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
作者:青篁/墨竹
十二年前,十七岁的晏海满怀憧憬渡海而来,觉得自己会过着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吃香喝辣,娶世上第一好看的美人做媳妇,这样梦想中的好日子。十二年后,二十九岁的晏海成为了朝暮阁下院里的一个管事,整天穿着灰扑扑的衣服,肠胃不好只能喝粥,世上第一好看的大美人云寂,连多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意。所以说,梦想这种东西,真的害人不浅……虽知世事半枯荣,此心犹待离人归。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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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纵然闭上眼睛,眼前依然能浮现出蓝蓝绿绿的色。
海风猎猎吹拂着,有些炽烈的阳光照射在他身上,长时间的日照和海风让曝露在外的皮肤有些疼痛。
不过没关系,他想,这样真是好极了。
他长长地吸了口气,只觉得天高海阔,舒畅之极。
不过相比,身旁的那些人似乎完全没办法体会得到他这种愉悦,只是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吵闹着,无端端坏了他的好心情。
他好像是说了句什么,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今日夜间。”另一边的阴影中,突然有人轻声说着:“风向就能变了。”
霎时四周欢欣之情荡漾开来,他转过脸去,海风吹拂在脸上,只觉一派惬意……
他猛然睁开眼睛。
天色未明,昨晚睡前又让小染放下了竹帘,所以屋里一片昏暗,只隐约能见纱帐的轮廓。
原来是在做梦……他重新合上眼睛,眼前依稀还有片片蓝绿光影,显然是梦中残留之色。
他极少做梦,数年恐怕也得这一回,又难得是场好梦,仿佛安逸欢欣之情仍在胸臆回荡,于是闭着眼睛细细回想。
这么多年过去,期间所遇太多,一些少年时的经历除却那些叫人印象深刻的,其他多忘记得七七八八,这梦见的大约也是……不过梦见这几个不相干的人有什么意义呢?
大抵梦中惊醒,如果心无杂念,倒是能续个觉,只是一番念头转过,可就再也睡不着了,但就算这样,他也没有急着起身。
小染应该还没有醒,若是自己起来了,弄出些声响把他吵醒了,又要一整天没有神。这种年纪的孩子,终归是要多睡些时候对身子才好。
窗外有瑟瑟声响,应该是雪落在窗棂枝桠间的声音,如此看来,大雪一夜都没有停歇,远近的山石树木,应该都已经是一片皓白之色了。
炭炉似乎灭了没有多久,屋里倒也不算寒冷。不过今年已经下了好几场雪,存着的火炭不知够不够用,尤其星芒那孩子一受寒便容易生病,回头得差人去问问,或者去领些钱给他屋里修个火墙。
他东想西想的,突然就想起了最下面箱子里,还有一条狐皮的披肩。
虽然是樟木的箱子,但经年累月不见阳光地着,恐怕是不能再用了。
哪怕有些杂色,但玄狐狡诈,当初了不少功夫才能猎到,实在有些可惜……
细密的帘栊随着光线透过,轮廓渐渐清晰起来,应是因着积雪,一切都比往日明亮许多。
外间传来细微的声响,小染应该已经醒了。
果然没过多久,便听见小染在问话。
“我醒了。”前阵子刚刚大病一场,虽然近日无甚大碍,但发声依然有些喑哑,他清了清喉咙才又说道:“你且先去看看厨下,我这边自己打理就好。”
小染应声去了。
他起身穿上衣物,自藤箧中取了尚有余温的暖釜倒水,漱口净面,这才拉开垂帘,将窗户推开一隙。
屋中顿时明亮起来,寒冷却清冽的气息迎面而来。
他站了一会,茫茫然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而后突然惊觉时间不早,便披了外衫斗篷出门,沿着依山而建的回廊,朝着下层的院子走去。
有早起的仆从在院中行走活动,见了他一个个弯腰行礼,他也一一点头回应。
“晏管事!”刚刚跨下最后一级台阶,孩童们清脆的声音已经远远地传了过来。
他朝那边看去,瞧见那些孩子果然隔着景窗窜上跳下地朝自己挥手,神极好的样子,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有了今日的第一个微笑。
便是这样的,纵然日日如是地活着,还是会有值得微笑的人与事。
这样就好,日日微笑,这一生一世,很快也就过去了……
千秋山,朝暮阁。
只听名字,会觉得那定是一处虚无缥缈,仿佛远在天边世外的地方。
而事实上,朝暮阁却是武林之中誉为传奇的一处显赫门派。
数百年前,朝暮阁便已开宗立派,但是因为规矩极重,彼时又少有门人子弟于江湖行走,所以一直鲜为人知。但这近百年来,朝堂边野纷争不断,弃文从武之风渐重,朝暮阁渐渐褪去神秘之色,露出峥嵘一角。世人才知这不闻于世的江湖门派,其实内里雄浑,不啻庞然大物。
到了约莫七年之前,晏海初入朝暮阁,被安排在云寂身边伺候。
那时候,世人已然知晓云寂之名,对这位少年剑客推崇备至,那句“天下剑客,朝暮白衣”,形容的便是云寂。
那时候,云寂尚未入主明月楼,不过是前任阁主的弟子,住在上阁昭明苑里。
那时候……那时候云寂待他极好,被他求了几句便应了,随着他去书房任意翻阅藏书。
但凡无事的午后,他都会在靠北墙的那张椅子上坐着,捧一本书,静静地看上一两个时辰。
这其间,他时常抬头去看南面的那排长窗。窗外是一座池塘,池里种着莲花,靠窗临池有株桃树,春日时桃花灼灼,夏日里莲开蔓蔓。
云寂偶尔也在书房,见他时常望着失神,问为什么不坐索性到窗边来看,他就会答道:“有时靠得太近,反而看不分明。”
那时他纵然已经初尝到世事艰难,却还是低估了人间苦楚。
书桌就在敞开的窗前,风里桃花辗转,淡淡绯色落到云寂雪白的袖边肩头,映着天光春意,如许温柔。
晏海心中一痛,急忙稳住气息,低下头去。
这种发自脏腑的钝痛,喉头隐隐的腥涩,要等待许久才会慢慢消解。
许多个这样的午后,阳光从面南长窗流泻而入,晏海低着头,看着明亮光芒在青石地面上寸寸蔓延,直到自己脚前五寸处停下,然后,一分分退却而去。
注定错失,不可追逐……
岁月更迭,寒暑交接,时光流逝得缓慢也迅速,冗长繁复却无迹可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好像永远都不会改变。
如果永远都不会改变……
晏海坐在宽敞的马车里,听着邱和药铺老板絮絮叨叨说话,恍惚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
就好像是在梦中一般,什么东西都离得很远,那些喧闹的声音变得轻了,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用力按着额头,试图把这种怪异的感觉驱逐开。
“晏海,掌柜的说……”邱从车外进来,正看到他抚额的动作,转而问道:“你不舒服?”
“没什么。”他放下手来,声音有些发涩:“掌柜怎么说?”
“你前阵不是还卧床不起,定是没有养好呢!”邱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我都说我一个人来就成了,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哪里的话!我也不是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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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最近天气暖和了,人容易觉得倦怠。”他微笑着问:“邱管事你也不用只数落我,这个月采买购置是我的事情,你倒是为什么要抢着出来?”
“还不是单月牙单老头,你这几天病了他不好找你,就总是缠着我,说那些个劳什子太阳月亮星星,前后左右上下,听得我头都大了。”邱朝天翻了个白眼:“你也知道的,我对这些一窍不通,可那位偏喜欢拖着我念叨他那些命理术数。我听得头痛他还生气,我惹不起还躲得起吧!”
“老先生心性质朴,就是书生气重。”看到邱一脸敬谢不敏的表情,他笑了出来:“过阵子他搬去上阁,见上一面也难,兴许还会挂念呢!”
“我说晏海你啊!”邱笑了几声,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论资历你是我们之中最长的,看到的应该比我们每个人都多,怎么还会有这般奇怪的想法?”
“药材还是不齐?”他不想继续讨论,于是跟着笑了一笑,便转移了话题:“这次缺了几味?”
“三四十样吧!”邱抖了抖那张密密麻麻的清单,用鼻子嗤了一声:“那位爷最麻烦了,小地方的药材铺哪里会有这么多怪东西在卖?”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今朝庭法令严苛,往来通商受了不少限制。”晏海摇了摇头:“先这样吧!回头传信让上京那边采买,若是这期间裴先生下来过问,我再同他解释。”
“说到这个裴老爷,若非他是前阁主的亲侄儿,按着那样的性子,恐怕早就……”看他一脸沉静,邱笑了起来:“哎,我忘了你最不喜欢私下议论,且不说就是了。”
第2章
“晏海。”说是不说了,可回山的路上,邱还是在纠结:“你说这上阁这一次提的那位李长老,到底是什么用意?”
“这事我们怎么知晓?”晏海淡淡地应道:“我们只是下人,怎么能猜得中上阁长老们的心思?”
“这些年阁里多了许多人,也多了许多事。”邱依然在说:“也不知道往后会变成什么样了。”
晏海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晏海,你有没有去过上京啊!”邱又开始胡思乱想:“听说那里金碧辉煌,楼台处处,出入尽是人间俊彦……”
清明风至,山中寒凉,晏海却恍若不觉,径自靠在窗棂上,遥遥看向现出暮色的天空。
山下城镇中人其实把这山叫做横连山,千秋只是那位创建朝暮阁的师祖自己所取的名字罢了。
穿过利用天然林木山石所布下,用来阻挡外人的迷阵,便隐隐约约地能够看到,山门的轮廓自绿树掩映之中显露了出来。
不知是什么材料,反正是种不太常见的玄黑石材,垒成了险峻巧的飞檐斗拱,异常肃穆庄重。
“朝相见……暮别离……”就如同每次行经此处之时,晏海几近无声地念了这一句。
这是在离山门不远的一处山壁上,不知何人何时为何镌刻了一首无题长诗,只是年代已远,那锦绣华章早被岁月时光冲洗得模糊难辨,唯有这先首一句浅浅地留下了印记。
朝相见,暮别离。
据说朝暮阁的名字,便是因此而来。
只是再怎么想,所谓“朝朝暮暮”多是表达凄苦之情,说什么都无法和规矩森严的武林门派放于一处并论的。
他还记得第一次经过这里,看到这几个斑驳大字的时候,自己难得地失神了许久。仿佛是宿命一般莫名不安,感觉在更久之前曾经见过……纵然他对命运之说素来不屑,但是在那一刻,他却开始怀疑冥冥之中真有些自己不曾知晓的力量。
就算是到了如今,每一次经过此处,他还是会毫无来由地忐忑心悸。
定下心来想想,或许是因为这六个字太过残忍的缘故。
人生之中,最大的快乐便是相见,最大的痛苦就是别离。
人的至乐至苦,用六个字便能写尽,岂不是太过残忍?怎能不令人不安恐惧?
一转眼便是百年身,贪嗔痴怨终究埋入黄土……
“晏海,你在想什么呢?”邱回过头,见他神游得厉害,忍不住问了一声。
“我在想……”没想到,晏海竟然回答了他,只是那声音飘忽地厉害,好比梦呓一般。“倒不如远一些更好……”
“咦?”邱突然说了一声:“那不是李赫远吗?”
晏海愣了一下,转过头来,从被邱撩开的门帘后,见到待客碑前站立着二三十人。为首的男子模样周正,神情略有些死板,正是上阁总管李赫远,后头的那些居然都是上阁的管事。
“邱管事,晏管事。”见马车停下,李赫远身后的那好几个人都对他们拱手问好。
虽然平日里上阁下院多少会不对付,但这邱和胡长老沾些亲戚,在场面上总是不好拿乔。
“诸位管事哪用这么客气!”邱一脸笑意:“不知是什么事情,上阁管事们可都到齐了!”
“本月采买不是晏管事的差事吗?”李赫远瞥了他们二人一眼:“怎的要你们二人一起下山?”
“东西多,这不是怕耽误了么,我们二人分开去办总要快些。”邱打着哈哈:“我们下院就是琐事多人少,李总管还要多体恤,若是能匀些人手过来,就更好不过了!”
“这事你不跟你们王总管说,和我讲有什么用处?”李赫远有些不耐烦起来:“你们这零零碎碎的快些过去,若是耽误事情,你我都讨不了好。”
下院总管王涛涛与他素来不合,这在阁里也是大家都知道的,看他这不高兴的样子,邱估计最近这两位又有了龃龉,连忙奉承几句,招呼身后的车队快些过了。
“晏管事,林长老前几日还和我提起,说你最近大病一场,王总管缺了左膀右臂,下院很是乱了一阵。”李赫远知道邱这家伙油滑,也不理他,转向了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晏海。“如今看样子倒是好些了。”
“已经无碍了。”晏海朝他行礼,少不了说些好话:“谢谢长老和总管关心,等晚些时候,我自会去向林长老和您回话问好。”
“清明大祭就在眼前,又要忙碌起来了。”李赫远刻板的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着实算不得好看。“还要辛苦下院的诸位。”
最后一辆车马已经过了待客亭,晏海和邱便上车跟着往下院去。
“哎,不会是阁主吧!”走了一段邱才反应过来。
晏海还没有接话,便听见了传信烟花的声响。
“早知道就走慢一点,还能在阁主面前露个脸呐!”邱懊恼地说道:“怪不得李赫远赶着我们走,简直可恶!”
晏海笑了一笑。
“我还是去年大祭的时候,站在下头远远看了几眼。”邱叹了口气,问他:“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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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同你站在一处吗?”晏海把本想带着路上解闷,却因为邱不停说话而一个字没看的书册整理好。
邱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笑容有些僵硬,不再多说什么。
还好此刻已经到了下院出入的地方,他急匆匆同晏海告了别,就往自己那处走了。
晏海一人坐在车中往库房去,不时被晚风掀起的窗帘外,山上似远又近的飞檐楼阁在暮色中若隐若现,恍如天上宫阙一般……
等晏海从库房出来,天色已经很晚。
从库房到他住的院子还有一段路,小染被他打发去送急用的东西,也没人给他备好灯笼。
还好今夜月色极好,照在雪地上又是大片反白,行路也没什么困难。
他顺着扫出的小径,独自缓慢地往回走。
明月、积雪……明月照积雪……殷忧不能寐,苦此夜难颓。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运往无淹物,年逝觉已催……
“年年岁暮,刻刻常忧……”他轻声地说道,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这般伤春悲秋实在酸得紧。
年幼时他可没有太多时间吟诗作对,左右不过粗通文墨,对诗词也是了解甚少,倒是最近这十数年间能够静下心来练字学文,书看得多了,似乎也沾染了些迂腐之气。
不过是雪地里走一段路,有什么好感慨的。
他摇头失笑,加快了脚步。
转过几处弯道,眼见着就要到院子里了,却看到前头有人站在雪地里。
“星芒少爷?”他愣了一下,连忙走了过去。“这么冷怎么跑到外头来了?”
“怎么这么晚?”星芒鼻子冻得通红,连眼圈都微微泛着红。
“库房里人手不够。”他望着那孩子毛裘领口呼气形成的冰碴,皱起了眉:“小脂呢?怎地让你一个人站在这里?”
“我不要她跟!”星芒咬了咬牙:“贱婢!”
第3章
星芒平日里虽然性情傲些,但也不曾口出恶言,但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晏海拉起他的手,果然如同摸到了冰块一般。
“怎么不带暖炉和捂手?”
“你又忘了,我懂武功,不惧寒的。”星芒看着他把自己当作稚儿一样牵着,连忙说道:“不要总把我当作一般的孩子。”
“嗯!”晏海拉着他的手,顺着台阶往上走去:“星芒少爷是不一般的孩子。”
星芒挣动了一下,倒也不是真的要抽脱,虽然被这么拖着很丢脸,可是……晏海的手很软又比自己暖和……
他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心里的恼怒散去了一些,但是眼眶也跟着发起热来。
晏海三步并着两步把人带回了屋里,又赶着在床前生了炭火,把他外衣脱了裹到被子里头。
星芒由着他摆布,也没有说话,只是眼珠子随着他转来转去。
“等小染回来,我让他去弄些热食。”暖釜里的水已经冷了,也没有什么热的东西可吃,晏海便从桌上拿了点心匣子过来。“你还饿着肚子吧!吃点糕饼垫垫肚子。”
星芒拿了一块糯米糕,一小口一小口的啃将起来。
“他们是故意的!”
晏海停下手上的作,回过头来。
“因为阁主年考的时候夸我了,所以他们才会说是我弄死了灵灵。”星芒已经吃完了那一小块糕,在用力啃着自己的指头。
“你做什么!”晏海走过去拉开他的手:“不痛吗?”
“我没有做!”星芒抬起头望着他:“那只蠢狗很讨厌,但是我没有要毒死它。”
“我知道。”
灵灵是阁主大弟子赤琏养的,一条据说混了狼王血脉的凶犬,下院里头前前后后被它咬了好几个人,所到之处鸡飞狗跳,真是谁遇到谁倒霉,不过赤琏地位超然,也没人敢往上报去。
“小脂已经跟我招了,有人给了她银钱,让她咬死是我让找的毒|药。”星芒咬着牙说道:“可是那个贱婢怎么也不肯说是谁指使的她!”
小脂是他的侍婢,晏海也很熟悉,平日为人淳朴做事勤快,和星芒也挺合得来,却没想到出了这事。
再看星芒一个十岁的孩子,晏海觉得颇为不忍。
世人只当朝暮阁是神仙所在,其实和这世上大多数地方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生存本就艰难,哪里会不一样……
“你可别急着恨她。”晏海想了想:“我记得她家里只有个多病的老父,日子过得穷苦,这钱兴许是拿来……”
“她为什么不跟我要?”星芒恨恨的打断:“就为了两个银钱做出这种事来,简直不知廉耻!”
“这世上的事,不是那么容易分得清对错。”
“我不要分什么对错!”星芒一副听不进去的样子:“我明天就跟王涛涛去说,把她赶下山去,我再也不要见她!”
“星芒少爷……”
“晏海!”星芒眼眶又红了:“他们说赤琏很生气,阁主这么疼她,如果她真的和阁主说我心性暴戾,我肯定去不了上阁了!”
在这朝暮阁的下院里,去不了上阁的孩子过了十二岁就会被散了内力送下山去,而入上阁的机会三年方有一次,如今星芒已是最后一次的机会了。
“就算做不了阁主的亲传弟子,也能跟着其他长老啊!”晏海只能安慰他:“星芒少爷不论武功还是诗文,都是佼佼出众,总有能得到阁主青眼的一日。”
“没用的……”星芒把头埋进膝盖中:“出了这事,哪有长老肯得罪赤琏把我下,我只能被赶下山去了。”
他毕竟只是个孩子,就算平时再怎么机灵聪敏,到了这个时候也不了惶然起来。
“你也别急,回头我托人到上阁问问,看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也没什么用!”星芒摇头:“你们都只是奴婢而已,何必混杂到我的事情里来,我看赤琏好像很讨厌你,别被她捉到了话柄拿你折腾。”
晏海想要再劝一劝,但事实如此,朝暮阁规矩森然,他不过是个下人,又能使得上什么力气?
“我才不怕被赶走!”就算心里绝望,但星芒素来要强,眼泪硬是忍着没流下来:“只是我下了山,像你这样耳根子软又没用的家伙,不知道要被他们那些装模作样的贱人们欺负成什么样子,想到这里我就不开心!”
瞧着他这样子,晏海的心顿时软成了一片,但他本就不是舌灿莲花之人,有心宽慰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便只能去了外间下厨,准备亲手为星芒做点热食来吃。
本来说等小染回来去大厨那边取些吃的,不过小染迟迟不回来,估计被谁喊去做活,而且想来大厨那边今日定是忙翻了天,
他早年伤了肠胃,不好多吃难以克化的食物,一不舒服就只能自己做些面粥来吃,就在外头单独辟了一间,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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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个灶头,备着点简单的米面菜蔬。
等他下了碗面,烫了把菜叶又加了个蛋,做好端进去的时候,却看到星芒已经睡着了。
想来这孩子生着气在雪地里冻了半天也累极了,他走过去帮忙盖好被子,一个人回到桌边默默地吃起面来,烛火把他的影子投射在空空荡荡的墙上。
待小染带了饭菜回来,他才喊醒了星芒,好容易说服他多少吃上一点,又让小染陪他回了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