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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榴弹怕水
但实际走下来,说句实诚话,赵玖只产生了四个字的感觉,那就是平平无奇。
所谓平平无奇,是指他看不到什么完全眼前一亮、突破时代的明显特征……没有什么特定的军事装备与器械,从精良部队的列装角度而言,岳家军似乎还不如韩世忠部那些精锐根基部队来的骚包;也没有什么阵型肃列的出彩军容,不说那后世三军仪仗队一般线列整齐来比较了,只是说体格雄壮,他们也明显不如御前班直乃至于王德部的亲军;同样的道理,军队中的军官也没有什么官兵一体的朴素,岳家军的军官们待遇优厚,在驻防地置产什么的也很普及,这点甚至有些不如张荣部的基层官兵表现那么和谐。
但反过来说,这位官家也找不到什么毛病……没有什么役使士卒的现象;没有什么明显的空饷问题;军士当然有缺员,但都堂而皇之的标记在文书上,谁谁谁请了假,谁谁谁刚刚因伤因故选择了退出军队;甲胄当然也不是人人披甲,只是十之七八,部分弓手、后勤军士是轮不上甲胄的,但那是因为朝廷分发的甲胄数量就这些。
其余军队三日一操,十日一演,多少天吃一顿肉,也都是按部就队。
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平无奇,一切也都是那么的清清楚楚,作战人员唤出来,一目了然,后勤账簿逃出来,也是一目了然。
坦诚说,赵玖是有点失望的。
但随行人员中,吕本中与范宗尹不提,王彦、刘洪道、仁保忠却显得极度愕然,而且随着御驾的向东进发,查验的御营前军驻屯点越多,这种愕然也就表现越来越强烈,到了最后,这几名算是知兵知事的大员干脆陷入到了一种难以置信的姿态中。
便是赵玖,也渐渐有些咂摸出味道来了。
或者说,他一开始就咂摸出味道来了,只是因为一开始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才没有表现出来而已——封建时代,一支数量多达四五万众的军队,能全线保持这种平平无奇,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要知道,这可是四五万人!
部队数量的提升必然会带来管理混乱与平均战力的下降,这是常识,这个时候维持住部队战力下限的高度,就显得格外重要。
岳鹏举毫无疑问是个大兵团管理、作战的帅才,甚至很可能是当代独一份的。
不说别的,要是他赵官家能有这个水平,让御营二十万大军全都是这个平平无奇的样子,那他现在就敢渡河试试。
但实际上,他赵玖是做不到这一点的,不然也不至于被逼到大冬天出来巡河。
就这样,见识了岳家军的平平无奇后,赵官家继续东行不止,自开德至濮州,再到东平府,期间甚至专门去看了眼已经封冻的梁山泊,慰问了当地渔民,展示了赵宋官家君民一家亲的姿态。
临到腊月上旬,眼看着天气愈发寒冷,赵玖复又将刘洪道遣回东京,以作布置,却是终于进入到了齐州,来到了鼎鼎有名的济南府。
岳飞与万俟卨出城五十里相迎,君臣相见,却一如既往没有多少多余言语可及。便是王彦,做了一任经略使,又经过此番一行,也多少有些震动,却只是板着脸,没有在御前与私下生事。
而济南府的视察同样乏善可陈,无外乎是此处多了一些御营前军的精锐部队而已,而这些精锐部队,赵玖未免就更熟悉了一些,所以也没有过多的上心查探。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官家倒是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岳母,并与之交流了一番教养孩子的心得。
大概在济南呆了不过四五日吧,赵官家便继续东行视察,岳飞也率张宪部背嵬军陪同护送赵官家一起东行,乃是顺济水而下,抵达了淄州。淄州这里尚属于岳飞部驻扎,但再往东的青州却便是张俊部御营右军的驻地了。
然而,也就是在进入淄州后,尚未抵达青州之前,却是终于出现了一个意外——数百名带甲军士忽然迎面而来,在高苑城外的御营前军驻屯点外拦住了仪仗,请求谒见。
事发突然,上下齐齐小心,但好在此处本身就在军营外,随行人员数量也足够,几百人用这种方式请见,不大可能是兵变之类的事情,所以与其他人的紧张不同,赵玖倒是保持了从容,与王彦、岳飞等人一起进入高苑军营,然后再召见这股军士的首领。
但出乎意料,来人居然不是来找赵玖的,而是自称来找岳飞的,甚至,待此人来到堂上,闻得是官家当面,干脆直接失措,一时惶恐不敢言,只是叩首而已。
这下子,随行文武再度紧张起来不说,而赵玖终于也将试探性的目光对准了岳鹏举。
“官家。”
岳飞如何不晓得事情根底,只是事情有些尴尬罢了,但事到如今,反而不敢不起身相对,早做解释。“此人臣确系认得,乃是臣在荆襄平钟相杨么时招募的一名降将,唤做郭太,后来臣将他安置在此处,充为副统领,领三百正卒。但此人大约数月前,臣尚在关西时,便已经自请离职,不算是臣的下属了……”
“郭太这名字朕是知道的,跟黄佐一块降服的……但离职是何言语?”
赵玖当即蹙眉,却是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一名手下有三百家乡子弟的副统领,趁主帅不在时离职,所为何事?而且看今日模样,他那三百子弟是随他一并离职的,而且还有甲胄军械……彼时留在济南管事的是王贵吧?三百降卒,就这般任他们直接离职了?”
岳飞一时尴尬,便是王彦、仁保忠等人此时也保持了沉默,因为军旅生涯丰富的这些人此时早已经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怎么一回事?”沉默之中,赵玖脱口而问,但几乎是同时心中微动,俨然也有些醒悟过来了。
“官家,臣等再糊涂,也不可能真放任三百荆襄出身的正卒,直接带着甲胄军械在京东擅自离军的。”岳飞被逼到墙角,到底是说了实话。“据王贵所言,彼时有御营右军张节度处移文,算是平调。”
赵玖终于嗤笑一声,端坐起来,然后对着下方跪在那里不敢抬头的郭太问道:“郭太,朕问你话呢,张俊许你什么了?房子还美妾,又或者升两级官?”
“都没许!”郭太依然不敢抬头,只是叩首。“官家当面,俺一个字的瞎话都不敢说!”
“那你为什么过去?!”赵玖终于蹙眉。
“因为岳家军这边约束的太严了!”郭太赶紧解释。“不许这个,不许那个,三天一操,十天一练,太辛苦了……然后淄州这里挨着张家军,俺跟张家军的人熟悉起来,知道那边松快,就想过去!”
赵玖面无表情,但却已经信了,而看周围几个有军事经验的人,也都一副果然如此的姿态……其实,这种事情在封建时代军队中非常常见,而即便是御营体系建立以后,哪怕是前两年也还是屡见不鲜,而且彼时规模还很大。
但这两年,随着局面越来越好,中枢权威渐渐起来,此等事也变得少见起来。更多的像是眼下这般,几百人的改换门庭,在各自军饷皆有定额的情况下,不涉及真正的兵力增损,双方帅臣因为面子也不好往上捅。
当然了,信归信,可还是有疑惑的,就好像知道归知道,见到类似情形始终不爽是一般道理。
“那你为何今日又回来?”仁保忠见到官家脸色半天没有变化,心中醒悟,便抢先一步出列质询。
而不知道是因为南方人听不懂西北口音,还是别的缘故,被质询以后,此人却只是俯首不语。
另一旁,岳飞也渐渐有些恼火之态——遇到这种事情,人之常情,本来就会有些愤怒的,何况这厮不知道体统,当着官家的面一个劲说什么岳家军、张家军这些话,平白给他添乱。
“是因为晓得岳太尉此番立了大功,做到三镇节度使,帅臣中坐二望一,而张家军那里又打败了仗,醒悟过来岳家军这里前途远大吗?”眼见着官家去端了茶水来饮,王彦知道官家也是怒了,终于是没忍住趁机刺了自己旧部岳飞一句。
岳飞彻底气急,偏偏对上王彦,而且还是御前,也真的是有些束手束脚,便干脆起身对那郭太厉声呵斥:“郭太,官家面前,御营都统王节度问你话语,你到底有什么可遮掩的?!”
郭太闻言终于抬头,却是面色难堪:“好让节度知道,不是俺不愿说,而是说起来丢脸……若是只有几位节度在眼前倒也罢了,哪里能丢脸到官家面前?”
“你若再不说,就不是丢脸的事了!”岳飞直接眯起了眼睛。“你真不怕军法吗?!”
“好让官家与诸位太尉知道,这事跟前途胜败都没关系。”
大小眼之下,郭太终于支撑不住,低头说了实话。“俺去了张家军那里,日子确实松快,但那里到俺们这一层,军械还足,可军饷却只发八成了……”
正在低头喝茶的赵玖忽然抬头,惊得所有人肃然起来。
“少了两成饷,一个正卒,一月两月不显出来,可一年便是小十贯的钱了。”低着头的郭太没有察觉到上方异样,只是继续解释。“年小的寄回家里的,隔了几月,家里的老娘就让娘舅写信来骂,问是不是学坏了?年长的把浑家带到本地了,将钱放回去,浑家也在家里闹,问是不是外头养人了?三百个兄弟得有两百个家里不安生的,不安生就得找俺要说法,俺身边这些兄弟都是本家一个姓一个寨的,实在是撑不住,然后昨日听这边军中的老兄弟说,今日岳节度的四字大纛要过来,就一早赶来候着,只求节度宽恕,许俺们回来……哪里想到又没个披红戴绿的,官家便也忽然来了?若是知道如此,俺就算是死在青州,也不来丢这个脸。”
一番话下来,堂中还是无声,这下子,连郭太都察觉到一二不妥,继而愈发惶恐起来。
“留下吧!”停了半晌,还是赵玖忽然又端起瓷杯来打破了沉默,算是传了口谕,定下了这件听起来有些荒唐的事情。“也算是鹏举治军严谨,自家清正的证明……留下吧!”
岳飞赶紧起身应声,而郭太则喜出望外,连连叩首。
片刻之后,郭太离开军营大堂,这桩小事便算是过去了,但大堂中却显得有些沉闷,几乎每个人都在猜度赵官家的心思。
不过很快便不用去猜了,赵玖只是在稍显沉闷的大堂中稍坐,便直接笑着起身吩咐:
“鹏举不要回济南了,也不要随朕去青州,就在这里等着,明白了吗?”
岳飞微微一怔,然后赶紧俯首称是。
而后,这位官家居然不再查验高苑本地的军队,而是直接起身出了军营,惊得刚刚歇了一阵的随行仪仗匆匆起身,继续随这位官家往东南而行……看这意思,这位官家居然是只在高苑这里打了个照面,便直接要去青州了。
随行文武,各自沉默。
一直到当日傍晚,即将渡过时水的时候,其中官位最高的王彦才彻底按捺不住……当然,也可能是受随行近臣们的推举……上前来规劝:“官家,不妨等明日天亮再渡河!”
“此时渡、明早渡有何区别?”骑在马上的赵玖微笑相对。
“不妨先遣使者向前,通告张太尉一声。”随行翰林学士范宗尹也旋即上前恳求。
“又不是去什么敌境!”赵玖依然含笑相对。“朕在本国国土上行走,难道还要通报吗?”
“官家,咱们兵少。”便是素来少话的刘晏也忍不住向前。“不妨让身后岳节度将高苑诸军过来送官家一程……”
“这更是笑话了,本国境内,御营大军密集屯驻之地,朕难道还要防备谁吗?”赵玖依然含笑晏晏。
这个时候,便是身份有些尴尬的仁保忠、有些糊涂的吕本中也都无法再等,便纷纷上前准备规劝。
但赵玖显然是决心已下,当即挥手,乃是直接点破了那层窗户纸:“你们想多了……朕与张太尉,哪里是你们想的那般严肃?当日淮上那般窘况他都坚守下来以后,朕便视他为心腹,如今朕去见他,也自有心底言语交流,哪里是你们可以插嘴的?”
众人这才不敢相劝。
而赵玖也毫不犹豫,乃是一马当先,登桥渡河,并于当夜在河对岸宿下。
翌日,赵官家扔下步卒与大部分文臣,集合骑兵七百,疾驰东南,上午抵达临淄后,稍微休整了一阵子,在将临淄城弄得鸡飞狗跳之后,却又留下王彦、仁保忠与部分御前班直在此处军营中盘桓,然后只与最信任的刘晏率五百骑离去。
临到傍晚,却是终于抵达青州首府益都。此地,也就是张俊及其部御营右军总部驻扎之处了。而一直到此时,赵玖方才下令打起仪仗,乃是将之前收起来的龙纛与黑白二牛纛一起放出。
且说,驻扎青州的士卒当然是张俊御营右军的老底子,也就是所谓御营老卒,他们对赵官家并不陌生,对龙纛更是熟悉,而黑白二纛的事情,也经过邸报刊登,广为人知。
故此,仪仗一出,驻扎在青州城外的田师中部便在惊惶之余一面下令所有士卒,无令不许擅自出营,一面汇集几名统领,匆匆来追大纛。
待田师中近到跟前,见到是御前班直与赵官家无误,心中彻底惊惶,却也只能在道旁叩首问安。
“伯英在何处?”
到了这个时候,赵玖依旧一脸轻松。“田卿带路便是,不要惊扰百姓。”
田师中愈发不知所措,但此时根本不敢有任何多余言语,只是奉旨行事,引路往张俊府邸而去,结果路上先遇到驻扎在城内、本身做过御前班直的张子盖,后遇到了匆匆出迎的张俊本人。但君臣见面,却都只是在路边随意一礼,然后赵官家还是那句话,只让他们引路往张府而行。
张氏府邸占地规模极大,很显然是本地达官贵人的旧宅,兵荒马乱之中被张俊给得了……这种事情没什么好说的……而赵玖堂皇入内,径直往堂上一坐,张伯英为首,连着田师中、张子盖等武臣一起,自然又是纷纷下跪,就在堂中重新行礼问候。
这一次,赵官家就没有着急让这些人起来了,只是在堂中笑对:“如何啊,伯英?朕此番可吓到你了吗?有没有当日下蔡城中那一回吃惊?”
张俊在地上抬起头来,一时苦笑:“官家彼时乘夜而来的,还直入臣的卧房,到底是不一样的。”
“是吧?”赵玖似笑非笑。
“但臣依然吓到了。”张俊旋即重新低下脑袋。“官家……可是张宗颜的事情上面,臣惹官家生气了?”
“没生气。”赵玖想了想,认真以对。“真没生气,或者说没气到份上……伯英你想想,朕要真生气了,早就在路边上,让你女婿和你侄子,一个按住你左手一个按住你右手了,何至于一路进到你家里,还笑着跟你说下蔡旧事呢?”
堂中安静的连根针落地都能听清。
“摆宴吧!”赵玖又想了一想,忽然传谕。“上次朕没吃上你家的宴席,而今天大腊月的,辛苦赶了百余里的路,着实饥饿,正要尝尝齐鲁之地年菜的新鲜……不要叫别人了,本地地方官都不用叫,就咱们四五个,堂上摆宴,好好聊聊。”
“臣谨遵旨!”张俊如释重负。
说是摆宴,然而谁都知道,仓促之间想摆出来张俊在京城搞得那种流水席无异于扯淡,何况眼下还是冬日腊月间,连个绿菜都少见。
不过,到底是张俊府上,姜豉之类的酱肉,窖藏的绿菜,新鲜得海货,本地的牛羊猪鸡鸭鹅肉,总还是有的,倒也算是丰富。
而且不提随行骑兵难得在外面饕餮了一顿,只说正堂之上,却只有一桌五人,张俊小心布置妥当,又亲自敬了几回酒,眼见着官家来者不拒,却是终于试探性的再度开启了话题:
“官家居然没带随员吗?”
赵玖匆匆咽下一个肉丸子,抬手示意:“带了几个,但此间朕与张卿相会,把他们带来也都无用,就把他们都放在后面去了。”
张俊苦笑:“官家体贴臣下,臣感激不尽。”
“张宗颜的事情,你跟朕说实话,之前到底知道吗?”赵玖忽然扭头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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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宋 第六章 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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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玖忽然发问,张俊倒也没有措手不及,因为他很早就意识到,自己必须得回答这个问题……只不过之前他以为自己是要把答案交给枢密院与公开的舆论,而从御驾开始大规模巡视黄河防线后他就知道,自己是要直接交代给赵官家的。
而讲句良心话,张伯英倒觉得后一种情形会更舒坦一点的,因为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实话实说就行,相对来说,面对着眼下的舆论和官场的规矩,他反而有些看不懂,并产生了一丝畏惧……有点跟不上新时代的那种感觉。
当然了,眼下这个超出预想的情况,也不免有些让人紧张就是了。
“官家,臣给你说句实话。”张俊一边说,一边起身给赵官家小心斟了半杯酒。
“私宅私宴私饮,就不必刻意称臣了。”赵玖接过酒杯,随口而对。“怎么舒坦怎么说。”
“是。”张俊坐回位中,一声轻叹,连连感慨。“臣……我其实心底下是很想讲,那小子这次过河是我示意的……说出去,估计天底下人也都信……而且按照邸报上的说法,我一个节度使,本就有相机出战呼应的……的……”
说到一半,张俊死活想不起那个词是啥了,只能在赵官家怪异的眼神下回头去看自己女婿,而田师中也硬着头皮在赵官家的目视下小声提醒:
“权责。”
“对,权责。”张俊接过话后继续转过头来,言语极为诚恳。“认下来,这事多半就是我丢些面子,下面却保住了张宗颜。官家不知道,自从子盖被官家放到御营前军后,我这里基本上就是小田和他主事了……何况他也只是想立功,这才轻了敌,算是战场上失了计,本心到底是好的。可话说回来,我又怕认下来,一个是到底骗了官家,心里交代不过去,二个是我是御营帅臣,认下来,人家还以为御营右军打仗都是这般无能呢? 平白污了御营这些年辛苦经营的招牌。”
“所以,此事到底是张宗颜私自为之?”赵玖多少算听明白了。
“是。”
“你当时没怀疑?”
“臣当时在忙一件私事……”张俊无奈解释。“乃是联合了京东东路的海商,还有南边淮上的老关系? 准备用京东的海船、水手? 将淮上的商货卖到日本去上……那时候? 为了这事正好要跟李宝那小子争夺海船争夺的厉害,就信了张宗颜小子的邪,以为他那些调度? 还有争抢军械物资是帮着臣做事呢!谁能想到? 他居然趁机将京东两路上下一起瞒住?”
赵玖终于怔了一怔,若有所思。
“官家。”田师中也低头插了句嘴,做了个补充。“张宗颜这次渡河? 用的多是枢密院与地方上给御营海军指派的后勤补给? 没有动用青州这边的大仓……所以臣等才被他骗过。”
赵玖想了一想? 复又捞起一个丸子? 然后一边嚼一边转头失笑:“伯英? 你这次去日本做的多大生意? 竟让你连眼皮底下的事情都无暇顾及?”
张俊尴尬站起身来,却又不敢不答:“三十艘海船,两万匹丝绸、三千担茶叶、五百箱瓷器,准备去换些白银、漆器……除此之外,去的时候压仓石定好用成箱的铜钱? 回来的时候订好了要用掺了水的成筒硫磺。”
赵玖不免疑惑:“朕听鸿胪寺的王卿(王伦)说过? 日本那边对大宋的国书向来谨慎? 但凡有事大、朝贡字眼便装作不知? 贸易也多有限制,你这么多东西……尤其是此番做大头的丝绸两万匹,两淮每年充税的丝绢就八九十万匹? 自然不算多,可外卖的却也不多,两万匹,几乎是往年丰亨豫大时两淮一年的总海贸量,就不怕日本人不买?”
“官家,臣打探清楚了。”张俊赶紧解释。“一来是靖康以后,两国贸易紧缩了许多年,那边确实缺货,二来,则是日本眼下局势据说有些不对路……一面日本中枢的番邦朝廷日渐的不管事,一面是下面的郡国牧守自行其是,宛如三国时诸侯一般随意……臣打的主意是,若不能在东边九州岛卖干净,便试着向更东面走走,实在不行,转回高丽这边也不是不行。”
“万一还是不成呢?”赵玖认真追问。
“瞧官家说的。”张俊旋即跺脚解释。“做生意,尤其是海贸,不说别的,只是以铜钱换白银,那都是翻倍的利,要是丝绸、茶叶,更是数倍的利,瓷器中看品相,好的瓷器能十几倍的利……故此,三十艘船,只要六七艘回来,臣便能保本,十余艘回来,臣便能翻倍,三十艘便是穷尽一切法门,却只卖了二十艘,那又如何呢?回来便是!”
赵玖先是若有所思,然后恍然摇头:“朕知道,朕回来后,隐约听李宝和御营右军的几个统制官说过这事,但未成想你生意做得这般大。”
张俊一时得意。
“船出海了吗?”赵玖复又认真询问。
“被张宗颜这事给耽误了……”张俊收回姿态,尴尬以对。“本来该趁着冬日海龙王发怒的少,赶紧出海的。”
这边君臣对答,而下方刘晏、田师中、张子盖三人却早已经目瞪口呆……因为无论怎么看,这话题似乎转的都有些不对劲吧?张俊这般倒也罢了,官家如何也对做生意这般上心?
“官家。”
不过很快,随着田师中在桌子底下微微一顶,张伯英立即回过神来,赶紧在座中肃然。“臣知道官家是为了财政忧心的,臣还是那句话……官家但有所求,臣愿倾家报效。”
“伯英。”赵玖在座中缓缓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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