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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榴弹怕水
说不定李大都督忽然就破釜沉舟来援了呢?
说不定隔着济水和黄河的金军就飞过来了呢?
说不定刘豫刘皇帝就老夫聊发少年狂,千骑卷平冈,一口气从济南冲过来了呢?
与之相比,相对应而言,被困在阳谷城的大齐宰相洪涯和那几千密州兵,理论上倒是更有说法一点。
首先,阳谷县是东平府在济水以北的唯一一个县,此地连结南北东西,乃是天下有名堂的富县、大县,县城也是很高大壮观的……
没错,跟在野地里陷入绝望的孔刘二人不同,洪相公可是有坚城可守的,换成孔彦舟和刘麟能羡慕死。
其次,阳谷城外的宋军虽然汇集了多方多名将领,但总数并不多,加起来也就是六七千人,而洪涯手上也有四五千人,考虑到攻守问题,他的兵力其实并不在劣势。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阳谷县背后不远便是黄河,如果金人真的来援,那么阳谷将会是第一个被救援的所在。
这么一想的话,李成给洪相公安排的地方似乎也不是很坑,若洪相公真有经天纬地之才,将阳谷化为玉壁,然后将宋军数万之众拖死在这阳谷城下几个月,说不得金人能直接让他当金国宰相!
“他想要出降,只求保全性命?”
由于身份的特殊性,杨沂中理所当然的成为了这支联合部队的主帅,而此时闻言,却不免在中军帐中嗤之以鼻。“他是伪齐宰相,所谓降金要员,国家败类,官家对此类人物早有定论,如何能饶他?若是饶了他,那之前张遇岂不是白白被人插成烂肉?”
话说,杨沂中不在赵官家身前,一般是很少有言语的,基本上保持着一种威严沉骜的姿态,但此时难得出言嘲讽,却也无人觉得不对……毕竟之前数日,这位御前心腹遭受的压力何其之大,今日一朝局势反覆,自然心中带了一点释放和发泄的意味。
乃是人之常情。
实际上,非只是帐中许多人,便是那使者平素善于察言观色,此时闻得此言,观得此形状,也在心中暗暗叫苦不迭起来。
这还不算,这杨统制呵斥完洪涯的异想天开后,却居然也没忘了这个使者:
“张懋德,张二官,你如今如何又做了伪齐使者?朝秦暮楚,左右逢源,也可以吗?”
张懋德何等机灵人物,一个激灵之下,便当众下跪于地,恳切相对:“杨统制,萧知县弃了俺们,伪齐兵马数千人忽然进来,俺一个寻常百姓,如何能抵挡?便是此时他强着俺出来做使者,俺念着家小,又如何能反驳?不过,俺自然是心向往朝廷王师的,只要杨统制有言语,俺今日回去必然让全族老小几百口拼死报国,务必接应王师进去……”
杨沂中等的便是这话,唯独此人极不老实,所以当即便要再威吓几句,以求拿捏妥当。
但是,杨沂中尚未及开口,下面李逵和两位李宝三个统制也来不及助兴,有一人却抢先开口,却正是那‘阳谷知县’萧恩。
“杨统制,还请不要逼迫过甚。”萧恩站起身来,就在帐中俯首。“若要作战,俺愿意打头阵爬墙,却无须要这张二官拼了家中老小出力……说到底,眼下这个局面多少得怨俺,若不是俺轻易取了县中兵马离去,如何能让这洪贼轻易占据了城池?再说了,俺是阳谷知县,守土有责,如何能让下面百姓先俺上战场?”
杨沂中当场怔住。
而且,莫说杨沂中了,便是下面几个将军也都各自怔住,心思比较精细的李逵更是心中暗自感慨,也不知道是该称赞这萧恩讲义气,还是该骂他太老实……
须知道,这什么张二官,一看便是典型的豪强加豪商,一面势力广大,堪称有狠劲的地头蛇,一面又沾染了市井中无赖的脾气,滑的如泥鳅,如何能真被他这几句言语给拿捏哄骗了?刚才那句‘萧知县弃了俺们’,一开始还觉得是他口不择言,现在才晓得这厮是拿捏住了萧恩性格,故意为之。
说句不好听的,就凭这番作为,若换成他李逵做知县,说不得上来就把这张家给灭族了,如何还能留到现在让这厮左右逢源?
不过转念一想,这萧恩到底也是个讲义气、讲道理的人物,这种人物在这种世道里反而让人隐隐服气,可恨当日在张荣手下盘桓时,未能结交一二。
实际上,不止李逵这般想,帐中之所以一时寂静,便是自杨沂中以下,病关索李宝与泼李三李宝都觉得此人可气可笑之余又暗生敬意,不愿意说出什么严重的话来。
只不过,明明有人可做内应,又何必拼了命去爬墙呢?
自古先登为勇,为啥?
死得快!
而一念至此,李逵甚至忍不住想要拉着萧恩出帐,私下将底细全盘托出。
当然了,不得不说,张懋德张二官到底也是个精细人,眼见着局面僵住,那上面与左右几位军官又都冷冷来看自己,便晓得还得自己‘挺身而出’,为王师分忧,省的几位统制为难。
然而,就在这不尴不尬之时,帐外门侧忽然有人冷不丁的出声了:
“萧知县说的对,本官也颇以为然……非只如此,官家也素以治下生民为先,若能保全阳谷全县百姓,便是有一二不妥之处,想来官家也会欣慰。”
张懋德和那萧知县尚在茫然,杨沂中和李逵、两位李宝却都齐齐起身,然后为首的杨沂中更是一改之前沉骜面孔,略带笑意:
“万俟御史如何在此处?”
“杨统制、三位李统制、萧知县。”殿中侍御史万俟卨自帐外闪出,含笑相对。“在下本在平阴岳太尉那边,又往平阴张镇抚处走了一遭,然后闻得此处围了一个相公,便又忍不住专程过来……”
其余几人倒也罢了,杨沂中闻言却是心中微动,继而上前一步,拽着对方出帐而去,足足一炷香时间方才回来。
回来以后,几位统制情知两位御前得用的大人物已有决断,便各自肃立,而张懋德也晓得厉害,直接跪伏于地,不敢抬头,倒是萧恩依旧有些云里雾里。
“萧知县,我是殿中侍御史,便是俗称的御史,现在正在岳太尉的御营前军巡视监察,又算是所谓监军,而刚刚又从张镇抚张大头领处过来,也得到他应许处置这济水以北的事务,还请你周全一二。”万俟卨回到帐中,并不着急与那张懋德说话,反而是跟萧恩先做了介绍。
而萧恩虽然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门道,但架不住对方说的通俗易懂,又是御史,又是监军,还受了自家首领许可,如何还敢拿大,便赶紧拱手行礼:
“若是这般,俺愿意听御史的吩咐。”
万俟卨微微颔首,这才看向了地上之人,却不慌不忙,从容吩咐:“张二官是吧?你回去转告那洪相公,就说昔日与他同殿授官的殿中侍御史万俟卨到此,看在往日情分上,我倒不是不能劝杨统制给他个活命的路数,但须让他看清局势,不要做非分之想……若真存了活命心思,便于今晚三更从你家药材铺亲自翻过城墙,来城西墙下见我,且只有他一人与你这个中人方可……除此之外,并无他路,而若他稍有犹疑,也不会再与他谈。”
张懋德闻得此言,知道又遇到了厉害人物,只是急忙叩首,便一言不发,低着头匆匆回城去了。
这日暑热如常,到了夜间三更,夏风习习,月色半起,银河半显,提前睡了一觉的万俟卨从容起身,又是洗脸又是喝水,等了好一阵子方才带着翟彪等数名杨沂中安排好的利索班直往西城而去。
待来到张氏药材铺所对着的那片城墙区域,却果然见到这片城墙之上殊无巡逻军士,而城下阴影之中正畏缩立着二人。
而二人见到万俟卨过来,小心向前,露出身形,却正是大齐宰相洪涯洪相公,和阳谷一霸张懋德张二官。
万俟卨见到二人,根本不理会张懋德,却只是对着洪涯昂然负手一笑:“洪相公,咱们同殿授官,你出为知县,我留任枢密院,谁成想不过一年,我才做到殿中侍御史,你却已经宣麻拜相了……按照官家一句话,真是人的成就啊,不光要看才学,还得看际遇!”
“万俟兄不要……不要耻笑!”洪涯眼见着熟人到来,却是咬牙相对,言语直接,偏偏又略显磕巴,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畏缩。“李逵本是密州头领,杜彦、吴顺既死,他在密州兵中威望便无二论,此时应该马上便要被旧部接应入城了吧?而我对军中不做理会,此时又弃掉城防孤身至此,可见、可见诚意了吧?”
万俟卨听到对方一语道破李逵与内应之事,倒也不以为意,反而认真点了点头:“确见诚意,且见胆略!”
“那便速速将纸笔与我,待我写下行状,便速速送我渡河!”洪涯闻得此言,心下如一块大石落了地,却是上前一步,直接拽住了跟自己有同殿之谊的万俟卨衣角,却还是稍显哀求之色。“万俟兄,请你转告官家,天下没有人比我更懂完颜挞懒!待我此番北走,不管是去济南还是去大名府,又或是去燕京,都必然能为官家立下奇功!”
跟这种什么都懂的人说话就是干脆直接,所以万俟卨也不装样,反而顺势伸手牵着对方向北而去,并感慨相对,握手言情:“君为其难,我为其易,还望有朝一日天下清明,能与贤兄共饮于御前……”
对此,洪涯只能苦笑相对:“官家明旨不许受降人反覆,便是将来真有那一日,我也只求能安养晚年,如何敢奢求其他?”
万俟卨一声轻笑,复又点头不及:“贤兄如此清明,倒显得我有些斤斤计较了……那这就走吧,行状什么的,我做主,就不必写了,咱们心照不宣便可。”
洪涯终于愕然。
“你这种通透之人,又经历此事,那若皇宋昌盛,自然心照不宣,而若皇宋前途不明,便有行状又有何用?”万俟卨不以为意。“不如干脆一些,求个各自洒脱……唯独莫忘了官家威仪与今日之事。”
洪涯只觉浑身释然。
但就在二人明月银河,互生知音之心的时候,忽然一声凄厉惨叫从身后响起,惊得洪相公慌乱回头:“出了何事?”
“无事,无事!”万俟卨赶紧拽回对方,并坦诚相告。“为洪相公分忧而已。”
洪涯心下醒悟,即刻不再去看身后,而是随着对方亦步亦趋向北而去……而待二人消失在夜幕之中,仅仅片刻之后,城南墙上便忽然举火,映照着夜空如白昼一般,继而一阵鼓噪之下,阳谷县城南门便为之洞开。
接下来,御营前军统制官李逵一马当先,冲入城内,并有不知道多少人在城外一起发喊,高呼密州李逵之名,其旧部遥见旗帜,复又闻得此声,便纷纷倒戈,争先恐后降服起来。
就这样,占有坚城,兼有数千兵马的阳谷,居然只是一日夜多一些便得以告破,却是让东平战局再无转圜余地。
唯独伪相洪涯趁乱化妆逃走,倒是颇为可惜。
ps:抱歉,又陷入老循环了。





绍宋 第二十七章 似玄似黄( 上)
阳谷不到两日便告破,且阻断了理论中金人来援的最近道路,这些事情暂时并不为孔彦舟、刘麟所知晓……又或者说,他们压根连某位相公去了阳谷的事情都不知道,也懒得知道。
对于在济水东南侧平阴以北旷野立寨的孔刘二人来说,他们只是在辛辛苦苦、认认真真的作战,尽全力麻痹着对面的张荣,等待着所谓李成的致命一击。
然而,忽然间,李成来是来了,却不是从张荣身后过来,而是从济水对岸马不停蹄的擦身而过,并一去不复返。
其实那个时候,以孔彦舟和刘麟的军事素养,就已经开始警觉了,孔彦舟甚至已经下令前线部队撤离前方交战区域准备集合兵力了,但再警觉也架不住李成前脚刚从济水西北面路过,后脚岳飞的部队便从东面泰山中密密麻麻涌了出来,直接阻断了去路。
时局如此,无力回天。
而既然无力回天,却不免要各寻生路。
然而这其中,孔彦舟和刘麟又多少有些不同:
刘麟是伪太子,他情知自己一旦落入宋军手中,就只有死路一条……哪怕东京那个官家真如传闻中那般不把他当回事,但下面的赵宋文武也绝不可能留他性命。
所以,此人没有任何犹豫,既知情势危急,便即刻着手汇集手中兵马,犒赏士卒、封官许愿,俨然是要放手一搏。
至于孔彦舟,眼见局面大坏,却居然朝岳飞那里派出了使者,试图求个结果。
此人如此做派,看起来似乎也能说得通。
一则,还是老生常谈,这孔元帅也好,李都督也罢,本质上都是流落京东的河北军贼变军阀,而且如果说人家李成还存了几分说得过去的野望,那这孔彦舟就纯粹是为了个人富贵享受而行事了,之前可以被刘豫用官爵财宝以及割据兖州的诱惑拉拢过去,今日为了活命脱离齐国也自然没有什么负担。
二则,此人与岳飞虽然没什么深厚交情,甚至当年在老家便一个是无赖一个是弓手,所谓根本不是一路人,但毕竟是同乡,总能找到合适人递上话的。
三则,岳飞此番走汶水翻越泰山及周边丘陵至此,根本就是将他老巢兖州给隔断了,故此,即便是此番有命得脱,他孔彦舟却也很难保住兖州了,这对好不容易才过了几日富贵生活的孔元帅来说,未免有些难以接受。
但是,人跟人的想法,乃至于世界观、价值观都是截然不同的,孔彦舟的请降文书递过来,岳飞连呵斥的欲望都没有……因为对他来说,孔彦舟恰恰是此番必除之人!
须知道,当日正是这同乡一朝反复,致使京东局势大坏,直接导致了张所殉国于南京,那敢问他岳鹏举身为下属,难道不需要为恩主报仇吗?
而且,同样是这厮,在兖州时以同乡之名,诱得无数河北流民,继而裹挟降齐,其中徐庆与数千相州子弟负重而来,又不得不狼狈脱离,结果未及成功洗涮声名,便匆匆殉国于长社城下,那敢问身为上司,他岳鹏举难道不该为下属抹去死前遗憾吗?
更不要说,这几日岳飞自泰山转来,别处为了防止泄露行踪根本不敢大肆攻略倒也罢了,但奉符(今泰安)这个要害总是要先取下的,而既破奉符,岳鹏举却是知晓了自己这个同乡在兖州的作为……原来,孔彦舟降齐之后,成为兖州的土皇帝,堕落的速度简直惊人。
别的不提,据奉符那边亲眼见识过的降人叙述,如今孔元帅正常在府上吃一顿饭,居然都要二三十个年轻漂亮的使女……干什么?
捧碟子,只是捧碟子。
而除此之外,什么看上什么漂亮女的把人家逼得家破人亡,逼迫地方官提前收取之后十几年的赋税,把本地富商有计划有组织的下狱榨油,反而显得有些通俗易懂了。
这种人,岳飞能让他回兖州?
“不是不行。”
草草立住的营帐之内,当朝太尉,御营前军都统岳鹏举听完来人用乡音叙述完毕,却是颇显从容。“但昔日他临阵倒戈,致使张镇抚大败,张镇抚如今就在对面,未免不好交代。且朝中上下对他降齐一事也多有愤恨,此番若想得归兖州,须得立下泼天之功……擒了刘麟来见本镇再说兖州又如何?”
使者唯唯诺诺,却也不惊异,竟然满口答应,直接退却。
使者一去,别人情知有异,皆忍住不言,唯独扑天雕李璋是个直性子,却是当场相询:“太尉真要放过此人?”
岳飞同样干脆,只是坐在原处,冷冷相对:“诈他一诈罢了,能一句言语哄得他起了内乱,岂不省了天大的力气?也好少损耗些兵马……而不管成与不成,咱们都依旧如常,做好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时机一到,便攻过去就是。”
李璋等粗直之将皆醒悟过来,而帐中其余众将也多果然如此之态。
且不提岳飞这里如何决心已下,并筹谋总攻,另一边,孔彦舟在自家帐中得到讯息,尚未主动做什么,便得到刘麟邀请,而此人居然也毫无芥蒂,径直引着百八十亲卫冒着暑热往对方帐中而去。
中午时分,天气愈发焦躁沉闷,眼瞅着似乎又有几分夏日雨水情状,孔刘两个京东地界年轻有为的将领当下相见,或许是因为已经到了生死关头,双方居然坦诚至极。
“元帅!”
二人隔案坐定,捧上之前藏于深井内的瓜果后,刘麟便迫不及待拱手相对。“听说你遣使去了岳飞帐中,是何意图?又是何结果?元帅莫非以为岳飞还能容你?眼下情势,人家便是许你,也只是在诈你而已。”
“他确系许了俺,但俺也只是诈他一诈罢了,太子不要多想。”孔彦舟自在座中拔刀出来,就在案上剖瓜,一刀下去,汁水流溢,却又将一分为二的脆瓜分出一块,推给对方。“俺那日倒戈,直接害死了张所,又守了南京好几个月,再加上张荣也对俺恨之入骨,他岳飞凭什么又能容俺,只因为俺是同乡?不过是眼下局势已经到了再无更差的地步,死马当活马医,去诈一诈罢了……”
“如何使诈?”刘麟也不吃瓜,只是一时心动。
“太子想一想,不管真假,他既然许了俺,俺便总能缓上半日功夫集合兵马吧?然后说不得也能大摇大摆往前走个几里地,而若等到了营前那岳飞还依旧存了不费刀兵处置了俺的心思……”言至此处,孔彦舟一口脆瓜入口,汁水溢出口角,却又狞笑不止。“俺便让他知道什么叫讲书里的大意失荆州。”
刘麟心下醒悟,对方这是要借诈降之机尽量将兵马贴近对方营盘,然后发动突袭之意。
怎么说呢?
计策自然仓促,完全是在赌命突袭罢了,放在平日里,除非傻子才会干这种事情,但正如孔彦舟所言,现在局势已经到了再无更差的地步,本就该如此搏命才对。
只能说这孔彦舟不管人品如何,但其人号称小岳飞,也非是虚妄,不说别的,他虽年轻,却与岳飞一般在军伍中厮混多年,最起码的军中能耐也还是有的。
回到眼前,一念至此,刘麟却又小心相询:“元帅具体准备如何行事?”
“正要与太子说这话。”孔彦舟放下吃了一半的脆瓜,抹了一把嘴,昂然相对。“岳飞的意思是要太子,既如此,俺想请太子入俺军中,假装被俺擒了,用以诓骗岳飞,然后俺们到了岳飞营前,再一起发力,成则成,不成则各奔东西,如何?”
“……”
“太子咋说?”孔彦舟捧着瓜催促不及。
“不太好吧。”回过神来的刘麟小心捧瓜相对。“岳飞兵众,不下三万,咱们也不过三万,可一旦突围,身后张荣必起全军来追,所以本该全力以赴才对……可如今三万兵马,元帅一万,在下两万,若我去了元帅军中,那这两万济南兵马岂不空置?”
“也是……”孔元帅若有所思。“那太子是何打算?”
“随便找个人,假装是我,绑起来去糊弄岳飞便是,我自在元帅身后引两万济南兵压阵。”刘麟恳切相对。“只等前面元帅发力,我便自后起济南府大军奋力压上!或许真能逃脱!”
孔彦舟当即弃瓜拍案:“太子不愧是太子,如何想的这般好计策?要是这般,咱们就不要耽搁了,就是今日突围!”
言罢,其人直接扶刀而去,干脆到了极致。
而刘麟怔怔望着此人离去身影,直到对方消失不见,方才醒悟……本想许诺淄州之地拉拢此人的,竟然没来得及说出口?
但事到如今,也确实来不及想七想八了。这位逃生经验丰富的大齐太子情知决断的重要性,也是即刻准备了起来。
待到下午,最热的日头一过,孔彦舟便重新送使者过去岳飞那边,说是自己已经将刘麟诈入营中生擒起来,但刘麟两万济南兵他根本无法控制,只请岳太尉看在同乡面上开营门纳他。
接着,其人便催动兵马,将昔日守过南京的部众四五千汇集起来,充当前军,又告诉这些人,岳飞因为张所缘故,要杀光他们,所以他们当努力作战。
随即,这孔彦舟兀自带着前军,随便遣一副将领着后军,便直接往东北面岳飞大营而去。
平原之上,又经过两日试探逼近推拉,双方相距其实不远,所以孔彦舟这边甫一出动,远远便有岳飞部与张荣部斥候看清情况,各去汇报。而另一边刘麟的大营也随之沸腾,却是两万人分整严密,左右中军并发,同时还有后军殿后。
一时间,夏日炎炎,这三万伪齐兵马,居然真有几分破釜沉舟之势。
待到日头进一步西斜,乌云也渐渐汇集,随着平阴张荣部全军出动,济水南岸的这片狭长平原之上,愈发显得黑云压城城欲摧了。
毕竟嘛,无论如何,这可是近七八万的大军会战,注定要载于史册的,莫说其他人,便是大营中的岳飞也是第一次独立主持这种规模的战事,不免稍显紧张。
但是,等到傍晚时分,张荣部的追击部队与齐军接触以后,事情却开始朝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情势转换了过去——前面正在逼近岳飞营盘的孔彦舟前军愈发紧张、愈发激动,甚至愈发显得振作起来,中间刘麟的大军也依旧严整,岳飞的营盘也依旧安静从容,但刘麟和孔彦舟的后军却在与张荣部追兵接战之后一触即溃,各自奔散。
谁也不是傻子,被包围了不知道吗?
被当成弃卒不知道吗?
济南人、兖州人、东平府人本就是乡邻,求条命不行吗?
不过,自家后军和最右翼孔彦舟的后军的一触即溃最多让处在中间位置的刘麟有些慌乱,前军孔彦舟那边却是不知道的。
或者说,来到岳飞营前只有两里路的他本来就不在意那些,也来不及在意那些了。
由于第二次派出的使者一去不回,在此处稍歇的孔元帅不得不派出了第三位相州老乡去做使者,而使者刚一出发,他就下令整备全军,然后还亲自打马上了一个小丘,便要指着已经在视野内却还是偃旗息鼓、殊无反应的岳飞麾下那黑压压连了七八里的大营发表战前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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