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的女人们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李浮安
“连花姐姐,我不用喝什么东西,只想睡会儿。”怜月进了锦阳郡主房中,在榻上坐下了。她昨夜被郡主闹得一点没睡,趁郡主不在正好补补觉,那样等郡主回来,即使要她伴眠也可以清醒地提防着些。
郡主不似不通人事的小姑娘,瞧昨儿夜里的胆气和娴熟的手法,倒像风流多年的色鬼似的。
连花笑道:“郡主特意吩咐了,您好歹喝两口。您喝好了,汤婆子也暖好了被窝,再睡不是正好?”
“是。”怜月只得依了。趁连花去小厨房吩咐的功夫独自去了屏风后面换衣,她想尽量少麻烦连花,连花事多,不像她似的,简直是整个王府最清闲的人。
申霄昨日来嘉王府找过锦阳,可惜来时锦阳正好去了宫中未归,今日听护国尉里她的人递来的信,锦阳郡主回王府了,带着怜月一起。便急急忙忙地来了。
明知道来王府见了锦阳对那吴怜月百般宠爱心里会难受,可若是不来,见不到锦阳她更难受。她也试图说服过自己放下,可是她做不到。
若锦阳对女子无意,依着俗例成年嫁与男子倒也罢了。可锦阳既能爱上那吴怜月,为什么她不可以?对于锦阳,申霄志在必得。就如一场战役,锦阳是必争之地,而吴怜月便是要消灭的敌方。
申霄与在院子里忙碌着的丫头们点头示意后,直接推门进了锦阳房中。
“锦阳?”她像往常一样唤道。
正换着衣的怜月忙飞快地把衣服系上,从屏风后走出来对申霄道:“霄姑娘来啦!郡主刚出去了没多久。”
申霄藏起对怜月所有不好的情绪,自个儿走到椅子前坐下了,笑着道:“那咱俩说会话等她回来。”
“霄姑娘想聊什么?”怜月强忍着困意笑着在申霄对面坐下了。
“听锦阳说,怜月你已十七了?倒是看不出来,瞧着比我还小些似的。”申霄替怜月倒了杯茶,怜月忙起身接过茶壶也给申霄倒了一杯。
“这些事该奴婢做的。”
申霄握住怜月拿着茶壶的手,语气真挚地道:“我与锦阳都把怜月你当姐妹看待,何时把你当过下人?缘份这种东西很奇妙,有的人就是一见如故对不对?”
“……”怜月慌得不知该说什么。霄姑娘是不是把她当姐妹看怜月不知道,但小郡主肯定不是。“奴婢不敢。”
“这是还和我生分着呢!”申霄叹了口气。“我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有幸结识了姑娘,姑娘似乎因那日的玩笑话还恼着我,不愿与我亲近。”
“霄姑娘您误会了。”怜月不知该如何解释,她嘴笨,脑子也不灵光,又不会察言观色甜言蜜语。“您是奴婢的恩人,奴婢怎么会不愿与您亲近呢?”
“我还没说是哪种亲近呢?姑娘确定愿意么?”申霄一挑眉,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怜月。
怜月下意识地捂住了领口。心想霄姑娘与郡主不愧是好姐妹,这种玩笑话哪里是未出阁的小姐可以说的。“霄姑娘别逗奴婢了。”
申霄突然正色着道:“倒真有件正经事想问问怜月你的意思。”
“霄姑娘请说。”
“女大当嫁。我手下有一武将无论样貌身材、人格脾性,都是极好的。我瞧着你二人倒是般配……不知怜月你……”申霄见怜月羞低着头不说话,继续道:“你若有意,我便安排你二人见见。”
“谢霄姑娘好意。”怜月自小便对男子死了心,若只父亲一人便罢了,她在白槐胡同那些邻居,有富贵有清贫的,可不管家中境况如何,那些嫁在邻家的女子的生活没一个教她羡慕的。
反倒是她与母亲,日子虽过得苦些,好歹不必受男子的气,不用察言观色谨小慎微地活着。
“奴婢是王府的下人,作不得自己的主,眼下也无嫁人之意。”怜月断然拒绝了霄姑娘的好意。她一个脱罪不久的婢女,能高攀上为将之人是想也不敢想的事,可她不愿高攀。
申霄并未露出不悦之色,这吴怜月是巴结上锦阳瞧不上旁人了。
“怜月你想一直在锦阳身边伺候么?”申霄语气和善,目光真诚。
“嗯。”怜月点头。
“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存在,会陷锦阳于不义么?难道你想让锦阳也终身不嫁?”申霄试探着,看怜月的脸顿时没了血色,心中反倒有了底气:“你与锦阳之事,我是知道的。但女子与女子……”
怜月没想到郡主什么事都与霄姑娘说。红着脸道:“是郡主她……奴婢没有那样的念头。”
“那你便该叫锦阳死了心。堂堂郡主,与你之事若传了出去,她的名声便毁了,便是长大后醒悟过来有了成亲之意,还有哪个公子会要她?锦阳年幼糊涂,怜月你也糊涂么?”申霄上前抓着怜月的手拜托道:“你也知我和锦阳多年姐妹,锦阳看重你,我定会竭力为你寻个好归宿。”
怜月抽出手,她确实没想那么多。没想到自己在郡主身边其实是恩将仇报。
“霄姑娘请放心,我绝不会让郡主做出令她后悔终生的事。”怜月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慢慢沉下去。
***
“这是第几个了?”未上朝的皇上靠在常合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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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龙床之上,身上盖着被子,准备随时入眠,可是换了无数个乐人,弹得还不如灵阳。
公公回禀道:“第三十一个。”
皇上看了眼琴案后的女子,冷冷地说:“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要卖弄琴技,照着曲谱上朴实平缓地弹奏即可。”但凡有一个音刺耳些,他就会马上惊醒,折腾了大半日,没睡着不说,神经反而更衰弱了。
乐人瞧着曲谱,开始奏乐。
皇上无奈地扶着额头,有气无力地对公公道:“拉出去砍了。包括之前那三十个废物。”他因缺觉没有耐性,变得暴虐异常。“命人去王府把那个吴家丫头给朕接来。”
太妃骂他也好,锦阳哭闹也好。在他想好好睡一觉的欲望前都不值一提。
但他好歹还有些理智,提笔亲自写了份长长的单子,扔给公公道:“照着这个,给锦阳郡主送过去。”人既给了锦阳他便不能白抢过来,这单子上有许多小姑娘喜欢的美奇巧之物,因知锦阳习过武,他还特意赐了柄镶了七色宝石的短剑。
若锦阳还不知足任性胡闹,他只好给皇弟嘉王提个醒了。闺女宠归宠,该管教还是得管教。
“奴才遵旨。”公公从地上捡起单子,心下骇然。皇上给小郡主的赏赐快赶上前些日子唐贵妃千秋节的赐礼了。
***
常合殿的公公对跪地接旨的嘉王府众人宣了皇上的口谕。
“王爷,请让那吴家丫头出来接旨吧!东西就不必拾了。”公公笑着对嘉王道。
嘉王命了丫鬟去思月苑:“快去。”
怜月与申霄聊了会天,喝了连花送来的汤慢慢顶不住困意,窝在榻上便睡了。
申霄顺手拿起一旁的锦褥正欲给怜月盖,犹豫着将褥子扔到了一边。她可以不吹灭之力要了这个小美人的命,可她不能这么做。
吴怜月必须死,但绝不能死在她的手里。否则锦阳永远不会原谅她,她要的是锦阳的爱,而不是恨。
怜月在榻上睡着,申霄坐在椅子上等着锦阳回来。
连花急急忙忙地跑进来。“怜月姑娘,宫里来人接您了。”
☆、054
刚醒来还揉着眼的怜月忙向申霄道歉:“霄姑娘对不起,聊着聊着奴婢竟躺下了。”
她从来没感觉像方才那样累过,累到失去抵抗力,在睡眠面前,一切都不堪一击。心力交瘁又一夜未眠的她,与申家小姐说话时不自觉就离开椅子摸去了榻边坐着,然后像被施了法术一般摸着柔软的褥子倒了下去。
怜月从榻上坐起身,这才想起方才似乎听到连花说什么宫里。“宫里?”
“嗯嗯。我这就帮姑娘梳洗。”连花手脚麻利地扶怜月去妆镜前坐下。
怜月一头雾水,一旁的申霄也疑惑地问:“灵阳公主不是才准怜月回来的么?”
申霄这话彻底惊醒了怜月。
刚与灵阳公主道过别,公主不可能又接她回去。倒是皇后娘娘或者玖阳公主……会不会一早醒来发现她已离了宫特命人接她回去算帐的?
“不是清晖宫的人。皇上下的口谕接怜月姑娘进宫。”连花解开怜月的发髻,边说话边用蘸了香露的梳子替她梳发。
“连花姐姐可知为何?”怜月偏过头问,但马上被连花扶着脸扳了回去正对着镜子。
本为怜月拒了她所提议的亲事犯愁的申霄也竖直了耳。
连花摇头:“传旨的公公并没说。”
“那我还能回来么?”怜月不想进宫。
她在宫里一定活不过今夜的,哪怕是皇上召她进的宫,皇后娘娘要弄死她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昨日皇后娘娘已经有了要杀她的心,只是被皇上拦下了而已,皇上能拦一次,还能一直拦不成?
况且伴君如伴虎,她没准再进宫把皇上也给得罪了。那时候,她定会死无全尸的。
连花还是摇头。王爷身边的姐姐只叫她赶紧把怜月姑娘带出去,没说为何去,更没说去多久。
梳妆更衣后,早已手脚冰凉怜月对着坐在椅子上的申霄重重地磕了个头:“奴婢谢霄姑娘救命之恩。”
她知此次前去凶多吉少,郑重地向申霄磕了头,又向着连花也磕了个头:“怜月谢连花姐姐这些日子的照料。也烦请姐姐替我向郡主殿下转告一声,若有来世,怜月定报还郡主之大恩。”
郡主回府时她应该已经死在宫里了。其实想与郡主所说的话装满了心,可又不方便让人传达。她心里淌着泪,因为再也等不到郡主长大的那日了,也再不会知道长大后的郡主是不是还喜欢她。她怎么也没想到昨夜郡主偷偷摸摸的小动作,竟成了她此生最后的甜蜜回忆。
好在从另一面来看,至少郡主不会因为她的缘故坏了名声。
申霄的心震动了一下,低下头不忍心看怜月视死如妇的模样,皇后在清晖宫发了通火的事她听说了,怜月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申霄上前扶起怜月,明明刚才还恨得咬牙的人,在生死面前也释然了。
“干嘛像再也不见了似的,没准入夜前就回来了呢?”申霄微酸了眼,上前抱了抱怜月,在心底谢着怜月的成全。她与锦阳在一起那日,定会为怜月一人摆桌筵席。
“连花姐姐,走吧!”怜月心里有数。踏出门槛前她回头看了眼屋子,用力嗅了嗅屋中熟悉的花果香,然后走入了连绵数日的风雪中。
***
锦阳忙完一回思月苑,就见院子里堆满了东西,把进屋的路都快堵死了。
“连花!”锦阳皱眉翻看着礼箱里的东西,看成色花样只会是宫里的东西。她第一直觉是太妃娘娘赏她的,为母亲与太妃之事堵她的口。这实在没必要,会伤害母亲的事她怎么可能做?
连花正拿着宫里给的礼单核点东西,从叠得半人高的箱子背后突然窜出头来回话:“郡主。”
“这些东西是宫里赏的?怎不搬进库房,堆这里做什么?”
“奴婢想着或许有您立时想用的东西,便想等您回来挑了再入库。”连花道。
“太妃也给得太多了。”锦阳只觉得碍手碍脚。
“不是太妃娘娘赏的。是皇上。”连花小心地禀道。
“皇上无故赏我东西作什么?”而且出手如此大方。锦阳粗略看过箱子里的东西,她一个晚辈,这些东西已远远逾制了。
连花深吸口气,鼓起勇气道:“皇上将怜月姑娘接进了宫,说这些东西是补偿您的。皇上还说,您可以去司乐监或者教坊司随便挑通音律的婢女,多少个都可以。”
申霄轻轻推开了窗,偷望着锦阳瞬间冰冷的神情。
果然是宿命么?都两辈子了,怜月还是要落入皇帝之手么?锦阳没有说话,握紧手中的马鞭转身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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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
想也别想。
***
太妃笑着推开嘉王妃盛在勺子里递到嘴边的药。
“我不喝。”
嘉王妃平静地又将勺子递了上去:“娘娘想一口喝完整碗药么?”
太妃摇头,凑在嘉王妃耳边用黏黏糊糊的语气轻声道:“要你用嘴喂我。”
“药也是能随便玩的?”嘉王妃不到两日的功夫已经被太妃闹得不知害羞为何物了,她将勺子放回药碗中搅动了两下,新盛了温的汤药递上去道:“娘娘再闹今晚便自己睡吧!”
太妃只得乖乖张了嘴,咽药时眉头皱成了一团。
“我知道苦。忍着些别吐。”嘉王妃说着又递上去一勺。“你看你乖乖喝药,夜里是不是睡得格外好了?今日快睡到晌午才醒,神有没有好些?”
“我睡得沉是白日里累的。”太妃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所以娘娘以后别那么劳累了,咱们也该歇几日了。”嘉王妃瞧着窗外的雪影,开心道:“等日子暖和些,咱们去宫外瞧瞧大好河山,或者扮成寻常妇人混入街市中逛逛。”嘉王妃回忆起少女时期的自己,低头浅笑:“算起来,我许久没起什么玩心了。”
“好。天气暖和了咱们便去。”太妃接过嘉王妃手中的碗,一口气喝完了药。她与娴儿未做的事那样多,没有个好身子可不行。
“娘娘!锦阳郡主求见!”宫女的声音远远地传入殿中。
太妃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满地抱怨着:“你家闺女没事老来咸康宫干嘛?这几日来的次数比过往十来年都要多。”
“我极少离家,锦阳年纪还小。许是放不下我吧!”嘉王妃起身去打开了整日紧闭的殿门。
锦阳向母亲匆匆行了礼,正要进去找太妃求怜月之事,突然瞧见母亲的唇瓣有些微肿。
她尴尬地别开头,心想母亲和太妃怎么也不节制着些。母亲倒罢了,太妃还生着病呢。
“昨日才来过了,今日怎么又来了?”嘉王妃不是不想女儿,而是知道王府与将军府的合谋,知道宫中不是那么安全。她进宫常住的另一原因,也是想保护太妃。但她不想让女儿频繁进宫涉险,她的性命无所谓,女儿不行。
锦阳已快步走入了寝殿。也许是知道了太妃与母亲之事,知道了太妃多年来偏帮她的缘由,锦阳今日格外有底气。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太妃想赶紧打发锦阳走。
锦阳告了皇上的状:“太妃赐给我的那个丫头,皇上给接回宫里来了。皇上赏了许多东西,但我不要那些财物,只要那丫头。”
又是因为那个吴家丫头……
太妃真是头疼。昨日就听说清晖宫因为那吴家丫头,皇后和灵阳闹了一场,还惊动了皇上。
“锦阳啊!哀家一向什么事都依着你,但你能不能换个丫头?此事皇上正午过来请安时与我说过了,那丫头确实琴艺妙,琴声可治皇上的失眠之症。皇上乃一国之君,他的身子事关江山社稷,一个丫头而已你何必追着不放?何况皇上是唤遍了宫中乐人,实在无法才唤的那丫头。”
“太妃娘娘说得对。既是治皇上的失眠之症,入夜前接她入宫待皇上熟睡后将她送回王府不行么?君无戏言。皇上与太妃开了金口给了我的人,怎么能出尔反尔?”锦阳无理取闹起来。
若皇帝真为治失眠之症,没别的心思,让怜月在宫中住些日子也无不可,反正这皇宫来日的主子是谁还不好说。
但她怕皇帝是在清晖宫见色起意,治什么失眠的不过是借口。哪就那么玄乎了,全皇宫的乐人都办不到的事,偏偏怜月就能?
锦阳不觉得今日能接怜月回王府。她最终的目的是让太妃向皇帝施压,让皇帝许诺人还是嘉王府的,他只是借用。有借日便有还日,那皇帝便不能碰怜月!
嘉王妃在一旁低声劝她:“锦阳。此事是你不对了,按说既知道了那丫头能治皇上的失眠,你作为晚辈和臣子该主动献上才对。”
太妃知锦阳抓着她与嘉王妃的把柄,这锦阳又是无法无天的性子,便哄道:“你骑马过来的么?鼻子冻成那样。你在我宫里暖和下身子,我着人去问问皇上的意思。看他愿不愿意让那丫头王府宫里两头跑!行不行?”
太妃觉得锦阳这种性子肯定是随的嘉王,她们家娴儿除了在床上,平日里那样温和的人怎么生出这么个小魔煞。
☆、055
马车内很香,华贵的金色内饰闪花了怜月的眼,明明从外侧看不过是寻常车马,可轿中又是另一番天地。
就连帘子也是用极细密的锦缎织就的,厚实防寒美异常。
记不清行了多久,眼前的帘子突然被掀开,吓得怜月抱着肩往后一缩。
“姑娘请下车换轿。”
怜月走入白茫茫的天地,眼前是一座从未见过的宫门,一个嬷嬷来到车前扶住了她,为首的公公走在最前方,她小心跟在后面。
换了小轿又走了很长一段路,轿子才落了地。
“姑娘知府千金出身,规矩自然差不了。但咱家还是要嘱咐姑娘几句,见了陛下,没有陛下的旨意不要开口,更不许直视龙颜。”
怜月忙点了头。
皇上坐在凌乱的殿中,身边是他发狂时扔的东西,可又不许宫人拾。满室的书卷瓷器,残的残,碎的碎。门窗紧闭,殿内昏暗,只有两盏黯淡的烛火有气无力地燃着,他也不许宫人剪烛芯。
公公在门外回禀道:“皇上,吴氏接来了。”
“进。”他的声音无力得像缠绵病榻许久的人。
公公推开殿门,避开了瓷器碎片小心走入殿中,怜月紧跟在公公身后,也寻着空地踩下去。走至殿中,跪地道:“奴婢见过皇上。”
皇上懒得说话,用手指了指琴案。
公公会意后对怜月道:“姑娘可记得昨夜在清晖宫所弹之曲。”
怜月茫然地点头。
公公立即用嘴型示意她开口回答。
“奴婢记得。”怜月吓得趴在地上回话。
“请姑娘为陛下弹奏此曲。”公公道。
皇上召她进宫只是想听曲?怜月看到了活着回王府的希望。她从地上站起来,低着头照公公所嘱不敢看皇上,到了琴案前小心坐下,断不敢发出别的声响。
手随意拨弄了两下琴弦试音,皇上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这女子的试音都像清泉流淌,让他的心瞬间宁静下来。
宫中那些乐人的技艺必定有在此女之上者,却无一人能让他静下心来,越听心越躁,更睡不着。可此刻,琴案那边传来的音律像吹动着晨雾的清风飘入耳中,雪白清凉的雾气涤净了心中所有烦忧。
皇上坐着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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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置身冬日的山林之间,脚下是柔软的雪,一踩一个脚印。林中的树枝稀疏,抬头可以看到同样白茫茫的天空。他独自在雪地中漫步着,听着雪被踩碎的声音,一袭白衣的吴家女远远地坐在半山弹着曲子,天地之间只有二人,琴声时远时近。
他像朝圣的人心无旁骛地走向半山,走近了,吴家女停了琴声,抬头笑着轻声唤他:“皇上。”那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笑。
皇上睁开眼,眼前是公公那张烦人的脸,带着谄媚的笑。
“适才,朕好像睡着了……”折磨他多日的倦意消失了,心跳也缓了下来。
“两个时辰了。”公公似乎比皇上还开心。“您很快睡着了,可老奴瞧着睡在地上久了有伤龙体,便斗胆叫醒了您。”有了那个吴家丫头,皇上再不怕睡不着了。
皇上想起梦中所见之景,转头去看琴案,人已经不在了。
“人呢?”皇上的心突然揪起来。他不敢想象刚才那样美好宁静的感觉再不会回来是何景象。
公公笑道:“怜月姑娘被琴弦割伤了手,怕惊醒您咬牙熬到您睡熟,老奴作主让太医来给她敷药了,您以后能不能睡好可全指着姑娘那双手呢!”
“嗯。”虽只睡了两个时辰,皇上的神和心情都好了许多。“着人将殿中拾了,今日的折子替朕整理出来,还未批呢!”
“奴才遵旨。”公公犹豫着道:“还有一事,锦阳郡主去咸康宫了。太妃娘娘差了人来问,说小郡主也离不得那丫头,问皇上可愿意怜月姑娘助您安睡后仍回嘉王府住着。”
“锦阳真是被惯得失了体统。”皇上心中不悦,可又顾忌着太妃,让那丫头两头跑确实可以在治他失眠之症的同时顺了锦阳的意。可他还惦记着梦中那个笑……
“传朕的旨意,吴氏治愈朕之失眠,有大功,封为嫔,赐字‘霁’。”怜月那名字听着太苦了,还是霁月更好。“着人把月门宫拾出来,以后霁嫔就住那儿。办好此事后差人去回太妃,吴氏已是宫妃,没有日日离宫去王府的规矩,锦阳若心有不愤,让她来找朕。”
公公依旨办事去了。
皇上也是有了些孩子气,就像小孩子得了心爱的东西舍不得让人,急切地刻上自己烙印与人看:瞧,这是我的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三十几岁的人了,会使小伎俩与小侄女抢人。
***
咸康宫中,锦阳因冒着风雪骑马来的皇宫,湿透了衣裳,便换了母亲嘉王妃的衣服坐在炭盆前烤火。大人的衣服罩着个小小的人,嘉王妃越瞧越觉得闺女可爱。
太妃瞧不出来可爱。只觉得锦阳在这里,拘束着的反而是她。想与嘉王妃说话还得端着,那些日常的情话不小心刚吐出个话头就被嘉王妃瞪回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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