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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榴弹怕水
一语既罢,众人哄笑,连虞允文都忍不住低头偷笑。
不过,也就是笑声之中,最后一人终于到场,却赫然是此番聚会真正的目标人物——第一次参加这种京中同年聚会的直舍人梅栎梅懋修。
“诸位同年,惭愧惭愧!”梅舍人进入包厢,连连拱手作揖赔不是。“本来准备下职后早早过来的,孰料刚要走时,官家忽然传召,在后宫亭前问了许多话,刚刚才出宫,换了衣服就赶紧过来了。”
既是官家传召,众人自然无话可说,只是赶紧让梅舍人坐定,然后招呼店中帮工上菜起席,中间有主动进来的妓女,又被众人给了些钱然后请出去……他们可是真正的政治新星,能入核心圈子的,哪里不知道官家心态,何苦为了这种事情惹了官家不喜?
而酒席既开,众人先是稍作客套,说些往日太学中和殿试的闲话,但到酒过三巡,身为在京官员,又都是所谓前途大好的老虎班,却又不免交流起了政治讯息。
实际上,这才是这类聚会的根本缘由。
“张太尉随官家入京,亲自去西府见了张枢相,只讲张宗颜的事情他其实知情,只是没想到最后那厮起了那般大胆子,出了这么多兵!”虞允文随口而言,说了一件不可能瞒住任何人的讯息,算是上了开胃菜。
众人皆没有犹疑之色,唯独晁公武闻言,微微一愣,却也最终无所言。
“如此说来,张宗颜性命是保住了?”有人顺势好奇询问。
“这是自然!”小虞探花坦荡答道。“西府报上去以后,官家直接下了旨,贬为都头,军前效用……”
“这必然是官家与张太尉当面说好的。”胡铨也顺势下了结论。
“大司寇(刑部尚书别称)能乐意?”众人纷纷颔首之中,又一人好奇插嘴。“他入京十日,当堂拿下了大理寺卿和贵妃亲叔叔,又速速判了杨政斩立决,还发文关西,质询关西诸将,逼得吴节度以下数十大将上书自辩,并请朝廷处置,一时风头无二,算是给朝廷文官争了脸面……这次难道就要这般放过张太尉?”
“大司寇(刑部尚书马伸)?”胡铨举杯一饮而尽,抢在虞允文之前冷笑。“大司寇这些日子表面风光,可私底下又如何好过?京中上下,都视他一入京便将官家撵走……以臣逐君,致使朝局紧张,内外生怨……这两月间,官家在外,大司寇在京中其实是最难熬的,种种姿态,只是硬撑罢了!再闹下去,他怕是真要结怨于上下内外,然后连东南吕相公与李相公二人都要来函质问他了!”
“胡兄说的不错。”有人接口以对。“此番地方经略与尚书侍郎对调,都以为刘侍郎(刘洪道)与大司寇是一路的,但刘侍郎却在本月中旬,亲自调度御营中军渡河攻破对岸的一处军寨,俨然是与大司寇不是一路人……可见大司寇状若无敌,却只是虚壮声势,在朝中并不得人心。”
“其实这些都是小道,便是大司寇真就继续这般强势下去,又如何呢?总是捱不过官家掌握大局的,而咱们做事关键是要急君王之急,用心于大政方略,这才是正途。”胡铨忽然转口。“而官家自从在河阴接见了马节度后,往后的大政方略便已经显现,正是要一心蓄钱粮兵马,以渡河北伐而已!往后几年,万事都要与这些事情让步的。”
“胡兄所言极是。”又一人应声。“那日邸报将马总管来见官家的事登上去后,我们户部便开始清查账目,点验仓储了……但算来算去,却总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确系如此。”虞允文也蹙眉感慨,在座中没人比他更清楚官家心思所在。“我记得林尚书昨日在太学有言语,今年岁入,加上三百万的国债盘子,和今年后半年青苗贷、交子务的初入,也不过三千八百万缗(一缗相当于一贯钱或一两白银,此时实际价值约770文)……三千八百万缗,若是用来养兵,养三十万御营军,便什么事都不能做了。”
且说,周围人自然知道虞允文此番是随官家出行的,故此,三十万御营兵说出口,便已经是心中信了,知道这是官家与马扩议论后定下的某种底线,但即便如此,闻得这个数字,也依然不免咋舌。
“官家对御营太厚了!”一阵惊愕之中,晁公武到底没有忍住。“按照仁宗朝三司使蔡公上书所言,彼时一名禁军一年耗费不过五十缗,而今养一御营正卒,大约合计八九十缗,乃至于近百缗……若以此例来养兵三十万,可不是什么事都不要做了吗?!”
“仁宗朝的禁军须灭不了西夏。”胡铨既然心中早有计较,便干脆冷冷相对。“要想北伐收复两河,正是要一年百缗的正卒三十万!”
“可这样的话,就只能再等几年才能北伐了!”被怼到脸上,也可能是稍微喝了点酒的缘故,晁公武也终于不再装谨慎。“胡兄,岁入在这里摆着,要养三十万御营,还要准备钱粮做军需、做封赏,没五千万岁入是断然不行的!”
“等几年便有五千万岁入了?”有人蹙眉插嘴。
“自然是有的。”晁公武脱口而出。“本朝全盛时,岁入近亿(贯、石、束、两、匹,不是合计总贯文),其中除去一石粮半贯钱的粮食、除了官需几乎无人买的草料,依然有六千万直接的财帛收入。而六千万财帛中除了铜钱的贯文、白银的两,其中还有近千万匹的丝绢……丝绢价值,虽然历来都有波动,但素来是一匹绢两缗钱的价格!再考虑到丝绢的主要产地都在南方,未经战乱,那本朝只要休养生息,是完全能做到岁入三千余万缗,外加八九百万丝绢的!也就是合计五千万贯的岁入!”
晁公武博闻强记,如今又在修史,接触的资料极多,这番话说出来并无人质疑,于是众人一时皆若有所思。
不过这里必须要多说一句……大宋是个财政极为集权的奇葩,她的岁入不是折合成白银,或者大约770文一贯、一缗的铜钱,最后得出总共价值多少缗的总数,而是同时计量包括收到的粮食(石)、干草(束)、铜钱(贯)、交子(缗)、丝绢(匹)、白银(两),最后才得出一亿多石、束、贯、缗、匹、两的奇葩总岁入。
众所周知,粮食是封建时代最基本的东西,是要用来直接供给军队、官员、首都,还要用来救灾的,不可能真的折价。干草更是只有军需。故此,首先得抛开这些实物,才能得出主要由钱和帛两种构成的大宋真正岁入。
毕竟,只有这两者才是公认的硬通货,一匹丝绢两贯钱,几乎成了通识,从官员到士卒,再到寻常百姓,都非常认可这些丝绢跟铜钱、银两一样,为有效的一般等价物。
而晁公武意思正在于此——眼下几乎绝大部分丝绢产地,其实都在大宋控制下,两河造成的直接损失,其实是非常低的,大宋理论上的财政上限还是很高的,那么只要给大宋以时间渐渐封闭战乱造成的流血效应,其实是可以恢复到一个非常出众的财政位置的。
但是……
“要多久才能恢复到五千万贯的岁入呢?”胡铨蹙额以对。
“我算过了,按照眼下的恢复速度,七八年便可。”晁公武脱口而对。
众人脸色立即有所改变。
胡铨更是当场冷笑:“若是两河百姓能再等七八年,官家何至于在白马驱除那些人?”
晁公武欲言又止,但终究是闭口不言,而其余人也没有再讨论下去的意思……这是一个宛如是先做大蛋糕还是先分好蛋糕一般,因为利益相关,注定见解不同的问题。
再说了,正如胡铨所言,赵官家一力为之,早已经定下了基调。
“其实。”虞允文见到场面难堪,尤其是他与晁公武私交非常不错,终于还是忍不住稍作解围。“也未必真要养足三十万兵,稍微扩充一点御营到二十四五万,然后联络起蒙古人、契丹人、高丽人,征一拨党项人,再加上河北义军,量还是足够的。”
“可若如此。”见到是好友开口,晁公武终于还是没忍住。“北伐的人数将会更多,届时军需、赏赐、抚恤,又要多少粮食,多少钱?你们可曾算过吗?”
“官家心意摆在那里,自然早算过了。”之前那名在户部的同年哂笑以对。“三十万众,便是有大河方便运输也要相应数字的民夫才行,再加上友军什么的,估计要以六七十万人为准,七十万人,抛开当年秋收,从宽计量,得准备六百万石的粮食,若是战马多一些,耗费更多,而且还要准备两百万束干草……其余盐、醋、矾、干肉种种杂货……拢共给个大约之数,须先储备千万石粮草!而额外的钱帛赏赐,加上军需耗费,就简单一些了,比照御营大军一年正常耗费便可!换言之,小千万石粮草,两三千万财帛!国家需要有这般储备,才能确保北伐足够充裕!当然了,紧俏一点,以半年为期,而且考虑到中间十之八九能勾连一次秋收,减到五百万石粮草,一千五百万贯价值的财帛,也总能一搏的!”
“那好。”晁公武一言而断。“若是七八年嫌长,定在两三年好了,两三年间,养着二十四五万御营,你们这些想着北伐的忠臣且告诉我,如何还能再攒的起五百万石粮草,与一千五百万贯浮财?难道能凭空掉下来不成?”
包间内众人旋即沉默,这就是官家心头大患,也是重臣们也陷入为难的所在了……谁要是能解决这个问题,赵官家肯定能让他封侯拜相了。
“瞧晁兄说的。”梅栎见到气氛不佳,赶紧插嘴。“若是咱们今日这些才入仕三年的同年能合力为官家解此忧,将来这桌子上,人人都少不了一个秘阁位置,为首者更是少不了一个首相位置……咱们不过是趁着年节前探花郎回来,随意聊一聊罢了!”
“说的不错。”胡铨也觉得有些过了头,当场起身举杯笑对。“无论如何,眼下总比靖康时要强上千万分,何必焦虑过度?且为年节一饮!为官家寿!”
众人纷纷起身捧杯。
而随着一饮而尽,又一人失笑:“可惜了,咱们御营王师到底不是女真人那般野蛮,否则在西夏拷掠一些时日,按照西夏人存的粮食来比照,说不得也能有五六百万的财发!”
众人纷纷失笑,但随即想起靖康中的损失,复又变成苦笑,结果无论是胡铨、虞允文、晁公武,还是其他人,都只能借酒感慨,气氛终究难回到一开始那么随意了……当然了,这其中第一次过来的梅舍人,也到底没有说出赵官家找他打听海贸数据的事情。
下午时分,天色再度暗淡下来,隐隐欲雪,赵鼎的长公子在蔡河南岸与诸位同学告辞,胡铨等人也在蔡河北岸一哄而散。
说到底,大家都只是普通人,都要下雨打伞,下雪早归,筹备年节的。
与此同时,并不用筹备年节的赵官家在宫中枯坐思索了许久,到底是起身离开了石亭,却是往吴贵妃那边过去了。
二人相见,吴贵妃喜不自胜,赶紧抱着已经睡熟的儿子前来奉迎,却不料,赵官家接过长子后兀自在榻上坐定,复又笑对:
“爱妃,《西游降魔杂记》咱们许多日没更了吧?”
吴贵妃面色一滞,但看了看官家怀中的儿子,还是立即笑脸相迎:“官家所言不差,已经许多日没更了……今日要更吗?”
“今日要更。”赵玖依然笑对。
听得此言,吴贵妃固然依旧强作笑颜,而旁边冯益冯二官却已经立即回头吩咐人准备笔墨了。
笔墨送到,赵玖抱着儿子一声感慨:“不过今日更的不是《西游降魔杂记》,这本书以后就不更了,反正是早有原委的民间故事,几百年后会有名家整理成名著也说不定……辛苦爱妃,咱们从今日起开本新书,一本要是朕不写,将来说不得就没人写的书。”
已经铺开纸张并在桌前坐定的吴贵妃怔了一怔,旋即恢复如常,反正更什么书她都只是个代笔而已,《西游降魔杂记》下面没了自是吴承恩的事情,关她吴贵妃何事?
一念至此,吴贵妃放下镇纸,又从冯二官手中接过笔墨,便直接笑靥相询:“请官家赐下新书名目。”
“《水浒传》!”赵玖看着怀中呼吸均匀的长子,脱口而出。“乃是说天上一百零八魔星下凡,在太上道君皇帝时被逼上梁山做了贼,却在靖康中为国家大义所唤,受了招安,为朕前驱,奋起抗金,然后等到建炎十年天下大定后,又替大宋出海开拓,遭遇种种奇闻地理之事。”
饶是早已经历练出来,已经提笔的吴贵妃还是当场懵住。
赵玖见状失笑:“朕也是被逼上梁山了……什么都得试试……开始写吧!”





绍宋 第八章 猜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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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期间,一场大雪应时而降,堪称瑞雪兆丰年。
但可能是官家初回的缘故,政治气氛尚有些紧绷,大家都有些小心翼翼的,东京城内也安静的有些可怕……说一千道一万,这还是落后的封建君权时代,官家还是官家。
不过,正旦大朝之后,随着一本署名吴用的《水浒传》忽然出现在了邸报之上,占据了原本《西游降魔杂记》的位置,京城内部却是明显有些骚动起来。
这本新的所谓‘小说’,出自谁手,上下心知肚明,但越是如此,越是显得荒诞离奇。因为这本书开篇居然是高俅的发家史!
天可怜见,高俅这厮才死几年?高家几个儿子虽然挨了一顿整,但都还活着好不好?
然后就是直接大剌剌的端王,端王是谁,还要说吗?
这当事人都还在呢!这就改编成小说了?
不过,好在端王变成道君皇帝只是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是被高俅借机发作迫害的王进带着老母逃出去,遇到什么史大郎,然后史大郎习了武艺,结交了少华山三人,然后也被迫跑路,复又引出鲁提辖来……
这故事起的异常不着调,而一日内,多少人相互打探王进是谁?史进史大郎怎么听着有点耳熟?然后这个出身种家门下的鲁提辖又是谁?
最后,倒是尚在京中、刚刚下了正旦大朝的张俊张太尉开了口,明白告诉了几个来问的熟人,说是绝对没有这个鲁提辖,否则他早就查到了。而且他还很确定,这个鲁提辖的故事是官家很早就在大相国寺听人说的,还曾经跟张荣张太尉复述过,是有由头的……至于说就在京城北面黄河上的张荣张太尉后来着人念了邸报后验证了这个说法,就更是不用多提了。
非止如此,接下来几日,这《水浒传》更新的极快、极多,却都是以这个鲁提辖为主,从他三拳打死镇关西,到五台山出家,再到大闹桃花村,火烧瓦罐寺,最后来到大相国寺倒拔杨垂柳端,居然是一路顺了下来。
故事那叫精彩至极,很快啊,年节后复工的正店说书人直接就将花和尚鲁智深的故事编排了进去,甚至据说相关剧目也在改编……这待遇与速度,足以羡煞后世多少码字狗。
回到正题,这些俗气的发展也顺便卸下了好多人的政治负担,到了此时,许多人真就以为赵官家是年节无聊,准备连载个听来的好汉故事,并无他意的。便是少数人觉得赵官家这么干,有些违背国家法制建设的意思,一看背景在太上道君皇帝那里,也就没了声响。
但是……接下来,随着年假结束,人气角色鲁智深下线,豹子头林冲正式出场,朝堂上下却是渐渐目瞪口呆起来。
首先,所有有心人都知道,高俅有三个亲儿子,根本没这个好色的干儿子,所以大家也都醒悟过来,这高俅就是个引子,谁让高家的厨娘扔羊头还喊什么‘若狗子’呢?不恶心你恶心谁?何况高俅作为太上道君皇帝近臣,六贼中固然没有他,但要定个七贼八贼,却说不得就要上榜了。
也无人在意这个破落户的家中名声。
其次,豹子头林冲也好、沧州柴进也罢,根底写的那般清楚,所以稍微一问也都知道,明显都是如花和尚一般的虚构人物……而且此时有博闻强记的,已经从张叔夜平定的一场寻常叛乱那里找到了些许名录,大约确定了这林冲、柴进似乎与史大郎一般,都是贼寇宋江下面的头领……这更加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故事只是故事,赵官家指不定是从哪个奏折上看到的名字就胡乱用上了。
再说,还有水泊梁山的出场呢,水泊上的大头领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位张荣张大帅,如何来的什么白衣秀士,还取了个跟李太白友人一样的名字汪伦?
无外乎是赵官家熟悉的江湖大寨只有水泊梁山,顺便拿来用了而已,这事只要张太尉自己不在意,别人也都不好说什么。
然而,即便是知道背景是虚幻的,内容是官家现编的,名字是随手抠出来的,可眼看着林冲的剧情展开,看着一个好端端遵纪守法的军官,只因为老婆长得漂亮,就被一步步逼到风雪山神庙、雪夜上梁山的地步,上下却是再也坐不住了。
因为,稍微有些文学常识的人都看出来这位官家是个什么意思了,不就是官逼民反吗?!官逼民反就算了,可你这个吴用背后明明是堂堂官家啊?官家也可以跳出来说官逼民反的吗?
而且还把故事写得这般引人入胜?那般一波三折?
弄得老百姓都以为是真的,弄得人家高家过完年后连姜豉都买不到了好不好?
于是乎,也就是从林教头雪夜上梁山这一波开始,同时也是朝廷恢复正常工作的第一旬里,奇奇怪怪的奏疏就出现了:
先是高家尚有官身的两兄弟自请辞职归乡;
接着刑部尚书马伸上书,言邸报刊登无稽故事,毁人清誉,但也另折提出,应该适当清理刑狱,减少冤案,而且终于再折请了罪,自陈当日在殿上失仪云云……终究是被烤了两个月,外加这一波官逼民反,有点受不住官家的小脾气了;
而随着杨志卖刀,又有人弹劾起了杨沂中弄权;
甚至,紧接着赤发鬼刘唐引出晁盖出场后,居然有人弹劾直舍人晁公武家中在济州素行不端?
可怜晁公武,才回京两个月,便收到了人生第一本弹劾,还这般莫名其妙,简直是晴天霹雳。
倒是弹劾他对张俊搞海贸的事情知情不报啊?
当然了,此时赵官家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这种官逼民反的故事,实在是不好放在官方邸报上的,因为很多老百姓是真不懂这是故事的……于是乎,他从善如流,立即接受了马伸的建议,对负责邸报事务的胡铨做出了申斥,《水浒传》也从此下架。
不过,就在上下齐齐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东京士民却赫然发现,《水浒传》虽然从邸报上下架了,却并没有停止连载,而是以版印的形式,钉在东京城内蹴鞠联赛开赛通知单的背面一并发行。
东京城内的蹴鞠联赛是谁的产业,大家当然都知道,所以自然晓得这是借着盗版途径发行的正版……这倒也罢!关键是,眼看着刚刚荣休不久的梁扬祖梁相爷他爹稀里糊涂成了蔡京女婿,然后送给蔡京蔡相爷十万贯生辰纲又呼啦啦就被劫了,东京城内所有能跟政治二字扯到一起的人就都坐不住了。
因为到此为止,所有人都意识到,官家确系是要通过这个《水浒传》表达一些特定的讯息出来!这《水浒传》也确系是在暗示着什么!
但是没人上书或者面奏官家,不是因为这种做法显得自家无知,而是因为既然是通过这种方式暗示,那说不得便是一种不好当众说出口的东西,否则赵官家何必用这种方式呢?明旨不好吗?
一时间,先是赵相公利用工作之便,连续数日在午休加餐之时私下召见了数名尚书、侍郎、寺卿,询问相关领域工作,随即,张枢相也终于按捺不住,在旬末休沐之日,设宴款待了一众旧友同僚。
这是正经的宴会,据说是之前官家离京,张枢相与几位宰执一起轮流值守大内,所以耽搁了长子的满月酒,如今补办的……所以,来的人还是蛮多的,甚至连赵相公都亲自过来了,只不过在下午的宴饮结束之后,复又堂而皇之的离去了。
随之离去的还有包括另外两位宰执在内的九成以上宾客,一时间只剩下十来人依旧留在枢相府邸。
当然了,在赵相公玩了一把这般羚羊挂角的黑虎掏心后,还能留下十来个人已经很不错了,尤其是其中居然有刘子羽、林景默两位尚书,吕祉一个侍郎,以及曲端这位年后才将将折返回来叙职的御营骑军都统。
实际上,几句闲聊之后,众人再度分席,张枢相便与几位大员一起步入后堂去了,而其余人等,如跟着自家世叔来长见识、拜山头的新晋红人梅舍人,就属于上不了台面的那种,只能跟曲端的亲卫统领夏侯远,还有刘子羽的弟弟刘子翚这些人一起在外面当把门的。
好在夏侯远也是个半文半武的,所谓积军功上殿试拿了第五等进士的同年,刘子翚更是家学渊源,倒也能聊的起来。
不过,此时暂且不说前堂如何,只说后堂众人落座,尚未等主人张浚开口,曲端曲都统便忍不住嗤笑起来:
“张相公,人还是当年那些人,不过两三年时间,便要这般拿乔作势了吗,还要专门再进内堂排位次?传到官家耳中,会不会被谁笑话?”
传到官家耳中,还能被谁笑话?
两位尚书一位侍郎,齐齐去看曲大,张浚也是哭笑不得:“若是如此,曲节度为何还要进来呢?”
“因为官家只会笑话拿乔作势,却不会为此将俺杀了。”曲端昂然相对。“倒是身为人臣,不能为君分忧,才是天大的祸端!不然张相公以为我来此处是何意,难道是来抢交椅的吗?”
众人齐齐一怔,旋即心思各自不同:
张浚与刘子羽俱是失笑,吕祉面色不动却是心中冷笑——曲大这厮朝中出了名的嘴贱,但今日过来说破大天去,不也是因为他在朝中援护万俟卨外放了,昔日搭档妥当的孤臣当不下去,势单力孤下来拜山头了吗?只是不想这厮这般脸皮厚重,居然能自己当场说出来,先免了尴尬,倒算是个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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