三关已过。”观长老感知到地下动静“看他能过几关。”
思长老颔首:“能在半时通过,虽不及司决小子,也算天才矣。”
“司决小子,你如何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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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长老问司决。
司决抱剑而立,闻言不动如山:“不知。”
“不知?”闻长老有了兴趣“你也算久经风雨,识人之术炉火纯青,怎会不知?”
“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司决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我不在意。”
其他两位长老吃了闭门羹,不想再招惹他,观长老却仿佛看出了些什么,摇头失笑:“有理,有理。”
晏重灿不知他们在讨论自己,他只觉得万般滋味自己也算尝遍了。大概是为了补偿此前过得滋润舒爽的百来年,短短一天他在幻境里连滚带爬,鬼门关都差点走了几回,才恍恍惚惚听到了时间已至的钟声,幻境撤去的瞬间他便彻底陷入了昏迷。
隐隐约约还听见长老的声音:“第九关,此子果真资质非凡……”
第7章第七章
“醒了?”
观长老笑眯眯地看着晏重灿。
“晚辈失礼了。”晏重灿赶紧爬起来,向他行礼。
“闯过九关可是大才,谈何失礼?你若不晕,我们这些老家伙才觉得丢份呢。”闻长老是越看他越喜欢,这小子多好,像那葛妹子,长得讨人喜欢,说话也甜。
司决咳了一声。
“知道了知道了,我已经传了口信告诉宗主,只要他拜了师,弟子的份例马上就会送来。”闻长老白了他一眼,瞧这护短的性子,也不知是学的谁。
这三个长老虽然修为高深,但是身份特殊,决计不能徒,否则容易有失公允,所以他们本打算让司决带他去各个洞府拜访拜访,哪想还没说出口,一个中年人模样的男人便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哟,这不是吕怪么,稀客啊。”思长老乐得开他玩笑。
吕赓雅朝他呲了下牙,转而仔细盯着晏重灿看,绕着他转了好几圈,从头看到脚,宛如在打量一件瓷器。
晏重灿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这男人能被长老称为吕怪,想必修为也不凡,再看他长得英俊儒雅,气质卓然,只是眉眼间总留有一分疯癫之感,令他有些害怕。
“不错,这小子不错,我带走了。”
“你当买菜呢?”观长老年纪最大,忙站出来主持公道“宗门里多的是大能,你别想在这占便宜。”
吕赓雅闻言怒了:“这么多年了,当初司决小儿想入我门下我都没肯,能被我看上是他的荣幸,他还敢不从?”
“我说吕疯子,你也知道这么多年了?今儿你要不说出要徒的原因来,我们是绝不可能放手的。”思长老也掺和进来,要是往日,他们根本不会管人徒之事,只是这回当事人是难得出门的吕赓雅,宗门鼎鼎有名的疯子,就是心如止水如他们也忍不住逗上两逗。
“你要理由是吧?我就和你说道说道。当初是我眼瞎,没看出司决有哪里好,这才被万景清捡了便宜。现下好不容易有个闯到九关,模样也还端正的,我可不得过来看看?再者说,你们也知道我的喜好,凡夫俗子我是瞧不上,但他不一样。”吕赓雅手快如闪电,捉住了晏重灿的腕子“我不信你们没看出来,他呀……身上有仙气,玉髓玉骨……”
晏重灿刚想说一句“不敢当”就听吕赓雅大声道:“不是人啊!”
晏重灿:“……”
“我且问你,你想学什么功法?”
见问题终于问到点子上,晏重灿松了口气,认真道:“当是修剑道。”
“好!那么你可知,泓玄宗上上下下,剑之一道,万景清可称第一,却只有我能与他相当。”
晏重灿双眸发光,动心了。
吕赓雅再放绝招:“我看你和司决关系不错,你又可知,他独占一山头,而只有我的山头与他相邻,数步便到?”
大善!
这样岂不是就能日日见到司决?日日见到司决就等于能时时观测,时时观测就等于能彻底了解他的禀性与他交好,这就等于能趁早给姐姐选上如意道侣!
晏重灿当即跪下:“师父!”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吕赓雅双眼都笑没了,将晏重灿搀起“随我回山,再做拜师宴。至于司决小子,你就去掌事房走一趟,把小灿登记在册,领了份例回来,切莫亏待!”
怎么说这也是大前辈,且与他师父相交甚笃,司决也愿意帮着走这一趟:“是。”
三位长老见事已成,热闹也看够了,立马将几人赶出了明镜堂,今天可真是耽搁了他们吃茶聊天。
吕赓雅好不容易有了个徒弟,再也不是孤家寡人,只恨不能瞬间移动到自己的山头,一路紧赶慢赶,揽着晏重灿的肩飞得风驰电掣,只一会儿就到了他们的山峰。
翠山挺拔秀丽,仰脖不能望尽,山下立一石碑,上面却是空白。
“我曾说,待有徒弟,我再为此峰赐名。今终得一佳徒,也是时候了。”
话音落下,吕赓雅以剑气作笔,袍袖飞扬间,三个遒劲大字立时刻好。
“燕飞峰,你看可好?”
晏重灿眼眶一热,一揖到地:“徒弟当一飞冲天!”
“晏之一字,过于温柔,不若生出羽翅,化燕而飞。”吕赓雅领着他往上走“我看你和燕子倒是颇像,灵动仁善,无甚不好。”
晏重灿自是了然他的用意:“徒弟明白。”
一路赏景闲聊,一个时辰终于到了山顶,果然两山之间垂着一座吊桥,桥身颇为致,桥下云海翻腾,仙意渺渺。
“过了桥,就是司决的居所。”吕赓雅道。
“知道了。”
“拜师宴也不需什么规矩,我这地方清净,我做一桌小菜,打一壶热酒,你我师徒二人吃吃饭,说说话,就算作拜师礼礼成吧。”
晏重灿本也不是什么拘泥之人,立马笑开了:“既如此,师父歇着,还是我来做吧。”
“哦?那正好,也让我尝尝你的手艺。那边有田地,什么菜都有,你尽管摘吧。”
“是。”
此山有竹有树,有花有草,还有良田小湖,堪称世外桃源。
晏重灿兴冲冲地去看菜,恰巧遇上办事回来的司决。
“份例。”
“谢谢,你今夜来燕飞峰吃饭么?我掌厨。”
司决长睫掩住眸中情绪:“拜师宴,外人不便打扰。”说罢,便顺桥离开。
晏重灿看他稳步走在摇晃的吊桥上,再看那云蒸雾绕,群山衬托,愈发觉得司决这身姿当真是仙人模样。
份例除了弟子应有的衣物、基础法决、身份名牌、月钱,还有整整一袋象征贡献点的纸票,少说也有一千点,字条上说这是他采摘夜魄草的功劳。
把东西放好,菜也摘好,晏重灿撸起袖子进了庖屋。
起锅时,突然听见外面声响,透过窗户一看,却是吕赓雅。
他现在只穿了件外袍,披头散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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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着酒,就那样躺在了崖边的怪石上,嘴中还在豪爽地吟诗,间或喊上两句:“好诗!”
晏重灿:“……”
他便边听着他胡言乱语,边做菜,诗喊完,又听他仿佛有些醉了,挑衅起对山的司决来:“小子诶!你知不知道这部经书的意思?你读过书没?”
光挑衅司决就挑衅到他做完最后一道小菜,本以为司决不会理他,就在吕赓雅正喊得畅快之时,几道剑气越桥而来,直接贯穿了他身下的怪石,吕赓雅险些颜面尽失地跌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吕赓雅不怒反笑,观之神情是真的觉得好玩,可见这不是第一次了。
晏重灿不禁很同情司决。
“师父,请上座。”晏重灿把饭菜摆好方唤他。
“好菜!有菜有酒,有人陪,人生何憾也。”吕赓雅坐下后频频下箸,显然满意之至“明天也给司小子送点,让他嫉妒嫉妒我。”
“好。”
吕赓雅突然凑近他,好奇道:“对了,你是怎么和司决好起来的?”
“这……只是偶然碰上,便顺路同来了。”
吕赓雅也不知信没信,又问:“那你,可知他到底是什么人?是什么身世?”
晏重灿便睁着大眼睛乖乖地顺着问:“是什么?”
“嘿嘿,不告诉你。”吕赓雅自斟自饮。
晏重灿:“……”
“我不说,你想知道,自己问他去。”吕赓雅补充道。
“嗯。”这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交上心了,晏重灿心里叹气。
这一桌饭菜他们因为畅聊,直吃到深更半夜。
吃完,两人还要拿着酒在月下继续。
吕赓雅把自己的底子掀了个彻底,他如今四百多岁了,当初也是天才般的妖物,十五炼气,二十筑基,而立金丹,此后二十年元婴,三十年化神,百年大乘,却没再往上一步。
“为师是在等你啊……”吕赓雅打了个嗝“以我的资质,到虚境,再到飞升,百年足矣,到时连个徒弟都没有,岂不是虚妄!”
晏重灿也喝得双颊通红,抱着酒坛连连点头:“师父真厉害。”
“可不是嘛,当年,天下多少仙子仰慕于我,数也数不清。”吕赓雅眉飞色舞“以你的年纪,恐怕不知当年风靡修真界的第一美人,莫清莫仙子,那时,天下修士,只有我能与她月下共饮,羡煞万千之人哟。”
莫……莫清?
晏重灿酒醒了一半:“师父说的莫仙子,可是左眼眼皮有一点红痣的莫清?”
“怎么?你也认识?”吕赓雅瞬时来了神。
“不,不认识,只是听说过……”
“我说呢,那莫仙子钟爱英俊威武之人,你定是入不了她的眼。”
晏重灿只能干笑着点头,心道,是啊,可不是看不上自己,现下自己不就是被派出来寻找英俊威武的人了么?
不想了解他们的往事,他是不信吕赓雅和自家大姐头有过姻缘的,忙把话题引向别处,一饮一啄间天光便即将大亮了。
“今夜忘形了,去睡吧,修炼之事待醒来再说。”吕赓雅说着就伏在怪石上睡着了。
晏重灿便强撑着拾完残局,再依言回房沉睡。
自此他就算真正在燕飞峰落了户。
相处几日,也了解了吕赓雅的部分脾性。他是真有些疯病的,正常的时候衣冠博带,风度翩翩,发作的时候袒胸露乳,饮酒作诗,更疯癫的时候,便是提剑出去找人打架,多是找万景清,一打短则数个时辰,长则十天半个月。
但他教起人来倒正常得紧,深入浅出,只看教导弟子的模样,简直比凡间先生们还要正经。
这段时间,葛慕云也上山来找过他,想看看他过得怎么样。有闲的时候,便带着他在宗门走走,熟悉一下地形和人。
只有司决再没了动静,除了第二天去送过一回饭后,他再不敢贸然去决云峰寻他。
在燕飞峰的日子平静异常,有吕赓雅凶(或疯)名在外,也没有不长眼的人来找麻烦,更没有其他弟子那些莫名的事务缠身,作为吕赓雅的首徒,甚至可能是唯一一个弟子,他虽未露过几回脸,但地位却是水涨船高。
前几个月吕赓雅抓他修炼抓得很紧,打基础是最为重要的事,更遑论他的剑法深奥奇妙,所以晏重灿很是疯狂修炼了好一段时日,直到吕赓雅有事外出才稍微松散一点。
也就是这一次下山,满宗门传得风风雨雨的传闻他隔了几日总算知道了。
“司决怎么会受伤?”晏重灿又惊又急。
那弟子耸肩道:“只听说他遭了其他宗门围攻,从两名金丹前辈手下死里逃生。”
“金丹?我常听说司决修为可当金丹……”
“那可是两名!再如何跨境界,他也还是筑基啊。”
晏重灿忙问:“那他情况到底如何?”
几名弟子打了个太极,一起散了:“那可是大师兄,我们连面都没见过,晏师兄你和他关系好,你去看看不就行了?”
是啊,晏重灿恍然大悟,都怪自己太忌惮司决那副冷淡的模样,以至于连探伤都不敢。
想想司决这德行,恐怕是连照顾他的人都没有,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思及至此,他到医馆用贡献点买了些药,飞一般地去往决云峰了。
“希望没事。”晏重灿忧心忡忡。
第8章第八章
两个童子生得粉雕玉琢,正坐在屋外的台阶上数蚂蚁。
“好像有人来了。”一个童子道。
另一个童子皱皱鼻子:“谁敢来啊?”
“啊呀,真来了,是住在对面的那个人!”
有客来,两个童子连忙站起来,迈开小短跑过去迎接:“晏哥哥,你是来看主人的吗?”
“他的伤可还要紧?”晏重灿眼中透出的担忧不似作假,童子也颇觉温暖,并不客套:“前几日宗主和医师来看过,说捱过这几天就无大碍了,最近是有些难熬。”
听到这话,晏重灿更是紧张:“那他现在可方便?”
童子眼睛滴溜溜转了一下:“主人不喜我们近身,我们也不知道,不过主人待你特殊,我去为你通传一下吧。”
说罢,这童子便推开门,从门缝里挤了进去。不过一会儿,他撇着嘴出来了,朝晏重灿摆了摆手:“主人说,‘探望无用,退下吧’。”
晏重灿倒对这个推拒并不意外,立在外面半晌,将买的药递给童子拿着,扬声道:“司师兄,我随家姐也学了一些医术,虽不通,但也算有些独门手法,你不妨让我看看吧。”
屋内依然沉默。
“司师兄……”
似是怕了他再聒噪,晏重灿刚开口,里面总算有了回应:“进来。”听声音,的确虚弱异常。
房间素朴,药香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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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味亦弥久不散。司决靠坐在叠起的高枕上,薄被滑落在腰间,露出他洁净的白色内袍,透过衣襟依旧能见到里面缠满的绷带。他的黑发自肩头散落而下,平添旖旎之感,再除去黑漆漆的双眸,整个人都素白如纸,就连唇也毫无血色,更显得锋锐得不近人情。
他像一株天庭的白鹤芋,仙姿玉貌只可描其半分。
晏重灿怔楞片刻,缓过神来,快步走过去坐在床边:“师兄,你怎么样了?”
“无碍。”
“我为你诊脉。”晏重灿也不管他答不答应,直接探进薄被握住了他的手腕。
司决身体僵硬了一瞬,却也没有挣脱。
这一诊脉,晏重灿的面色逐渐由沉静如水转化为了慎重。他心中着实惊涛骇浪,无法抑制。
司决脉象虽平稳,但这平稳之下却是暗潮汹涌,旧伤沉疴不说,他体内长久积压着一股浩瀚灵力,晏重灿只稍稍一探,心神便险些遭到吞噬。也不知这样充沛霸道的灵力,司决是如何压制的,若有朝一日它们冲破丹田的关口,只怕司决顷刻间就要爆体而亡。
“师兄,你的灵力……”
许是没想到晏重灿能看出自己的问题,司决眼神一冷,将手强行抽出,偏过脸道:“既已看过,便回罢。”
晏重灿不听,迎着他的冷气,盯住他的眼睛凑近了道:“此次重伤已伤到你的根基,再兼之体内大患,内外夹击,怎会好受?不如让我为你施针,能止一些痛也好啊。”
这样的重伤,还要用残忍手段压制不属于自己的灵力,晏重灿甚至无法想象这会是如何的疼痛,若换了他,恐怕根本熬不过一天。身旁没有一个人照顾,孤零零的司决到底是怎样熬过去的,又是怎样做到如此这般平静的?
司决的长睫洒下一片阴影,映着他眼下的青黑愈显憔悴。
不知是不是错觉,晏重灿感觉他面上多了一分脆弱。
“施针。”司决语气好像有些玩味“恐不是这么简单。”
晏重灿见他至少肯开口,忙积极道:“是,我会借金针用灵力为你疏导,若有必要,我更会用神识探测。”
司决静坐许久,骤然正眼看向他,双眸如电,直看进晏重灿心中。
晏重灿知道,他在赌,在揣测,在衡量是不是该信任自己。
神识交融,灵力疏导,等于把整个身体都交给对方,若有异心者,只需几息就能找到他的命门,甚至为他留下陷阱。
又过了半晌,直看得晏重灿心里也打起来鼓时,司决终于有了动作。他将内袍解开,轻轻脱落,优雅地趴伏在了床上:“若无效,我会将你扔出去。”
晏重灿被这句软绵绵的威胁说得浑身酥麻,他的大师兄,若真有了信任,就连说话也多了几分可爱。显然他不知道,他的“扔出去”是真的“扔出去。”
将全套用具取出,晏重灿凝眸为金针过了火,再看向已毫无遮掩的司决。
他的黑发被拨到身侧,堆积如云,使他莫名有了些温柔,而那宽阔的脊背与劲瘦的腰肢更是充满了美感,有力的肌肉构成的背部线条几近完美,杂乱的绷带使躯体显得矛盾又旖旎,就连他趴伏的姿势都仿佛是驯顺的,晏重灿压抑不住地喉结上下滑动。
念了几句清心诀,晏重灿深吸一口,摒弃所有杂念,专心为他施针。
房内的香炉香雾蒸腾,两个童子在外守着炉子煎药,偶尔唱两句法决化作的童谣。
司决许久没有这样舒适了,他常年绷紧的肌肉在少年温柔的推拿与下针中渐渐放松,翻涌的疼痛也渐渐被压制,甚至再也察觉不到,司决警惕地发现自己有些昏昏欲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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