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榴弹怕水
“灵液。”水平比较高的太常王叔詹赶紧给官家做了科普。
“哦,灵液。”赵玖恍然大悟,却是终于再次声色俱厉说出那个词来。“将这些器物、黄金、灵液,一律全都与朕沉到白河中去!朕宁亡国,也不用这种虚假之物来蒙骗天下人!”
周围人一时反应不及。
倒是许景衡赶紧出列,正色应声:“官家此举着实有人主气度!”
“许相公。”那太常寺卿一时惶恐兼不解,看样子不是作假。“这是真金子!”
“金子给谁用?”许景衡扭头冷冷相对。“用来发军饷还是用来赏赐群臣?我不知这金子真假,但不管真假,只要官家今日受了这些器物,那天下人将来还能信官家给的金子吗?”
王叔詹愕然无言。
“至于这位王处士,领了赏赐便回乡居住吧。”赵玖继续板着脸下令,竟然是丝毫空隙都不与群臣留下。
“杨沂中,你在作甚?!”汪伯彦情知此番官家还是要保吕好问,也是即刻面色一肃,却又指着尚在茫然的杨沂中连声呵斥。“身为御前班直统制官,没听到官家口谕吗?!”
杨沂中慌忙应声,便要上前去扔那些东西。
“那些罐子先砸了再扔。”官家复又在后面微微一叹。“至于王太常,既然是你荐的人,便由你好生护送这王处士回去吧!”
杨正甫和那王太常各自无奈,前者赶紧从班直那里夺来一锤子,就在官家与百官之前砸碎那些事务,而后者更只能满头大汗拽着那正兀自心疼的王处士躬身谢恩。
而不知为何,周围百官与那些前来围观的京西、两淮才士望见这一幕,却都各自松了一口气。
到此为止,闹剧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赵官家叹了口气,倒是又强打精神安慰了一下百官和那些初次见面的京西两淮才士,约定过几日便公开殿选,这才上马回城。
不过,入得城来,百官散去,赵官家自然又免不了一番忙碌,先是让小林学士去传旨好言抚慰吕好问,又让内侍将那些东南送来的黄梅酒依次赏赐给诸位相公、近臣、御营中军诸将,当然还有韩世忠与最近通了消息的李彦仙。
这还不算,等这些人各自离去,大押班蓝珪复又前来汇报。
到此时,赵玖方才知道,这些日子南阳着实是热闹不少,不止是这些来应选之人,由于南阳安定,又有粮秣财帛军队,更多的乱七八糟的人也都在最近一段时期纷纷聚集到了南阳……蓝珪身为大押班,自然要将期间一些牵扯宫禁以及南阳城内影响较大的人和事一一说来。
其中对于赵官家而言,其中有些纯属无忌,有些却是很难抛之脑后的。
“苏轼的几个孙子都来了?”赵玖一时愕然。“为他们爷爷请求恢复名誉?”
“是。”蓝珪小心言道。
赵玖微微蹙额……苏轼被蔡京搞成元祐党人,当然要平反,但此时出来绝对是有人刻意在造势,因为这件事也是他走前给吕好问等人留的条子之一。
当然了,就和故意造势的人想的一样,赵官家哪怕只是看在苏轼这两个字的面子上,也没理由不给平反的,大苏学士自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可不止区区一宋……只是不知道谁这么着急罢了?
“朕知道了。”赵玖随口言道。“还有吗?”
“最近易安居士和丈夫礼部尚书赵明诚私下闹和离,颇有人说这是因为官家刻薄所致。”蓝珪小心翼翼,继续低声汇报。
“刻薄就刻薄吧。”赵玖行了半日军,然后又在城西折腾了那一阵子,已经颇为疲惫了,此时听到这种消息倒是完全无所谓。“不就是多借了易安居士几句诗吗?弄得朕好像故意嘲讽他赵明诚一般……等这事过去了,记得以朕的名义赏赐一下易安居士,以表谢意。”
蓝珪欲言又止,却是终究没多再多说。
而蓝珪下去,冯益却又上来了:“官家,昔日东京宫中画师内最出色的大小马中的小马马兴祖寻到南阳了,他父亲大马马贲却是殁在了靖康之中,而官家对宫中有规矩,不许擅自填人……”
“若本来就是宫中人,你便收起管着吧。”赵玖听了一堆马,但大概是听明白是个宫廷画师来了,便愈发不以为意。
“还有几位御医也闻讯赶到了。”冯益继续轻声相对。“臣勾当药院,已经自作主张留下了。”
赵玖陡然严肃起来:“其中莫非还有烧朱砂的吗?朕跟你说明白了,谁要敢往朕这破房子上涂朱砂,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送到交州去!”
“喏……”冯益慌忙应声,却又赶紧解释。“官家放心,来的几位都是专科圣手,并无如今日那般荒唐之人。如彭时,擅长儿科;又如王继先,擅长男科与妇科……”
赵玖缓缓颔首,却又觉得哪里不对:“既如此,这二人该送往扬州才对吧?”
冯益俯首不言。
赵官家只怔了片刻便陡然醒悟,复又环顾殿中,然后指着其中一人冷笑起来:“朕说要个能戎装随侍的,你们便私自寻来了?”
听得此言,蓝珪以下,杨沂中、冯益,还有被官家手指那人,也就是之前捧酒,此时一路跟来的‘甲士’了,一起下跪。
稀里糊涂中,不知所措的刘晏也只能跟着下跪。
“官家,”冯益刚一跪下,便主动开口解释。“非是臣等擅自揣摩上意,这是上次之后,臣与扬州几位押班等旧人通信,说及了此事,此事自然便传到了太后与潘娘子处,而太后便也与潘娘子一起召集宫人亲自询问,说是可有昔日康王府旧人出身,又能披甲骑马的,甘心来此处伺候官家……这才有吴娘子主动请缨,然后前两日方至南阳。”
赵玖微微一怔:“这吴娘子是王府旧人?”
“是!”
“太后所指?”
“是。”冯益抬头相对,娓娓道来。“官家落井后不记得了……这吴娘子出身东京珍珠吴家,自幼读书,三年前,也就是十四岁时以聪慧家富入王府为使女,靖康乱中,是太后将府中剩余人物召入身侧,所以吴娘子也就一直随侍,而官家也是以此缘故在登基后遥封的义郡夫人,让吴娘子有了正式名分……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潘娘子自顺昌府离去后,这一路上便无人伺候官家了。”
赵玖怔怔想了许久,却是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任何理由再拒绝此人……而且,这一次为什么要拒绝呢?
非止如此,那披甲女士抬起头来偷看一眼,正与赵官家相对,果然约莫十七八岁,正值一女子最美之时。而既然是十四岁便选入王府,自然也是眉清目秀,颇有颜色。非要挑点毛病,大概便是她自幼生在富家,估计营养极好,骨架这两年也长得比较大些,有点不符合这个时代士大夫对女子的审美。不过,这一点对赵玖就不是个事了,在他眼里,对方此时穿着铁甲丝毫也没有影响行动,反而别有一番姿态上的魅力……实际上,若非如此,之前在城东白河畔,赵官家也不会一眼便认出这个‘安能辨我是雄雌’的主了。
一念至此,赵官家复又环顾左右,发现除了几位内侍,好像连杨沂中都有赏赐下去的如夫人了,再加上他确实疲惫,便打了个哈欠,勉力朝冯益吩咐了一句:
“既如此,下不为例!”
言罢,却是不再提什么妇科、儿科大夫的问题,反而直接起身向殿后去了。
那吴娘子自然赶紧扶刀跟上。
见此情形,殿中诸人一起起身,蓝珪和刘晏若有所思,冯益微笑不语,唯独杨沂中却是面无表情,丝毫无平日私下相处时的八面玲珑之态。
ps:抱歉……昨天主要是我妈下楼逛了超市,给我补过了三十岁生日……感慨的时间太长了,耽误了码字。
大家晚安。
第二十五章 解烦
日上三竿,今日起床稍晚的赵官家不顾几位相公、要员可能随时到来议事,一如既往的束紧袖口,然后来到行宫后方左侧的那个小树林中,开始了他日常的射箭练习。
当然了,昨日那位甲士并没有跟来,蓝珪和冯益等内侍也被官家撵去处置前殿后宫之事,此处此时只有杨沂中与刘晏引班直随侍而已……实际上,官家这个从明道宫开始的习惯,宫中上下也早就习以为常了。
“说吧!”
赵官家俨然没有忘记一些事情,一箭射出之后,便忽然开口,引得刘晏和随侍的几名的辽东籍班直莫名其妙。
“谨遵官家谕命。”杨沂中情知官家是故意要刘晏听到,却也不做遮掩,直接汇报。“军情一事脉络清晰无误,但到底是有所泄露还是恰好撞上臣却无可辨别……”
赵官家一筒箭射完,暂时停弓摇头:“朕大概听明白了,此事关键就看这胡闳休的本事……对否?”
“是。”
赵玖一面再度搭弓瞄靶,一面不由失笑:“总之,此人若无本事,那便是当爹的汪叔詹给朕推荐炼金术士,当儿子的汪若海与当女婿的胡闳休又泄露了军情,所谓一家子都是王八蛋;而若姓胡的有本事,那便是咱们的汪太常一个人是糊涂蛋加王八蛋,因为他一面给朕推荐炼金术士,一面却又将自家女婿藏着掖着……是这个意思吧?”
官家一箭强行歪靶,杨沂中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见此形状,赵玖不由摇头再笑。
其实,赵官家何尝又不明白,从那汪叔詹推荐术士的破事就能看出来,这就是个想冒头的混账糊涂蛋。
相对而言,他那个女婿胡闳休却是个履历分明的人……太学生出身,弃笔从戎,守卫过东京城,辗转流离了一年多,从黄河到长江都走过,读万卷书行万里,又上过战场,俨然是个参谋胚子。
只不过,这种人物,又是至亲之人,偏偏在那汪太常眼里,还不如一个炼金术士来的有用。
一句话,汪叔詹根本就是个蠢,真算不上坏。
不过,昨日那个炼金之事太过恶心了,赵官家存心想给汪叔詹留点教训,自然要强行歪靶。
当然了,听到这番算是意料之中的解释,赵官家对于上次‘泄露军情’的事情倒也放了过去。
“还有一事呢。”赵玖心情稍微放好,一面继续弯弓搭箭,一面随口相询。“依着吕相公这几日的糊涂,怕也是个糊涂账吧?”
“这件事情臣也已经彻查。”杨沂中明显犹豫了一下。“从眼下来看,吕相公倒确实是遭了无妄之灾,算是误中副车。”
赵玖微微一怔,却是一箭中的,方才面不改色,从容开口:“是冯益所为,冲着蓝珪去的?”
“臣不敢断言。”杨沂中单膝下跪,低头解释。“臣这里只是查到一些流言源头,寻到了一开始传流言的几个宫外人,他们却都是与宫中有采办关系的商户、近人,也都说是宫中采办小内侍们随口传出的……事关内侍,臣没敢再问,但或许也是小内侍们嘴碎也说不定。”
“是不是吧,反正冯益的嫌疑最大,朕也早就有猜想……”赵玖摇头不止。“蓝珪为此获罪,他便是理所当然的大押班,动机最大;而且那次他看起来恰好随咱们一起避开了这件事,却又显得有些过犹不及了,须知道一开始蓝珪提议此事也是内侍们一起商量的,没他开口,哪会有此事?便是将吴娘子接来,也是他自作主张。”
杨沂中低头不语。
“不过,这里面蓝珪随朕时日多些,知道朕的脾气,有没有冷眼旁观,来个郑伯克段于鄢,便又是另一回事了。”赵玖一发彻底脱靶,便干脆收起箭矢,转回身来。“这种事免不了的,但朕既不能坐视不理,也不能成了这些人的工具……你去将你查到的事情,还有朕刚刚的言语说给冯益听一遍,告诉他,不管有心还是无意,若是再敢牵扯到宰相,朕便请他去五国城伺候太上皇。”
杨沂中欲言又止,却只能应声称命,而旁边的刘晏早已经听得糊里糊涂。
不过,且不提这些宫廷手段,赵官家射完两筒箭,解开袖口,换上崭新的红袍,束上牛皮带,便兀自带着硬翅幞头往前殿去见诸位相公与近臣要员了。
且说,刘汲不在,此时殿中复又变成两东两西四位相公,一个御史中丞的大略姿态。不过,今日不同往日,随着越来越多的文臣汇集起来,中枢各处缺员渐渐补上,赵官家的近臣们,也早非昔日八公山上一个小林学士、几个舍人那么简单了。而是两个殿中侍御史,一堆中书舍人,便是翰林学士都多了三四个,还有什么其他的枢密院和都省(四省合一后的称呼)下属的秘书班子,都是能直接上殿随侍官家与几位相公的。
譬如说胡闳休的妻兄汪若海,便是以承事郎的官阶在枢密院领着差遣做事,和刘子羽一样,理论上属于汪伯彦和宇文虚中所领。
“朕走之前交于诸位相公的几件事都可曾妥了?”赵官家来到殿前,召开御前会议,却是面色如常,好像刚刚并未听到那般糟心事一般。
闻得官家闻讯,吕好问当仁不让,却又一时尴尬:“臣禀过官家,几件事情都颇多疑难……”
赵官家愣了下,却也不急,而是微笑以对:“无妨,一件件说来,从最小的那件事说来,李彦仙还在闹脾气?”
“回禀官家。”负责此事的正是吕好问本人,却是愈发尴尬。“李彦仙再次拒绝了旨意,不愿出任镇抚使。”
赵玖含笑摇头:“到底是为什么?”
“官家。”吕好问俯首以对。“臣让人问的清楚,李彦仙的意思是,他忠心耿耿,请官家按正经次序赏赐升迁便可,如镇抚使这种与岳飞、张荣等杂牌军将同列的事情,他宁死不受!”
官家幽幽叹了口气。
ps:还是那话,不要等,我夜里尽量补……七点多才起来。
第二十六章 解烦(续)
赵玖无力吐槽,也没法吐槽。
岳飞是不是杂牌,是不是该被此时的确是前线最得力最出彩的李彦仙看不起且不说,李彦仙这个态度其实是很直接的……人家的意思很明显,请中枢不要把他当外人,像镇抚使这种一听就有点像是安置藩镇的官职是在侮辱他人格。
而且,这里面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如李彦仙这种未接触过赵玖的前线大将,骨子里还是不信他赵官家是真的在放权。
当然了,话还得反过来说,李彦仙这一通古怪脾气,更像是展示忠诚,寻求认可,而非是在故意闹事。
那能怎么办呢?
“如此,这事也算是吕相公你办妥了。”赵官家思考了许久,弄清楚里面的逻辑后,便干脆开口下旨。“他想要正经官职就给他正经官职便是……让李彦仙做陕州知州!”
“官家明断。”来到南阳后,吕好问表现的越来越和气了,也不知道还敢不敢喝多了去摸官家脑袋。
“军器监的事情呢?”一事大略解决,赵玖继续正色询问。
“回禀官家。”汪伯彦上前拱手致意,似乎也颇显惭愧,但不管如何,很显然这件事情的条子吕好问递给他了。“臣与枢密院上下多方讨论,也曾亲自去探查地方,询问人手,却都觉得有些疑难……一则,乃是选址困难;二则,乃是工匠难寻。”
“细细说,慢慢讲。”
“是……好教官家晓得,欲设军器监,先须立炉出铁,而照理说南阳周边有白河,周边也不缺石炭,正好立炉。”汪伯彦正色奏道。“但南阳周边无险可守,之前完颜银术可轻易自西京洛阳突至此处,若将军器监放在城外,一旦战事再起,又有金人乘着骑兵之利来到此处,军器监未免要被轻易毁弃;可若放到城内,南阳城因为行宫、太学、衙署的新建,已经很拥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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