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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媒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霜枝栖月
那么乔荆你的愿望呢?
我希望我们三人永远在一起。
※ ※ ※
谁能想到现实终与愿望背道而驰?
丛生回忆亦渐落了帷幕。
成年后的乔荆孤坐在友人为他准备好的卧室里回忆着漫漫往事。
痛苦憋在胸口终酿成无法治愈的暗伤,蛰伏着随时都等着给他致命一击。
他有些坐不下去了,他想到隔壁还在拾行李的骆攸宁。
他企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想起身,他想逃离。
他走得那么匆匆,他几乎快要逃离成功了,可却在经过拐角,他又陡然顿住了脚步。
原先被关紧的抽屉悄无声息开了道缝,里头包装完好的礼物伸出顶端两撮蝴蝶结。
乔荆伸出手轻轻拨弄了两下蝴蝶结,低声道:“你想让我看这个?”
没有人回答他。
他顾自从抽屉里取出礼物盒。
盒子有些大,金灿灿的纸使礼物盒看起来也如致的工艺品。
他从抽屉的角落摸索出剪刀,才是沿着封口小心将包装盒拆开虞秉文留给他的东西太少,每一份都弥足珍贵,哪怕是这小小的包装外壳。
礼盒拆净,里头致的小玩意怯生生显露了它美好的内核。
除却一片写着“生日快乐”的卡片之外,一架制成摩天轮形状的小音乐盒才是真正礼物。
底座开关轻旋,轮盘徐徐转动,流淌出的曲子便如潺清泉,轻透悦耳。
小朋友的玩意也是虞秉文的喜好。
“我怎么会喜欢这个?”乔荆自言自语道,“你真狡猾。”
他仔细听了好久好久,恍惚忆起这首曲子是首英文歌,名唤《时光远逝》。
他不知道虞秉文是不是故意选得这首曲子,可如今听来,当真是时光流逝。
音乐渐落尾声,摩天轮已转尽一个轮回,座舱摇摇晃晃,里头隐隐约约还坐着几个小人。
他捧着音乐盒看了良久,随后又将其重新摆进礼盒里,原封不动包装回去。
他做得是那么仔细,好像每折回一处褶皱都会是一次时光倒流;好像当他还原整个礼盒,在现实中死去的那个人亦会重新出现在面前。
那个人手捧礼盒笑得犹如六月艳阳,那么温暖也那么炙热,让他从此移不开眼,让他甘作扑火飞蛾。
他唤着他:“阿荆”。
他对他说:“生日快乐。”
短信提示音叮当一声,惊碎了混沌的记忆。
乔荆找出手机,滑屏解锁,是条熟人发来的短信:
「乔董我打听到了。上次给你找的那师傅最近在永宁寺修行,他让你直接去找他。」
礼盒放回抽屉,他合上抽屉正要顺手回了短信,然而哐啷一声炸响骤然从浴室传来。
第二十八章
骆攸宁行李不是很多,除却日常换洗的衣物外也没什么可拾的。
自虞秉文死后,屋里几乎没有太大变化。
他卷高窗帘,使昼夜光暗足以光临这间死寂的卧室;他调好闹钟,让晨时闹铃足以惊醒这间无人的卧室。
他把两人的被子折叠完好,他把虞秉文的手机摆在床头。哪怕他不在这个家里住了,他还是希望一切像往常那般。
玄关的拖鞋、浴室的毛巾、厨房的碗筷,永远是成双成对。这漫长一年多来,他始终是这样度过的,他不肯抹去虞秉文存在的丁点痕迹,他努力地让一切如常,就像那个人尚在人世。
虞秉文只是去出差了,虞秉文只是还没回来。
骆攸宁背脊佝偻孤坐床头,他低下头把脸埋进了掌心,干枯的眼底已淌不出多余的泪水。
自我欺骗所带来的,终将是永无止尽的苦痛。
乔荆就在隔壁,可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是以在骆攸宁开始听到卫生间里传来的声音时,还以为里头是乔荆。
但是水声哗啦源源不断,颇有愈演愈烈的势态。
他站起来叫了几声“乔荆”,可屋外静悄悄,好像根本没有人在。
他怀疑是水龙头没关好,又觉得是不是水管又破裂了。
房子太老旧,只要几天没人住,人气散尽,那些诸如地板撬起、墙皮鼓泡,水管漏水的毛病就一堆一堆来了。
他走出卧室,站在客厅,四处逡巡
客厅空着、隔壁卧室空着、厨房也是空着。
屋里屋外空空如也,乔荆不知去向。
从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咕噜噜声响越发清晰刺耳,骆攸宁一刹那想到那提着斧头的男人。他担心是乔荆出事,几乎撒腿奔进浴室。
好在浴室也是空荡,并无异状。只是洗手台上水龙头被拧开到尽头,不断喷涌而出锈红的铁水淹得瓷白的台盆半满,如同盛了一盆血水。
骆攸宁恍惚忆起前几天似乎停水了,也许是他开着试水时忘了关掉。
他不敢去想那些偏的怪的,只伸长手臂去拧水龙头。
面对的镜子雾蒙蒙的,好像没擦干净。
他不敢去看镜子,水龙头拧试了几次,锈水依旧汩汩喷涌,并越淹越满,很快得从台盆边缘溢了出来,稀里哗啦淌了一地。
惨白地面盛着那滩滩不断拓大的铁水,色调腥红得彷如谁的脖颈间淌出的稠血。
骆攸宁往后退了两步,他忽然觉得浴室里很暗。
临窗误入的阳光不见了,穹顶低悬的灯光暗淡了,恶鬼张开了他深重的怨念,巨大的阴影遮盖而来,沉闷的昏暗如同压城的乌云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想从浴室里逃出去,可是他双足就像被钉在了原地,忽然之间他动不了。
呼吸愈发急促,冷汗从额间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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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他听到对面镜子传来的声音。
哐啷啷哐啷啷
好像有人要从里面挣扎着出来。
骆攸宁猛地抬起了头,电光火石之间,他看到了镜子对面站着的那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
他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到他的恶意。
他向着他飞快地走来,他对着他抬起了斧头他劈头砍来。
头顶的灯管在那瞬间随着镜子一道炸裂,巨大的碎响震得他耳膜发疼,而劈头盖脸飞溅来的玻璃碎片更是掉进了他的头发衣领间,划刮得他遍体鳞伤。
骆攸宁以为那巨斧会砍在他的身上,然而身后倏然伸来一只手猛地将他拽了开去,他一下摔坐在了地上。
沉闷的黑暗突然间被陡降的光明击得支离破碎。
穹顶的浴灯明亮,他面对着满地尖利的玻璃碎片,乔荆就站在他身后抓着他的衣领。
“你又看到那个人了?”
骆攸宁迟疑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乔荆扶他起来,小心替他摘去发梢间玻璃残渣:“去把衣服换了,我们走吧。”
等两人拎着行李回到车里时,时间已近中午十二点了。
日头正盛,曝晒在阳光下汽车里外皆是滚烫。
乔荆开了车门通风,又将车内空调调到最冷。
骆攸宁站在车对面,双目茫然无措。
乔荆注意到他脸颊间还残留着细碎血痕。雪白皮肤之上蜿蜒的血痕便如瓷人身上的裂纹,一横一道显眼刺目。
两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待车里温度下降,又一起坐上了车。
乔荆不急着开车,只等骆攸宁系好安全带后才道了一句:“我们下午去永宁寺。”
骆攸宁抬起头看他,他想了想,低声道:“求神拜佛没有用的。”
乔荆忽然问他:“你知道后座那瓷罐里装得是什么?”
骆攸宁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摇了摇头。
乔荆低声道:“里面装得是虞秉文坟头的新土。”
骆攸宁茫然看向乔荆,这一刻他脑海里一片空白,恍惚忆起的只有在看到瓷罐那刻所产生熟悉。
“秉文死后那几天,我每晚都梦到他站在我床头欲言又止,”乔荆声低娓娓,不落一字一句,“后来有人替我找了懂行的师傅,他让我头七那天子时取逝者坟头土回家,以特殊方法供养,便可召来逝者鬼魂。”
骆攸宁怔愣半晌,只觉这话从乔荆口里说来就似天方夜谭。
“我只是……想同他说说话,”乔荆道:“他遭横死,阳寿未尽无法入轮回,只能暂留人间做孤魂野鬼。那师傅同我说,与其让他流落荒野,不如请回家供养。”
骆攸宁下意识蜷紧了拳头,再开口时喉咙干涩嘶哑:“那他回来了么?”
“回来了,”乔荆微仰起头,缓缓闭上眼掩去了眼底的沉痛,“当晚我听到了敲门声,打开就看到了他……只是他始终不肯进我的家门。你刚开始说见到秉文的时候,我曾以为你说的是他。”
“不,”骆攸宁摇了摇头,“我也曾以为是他…但原来不是他。他没有来找过我,我看见的那个人从来就不是他……”
“我不知道你和秉文之间有什么秘密,你们不想说便算了,”乔荆不想逼他,只道,“我现在带你去见那懂行的师傅,你有什么事尽管同他说罢。”
第二十九章
永宁寺坐落相邻的古镇,虽也是一处风景古迹,可名声不显,因而人迹罕至。
驾车前往需两个小时,不算近也不算远。
周末郊区,车罕人稀。水泥路年久失修,被来来往往的大型罐车碾出坑洼痕迹。
轿车行过颠簸不断,那瓷罐孤置后座也是左摇右晃,惹得骆攸宁时不时就想往后瞧上两眼,仿佛虞秉文还在,他就笑嘻嘻得坐在那处,满嘴跑火车,车里叽叽呱呱全是他的声音。
乔荆专注开车,骆攸宁也不想吵他,只晃了晃头抛去自己糟乱的思绪。
艳阳当空,炙热透过车辆顶棚,空调冷风呼呼散尽了余热只留丝丝沁凉。
车速渐快,两侧风景变幻,由挨挤矮房至斜削崖壁,从低耸青丘变丹赤峰土,河流蜿蜒贯山穿桥,时见牛羊三两,或站或卧田间。
车外车内一时只有广播的声音。午后时光静谧,吵闹的新闻与喧杂的广告告一段落,唯留轻音乐舒缓哼哼着悠闲的小调。
困倦袭来无声,等拐过高速路口时,骆攸宁已歪着脑袋靠着车窗沉沉睡去。
乔荆倒是注意着他,见状便把广播声音调小,又随手拎起挂在靠背上的西装外套轻搭在了他的身上。
梦境光怪陆离,骆攸宁恍惚穿行其间,耳畔彷闻人声鼎沸,随着他不断前行又渐散无踪,路途尽头是一条长街,两畔路灯林立,吱啾蛩鸣响在夏夜,恰似记忆深处经年的回声。
夜色昏暝,树影婆娑。
骆攸宁看到了虞秉文,沉甸甸的书包吊儿郎当斜坠肩头,他就走在他的身边。
这好像是高二哪个晚自习放课之后。
骆攸宁恍惚记得他们刚跟乔荆在路口分别,两人如往常那般相伴回家。
这晚的虞秉文出奇安静。
骆攸宁能察觉他情绪不对,可问了几遍,对方都跟闷葫芦似得愣不搭腔。
骆攸宁有些烦躁,索性也闭了嘴。
临到家门口那条小路时,两人准备分开的时候,虞秉文忽然飞快说了一句:“骆宁宁,我分手啦。”
骆攸宁一愣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他从听虞秉文口气里听出了沮丧,于是赶紧干巴巴安慰着:“没事,天涯何处无芳草。”
虞秉文笑了起来:“是我提的分手。”
“是和那个叫杜晓晶的女孩吗?”骆攸宁莫名道:“那女孩不挺好的?长得也漂亮,性格也温柔,还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就……”
“不想耽误人家姑娘,”虞秉文低声道,“我后悔啦。”
骆攸宁连忙给他打气:“后悔就赶紧去把人家姑娘追回来,女孩子就是要哄着宠着!男子汉大丈夫,别老犹犹豫豫的!不成事的!”
“笨蛋骆攸宁,”虞秉文叹了口气,旋即虎着张脸对他道,“你把眼睛给我闭上了。”
路灯挺着腰板,昏光暗影里有流萤扑朔。寂寂长街,曳长的影子不离不弃。
他瞅不清虞秉文的表情,只能感知到对方阴晴不定的情绪,他当大虞是失了恋流了泪,不想让自己看到,于是闻言立马闭了眼。
夜深风起,林叶簌簌。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在了自己的眼睫上。
“别动,”他能感觉虞秉文离他很近,温热的气息呼在他的额间,哑沉的嗓音搔得心底发痒,“你脸上有只小虫。”
骆攸宁屏息憋了好一会儿气,等他再睁开眼,虞秉文已经走得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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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虞!”骆攸宁快步追了上去:“你走那么快做什么呢!”
虞秉文重新慢下了脚步,若无其事问他:“骆宁宁,你喜欢乔荆是什么感觉呢?”
骆攸宁想说自己真不喜欢乔荆,可话到嘴边又迟疑了。他想到了之前同乔荆一起看过的那场电影,他想起了电影院那一刹那心动,所有理直气壮的推脱变成了难以言喻的心虚。
“感觉……”他迟疑着、他困惑着,话到口边,声音自觉放轻了,稍不注意就忽略了过去:“感觉像第一次抱猫。”
虞秉文没想到骆攸宁会这么回答,他站在半路琢磨了片刻,忽然就大笑了起来:“傻狗!”
骆攸宁虚踹了他一脚,恼羞成怒:“可闭嘴吧你!”
虞秉文笑了半晌才敛,他叹了口气:“你说我怎么也这么善变。”
骆攸宁不知他到底在纠结什么,他憋了许久,这会按捺不住了:“你到底想说啥呢,一个晚上神神叨叨。”
虞秉文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我又觉得你和乔荆不适合。”
骆攸宁“啊?”了一声,摸不着头脑。
虞秉文问他:“你想和乔荆在一起吧?”
骆攸宁很老实的想了想,又直截了断摇了头:“我也没想到和他在一起。”
虞秉文反问他:“喜欢一个人不就想是和他在一起,看星星看月亮谈谈人生哲理么?”
骆攸宁道:“可我更想我们三个都在一起看星星看月亮谈人生哲理。”
虞秉文仰头想了想,没忍住再度笑出了声:“傻!”
骆攸宁觉得他这声笑得委实古怪,拳头痒痒直想揍他,可刚这厢手刚抬起,面前的虞秉文却倏然扣住了他的手腕。
明明两人身处同样的夜色,明明上头顶着同样的昏灯,明明前一刻他还抓着他的手,可倏然之间两人似被隔出老远。
眼前不知何时泛了白茫茫的雾,长街里有无数苍白人影来来往往,那雾朦朦胧胧割出了阴阳。
虞秉文面目藏在浓雾之中,倏然远去。骆攸宁只听见他哑沉低语,徘徊耳畔虚渺犹如一场不可捉摸的梦境。
“骆攸宁,你该醒了。”
“骆攸宁,醒醒!”
清晰的呼唤刹如惊天雷鸣,与梦境里的声音重合在了一处。
骆攸宁猛地睁开眼睛,骤亮天光惊碎了黑甜乡中挥之不去的魔障。
他身上盖着厚实的西装外套,而外套的主人正微倾过身凝睇着他。他们离得很近,他的手还紧紧拽着乔荆的衣袖不放。
悠古的檀香味熏在鼻尖,骆攸宁骤红了脸,慌忙松手,窘迫低下头:“不好意思,我又睡过去了。”
乔荆自然不以为意,随手捋平衣上褶皱,漫不经心问:“你现在睡觉一直都这样么?”
骆攸宁不明所以:“什么?”
乔荆道,“你睡得很不安稳,一直在说梦话。”
骆攸宁忆着那场昏沉梦境,仍有些懵头懵脑,他分不清是残留记忆在作祟,还是大虞不散的魂在逗他:“我都说什么了?”
“你一直在叫大虞,”乔荆声低音缓,“叫他走慢些。”
骆攸宁愣愣看着乔荆,许久之后,他露出一抹苦笑,“是啊,他总是走得太快。我才一会没追上他,这辈子就追不到了。”
没有多余的劝慰,只有温热的掌心轻揉过他的发顶。
“你至少追上过他,”语半陡断,置物箱里的手机嗡嗡作响,乔荆拿起手机瞥了一眼,随手挂断电话,“那师傅跟我联系上了,我们直接进去吧。”
第三十章
莽苍茂林,有寺孤矗。
一角飞檐斜出一抹色琉璃,沿脊吻兽蹲踞,其势凛凛。斗拱燕巢筑,白鸽比邻稍驻,咕咕两声叫唤,便又纷纷展翅,齐齐飞掠去庭院,留几根飞羽与枯叶寥寥而落。
林梢是雀鸣,深山有泉和。
古刹深处佛经唱诺声声,那红尘喧嚣便如是渐归静默。
车就停在后山车场,乔荆轻车熟路寻了后山寺门直往禅院走去。
一径深幽,一门窄陋。
数丛杂草葳蕤,几处闲花散卧。
禅院中庭老树苍天,余荫若广厦,茵茵密密、垂垂茂茂遮出一院微风清凉。
已有位身的青年等在树下,他手持佛珠正自垂眼观花,闻声抬首,见着他俩便先露了微笑,“乔董,好久不见。”
乔荆颔首算是招呼:“你师父在么?”
“在禅房里,”那青年看起来与乔荆挺熟,引着两人往禅房走去随意道,“师父今天拒了位大客户,就为了等乔董你来。”
乔荆素来冷淡,闻言也只不过道一句谢。
那青年则笑道:“乔董不必跟我们这么客气。师父说了你身有正气,鬼畏神惧,对我们这等行走阴阳之辈,那可是贵人,切切不可怠慢。”
骆攸宁跟在他们后面正是心有惴惴,临到门口时乔荆却倏然停了脚步:“你自己进去吧。”
骆攸宁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乔荆别开视线,轻声道:“去吧,我就在门口等你。”
骆攸宁默然片刻,最终再无多言,独自进去了。
屋门开合,乔荆看着骆攸宁的背影消失在门缝间,旋踵径自去了中庭。他前脚刚伫,那青年也跟着走了过来。
乔荆只知道他姓穆,他师父也总唤他小穆。
“他们一时半会也出不来,”小穆眉目狭长,眼眸灵透,笑起来颊边梨涡浅浅泛,看着平白添了几分少年稚气:“刚巧师父近日晾制了批暑茶,乔董不如同我尝个鲜味?”
永宁寺地势极高,禅院则是临崖而建。
崖畔老树垂垂,余荫里另置竹亭,亭中桌椅齐全。
坐亭凭崖远眺,可观千峰攒聚,得见万壑凌厉,目尽长空闲,正是清荣峻茂,幽景雅致。
紫砂炭炉盛来清冽山泉,武火煮水,文火烹茶。
“这是师父亲自采来晾制的,”泥壶微倾,金褐茶汤款款入杯,以竹镊轻夹杯沿奉到桌前,小穆道,“这茶原是好茶,可惜这夏日炙烈,此茶因时而生,喝来不有涩,乔董可别见怪。”
乔荆屈指扣桌以礼:“春茶回甘,暑茶苦重,各有滋味。”
小穆闻言笑了起来:“乔董说得是,这苦也有苦的风味。”
这小穆极为善谈,天南地北信手拈来,闲话恰到好处,丝毫不让人觉得聒噪。
两人不知怎地说到了算命之事。
小穆问:“乔董,你家可找人替你算过命数?”
乔荆跟这青年已是熟络,闻声直言:“我不信这些。”
小穆怪道:“你明明遇到过,为什么还是不信?”
乔荆显然不想多谈,只道:“遇过不代表就有。”
“也是,若是你信了那才是真奇怪,”小穆笑嘻嘻道,“乔董你别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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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生辰八字我是偷偷从师父那看的,还请你千万别告诉他。”
乔荆无可无不可。
小穆见他不以为然,不由面目稍肃:“乔董有所不知,你是土命逢辰巳,虽有一身这身正气,可这正气之源却是来自于你那童子之命。”
童子之命?这说法乔荆倒是头一次听说,他不由来了兴趣,微抬眼朝他望去。
小穆见状,忙继道:“可但凡有童子命者,不是体弱多病少年早夭就是情薄性冷终身孤寡。您逃过了这年少之劫,本是躲不过那终身孤寡。但现在有人赠你一段姻缘。”
“姻缘?也能赠?”
“当然”,小穆眼露狡黠:“而且这赠你姻缘之人与你最最亲近。”
“是他?”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浮上心间,转眼又消散而去,乔荆道,“他有甚姻缘可赠,自己不都……”
小穆卖足了关子,此刻才慢条斯理接了后茬:“上回您来找师父的时候,师父就觉得奇怪。你那朋友不论是命格还是面相都该是福禄双全之人,怎么会落得那般横死的下场。”
乔荆抬杯饮茶,看起来一副漫不经心。
小穆眼瞅着乔荆,缓缓低了声音:“后来师傅算了算,发现他竟把他的命与姻缘全赠给了别人。”
扣着茶杯的手指不由一紧,乔荆道:“你说他姻缘赠给了我,那么他的命赠给了谁?”
小穆反问他:“乔董心里难道还不清楚?”
乔荆沉默了。
小穆反而长喟了口气:“乔董,他把他最宝贵的东西全赠给了你,你就别在责怪他了。”
乔荆微微一怔:“我从来没有……”
小穆诘问他:“你敢说你没有丝毫怨?没怨他替人挡灾惨遭横死,没怨他把那些重担全甩给了你?”
乔荆哑然,恍然间想起得却是日日夜夜在他家门口徘徊的那抹高大的身影。
暑茶太涩,浸得他唇舌发苦,苦意滚过喉间,满腔尽忿:“何止是怨?我甚至恨他。我甚至想过,死得为什么是他,而不是……”话到嘴边戛然而止,乔荆沉声道,“那你说,如果没有我们,他是不是就能一生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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