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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口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本北
这天大课间,班上闹哄哄的,周泗交了各科作业,正准备跟几个要好的男孩子去打篮球,却见叶燃往自己这边走来。
叶燃伸手摊开手心,是五个一角钱的硬币,他道:“宋飞翔的班,他去姜玲那里背课文了,托我交给你。”
周泗不疑有他,了硬币。那头有男生叫他快点,周泗转身刚想走,不知怎么又折回来,道:“下回有什么用,让他自己过来交,不然弄丢了谁也说不清。”
叶燃道:“他跟我很熟的。”
周泗“哼”了一声,道:“你跟谁不熟啊。”说完仗着身高优势,使劲揉了揉叶燃头顶的毛。
叶燃边躲边道:“你干嘛老揉我头发,阿妈说长不高的。”
周泗心里快活了,笑嘻嘻地了手,道:“你才多大,个头以后有的长。不过呢,我瞧你也长不过我。”
叶燃嘴上不打算跟周泗计较,转了身便回座位,继续津津有味地翻着从父母房间床底下悄悄拿来的《战争与和平》他就剩个结尾没看了。
叶燃父母床底堆着各式各样的“宝藏”,有漂亮的海报,俊男靓女抱得紧紧的,让叶燃有些脸红。还有叶燃看不懂的英文小说,上面的字母跟天书一样。有一回,叶燃甚至翻到一张黑胶唱片,他从没见过这个,是和学校发的磁带、邻里借看的录像带完全不一样的东西,便跑去问阿妈。
杜洁瑛见了儿子手里捏着的唱片,有瞬间的迷惘与哀伤,在脸上一闪而过,便呵斥叶燃,叫他不要乱翻大人东西。不过叶燃毕竟才九岁,小孩子心性,大人越训斥,他就越好奇。不过任他翻出再多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东西,凭他的学识,也就能看懂些中外小说罢了。
“叶燃,上次那招猴子爬树我昨天晚上成了!一起去把刘煜他们杀个片甲不留!”语文课下课后,同桌钱程兴奋地拉着叶燃,要去挑战隔壁班悠悠球玩得最溜的复兴小学“球王”。
“我肚子不舒服,你们先玩吧。”叶燃趴在课桌上,拿语文书遮了脸,闷闷道。
钱程凑近叶燃,瞧见他紧蹙的眉头,关心道:“你没事吧,不然我陪你去找杨老师请假,去卫生所看看?”
“没事没事,你去找别人组队吧,肖峰他也很厉害的。”
刚才语文课叶燃还在兴致勃勃看杂书,一下课怎么就肚子疼呢。钱程虽有些纳闷,一颗心却直奔隔壁班,拿了自己荧光绿的悠悠球,宝贝似的揣在口袋里,找球王单挑了。
待到钱程不见了影子,叶燃才直起身子,掏出《罪与罚》,一头钻进陀氏扭曲的世界。
“他把斧头放在死人身边地板上,立刻去摸她的口袋,极力不让自己沾上涌出来的鲜血她上次就是从右边的口袋里掏出钥匙的。他头脑十分清醒,神志不清和头昏都已经消失了,可是两手还在索索发抖。接着他想了起来,甚至非常谨慎小心,不让一切东西沾上血......”
叶燃看得屏住了呼吸,冷不防手里的书却被人一把抽了去。
他抬起头,望见周泗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的脸。
叶燃想把书拿回来,伸过手,周泗却把书往身后一藏,叫他扑了个空。
本着照顾新同学的原则,叶燃按下心里的不快,道:“你也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么,我家里还有好几本他的书。”
“《白痴》、《卡拉马佐夫兄弟》,你要哪本,我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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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泗却是坐在叶燃前桌的座位上,开始一页页翻《罪与罚》,只不说话,。
叶燃见他翻得认真,以为他盯上这本,道:“这本我不能借你的,才看到拉斯柯尔尼科夫杀了房东那里。不然借你《卡拉马佐夫兄弟》?我特别喜欢这本,尤其是宗教大法官那章,简直经典。”
“你不是肚子疼吗。”
叶燃面不改色道:“这疼呢,一阵一阵的,现在这会儿不疼了。”
周泗把玩着叶燃桌上的自动笔,在手上绕了几个圈,话锋一转,道:“宋飞翔的班是你给垫的吧。”
叶燃淡定地摇头。
周泗凑近叶燃笑道:“你猜我怎么知道的。”
“人家东拼西凑,凑齐了班,上个礼拜五交给我。我还纳闷儿呢,这不交过了嘛。其实是你这位三好学生掏钱给人垫的班,对不对?”
叶燃道:“你......没跟他说吧?”他同宋飞翔一个泥巴地里打过滚,穿过一条开裆裤,最知道这个家境拮据的发小,其实顶顶要强,就怕被旁人看轻了去。他自作主张帮人垫了班,要是被宋飞翔知道了,反而伤了小伙伴的自尊心,那真是弄巧成拙,哭笑不得了。
“你猜呢。”
叶燃低头想了想,道:“这种事......说出来还挺伤人自尊的......我也是瞧他家里实在紧巴巴的......”
他伸手拽住周泗的小胳膊,做出一副低姿态。
周泗原只想逗逗叶燃,瞧瞧他着急的样子,毕竟这人平常是最无波无澜的一个,做事不急不缓,脸上鲜少有什么动静。却不想,有些着急的叶燃竟一把握了自己的胳膊。小孩子骨节还没张开,叶燃身上是清瘦的,一双小手却是肉肉的。
窗外春寒料峭,这双软软的小手搭着自己,叫周泗十分熨帖。虽知道这是叶燃无意识的肢体触碰,在打打闹闹的男孩子之间,也是很平常的事,周泗心里却说不出的享受,甚至带有一丝丝悸动。
叶燃正盯着自己看,那双清澈的眸子,真是越瞧越漂亮。周泗小时候有一回被父亲的发小带出海,晚上躺在甲板上,耳边是猎猎的海风,夜空缀满漫天的星子,他望得如痴如醉。直到第一次见了叶燃,他才发觉,原来有的人,一双眸子里也能盛着银河。
“你到底有没有跟小翔子说这事。”叶燃见周泗直愣愣盯着自己,讪讪地抽了手,悄悄在裤子上抹了抹上头周泗蹭上去的手汗,觉得周身不自在。
周泗方才回过神,干咳了两声,遮掩尴尬。只几秒钟,回了魂的周泗又是原来那个得理不饶人的他:“我又不傻,这种事我才懒得口舌解释。倒是你”他皱起了眉头。
“这钱又不是你自己挣的,拿父母的钱送温暖,你问过你爸妈了么。”
叶燃被周泗说得不知怎么反驳,便不理会他,自顾自翻开语文书预习课文。
对面的周泗喋喋不休:“所以呢你也别把自己当活雷锋。”
“啪”的一声,叶燃把书往桌子上一甩,便要往教室外边去,走的时候还一脚踹上前桌的椅子,力道大的周泗都感觉屁股震了震。
“哎呦喂,恼羞成怒了。”周泗摇摇头,“肚子也不疼了。”他站起身,手插进裤兜,哼着最近流行的小曲儿,晃悠悠地踱回座位,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了二郎腿。
四月的某个周末,叶卫新被章强约到县政府的机关食堂一起吃中饭,得带上叶燃。章强已经从县里财政局的二把手升到县长了。他和叶卫新从前是初中同学,大约五六年前,叶卫新去甘肃出差,午间在兰州的一家苍蝇馆子解决中饭,跑去隔壁小卖部拿了瓶二锅头,就着两样小炒,正在小酌,听见背后有人跟老板唠嗑,那人的口音有些重,是叶卫新熟悉的乡音。叶卫新回头,认了半天,才辨认出眼前这个一身半旧夹克的落魄男子是初中同学章强。
彼时两人都已是而立之年,在遥远的他乡遇上故知,都十分激动。叶卫新又叫老板弄来一瓶五粮液,加了几个荤菜,跟老友好好叙一番旧。
原来章强考上了大学,家里兄弟姐妹多,没钱供他往上读,他便辍学出来闯荡,背过煤气罐,扫过大街,做过保安,在码头扛过货,后来跑到浙江学裁缝,还没出师,就听到家里七十岁的老母亲没熬过冬至。
这不刚办了丧事,章强便跟着在浙江认识的几个朋友,揣着省吃俭用攒下的几百块钱,盘算着去西北闯一闯。八十年代的火车,鸡鸭人的屎尿味都有,章强在车厢里闷了半天,趁着在湖南停靠的时候,下了车想透透气,不想却被几个流里流气的大汉给围住。那大汉左青龙右白虎,一瞧打扮气度就是道上的,章强只得把身上的钱都孝敬了老大哥,末了求对方留几个钱给自己作回家的路。大哥们点点头,理解章强,留了他二十块钱回家。
回家能做什么呢,还不是找人借钱出来。章强原本就没想过回家,他揣着这二十块钱,一路往西,到了兰州。火车是昨天到的,章强晚上在马路牙子边上捡了个暗处,凑合了一晚,中午准备吃顿饱饭,稍晚点跟朋友会和,干一番大事业。
这么几杯薄酒下肚,两人推心置腹,便忘了时间,聊到意犹未尽,望向店外的长街,才察觉天色将晚。叶卫新摸了钱包,付了帐,抽了几张五十的票子要给章强,章强摇头不,叶卫新笑称章强来日是做大事的,做大事没本钱怎么行。往后自己求他的日子在后头,同学一场,别为这点小钱推来推去生分了。
饶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章强也不湿了眼眶,他暗下决心,滴水之恩,日后必然涌泉相报,已是把叶卫新当作嫡亲的兄弟。
兰州一别,两人再见面已是三年后,章强在贵人的引荐下,给省城的领导当了司机,他嘴巴甜,人又机灵,做事之时,别人想不到的,他能想到,别人想到的,他想的点子得比别人更好。领导很是欣赏这个年轻人,便建议章强读了个夜校文凭,再动用关系把他调来w县基层,一点点坐上了县长。
叶卫新的五金生意,也多亏了章强到处给他张罗揽客户。两人关系自是不在话下。
这日,叶卫新正准备赴章强的约,突然想起来章强再三叮嘱自己带上叶燃,说是见个大人物。他便捉了正在睡懒觉的叶燃,同杜洁瑛打了招呼,往县政府去。
县政府大楼是前年新落成的欧式建筑,被大片人工草皮包围,白色大理石材质,三层大圆顶直入云霄,十几根罗马柱一字排开,洋气极了。
章强曾经得意洋洋向叶卫新炫耀:“什么是政绩,这就是政绩。要不是我章强手段高明,办公室里那些个没眼界的穷酸文人一百年也盖不出这么漂亮的楼。人家到你县政府来,瞧见你这破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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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想在你这穷地方投钱?县政府大楼是什么?是咱们县的门面,是咱们走出去的名片!”
叶卫新自己认为眼下修路比办公楼更要紧,出w县全靠叶家村渡口的摆渡船,外面的人财物哪里进得来呢。不过办公楼建漂亮点也无可厚非,总归不叫人看轻了去。他是理解章强的。
章强早已在办公室等着叶家父子。叶卫新见他西装革履,皮鞋锃亮,还系了条灰色领带,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暗暗称奇道今天是个什么样的大人物,竟然叫私下最烦繁文缛节的章强也打起了领带,头顶上几蔟头发也不知喷了多少摩丝,油光闪亮地贴着头皮,看着就硬邦邦的。
章强似是体察到老同学的心思,道:“老叶,待会儿咱们见的这个人呐,拔根汗毛比咱俩的腰都粗,可遇不可求。这条大腿要是抱紧了,一辈子就不愁咯。不然我何必搞得这么麻烦,你晓得我的,平日里开会都恨不得套一条大裤衩。”
叶卫新笑道:“那是,今天你很不同寻常。”
章强凑近叶卫新,说了个名字。叶卫新心里一惊,道:“是他亲戚?”
章强老神在在地摇摇头,比了个拇指,道:“亲儿子,来咱们县当这个。你说,是不是老天开了眼。”
叶卫新道:“想攀他的人多了去,这关系恐怕不好打点。”
“嘿嘿,所以叫你带了小阿燃来。”说着,章强拍了拍叶燃的肩膀,笑得眼角细纹都撺作一堆,露出几颗大黄牙,牙缝被烟熏得焦黑。
“那位的独生子跟你儿子是同班同学,我听张师傅说跟阿燃关系不错的很,时常在那位面前夸阿燃呢。”
叶卫新皱眉道:“大人的事,还是不要拖上小孩子吧。”
“哎老叶,什么叫拖上小孩子?待会儿这顿饭,可是周小公子叫他阿爸请的,说是刚转来咱们这,多亏了阿燃照顾。刚好周书记也想见见咱们县的纳税大户,我呢,不过就是个传话的。”
“旁人见他一面都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打点,还不一定能成。现下他主动请你赏脸吃饭,老天爷给的福气,你别扭个什么劲。平时明得很,算盘打得比谁都响,紧要关头怎么就昏了头。”章强越说越干着急,生怕叶卫新推辞。
叶卫新心知章强想借着自己这个由头攀上周家,也找不出推辞的借口。这位周书记家的公子喜欢阿燃,也是桩好事,小孩子心性单纯,这个时候建立的友谊最是干净,周家背景又深厚,多个朋友多条路。至于这位周书记,且先见一面,瞧瞧这人秉性如何,上不上道。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6章第五章
章强开着崭新的红旗轿车,载叶家父子到了县里新开张的五星级酒店江洲大酒店。酒店里的女服务员一身暗红紧身制服,面若桃花,身段婀娜,叶燃瞧见章强盯着领路服务员的某个部位,眼神□□裸的不带掩饰,心里不禁对这位叔叔更没好感。
三人到了榴园厅,等了不到十分钟,便见包厢被人推开,服务员领着一个身着米白休闲夹克的瘦高男子,男子低着头同身量到他腰身的小男孩说话,面容看不真切,那周身的气势却像未出鞘的宝剑,是常年惯于上位之人的不怒自威,从容不迫,闲适之极。
这积年的钟鸣鼎食之家,山水明净,藏着乾坤悠悠转转,方才能养出这么个人。
男子抬起脸,一双狭长的黑漆漆的眼睛亮得仿似戒子上的钻,目光如炬,是尝遍百态万事的透亮,教人不敢与他直视。眼底却是茫茫的雾色,带着一点悲悯众生的意思。
“哎呀,周书记,您怎么不打个电话给我,我上门口迎您。哪好意思让您自个找到这儿。”章强哈着腰上赶着同周怀竹深深地握了个手。
一旁的周泗道:“叔叔,您这话我不爱听。我和父亲又不是傻子,这么点大地方,找个包厢还怕找不着么。”
饶是章强这么个不要脸皮的人,也被周泗这番话说得老脸一羞。
周怀竹笑道:“你这孩子,最是不懂礼貌的。”他拍了拍章强的肩膀:“你别跟他计较,回头我亲自拾这小子一顿。”
章强赔笑道:“哪能呢,童言无忌,是我不会说话,得罪了周小公子。”
“想必这位就是叶先生了。”周怀竹伸出右手,“久仰大名啊叶老板。”
叶卫新也伸出左手,同他深握了个手:“原本应是我去拜访周书记,眼下还劳烦周书记百忙中抽空约我,实在是不好意思。”
周怀竹哈哈一笑,道:“还不是我家这小子非得叫我大出血,答谢小叶同学这段时间照顾他。”
叶燃这才得了空,不温不火叫了声“周叔叔好”。
周怀竹眼风扫到这个不起眼的男孩子身上,只一眼,便被叶燃的一双杏眼给摄取了心魄。他想起一个遥远的故人,一段满目疮痍的往事,如曳曳烛火般在婆娑年月里明灭生息。直至今日遇上像极的一双眸子,尘封已久的缥缈旧日方才涌上心头,却仿佛已过身百年。
“小叶同学好。”周怀竹不由得放软了声音,深深地凝视着叶燃的一双眼眸,眼底的雾气尽数散去。
叶燃被周怀竹看得发毛,缩头躲到叶卫新身后。周怀竹方才察觉自己有些失态,笑着打圆场道:“我这人长得凶,吓着孩子了。”
叶卫新也品出丝怪异,这位周书记盯了叶燃老久,那表情失魂落魄的。嘴上却道:“阿燃这孩子打小长在村里,没见过世面,让周书记见笑了。”
“我瞧这孩子是株好苗子,你多心栽培,以后是有大出息的。”周怀竹呷了口毛峰泡的茶,“小叶同学的母亲是江浙一带的人吧?能把孩子教的这么有灵气。”
“她老家湖州的,读了许多书,在杭州念的大学。”提到妻子,叶卫新忍不住低头憨笑,“当初也不知怎么愿意嫁我,到现在我还跟做梦似的,只觉得老天爷待我不薄。”
周怀竹眼神一黯。
章强见有些冷场,忙笑着插科打诨,炒热气氛。一顿中饭吃下来,主客间倒也尽兴。
叶燃最近总是丢铅笔,铁盒里本装着四五支中华牌铅笔,这三个礼拜隔几天丢一支,以致于 今天早读课,他打开铁盒,发现竟然只剩了一支快要用完的铅笔头,心里不有些纳闷,左思右想却也不记得自己在哪里丢了笔。
“哎,我忘了带文具盒,借我支笔。”
“你同桌呢,前后左右桌呢,都没多余的笔吗?”叶燃有些无法理解周泗这么艰难地穿过大半个教室,只为过来找自己借支铅笔。
每周501班的四组都要轮着换位子,这星期叶燃的座位在教室最里边的第四组,而周泗则轮到了最外边的第一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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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隔着两大组人。教室本就不宽敞,稍微长手长脚点的同学坐下来就伸展不开,时常有人一转身就磕到桌角,在那大呼小叫地直嗷嗷。
“你上次借我的那支,用起来感觉最棒,写出来的字也好看,我就要那支。”
“丢了。”
周泗不信,抓过叶燃的铁盒,打开一看,空荡荡的笔盒就剩了支短笔头,并一块用的脏兮兮的橡皮擦,孤零零的。
“怎么就剩它了?上个礼拜找你,还有三支呢。”周泗奇怪道。
“我也不知道。这几个礼拜隔三差五就丢一支,也不知落在哪儿了。回去又要伸手找阿妈要钱买笔。”叶燃索性一下子趴在课桌上,手指扣着老旧课桌上面的坑坑洼洼。
周泗脸上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不过只一瞬,他便嬉皮笑脸道:“不然我借你点先使使。呃...你这是应急,我也不赚你的了,一个礼拜一毛钱的利息,怎么样?”
“一盒笔统共才两块钱,我才不找你借呢。”
“我这是贴现率,懂么。口袋里的钱,今天永远比明天值钱的。”
见叶燃趴在那里蔫蔫的,没打算接话茬,周泗手伸进裤兜,摸出一张十块的票子,皱巴巴的,想必是跟钥匙硬币乱七八糟的东西混作一堆,便往叶燃手心里一塞。
“算了算了,不要你利息了。拿着,早点还啊。真是,上哪找我这么仗义的朋友。”
周五放学,周泗把双肩包的背带提在一只肩上,右手斜插进裤兜,吊儿郎当地又往叶燃这边凑了过来。
“待会儿有什么打算?”
“跟钱程还有隔壁班几个人约了打篮球。”叶燃从米黄色连帽外套的大口袋里抓了一把水果糖,伸到周泗面前,摊开手掌心,示意他拿去。
周泗捡了一颗玉米糖,余下的不客气地全给拿走,揣进外套胸口处的内兜。他一边夸张地嚼着黏糊糊的玉米糖,一边笑道:“这算是借钱的利息么,太少了,不够。”
叶燃白了他一眼,道:“下午上学的时候,我顺路就和陶爷爷说,晚上放了学和同学打篮球,可能晚点会麻烦他开大门放我们出去。他就顺手抓了一把糖给我。我最近换牙,吃不得甜食,就给你了”
搞半天是个大爷的糖,周泗觉得嘴里原本香甜的玉米糖变得没滋没味,如嚼干蜡。
“哪个陶爷爷?”
“就是学校门口保卫室的陶爷爷啊。”
“哦,就是那个黑眼圈特别重,眼神邪气的那个大爷?”周泗想起来好几次家里的司机来接自己放学,他经过门口的保卫室,总能瞧见里面几个小男孩小女孩坐在里头围着台十九寸的电看电视剧,边上坐着个五十来岁的大爷,屋子里也不开灯,只电视机的光打在人脸上,煞白煞白的,看得他得慌。
“陶爷爷在咱们学校呆了快十年了,也没出过什么岔子。你刚转来的,什么都不知道,别乱讲了。”
“行行,我什么也不知道。”
两人又有的没的扯了几分钟,周泗瞧四周学生走得差不多了,方才神色凝重对叶燃道:“前阵子你不是老丢笔么,是咱们班吴东胜拿的。”他掂量了用词,忍住没用“偷”这个字眼。
叶燃先是有些惊讶,因同窗五年,吴东胜看着是个再老实不过的样子。大约寻常的班级,总有那么些个学生,不拔尖,也不后进,就像墙角里自顾自生长的小草,不摇曳生姿,却也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这么存活着。多年后,学校挂起欢迎几几届校友返校的横幅,觥筹交错间报上名字,一桌子老同学大约连他们童年的样貌都记不甚清了,得反应好一会儿,才记起当年班上原来还有这么一号人。
吴东胜就是这类没什么存在感的学生中的一员。如今周泗却发现他手脚不干净,叶燃惊讶之余,仍是有些狐疑
“你是怎么知道的?”
“前天体育课,我想回教室拿水,在走廊窗子外面,刚好瞧见他在拿你的笔。”五月的傍晚仍是有些凉,周泗边说边打了个喷嚏,他讪讪地扭过头,手指不自在地扣了扣桌角。
“我记得你平日里体育课都是抢我的水喝呀,怎么前天就这么有觉悟,专程跑回教室拿水呢。”
周泗哼哼唧唧的不肯说,叶燃又追着不放,他索性上手捏上了叶燃颈后的细肉:“哎呀,你管我干什么回教室,横竖我就是瞧见他拿了你的笔,这事没跑了。”
叶燃穿的圆领外套,□□的肌肤被周泗这么来回抚摸按捏,不自在的很。他使劲晃了晃脑袋,抖甩掉周泗不安分的手,道:“不说就算了。反正你别跟旁的人说这事就行了,咱俩就当不知道吧。”
周泗跟被踩到尾巴的花猫似的,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上回帮人垫了班,这回又要做人家的铅笔供应商么。”
“那你想怎么样。”
“我代你找他算账,恶人我来做行了吧。”周泗抬手把叶燃的头发揉成乱糟糟的一团鸟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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