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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君为主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虞随之
后来,有一天子峪记得很清楚,赢凛那天自从早上起来就不太对劲儿,不怎么同他说话,也没有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气,那天的赢凛出奇的安静。待到夜里子峪回到车上安睡时,他掀起车帘,见赢凛拿出一块金漆的牌位,燃了三炷清香,恭恭敬敬的对着拜过,又恭恭敬敬的起。
那时候的赢凛在外面静静的坐着,面无表情,嘴里呵出白气,那对肖似穆夫人的桃花眼里空空的。子峪躲在温暖的车厢里看着看着,心头就仿佛被针刺了一下,有些疼,又有些酸涩,子峪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眼眶一热。
白石将手撤回,神色严峻。
子峪更加忐忑不安起来,他能想到赢凛此刻的表情,他一定面无表情的坐着,十分安静。
“到底是你得病还是他得病?”白石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道:“得病不急病,反倒急起旁人来了?我瞧着外面那个倒好像更着急你这病似的。”
子峪脸色微微涨红了几分,道:“……烦请告知。”
白石略挑了一挑眉,道:“能治。”
子峪轻轻松了一口气,车帘外的赢凛轻轻扬了扬鞭子,声音低低的,仿佛含着笑意,催促马儿前行。
他微微的笑着,觉得这个冬日的阳光特别的明媚、耀眼。
“不过,可也难治啊。”白石思索片刻,道:“我从前过一个徒弟,他十分的通医术。可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音讯了,就连我也寻不到他,让他来治,想必会轻松许多。”
“这话从何说起?”子峪不解,问道:“您不是他的师父吗?”
白石摇头哈哈笑,道:“小兄弟啊,术业有专攻,有人天生就是占星卜卦的天才,有的人穷尽一生也摸不到命理的门道,这就是人和人的不同之处。我还有个徒弟十分擅长炊煮蒸炸,老头子我可是连熬个粥都不会的。”
赢凛听的不耐烦,直接回身掀起车帘,道:“嗦嗦,让你治就治,哪来那么多废话?”
子峪见赢凛又黑了脸,连忙劝阻,道:“先生切莫和他一般计较,我哥哥这是高兴的,我这病症难治,多处寻医问药无果,哥哥等的心焦……一时冲撞……烦请先生原谅则个。”
白石好脾气的摇了摇头,笑道:“不想还是小的明事理,大的竟这般的无礼。”
赢凛冷冷的哼了一声,将车帘放下,转身继续赶车。
白石捋了捋胡子,为难的道:“救你……也可,但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且我白石向来不管外人死活。”
子峪低头看着指尖,心里泛酸,他其实也怕死,可他更怕赢凛会觉得难过。
车外的赢凛不由一僵,刚要回身去掀车帘。
“这样吧,”白石眼珠一转,笑道:“我问你三个问题,你答的我满意,我就你做徒弟,你做徒弟自然就不算外人,能救得了。”
“求之不得。”子峪爽快的答道。
“我来问你,今有一八岁小童,误入井中,井水没小儿头部而过成人腰腹,井壁湿滑不可攀,其母悲鸣不止,跳井救子,其父喊人帮忙只得救一人。此母子当救谁?”
子峪想了想,脱口而出,道:“当救其母。”
白石笑问:“为何?”
“小儿虽然被井水淹没,但他的母亲也跳入井中。”子峪不假思索的答道:“孩子被母亲抱在怀中便不致死亡。虽然只能救上一人,但我相信没有母亲会放弃自己的孩子。我不想轻易的放弃任何一个可能活下来的人,所以我选择这位能跳下井来搭救自己孩子的母亲,我相信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对自己的孩子放手。”
白石点了点头,叹道:“不错。”
“我再来问你,”白石想了又想,这才开口:“一刀客一夜屠尽一村的人,而后自缢身亡。后人当如何为他立传?”
子峪心下一惊,这莫不是秦寡之的旧事?颇思索了一阵,斟酌着答道:“……不能立传。”
赢凛默默坐着,轻轻摇头笑了笑。
“为何不能立传?”白石冷声问道。
子峪抿了抿唇,不卑不亢的答道:“此事不明,不能立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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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如梦初醒,倚在车厢壁上,嘴角挂些嘲讽的笑意,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是啊……此事不明,何以立传?”
“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白石眼中的情绪晦涩不明,定定的望着子峪,道:“若天下尽在你手,倾慕之人便只能离你远去。但为芸芸众生,只能如此,不然便要背负千古骂名,同那人浪迹天涯。该如何抉择?”
子峪陷入沉思,他想了很久很久。
久到白石倚在车厢边上睡了一觉又醒来,已经到了日落西山之时。
他还是没有想明白。
白石忍不住笑着打断他的苦苦沉思,道:“你这是要拖到我答应为止吗?这有什么好想?随意选一个就是了。”
子峪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笑容中带了一丝疲惫,道:“这道题,我要等你治好我再答。”
白石仿佛听到什么有意思的笑话一般,道:“凭什么?”
赢凛终于喝住马,掀起车帘揪住白石的领子,眸中含着嗜血的光亮,伏在他耳边用只能让他听到的声音低低的道:“就凭梁王要你治,治不好就弄死你。”
白石一愣,道:“未请教……二位是?”
“梁国,子峪。”子峪拱手道。
“梁国,赢凛,瀛安垣。”赢凛阴森森的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赢凛:……我就想知道她扔的那四万字里有多少肉!
子峪:嘛~算啦--||她最近已经够惨了,憋字憋得脸通红。
第19章第19章
白石呆呆的,仿佛无意识的重复道:“梁国……瀛安垣?赢凛?秦寡之的徒弟?”
“对,”赢凛冷冷的看着白石,从包袱里翻出一封书信扔到他怀里,自己放下车帘接着赶车去了,子峪看白石捧着信封面上一片恍惚之色,也跟在赢凛身后出了车厢在车外坐着。
白石捏着薄薄的信封,脸上竟然有些无措,他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样的表情了。他犹豫再三,看着手中已经有些泛黄的信封,一遍遍的拂过空白的信封。终究还是将信封重新塞回怀里,闭目缓缓倚在车壁上长叹一声。
子峪好奇的看着一脸奸诈笑意的赢凛不解的道:“你不告诉他是谁给他的吗?”
赢凛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颇有些桀骜:“我跟他一个素未谋面的老头子能有什么好说?”赢凛和白石本就是萍水相逢,只不过恰好都同那一个人有关系罢了,能让赢凛千里迢迢的寻过来,那东西是谁的不言而喻。
赢凛又换上一脸不正经的笑,伸手拧了拧眼前小家伙的滑嫩的脸蛋:“我跟你才有的说。”
子峪拍开他的手,哭笑不得:“你又不正经了。”
赢凛从怀里掏出一小包丹桂花糕递给他:“给,饿了吧?先吃这个垫一垫,等到了地方再让那老头子的徒弟给你做。”
白石本来还在沉思,听到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掀开车帘气哼哼的道:“老头子也饿了!”
“饿着呗,”赢凛冷笑里带着几分揶揄:“咱们可都听说了啊,白石老人那可是修过辟谷之术的仙者!”
“赢大哥……别这样,”子峪笑着递了点心过去:“您先请。”
白石公笑呵呵的接了过来,捏了一块放入口中,连连称赞道:“不错不错。”
赢凛懒得理他,转头专心赶车去了。
白石公将剩下的推还给子峪,认真的给他讲起来山上的情况:“我那山上有几个来学艺的徒弟,年纪有大有小,身份也复杂的很,你来治病嘛……顺便来学学,也去我向他人道破你二人身份引来麻烦,梁国同燕国关系紧张,你们报籍贯便说是齐国人就得了,赢凛你这名号实在是响的很,就叫安垣好了,子峪还叫本名,想来也不会有人知道的。子峪从今天起,你便是我从山下救的徒弟了,至于赢凛嘛……”
“不劳您心,我赢凛此生只有一个师父,”赢凛神色倨傲道:“他虽然故去多年,但我敬他一如生前。”
白石像是有些动容,一声不吭的坐回车厢里去了。
子峪不由伸手推了赢凛一把,怒其不争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赢凛将头转向一边,像是也有些气闷。
三人一路无话。
即墨冬日里山中林木凋零,傍晚的阳光倾落在林间,带着些许暖意。即墨靠近海岸,海面即使在最冷的时候也并不结冰,海浪拍打着沿岸的礁石,一下一下的,细碎的白色浪花一朵朵撞碎在海岸上,海风轻抚,海面一望无际。
子峪倚在马车边上看了一会儿,便有些吃不消。海风里仿佛含了冰碴子一般,刮得人皮肉生疼。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阔的水面。”子峪忍不住伸手捂住脸颊,道:“小时候听父亲讲过,即墨城外有片咸水,色澄如洗玉,味苦,取水置于木盆曝于日光下,可得白盐,风味极佳。”
赢凛回过头看了看他被风吹得发红的鼻子,忍不住将他的帽檐往下拽拽:“去车里罢!外面冷。”
子峪摇摇头:“再看一会儿。”还有一层心思他不想多说,他是想再陪陪赢凛。
车轱辘辘的往前走,终于在傍晚时分到了白石所说的山门下。
白石打着哈欠从车上跳了下来:“车不能上山,你二人将车里东西拣些,抱在马背上牵着上山罢。沿着修的山路向上走就是了,老头子我年纪大了,脚步也不轻便先走一步。”
说罢,白石哼着小曲负手上山去了。山路并不长,他们走到这里已经能看见白石指给他们看的修葺一新的气派山门和隐隐约约在其后的宽敞院舍了。
二人遂答了,将车内物件捡用的了,将马牵着,再抬头时哪还能看见白石的影子?
赢凛望着残阳映着的暗红山路,总觉得哪里似曾相识,久久的立在山脚下。
子峪见白石已然不见了踪影,暗自嘀咕。这白石走的果然快,这样崎岖的山路也能健步如飞果然一开始装作那个样子都是骗他们的。这山路看着不远,却也需深知望山跑死马的道理,如今已近傍晚,天黑之前也不知道到不到得了。
“白石将我们丢在这里恐怕别有算计,”子峪观察着周围的树林,道:“千万小心些。”
赢凛突然想起之前花铭曾经提醒过他的话。
白石此人,跟我们不同。
真的是梁王叫你们去找他?
赢凛忍不住皱了皱眉,恐怕这树林另有所用,想山上应该是没那么容易。
“走吧,走一步看一步。”赢凛牵过马,走在子峪前面。
“赢……赢大哥?”子峪扯了扯他衣袖,干巴巴道:“你不是学过五行八卦之术吗?”
赢凛回过头,神情严峻的盯着他,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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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而沙哑:“你不信我?”
“我信……”子峪被他盯的不好意思,结结巴巴的说道。
赢凛满意的挑了挑眉,转过身继续牵着马走,边走边道:“学是学过,但大多数都忘得差不多了。”
子峪:“……那该如何是好?”
“我师父以前教我时就是这么说的,”赢凛大大咧咧摆手道,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他说,五行之术存于天地间无非相关阴阳调和万物化生,只要顺势而为不做违背天理的举动,就不会有机会接触到这些,反正接触不到,也不必太过通。”开玩笑,他师父自己都不怎么明白这些,怎么教他?
子峪:“……所以,赢大哥你其实根本就不会对不对?”
赢凛尴尬的笑了笑:“但我师父一直说我直觉很准!”
子峪已经不知道说这个家伙什么好了,事到如今也只能小心行事。既然白石坚持要他们自己走上山,恐怕这山林中会有什么迷惑人的东西。
二人小心前行,赢凛牵着马走在前侧,这山路却出了奇的平静,连一丝风吹草动都没有。
子峪暗忖觉得自己疑心太重简直好笑,白石既然答应了他们,想必是不会再有反复了。眼看着山门近在眼前,子峪和赢凛都松了口气。
残阳似血,这片林子被霞光浸上了一层红通通的颜色。赢凛眯了双眼。
难怪从刚才开始就觉得这场景眼熟,这分明就是当年他在燕梁之战中遭遇恶战的那片迷林,赢凛有些恍惚,但这里可是千里之外的即墨啊!
赢凛顿觉头痛欲裂,眼前仿佛有晃动的刀光剑影和攒动的人头……林中被血液浸染、尸横遍野。不对,赢凛身形一晃,这是哪儿?这里是燕国……还是梁国?
子峪眼睁睁看着赢凛突然倒地,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在他看来,赢凛走着走着,突然像是头晕一般晃了晃脑袋就倒地不起。
“赢大哥?赢大哥!!”子峪尽量拖住他的头,急声嚷道:“你怎么了?”
赢凛只觉得眼前的景象顿时天旋地转,眼前焦急呼喊他的少年渐渐模糊,谁在叫他?眼前都是红色的血液,粘稠的、腥臭的暗红色液体还带着人体的余温,骤然脱离人的身体还保持原来的惯性在缓缓流淌……
他记得了,这是那片迷林……走不出去,没有尽头。
那天他明明接到密报,林中有伏。但梁王坚持要他入林中迎战,突破敌军。他再三劝阻无果,只得硬着头皮上阵。明明知道那是一条有去无回的死路,他还是带着五千将士冲入迷林之中,但是林中早就设了弓箭伏兵,他们走到半路遇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往前冲,被弓箭乱箭射杀了大半将士……那一场血战异常惨烈,五千将士入林,最后生还的还不足一百人……赢凛记得很清楚,那批兵卒是临时抓来的平民,没什么对敌经验,他们的手中原来握着的都是锄头,甚至有的握得是算盘、书本。年纪最小的一个不过十三岁,最大的一个已经快要六十多……就是这样一队兵将,永远的留在了在那片迷林中,再也没有找到回家的路。
赢凛眼睁睁看着那些人被乱箭射杀在林中,他杀红了眼,单枪匹马的又杀了回去。赢凛拎着一把长刀,背上背着一把玄铁宝剑,将头盔扔在一边,卸了身上的银甲,就这么穿着一身中衣杀了回去。
那时的赢凛仿佛如了魔一般,他一心将这里遇到的所有燕军拦腰斩做两半,他没有穿着笨拙的盔甲,身形十分的灵活多变,一双铁臂能举千钧之力,他身法轻灵,刀法狠绝,招招都非死即伤。
他这个不要命的打法直杀的燕军血流成河溃不成军,都不敢上前。整个林中仿佛血涂地狱一般,他满身血腥,仿佛地狱饿鬼前来索命。满地都是残破的尸体和哀叫的伤兵。
燕军近身敌他不过,便从外将他团团围住,换用弓箭意图将他射杀在内围。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所以我说赢凛这货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暴力狂!在座的各位没有意见吧?
子峪:……我,我不同意!
赢凛:啵~乖。
第20章第20章
赢凛身中十余箭,箭矢几乎将他射成一个刺猬,腹部一箭将他穿透,当胸一箭力道不足生生卡在胸骨处,肩胛处的一箭几乎穿破他的喉咙……
那种皮肉撕裂锥心刺骨的疼痛仿佛还在身上隐隐作祟。
“赢大哥!你快醒醒!!”子峪喊了许久都不见赢凛应答一声,顿时慌了起来。
赢凛眼神涣散,嘴唇嗡动一直在重复着什么。
白石静静的躲在一旁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无意推波助澜也不想上前去帮上一把,按他看来这一切都是业障因果,这个阵法并没有那么深奥难以看破。恰恰相反,这个阵法就像是一面镜子,善与恶,喜与悲……过去的种种,最难以忘却的部分都会在眼前显现。没有什么经历的人在这里反倒轻松自在,有过难以忘却、心中压抑的人反而倍感辛苦。
子峪急的嗓子都喊哑了,他搂着怀中神志全无的人只觉得满头大汗心慌意乱,却怎么也想不出解决眼下困境的办法。
白石无奈,在这么下去赢凛怕是要困死在悲惨往事当中了,不由轻轻振了振衣袖。
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风拂过,子峪额上的汗大约半干,风中不期而然夹杂了些古寺钟磬之声。
子峪下意识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密林,嘴角微微带了些嘲弄之意。这老头,真是可恶至极。
他灵机一动,伸手掩住了赢凛的口鼻,伏身在赢凛耳侧坚定无比却轻缓的说道:“赢大哥,你静下心来听我说话。”
赢凛神色一片茫然,却一动不动的任由抱着他的人掩住口鼻,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抱着他的人,模样即似雏鸟般依恋又像石像般静谧。
子峪被他看得心神一晃,不由也有些模糊起来,意识到不好,连忙敛气凝神,狠了狠心用另一只手掩住了赢凛的双眼,他的眼睫轻轻划过子峪的手心,有些痒……不知为何还有些疼痛。
子峪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继续说道:“赢大哥……你是被阵法所惑,魇在过往的记忆中出不来了,这些……这些都是假的。沉下心来,跟着我念……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赢凛周遭一片诡异而绝望的腥红,天空阴沉,他被燕军团团围住,身负箭伤动弹不得。他固执的以长刀杵地怎么也不肯倒下,却十分的疲惫、十分困倦。
就在这样一片血涂地狱中,他仿佛听到一个十分动听的声音,他不知道那个声音在说些什么,但他听了倍感心安,他身处的场景也在慢慢变化,那个仿佛山中甘泉般清冽的声音渐渐化作




以君为主 分卷阅读29
林间幽月,覆盖了血腥惨烈的战场……
赢凛轻轻握住覆盖在他双眼上的小手,缓缓睁开双眼,看清了眼前焦急不已的人。
那人额上还有未曾风干的汗珠,晶莹剔透,在月光下闪着幽幽的光亮。而这人的面容远比月色更加皎洁美好,仿佛玉砌冰雕的天外仙子般动人。
那是赢凛多年之后都无法忘却的景象。
他躺在子峪单薄弱小的臂弯中,却无所畏惧、无比的安心、无比的从容。一瞬间那些令人胆寒的血淋淋的过往仿佛统统在此刻甄灭成灰一般,他眼前只有这个眉目致的小小少年,那双清丽的眼睛正紧紧的盯着他,轻声安慰着他,抱着他的双手尚显稚嫩,却这样牢靠。
“子峪……”赢凛眨动着干涩的双眼,伸手轻轻碰了碰小孩汗湿的脸颊。
“我在,我在这……”子峪欣喜不已,嚷道:“赢大哥,你……你认得我了?”
赢凛并未作答,仍是定定的看着他,缓缓的坐起身。
子峪见他已经坐了起来,知道他这就算是没事了,终于松了口气,活动着酸疼的手臂。
赢凛长臂一伸,猛地将人拉到自己怀里死死抱住。
“赢……大哥?”子峪怔怔的,还未反应过来。
赢凛将头埋在他肩上,深深的嗅着。子峪身上总带着些淡淡的不知名的香气,掺了些药草的气味……有些苦涩又十分清爽。他怀中的身体还未长成,有些瘦小又稍显单薄。这样脆弱,又这样坚强。
子峪整个人被赢凛牢牢的搂在怀里动弹不得,他又在他身上嗅来嗅去,唇齿间的热气时不时的喷在他雪白的脖颈上。有好几次,子峪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赢凛的嘴唇已经碰到自己颈侧的皮肤了。灼热的呼吸烧得他心中又痛又痒,连带着神智也有些不太清醒,脑子里混混沌沌理不出个条理,胸口又闷闷的、呼吸也不大顺畅了。子峪轻轻挣扎了起来。
“赢大哥……”子峪不好意思的闪躲着,双手攒足力气终于推开了那个热烘烘来回磨蹭的脑袋,喘息道:“怎么了?”
折腾了这么久,天早就黑了。一弯清瘦的月牙倚在干干巴巴的树梢上,投下一地淡淡的月辉。
赢凛的喉结微微颤动,满眼的情绪深深隐在月光的阴影里。子峪看不真切,却直觉赢凛好像还要说些什么。
子峪毫不避让,紧紧的盯着他,募地笑了,语调冰冰冷冷:“你想说些什么呢?”
自从那天在酒馆里有了那么一出,虽然两个人什么都没说,但似乎也已经不需要再说些什么了。两人之间情愫暗生,彼此之间都心知肚明。子峪简直就想直接扯着赢凛的领子问他,事到如今,你还在顾虑什么呢?
以前知道自己的病治不好,他从来不敢提这个,怕提了会毁了赢凛。一个身染重病有今日没明日,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的人……有什么资格跟赢凛这样的人说喜欢?他在酒楼借酒装疯……是他怕了,他不想就这么死了,连个念想都没有,人走茶凉。待过上个几年,赢凛怕是连他这个人是谁都要想不起来了。
但他也不能真的跟赢凛直接说,说什么呢?
说我喜欢你?说我有生之年都想跟你在一起?
然后,等过上几年,他一死百了了,赢凛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接下来要如何自处?
他没办法这么对赢凛……
但现在不一样了,子峪打定主意,双手捧住赢凛的脸颊。眸中的欣喜让他眼角湿润。
他有救了!他能保证那些长长久久的有生之年都陪在赢凛身边!他想说,赢凛,只要你愿意,我愿意这样陪着你,无名无分也好,流放边境也可。只要你愿意,我就能这样陪着你,永远,一生,一辈子。
赢凛深深的看着眼前身架细弱,犹自颤抖的美貌少年。他在逼问他,在质问他。那双泛着湿意的美目无声的对他说,承认吧赢凛……你根本就是喜欢的。
赢凛啊赢凛……他自己对着自己苦笑不已,你这是在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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