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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金箍棒不棒
所以,他已经不想再面对面的对质了,他不是周澜的对手。他手下黑鹰山带来的兄弟们有些早就对周澜不满意了,他们更愿意跟着杜云峰,因为杜云峰重情义,不似周澜下手不顾念旧情。杜云峰有了这些心腹,周澜不在的时间里,他在保安团内部哗变了。
保安团对周澜最忠心的是二十人的警卫班,当初都是杜云峰挑选的最棒的小伙子,警卫班的头是黑四儿,他、当初他自告奋勇要当警卫班的班长,杜云峰见他激灵谨慎,就放心地把他放在周澜身边。
现在警卫班与周澜随行,现在正在回奉天的路上。保安团其他其他几千号人马,都是在各个营营长的直接掌控下,而营长又大多数是黑鹰山的旧人。
将那些可能的墙头草通通关进了团里的监狱,杜云峰手里还有一千多人的武装,周澜那边是大概不到三千人的队伍,杜云峰不想与他面对面,他要两军对垒,周澜如果真的杀了他父亲,他就和对方拼了,即使是爱人,即使山盟海誓过,也不能抵消杀父之仇,他杜云峰从来不是恩怨不分、贪生怕死之徒。
周澜在归心似箭的旅途中奔向爱人,杜云峰在刀枪棍棒中严阵以待。
傍晚天刚刚擦黑,数九严寒,汽车里装了碳木箱子,周澜依然觉得冷,他想起几年前那个傍晚,他被日本兵追得像只丧家犬,而此刻他与一个日本高级将领同乘一车,车外是寒风中一车车的日本兵。那年,云峰给了他一线生机,挽救他于万一,现在他已经能足够强大到给云峰一方庇护,与对方肝胆相照。
时局风云变化,他却在这塞外的兵荒马乱里感受安全与满足。
在他此后的一生当中,鲜有安稳踏实的感觉,此去数年的战乱流离中,每当回想到人生的这个片段,他都希望时光在这一刻之前永远停住。
日军在途中与保安团分道扬镳,今信乘坐军用吉普车告别离去。周澜在回保安团大本营的归途中似乎闻到了空气中的一丝异样。那些沿途驻守的士兵荷枪实弹,跟随回归的队伍一并进入了保安团的营地,与其说是自己人的迎接欢迎,倒是更像一次沉默的押送。
士兵回营简单整队后全部进入营房区修整,周澜卸下枪支武装,往团部去了,他虽然感觉到有点什么不对劲,又说不出,保安团是自己的地方,他根本就不认为什么人有犯上作乱的胆量与能力。
副官楼的灯亮着,他住脚步,转弯往副官楼去了。门没上锁,一楼是空间狭小的茶厅,几个营长级别的中级军官正聚拢在一起,貌似闲聊,见周澜进来了,便赶紧立正敬礼,问团长好。
都是黑鹰山的老人了周澜第一时间注意到,他们凑在一起不奇怪,但今天却觉得有点别扭。周澜的直觉先于他的理智告诉他不对头,多年诚惶诚恐的生活,潜移默化了他敏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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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觉。
“都守在这干嘛呢?”周澜平静的问,与平常并无一样。
“团长,大哥提前从上海回来啦,楼上等你呢。”其中一名叫李树森的营副不堪自然的笑道。老三的事情之后,他们对周澜多了畏惧,仿佛识破了周澜文秀的身躯里住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灵魂,虽然他们在周澜崩掉胡奉北的那一刻他们就该意识到这点,不知道是什么影响了他们的判断,以至于这么晚才胆战心惊的认识到,而一旦认识到,这种恐惧就不是一星半点的,而是排山倒海而来,压倒性将他们笼罩住。
他笑的那么勉强,其他人也似乎快到了神色绷不住的边缘。
周澜盯着他,轻轻哼了一声:“哦?”。
他完全没有上楼的意思,反倒围着他们轻轻踱了几步,他想,楼上有陷阱。
“云峰!”他盯着那几个团长吼了一句,他才不上楼,他要看看这几个人要耍什么花样。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楼上传来杜云峰的声音:“我在。”
危机瞬间化解,周澜毫不犹豫的转身上楼,脚步轻快,几乎要暗自哂笑疑心病太重,楼下那几个人在紧张的擦汗,他也不再觉得可疑。
云峰在,周澜从不觉得自己不安全。
副官楼是个侧楼,二层结构,实际面积并不大,每层只有两间半,还要算上楼梯的位置,所以那红木楼梯就很狭窄,只容一个人上下,两个人错身的话就都要侧身而过。
楼上的红漆木门半掩,周澜欢快的推门而入,他的云峰端正的坐在单人沙发上,还穿着从上海回来的那身西装,后背挺直,身体前倾,两只手肘分开撑在双腿的膝盖上,手里抚弄金壳怀表,打开关上,反复把弄,一条金闪闪的链子悬挂于怀表和西装内怀之间。随着周澜开门,他抬起头,直视对方。
“提前回来也不先告诉我一声。”周澜走近他身边,熟稔的摸摸他的头“怎么不说话?”
杜云峰抬头静静的看着他,目光停留片刻,转向了周澜身后。
顺着他的目光,门后的位置蜷缩着一个女人。二姨太还是穿着在上海那身旗袍,外面裹着小兵的军大衣,披头散发,因为寒冷和恐惧瑟缩不止。
在看到二姨娘的瞬间,周澜并未有任何的神色异常,他只是沉默了,有种无力感慢慢袭上他,不是害怕,不是慌乱,就是感觉一瞬间热情消退,血都凉了下来。
这屋里热烘烘的暖气,气氛都到了冰点。
杜云峰仰靠在沙发上,腰间似有似无的露出半个枪把儿。周澜目光扫见,忽然一声冷笑:“你说话不算话。”
杜云峰独自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想象了无数次周澜会怎样面对这次对质,活生生的人证,他又会怎样抵赖,又或者拿出新的理由说服自己。杜云峰暗暗希望周澜真的能拿出说得过去的理由,不然他杜云峰该怎么办?
杀周澜吗?杀这个他山盟海誓的恋人?
不杀吗?杀父之仇大过天,他岂能一笑泯之。
他希望可以找到二姨娘话里的漏洞,然而这一路上,□□顶着二姨娘的后腰押回来的,该盘问的都盘问了,他无法反驳她说的话。
他有那么一丝希望,他的小慕安一脸懵懂,不知所措,给他相信他的勇气,哪怕是自欺欺人的勇气,哪怕是虚与委蛇的周旋,都没关系,给他一个台阶下,给他一个梦幻泡影,不破灭之前,或许他都会选择执拗的相信。
然而周澜第一句话就是“你说话不算话。”
意思很清楚,直指他追查杜管家被杀这件事,这么清晰,这么敏感,这么不给他留一丝幻想。
杜云峰站起,他身高略高一筹,与周澜面对面,几乎居高临下的压制了对方,他冷冰冰的问:“你的真骗了我?真是你放的火?”
周澜不与他对视,低下头,他的脑袋已经在飞速的运转,这个活证人在这,他是无论如何推脱不掉了,周家的丑事已经掀得大敞四开了吗?他来历不明的身世,血腥黑暗的过去必须要大白于天下吗?
他下意识的低声说:“我没有杀你父亲。”
杜云峰眼里能喷出火,脸颊因为紧咬牙关而轮廓清晰,表情冷硬,他大吼一声:“你再说一遍!”
二姨娘在这声怒吼里吓得哭出声,哆哆嗦嗦的趴着墙,躲无可躲。周澜与杜云峰贴的那样近,他绝望的闭了眼睛,再睁开的一瞬间,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他探向对方腰间,迅速抽出了枪,转身瞄准二姨娘。
杜云峰也是早有防备,随即从后腰里抽出另一把枪,瞄准了周澜的太阳穴。那枪口是硬的,用力的顶在太阳穴上,杜云峰的驴脾气上来,也不是个心软的人:“杀人灭口?”
周澜楞了一瞬,他觉得不可思议,他的小云峰竟然用枪指着他的头,此前种种不论,今时今日他竟然还能用枪指着他的头?
这世间千万人,人人都可以是他的仇人,人人都可能置他于死地,可云峰怎么能呢?
“我不信你会朝我开枪。”周澜的心在打颤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失望,他的声音却名不副实的冷淡,与颤抖的心仿佛不是来自于一个本体。
杜云峰不为所动,他简单直接的问:“到底是不是你?”
周澜再想言语,二姨娘那边已经嚎啕大哭了,她吓得屎尿屁俱下,周澜的枪口指着她,她是见过周澜小小年纪就杀人无数的,她还没活够,她不想死。她趴在地上,给周澜使劲磕头:“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已经躲得那么远了,我不想像老杜那样惨啊!求求你,放过我。”
周澜并不理会杜云峰手里的枪,他只是将自己的枪丢在地上,然后走向地上那个筛糠一样的女人,他步子慢,一步一步,女人抖的更厉害,最后只能弱势的匍匐在地上。
“二姨娘,”周澜像小时候那般,声音不大的唤她,似乎依然带着点胆怯。他似乎带着不解:“二姨娘,如果你们不是把我和我娘往死路上逼,我小小年纪怎么敢作恶呢?我为什么要作恶呢?大哥哥,二哥哥都欺负我,你们都心知肚明的,是吧?要是没有大人教唆,他们不敢的吧?”他回头看了看杜云峰,又继续说道:“你和老杜暗地里男盗女娼,勾搭成奸,把我和我娘扫地出门这个阴谋你不会不记得的吧?”
二姨娘嚎啕大哭,杜云峰听不懂了:“你说什么?”
周澜很意外的看看他,他本以为二姨娘全都交代了,包括她和老杜的关系,以及杜云峰的身世。他叹了口气,继续对地上的女人说:“二姨娘,我从来无心害你,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我往死路上逼。先用你那过继的儿子排挤我,再勾结老杜觊觎周家财产,老杜死后,你卷跑了家里所有的钱,我娘连贴身多年的镯子都卖了,我走投无路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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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外,受尽非人折磨,如果不是云峰,我现在不知道已经烂在哪块泥里。”周澜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不杀你,可你总是对我赶尽杀绝。你和老杜的打算,云峰的身世,我猜你还没说过吧?”
第39章反目
二姨娘在筛糠的过程中,求生的欲望战胜了一切,她从眼前的剑拔弩张中判断出最基本的形势:杜云峰要报杀父之仇,周澜不肯正面承认这个事实,至于过去的人过去的事的弯弯绕绕,周澜没和杜云峰说过,杜云峰此刻云里雾里,不是个特别清晰的状态所以,她要是想活命,最大机会就是杜云峰彻底和周澜翻脸,而只要她一口咬定老杜是杜云峰的亲爹,这个“杀父之仇”就大过天,能把周澜和杜云峰之间沟通缓和的桥梁压垮,她与杜云峰之间并没有直接的仇恨,她尚有一线生机。但,如果杜云峰搞清楚他姓周不姓杜,那个“杀父之仇”就成了子虚乌有,周澜只要不死,她不论是死期还是死相都恐怖至极了。
求生的本能战胜了一切,生死在此一举,二姨娘嗷的喊了一声,撞开周澜,扑倒杜云峰脚边,她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跪在小辈的脚边:“云峰啊,你杀了我吧。”她抬手拉过杜云峰的手腕,那乌黑的枪口就对准了她的额头,她把毕生的真诚都运用到了脸上,涕泪横流的说道:“你给我个痛快吧,我和老杜是主仆关系,清清白白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这个活阎王当年活活淹死我儿子的命,也装得一脸无辜,云峰你还记得吧?”
杜云峰和周澜互相对视的眼神发生了一些变化,虽然从来没有挑明,杜云峰其实知道周澜的大哥和二哥死的和他脱不了干系,但知道归知道,就像你知道噩梦是假的,但是真的梦魇住,那种“真实的”心惊肉跳比“知道”要程度厉害得多。同样,被二姨娘这一强调,杜云峰想起那些年周澜安静无害的表现,这种表里反差比“知道”要刺激得多。
周澜在杜云峰的眼神里读到了这种变化,他无法否认自身的黑历史,他确实年少时就双手沾血。但枪林弹雨生死与共的过往让他有自信杜云峰能容下这个别人不能容下的他。
只是,此时此刻,感情上“容得下”在理智上“杀父之仇”的加权下,这份信任会大打折扣,他读到了这个事实。
历史是一个人的过去,它证明着一个人是怎样的一个人。二姨娘的铺垫无疑是成功的,然而更致命的在后边,她继续如泣如诉的说道:“周澜你个杀人的魔鬼,你杀那么多人是有报应的,我眼看着你那天往老杜屋里提过煤油,我当时就是急着去打牌也没细想,我……我是没想到你连老杜也不放过啊,你丧心病狂,老杜喝的人事不省,你这火上浇油的他怎么能不死呢。”
她边说着边握着杜云峰的枪往自己的额头上顶,她是豁出去赌这把了,咬死这“杀父之仇”她就有一线生机。
“是你吧?”杜云峰眼睛红了,那个怕死的女人自己都求死了,他已经替周澜想不出任何借口了,他声色俱厉的追问道:“你一直在骗我是不是?”
周澜赤手空拳的面对着二人,他无法再沉默,他设想过这一天,但是没想过这一天真的会来,来得这么快来,他眉眼神色暗淡,诚恳的说道:“云峰,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我……”
二姨娘肝胆俱裂的喊道:“你有胆子杀人,你别抵赖,你就说老杜到底是不是你活活烧死的?”
伴随这个声音的一道射来的是杜云峰的目光。
这个问题,直白而简单,是或者不是。
阴暗、恐怖、复杂、冷血……不论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自己,周澜其实都不在乎,他的坏无限多,他的好非常有限,但这有限的一点点,他毫无保留的都给了眼前这个人。
是我这两个字他从不正面回答,不是于心有愧,而是不想平地起波澜,不想节外生枝,毕竟现在一切好好的,这个“好好的”又是多么的来之不易,那是生与死换来的,血与火里滚出来的,但今时不同以往,他躲无可躲了。
“ 是我”他回答。
他的声音轻而坚定,随后迅速的一点头,像是在肯定自己刚才说的话,周澜声音大了起来:“是我烧死了老杜。”
杜云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面部的肌肉因为咬牙而冷峻异常,棱角分明,所有的痛苦从大脑直入心田,仿佛刹那间,他的世界断为两截,前边是各种堆积如山的幸福,未经任何转换,所有的幸福翻转了天使的面目,显露出魔鬼的爪牙,将他碎尸万段。
“但是,云峰,你听我……”
周澜解释的话刚露了个头,就被杜云峰踹回了肚子,对方飞身一脚,结结实实正中胸口,他仰身撞到沙发,那花梨木的扶手被动成为一把凶器,重重击打在他后背上。
前后夹击之下,魂魄几乎都被震出了身体,周澜手捂胸口,眼前一阵白发,好一阵听不清对方说什么,他本能的连滚带爬向后躲去。
杜云峰已经红了眼,他爱他,但他不能让杀父仇人活着。他的大脑介于一片混乱和一片空白中的某个蒙昧地带,矛盾纷繁复杂,此起彼伏,大脑的主人暂时性的失去了掌控,唯有他二十多年的百善孝为先的人生观本能似的浮出水面。
很久以前,他就决定过,如果真是那个人杀了他的父亲,他会亲手杀了他,然后陪他去死。
他是一个信守诺言的人。
他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他很爱他,多少次,宁可自己死,也不想他危险。
颤抖的枪口缓缓抬起,这次不是威胁,是真正的杀意。
竹马绕床的成长,并肩战斗的过往,相濡以沫的日常,两个人对彼此的了解已经不需要言语的沟通,一起势一抬手,便知道对方的用意。周澜心思细腻,他对杜云峰的了解比对自己的了解还多,对方是重情重义的性情,他心知肚明。此时此刻,他身上每一个汗毛孔都在提醒他,杜云峰当下是极具危险性的,在所有的故人故事关系没掰扯清楚前,杜云峰真的会开枪。
而周澜自己心里明白,他不会朝杜云峰下手的,就算杜云峰会反过来朝他开枪,就算多年来他周澜杀人从不心慈手软。
但这个想法,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当“是我”两个字斩钉截铁的说出来的时候,杜云峰意志中的某一部分就此天崩地裂,那是非常自成体系的一部分,关于爱与信仰,他所深爱的,他所崇拜信仰的顷刻间天塌地陷他拿命去爱的,是他的杀父仇人,他拿一辈子去相信的,是欺骗他的谎言。
二姨娘也意识到了三人到了生死一线的时候,她是死是活,取决于周澜到底死不死,作为一个半辈子通打牌跳舞的妇道人家,她福至心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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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借刀杀人的本领,她惶恐颤抖着重复嘴里的话:“老杜死的惨啊!”
对于普通人来说,恨与恐惧会让人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乱了阵脚,但对于周澜来说,“恨”与“恐惧”这两样东西都达不到这种效果,他“死”过很多次了,每次都能冷静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面对敌人的时候,他绝对会不慌乱的绝地反击,但是杜云峰不是敌人。就在这最紧张的时刻,爱成了羁绊我可以为你死,但是我不能让你杀死我,这没意义,尤其是让我死在一片慌乱和糊里糊涂里。
不行,绝对不行。
纠结与羁绊,让一向冷静的周澜心神不稳,作为一个“能动手就不动口”的冷酷行动派,他做了一个日后回忆起来后悔不已的动作,他在躲避的同时,就地翻滚摸到了之前丢在地上的□□。
二姨娘的没有说出事实的全貌,他本就已经恼火了,而她的“加油助威”声不绝于耳,好似一道道催命符要将周澜打回妖孽原型。
就地翻滚的瞬间,他回手就是一枪,子弹朝二姨娘射去。
杜云峰站在周澜与二姨娘的直线距离上,只是稍稍侧一点的位置,周澜为了绝对避开杜云峰,那子弹的准头就做出了让步,他本意是要让谎话连篇的二姨娘永远闭嘴,子弹却射歪打中了女人的胳膊。
二姨娘嗷的一声,大叫道:“杀人灭口啦!杀人灭口啦!”,也顾不得胳膊上开的血窟窿了,连滚带爬的往杜云峰身后躲。
杜云峰在枪响的时候明显一怔,这短短的瞬间里,他忽然分不清那飞来的子弹是奔着二姨娘去,和自己擦身而过,还是本来就朝他而来,误打误撞的打歪到了二姨娘。他从不认为他的“小慕安”会朝他开枪,可是刚刚“是我”那个两个字的让他坚信的整个世界都在坍塌,是非真伪的天平失去了准星与平衡。
周澜果真是他心里的那个“周澜”吗?
他真的“认识”过周澜吗?
眼前这个周澜,如果扒了这层“皮”,他爱的是这个“人”吗?
在他迟疑发怔的时候,二姨娘从后面扑过来,她扑向这唯一的庇护,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恐惧让她在扑向人肉盾牌的瞬间爆发力无穷。
杜云峰勾在扳机上的手指绷紧,而来自毫无防备的后背重重一撞,传导到手指上,成就了决定性的一击。
“碰”,枪响了。
杜云峰开枪射击了。
子弹擦着周澜射到木质沙发腿上,木屑开花飞溅。周澜就势滚到沙发之后,掀翻了茶几做掩护。
这一枪离他太近了。
周澜的脑子几乎是空白的,这两声貌似“对射”的枪响间隔短暂,他已经听到木质楼梯上纷乱的脚步声,楼下的三个都是土匪出身,亡命徒的根子,如果他们冲到楼上,乱枪之下,自己肯定会被打成筛子。
借着沙发茶几的翻腾扰乱了视线,周澜完全依靠枪林弹雨里求生的本能,在杜云峰转身的瞬间里,他全力一纵,从二楼破窗而出。
仿佛从天而降,他空中下落的时候脑海里才茫茫然一片,混沌中浮现出一个令他胆寒的想法:“他真的想杀我?”
落地的瞬间,他大吼一声:“警卫班!”
保安团的营地内,人人有枪,人人能杀人,警卫班的二十几名战都是单兵里的强者,周澜是惜命的人,对这个警卫班无论是神控制,还是能力训练都是顶级的。
从枪响到落地的瞬间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训练有素的警卫班已经飞速反应,倾巢出动,瞬间就将周澜护了个密不透风。
副官楼楼梯的狭窄,阻碍了三个营长上楼的速度,虽然枪响的瞬间李树森等人就鱼贯而上,但破门而入的时候也只是望见了周澜下落的衣角,等他们越过神情些许恍惚的杜云峰,居高临下持枪射击的时候,早有忠实的警卫班战士用身体护住了周澜,而几十杆枪不用等到周澜的命令,已经自动向上还击。
点射演变成了枪林弹雨。
“大哥,”几人转身拥到杜云峰一侧,李树森神情冷静,“姓周的跑了,我们失了先招,一时恐怕再难得手了,怎么办?”
说这话时,警卫班的一部分人已经意图往副官楼里冲锋,但是杜云峰一派早就在附近埋伏士兵,双方在楼下自动短兵相接。
虽然都是一个团的士兵,但是各有其主。
杜云峰的兵都是各个营长的亲信,知道自己在造反,不过姓周的就是造反得来的团长,他们拥护姓杜的如果造反成功,手里的饭碗就更牢更大,新的王朝会有新的元老,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反必须得造成功。
警卫团,还有周澜刚刚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兵,那是铁打的自家亲信,在周澜一手遮天的团里,日常都是周团长一个人说的算,如今有人造反,那就是效忠团长的时候真到了。
杜云峰也不是个临阵慌乱的主,他从短暂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中迅速认清了形式不论故意与否,周澜刚才朝他开枪了!
上千号人的性命都挂在他身上,他为了仇恨纠结了人马,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他坐以待毙,跟着他的人一定下场很惨,不论是动了周澜的钱,还是动了周澜的权利,在周澜的世界里,都是杀无赦的罪。
杜云峰想得没错,周澜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他忽略了一点,他这一起事,这千把号的人相当于动了令周澜比金钱更在乎东西他们“抢走了”杜云峰,从周澜那里生拉硬扯的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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