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在上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苏城哑人
草原的天穹低得似乎出手可摘流云日月,通透无瑕,如凝碧淬冰。
两人混在一个小部落,白日跟着放羊纵马,晚上围着小火炉温存,不知不觉间就从夏天待到了冬天。
草原的冬极冷,萧乾不让方明珏出去放羊了,怕风太大,把这老胳膊老腿儿的瘦老头给吹跑了,就把一半的羊都卖了,剩下一半宰了腌肉。然后天天极其奢侈地从外面买东西吃,被隔壁帐篷会过日子的老大哥教训过好多次。
草原上的大雪说来便来,雪来了便更冷。
这一夜阴风怒号,风雪狂澜,如脱缰的马群,四处横撞,穿行在帐篷之间。
方明珏睡着睡着,忽然觉得有些冷,伸手去摸萧乾,却摸了个空,便悄然睁开了眼。
一丝光亮透进眼里。
他还有些迷糊,见萧乾坐在角落的凳子上,低头不知在干些什么,正要说话,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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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看见萧乾抬起了脸,将一豆小小的烛火挪进了些,用竖起的木盒半遮住朝向床的光,继续低头。
方明珏的眼彻底睁开了。
他刚才看见了,萧乾抬起的脸沁满了汗珠,眉头紧皱,像是强忍着疼痛。
神思清明,再看过去,便看清了萧乾的动作。他拿着一盒药膏,在腰腹上抹着,揉了会儿,又挽起裤脚,在腿上抹。
萧乾抹完腿,刚放下裤腿,一抬眼,便看见方明珏站在面前,定定地看着他。
彼此沉默了会儿,萧乾把方明珏往前拉了拉,捏了捏他的手。方明珏也老了,手掌不复年轻时的光滑白皙,也带着层薄茧,但萧乾还是总要捏来捏去,仿佛把玩的还是什么美人的手似的。
“都是老毛病,不疼。”萧乾道。
方明珏站着,微微低头,便看见萧乾的发顶。青黑不在,华发已生。他老了,比他还老得快些。
“回去吧,”方明珏蹲下身,微仰头望着萧乾,“给你治病。你要长寿点,死在我后面。”
萧乾笑了,眼角的笑纹层叠,眼瞳蒙着昏黄的火光,仍是个英俊的小老头,“好,听你的。”
时隔多年,离家出走的太上皇和镇国王双双回京,皇帝出迎十里。
半年后,皇室重金召集天下名医。
两年后,护国寺钟声九九合为八十一声,满城素缟。
太上皇寝宫太极殿内,萧乾靠在榻上,浑浊的眼珠闪过刹那的清明,虚握着方明珏的手掌猛然一紧,声音嘶哑道:“是我食言了……我这么重,也不知……也不知你这小身板……抱不抱……得动……”
声音渐低,直至虚无。
方明珏坐在床边,感受到那只手慢慢失了力道,由紧握再次松开,虚虚盖着自己的手掌。
温热渐渐变得冰凉。
方泽颢站在一旁,狠狠闭了闭眼,泪如雨下。
方明珏在位时忙于政务,方泽颢全靠萧乾操心,小时候带着掏鸟蛋练武功,胡作非为,长大了给他求板正的曾子墨教治国,拎打细算的徐慕怀授心机,可谓亦师亦父。
“泽颢,”方明珏忽然开口,神色如常,似乎没有半点悲色,“传下去,护国寺敲钟吧,要九九八十一声的。”
方泽颢猛然意识到什么,抢前一步:“……皇叔!”
方明珏漠然看着他。
半晌,方泽颢颓然后退。
方明珏转身去抱萧乾,试了试,还是背过身去,把人扶起来,背上去。晃晃悠悠出了殿门,下台阶,方明珏被压得直喘气,忍不住道:“你这老头子,死了还得折腾我一把,真沉……”
两个相叠的身影慢慢下了汉白玉阶,晃晃悠悠,渐行渐远。
不需霜雪,已然白头。
乾景帝十八年,镇国王薨,太上皇扶灵至东山,合葬皇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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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墨白脱了衣衫, 顿觉轻松,睁眼看着榻前忙碌的身影,侧颜在灯火下格外柔和,她楞楞地望着她,在人近前时,伸手拉住她。
将自己新娶的王妃拉至榻上,起身压住她,迷蒙的眼中带笑,指尖摩挲着王妃的眉眼,笑得如同孩子,“我喜欢你在冷宫的时候,我想着带你走,你不愿意还打我”
王妃心中一震,努力让自己镇定,如同做梦一般,她不知王爷说的是谁,但她知道王爷醉了。
她呆了呆,吓得不敢回话,眼泪从眼角流出来,她想要后退,却恍然发现自己被王爷压在榻上,心中已是兵荒马乱,她闭起眼睛,既然嫁给王爷,那便是她的人了。
对于她的乖顺,安墨白很满意,醉意作祟,她吻了吻王妃的眉眼,犹嫌不过瘾,便有些粗暴地将她的婚服解开。
王妃不敢拂逆她,她侍奉王爷几月,知晓她不爱情事,见她解不开衣服,即将气恼,忙自己去解,努力让她欢喜。
她的衣裳被王爷弄得乱糟糟的,自己颤抖去解开,中衣外袍解开后,露出娇嫩白皙的肌肤,肩处线条优美,光洁如玉,将中衣褪尽后,红色的肚兜遮掩着胸前的风情。
安墨白的眼神由虚浮转为欣喜,一动也不动了,从她胸前移开,落在王妃红通通的眼睛上,她轻轻擦了擦,哄道:“莫哭,我不会欺负你的,安阳”
听到这话,王妃哭得更加厉害了,自己抹了抹,不敢与王爷对视,低低唤着:“王爷王爷”
声音绵软,今日的小王妃格外脱俗,红唇微抿,哭过后更显软弱无助,安墨白瞧着心里更加心疼,她与安阳相识多年,自是不愿她哭。
红唇格外诱人,她亲了亲,香甜如美酒,又将吻落在她的颈上,低低道:“你是我的不准去想着别人。”
她觉得应该是被她压着难受,忙侧身抱着她,心肠柔软,拍拍她的脊背,呢喃着哄她。
红烛高燃,新房之内,一夜静谧。
安墨白抱着小王妃睡了一夜,酒过饮后,易上头脑,昨夜如何入房都不记得,怀里抱着柔软的身体,惊得她忙坐起,自己衣裳尚整洁。
侧眸看向王妃时,她的衣裳解开,露出大半风华,她自己脑袋发晕,忙移开眼睛,自己小心起身,去沐浴更衣。
出来时,王妃已醒了,还是怯生生的模样,不过着华服的模样,也尚可称温婉。她看了一眼,便移不开,目光变得极为幽深。
王妃被她直白的目光,盯得脸色发烫,侍女在一旁窃笑,她便大着胆子上前,牵住王爷的手,她的手极为温暖,她腼腆地笑了。
夫妻恩爱,让侍女们也跟着开心。
安墨白摸着王妃的小手,捏了捏她的耳垂,温声道:“请婚奏疏已送上皇城,陛下若是准许,八月十五后,我便带你去凌州城觐见陛下。”
王妃顿了顿,想起昨夜耳畔的安阳这个名字,心下一惊,还是点点头,“妾身都听王爷的。”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秋日清爽,落日之下一片红霞,庭院里的晚菊也开了不少,一簇一簇。
团子在菊花丛里打滚,将一大簇菊花咬住了,迈着后腿直接往外拖,惊住一旁几只小白兔,青草也不敢吃了,都往笼子里钻。
庭院里颜色单调,唯独这些菊花添些色彩,被团子成天地咬,也剩不了几株。
安阳从窗户里看到菊花丛里多了团白色的影子,心知不好,忙出来将兔笼子拎走,免得又被它吃了,吩咐侍女带团子下去洗洗,待会入宫,定会跟着去,太脏了,抱都抱不住。
晚上需入宫赴宴,宫内制衣局早早地将袍服送过来。
安阳平日于衣着上并不在意,出门就着长袍。若是留在府内,便会穿些简单的曲裾。今日不同,她需穿着得体些。
侍女将衣裳备好,等着她来换上,偏偏团子又去糟蹋那些菊花,连带着她身上都染了些颜色,她看着崭新的衣袍,怪道:“怎么感觉太过华丽,太惹眼,换其他的。”
侍女笑了笑,知晓她的性子,上前劝道:“小公子,这些都是常服,是您平日里不注重这些,今日,您若穿着漂亮些,陛下看着会高兴的。”
安阳捏着柔软的料子,她很听话地点头。
待她换好衣裳后,沈洛云走进来,看着青春洒脱的少年,一抹朝气,弯起唇角,透着动人的气韵。她笑着上前打量她一圈,言道:“还是这样让人看着舒服,气质温润,清雅俊秀,陛下定会欢喜的。”
又是陛下,安阳瞪她一眼,欲斥她,又瞧见她今日未穿正装,问道:“阿嫂今日不入宫”
沈洛云替她理理衣冠,言道:“你与侯爷去即可,阿衍便不用去了,今年偷闲,我与他去长街上游玩,外间今日也热闹。”
“我也想去,不如让侯爷一人入宫也可。”安阳又改了主意,这些日子被束缚在府中,后来在宫中住了些日子,许久不曾去长街,今日中秋佳节,长街上行人定是络绎不绝,灯火璀璨。
沈洛云蓦地一笑,打趣道:“与陛下定下名分后,就丢下陛下一人了你就不怕今晚筵席,那些朝臣又给陛下推荐皇夫,你不去守着”
府内侍女都是侯爷精心挑选的,有些是陛下拨过来的,都是心腹,也不会将这番笑言传出去,她们跟着笑了会,就发现小公子脸红了,似是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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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都止住笑意。
安阳愣了会,她是想去外间,不过她更想与奕清欢同去,只是皇帝无自由,也只能想想罢了。
几人笑闹了会,侯爷派人来催,安阳与阿嫂分手后,就登上马车。
与此同时,丞相瀛绰也欲出门,不过他并未携家眷,整理好衣袍,幕僚前来,送上一封书信,言道:“安公主的习惯都记录在内。”
他又折转回室内,细细看后,暗暗思忖,幕僚问道:“相爷为何想起这些,下官观陛下行事风格,并未对昭平公主留有情谊。这些年对她只字不提,也未见二人见面。”
瀛绰道:“文博侯幼子与安阳,二人相貌相似你不觉得有怪吗”
幕僚行走于各家之间,也曾见过文博侯幼子,惊鸿一瞥,也曾惊讶,但多见过几次,疑虑消去,世间有血缘者,面貌相似,也是常事。
他回道:“上官年如同一般世家子弟,文采平庸,难以担当大任,与当年的昭平公主,行似神不似。”
瀛绰不认同,道:“本官初时未见过上官年,陛下若喜欢,中宫之位让予上官家亦可,只是时日久了,本官心中愈发不安。若上官年便是安阳,那么,接下来,朝堂之上必会腥风血雨,难有安宁。”
幕僚不知丞相为何这般惧怕一个孩子,不免奇怪,道:“侯爷是否多虑了。”
瀛绰摆手,道:“你可知老中州王安瑞是如何死的”
幕僚见丞相问话,忙道:“文帝早有旨意,乃是病故”
这都是民间传言,三岁稚子都知,论身体康健,老中州王常年骑射弯弓,甚至胜于文帝,怎么会在无故病逝。
此间秘密,难以告知外人。
他任兵部尚书时,老中州王仍是朝堂上肱骨之臣,虽无兵权,却是皇帝叔父,皇亲贵族,为陛下亲信。与此时的瀛绰,权势颇像。
宫中护卫调遣,只属于禁军统领。瀛绰与当时的禁军统领相熟,听他吐露出只言片语。那日,安阳以计诱安瑞入宫,以毒鸩杀,为防生变,调动禁军守护宫殿。
计策狠辣,部署严密,当时就连安瑞门臣都不知晓此事,皆以为他是因病而故。
其间若无万全计策,怎会蒙蔽天下人。
可那时,主事者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皇嗣,可见,昭平公主之心计,骇人听闻。
且她心性狭隘,睚眦必报,若任由她入朝堂,焉有他们立足之地。
此事知道者,少之又少,中州王安墨白定然不知此事,他沉吟了须臾,命人过来,吩咐一二,又差人去中州告密。
幕僚见丞相眉眼紧锁,忙进言道:“若想分辨也简单,今晚筵席,只需一杯桂花酿,醇香浓厚,安公主对此过敏,一杯可解丞相烦忧。”
瀛绰觉得此计甚好,又不会打草惊蛇,立即允了。
幕僚又献计,“相爷,你可曾想过,若上官年真的是安公主,陛下怎会让她入主中宫,毕竟二人可有母亲情分在其间的,若被天下人知晓,陛下此举必遭唾骂。”
盘古开天辟地,人伦为上,男欢女爱乃是常理,近些年民风有异,女子之间也可成婚,但母女之间,有违天道。
时辰不早,该入宫了。瀛绰起身,随意道:“一则她二人无血缘关系,二则文帝早已废后,这两件事天下皆知,这也是群臣让陛下废她爵位的缘由。”
若真是安阳,陛下一意孤行,他们有何理由可劝谏,再者,陛下并非年少,亦非孱弱可欺,君威赫赫。因此,只能在安氏上找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你是我的。
第71章
满座春风, 碧纱浮绕。
今日筵席设在紫宸殿。殿宇布置格外奢华, 以釉彩描出浅淡金色各样图绘, 晚间烛火将四下里照得极是柔和, 明月光辉如一缕缕轻烟飘入内,清亮的琉璃瓦鳞次栉比, 气势恢宏。
丞相姗姗来迟,不过自他踏入殿内, 就备受瞩目, 安阳一旁坐着, 他是百官之首,座位离御阶最近, 文博侯的位置仅次于他, 距离很近。
他止步于此,淡笑道:“小公子今日格外俊朗,神似安公主, 若不是本官知晓前因,只怕定会将你当作安公主, ”
丞相位高权重, 安阳为显敬意, 在他止步时,就忙起身,身前阴影似彤云压境。听了这番不阴不阳的话,周遭气氛顿觉诡秘,她并不觉得为他气势所迫, 反笑道:“相爷日夜为大周操劳,鞠躬尽瘁,眼力大不如前了,陛下知晓后,定会嘉奖您的。”
“阿年,休得胡言。”文博侯步近,冷冷斥责一声,不过眼神温润,也不像训子,朝着丞相行礼,又歉疚道:“幼子说话失了分寸,望丞相见谅。”
瀛绰被讽,欲反驳,又闻上官彧口中幼子之言,生生将喉间话语咽下,他是丞相,与一个孩子计较,有失风度。
他不免大方道:“小公子说话快人快语,不过方才气度灼然,易让人心生误解。”
上官彧微微踏前一步,神色不悦,言道:“幼子行事无度,与安公主更无相似之处,相爷一再将二人对比,是为何意”
丞相已不想争辩,孰料一向温和有礼的文博侯,却不愿就此罢了。
气氛凝滞,旁人不敢插话,毕竟两人都身居要位。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
大统领苏合布防后,趋步入内,闻见剑拔弩张的局面,微微勾了唇角,讲和道:“侯爷护子,未免太过了些,丞相之语,也是实言。我们都看得明白,阿年与安公主殿下并非同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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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双关,两不偏帮,众人对大统领行事,不禁赞扬。
然而安阳却不怎么高兴,目光落在苏合身上,后面微微蹙眉,无奈道:“陛下就快来了,您安静些。”
声音不大不小,恰巧落入瀛绰耳中,他转身落座,微微扫过众人,其间都有衣袍靓丽的世家公子,琼州世子亦在内,不过神色也不大好,脸上疤痕淡了些许,想来在凌州城遇到神医了。
苏合的到来,让气氛活跃,安阳在一旁看着侯爷,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袖,低声道:“您是故意生气的”
文博侯侧眸看她一眼,问道:“你方才那番话也是故意激怒他的”
“嗯,一劳永逸罢了,他应该与我熟知,不如此番闹大了,他吃亏不说,也让众人不再试图打探这些。”
她心中早存了念头,不可任性而为,但她不是软柿子,岂能让人拿捏。瀛绰此人阴险,明是纯臣,但看他此番行径,便知他有了自己结党之嫌。
朝臣结党,也是常事,本与她无关,但她的身份颇为尴尬,不能让人指点,这样更生杂事,不如今晚将他彻底激怒,他日他再针自己,今夜之事也会让世人怀疑,他是否是携私报复。
那么,他说的话,便会失了一半成效。
至于侯爷与丞相之间,听上官衍提过,瀛绰并不认同侯爷往日里的做法,二人时常政见不和。侯爷今晚生怒,也不会影响二人之间的关系。
不多时,女帝来了,殿内笙歌踏舞,觥筹交错,仿若方才的事件便没有影响他们。
但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的安阳,总感觉有人在盯着她,时不时地扫视一周,窥探的目光便会消逝。
她记得上次是公仪北舞剑胜出,这次好似换了名堂,不少俊秀小郎君出列,搭弓射箭,都心照不宣地想拔得头筹。
一侧的丞相眯着双眸,举起酒盏,饶有兴致地观看这出好戏。
安阳听着那些人热闹喝彩,侧身望着奕清欢,二人距离相近,回眸即可看着陛下出神,眸色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无人在意,她就多看了几眼,直到奕清欢回神,二人目光相撞,她才稍稍收敛,眨眨眼,便又去看热闹。
陛下独坐高位,身旁无人,便有些朝臣上前去说些恭维的话,安阳凝神听了几句,无外乎官场上的话,她便失了兴趣。
文博侯也随波逐波地上前敬酒,待他回来时,发现安静待在安阳脚下的团子,不知何时冲到了御座之上。安阳低低唤了几声,团子依旧不回头。
果然,还是养不熟的小狼狗。
奕清欢正觉无趣,抱起团子,摸摸了它的脑袋,下面对于突然出现的白狗,都留意一眼,也有人看到是从安阳脚下蹿出去的。
外间,皇帝对上官年有情的事,更加成真了。
不知是何家来的小公子至安阳跟前,举起酒盏,向她敬酒,她推辞了一句,那人眼中闪过失落,便退下了。旁人看向她的目光,都多了诧异。
席间敬酒,乃是常事,她不愿多饮,会驳了人家面子。
她不欲去想,朝臣皆看着门处的箭靶,下场的有些与她是同班,皆执酒盏过来,她推却不得,便小小抿了几口。
实在不想饮了,她就想退出殿外,欲起身,却见丞相过来,同样执起酒盏,身后宫人亦托起两杯酒,敬与侯爷饮了,虚与委蛇一番,化解方才的尴尬,这都是朝臣之间来往的客套。面上化解,但心内是否计较,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待侯爷饮下后,瀛绰又面向安阳,神色温和,颇像慈祥的长辈,言辞恳切,竟矮下姿态,与她道歉。
只是这酒只怕不能不饮,能驳寻常小郎君的面子,便不可让丞相无台阶可下。宫人近前,她似闻到了淡淡桂花香,心中猛地一滞,如何也不敢抬手去接。
众人皆看过来,好整以暇,静静聆听,丞相厚德,敬一晚辈,只怕陛下真有与她有百年欢好之意。
女帝身旁无人,便始终留意安阳。望着安阳不悦的神色,眉眼一蹙,捏了捏团子的耳朵,由着它跳下去。团子四肢并用,拔腿如箭般蹿了出去,不待其他人反应过来,就见一只白狗撞上了宫人的腿上。
来的突然,宫人被撞,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倾倒在地,酒盏哐当落地,殿内顿时寂静下来,团子蹿出殿门外,秦淮立即暗示门旁的宫人去跟着。
安阳接酒的双手滞在空中,宫人则匍匐在地,急忙向丞相请罪。
瀛绰眼中闪过杀意,笑意倏然一敛,冷冷瞪着宫人。安阳面带笑意,俯身端起食案上的酒盏,笑颜如花,诚恳道:“是我的团子辜负了丞相美意,我向您道歉,再者应该由我敬您才是。”
她笑着仰首饮尽了杯中酒,辛辣滋味,顺着喉间落入腹中,她不耐地微微蹙眉,落入她人眼中,便是不善饮酒,但还是给予丞相面子。
她饮尽酒,宫人还跪地不起,瀛绰眉眼间的怒意稍稍退去,扬手吩咐宫人起身,本就不是她的错,再计较,天子跟前,就显得他苛待他人。
他也抬手,将杯盏中的酒饮尽,恰好此时,射箭那处传来鼎沸的欢呼声,众人不解,循声而望,箭靶上稳稳插着一只羽箭,世子轩辕易方将弓递于旁人。
奕清欢被这厢的少年郎带动,也趋步走下台阶,立即有人奉上弓箭,她随手接过,笑道:“朕且陪你们乐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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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时有人欢呼雀跃,陛下出自军中,宫中多年亦不曾将此落下,他们久居皇城之内,不曾见过陛下展露身手。
只见陛下轻易将弓拉满,唇角微挑,眸中沉淀着一泓柔和的泉水,瞬息间撤手,箭脱弓弦,直击箭靶红心,与方才那只箭一同插在上面,箭羽微微颤动,发出低低声响。
众人惊叹,方才已有世子一箭落在红心上,再中,劲道与准度,更胜第一箭。
世子也露出讶然神色,很久前就曾听闻奕清欢武艺不俗,与漠北草原民族相争,在劣势之下,都可扭转败局。军事能力不亚于任何一个男子,更不输于他的父亲。
不过,她既能百步穿杨,在凌州城下那一箭,却失了水准,有些奇怪。他回身在殿内寻找安阳身影,属于她的位置上已无人了。
与此同时,奕清欢也在张望,方才那杯酒,只怕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该彻底醉了,既无她的身影,也无秦淮。
她也安心了,再回身时,连世子也不见了。
殿内空气污浊,反会让人愈发头晕,安阳一人寻了空挡,独自溜出来,虚晃着脚步,走了几步,身后有人跟来,她回望去,是秦执事。
秦淮欲扶她回偏殿歇上半刻,奈何她不愿,道是此刻赏月最好。站在那里,就是不走,十足的缠人。她无奈,只好带着人寻一亭子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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