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金箍棒不棒
周澜是个善于说服人的人,但是他没和贺驷推辞这笔巨款,只是拿回支票,他说:“我先用,将来连本带利还你。”
跟着支票到他手里的,还有贺驷的手,贺驷攥着他的手不撒开。
周澜望着窗外绿油油的草坪,当初杜云峰和他共同买天津这套房子时,都是一打眼就看上了前院宽敞的大草坪。
周澜没有抽开手。
手算什么呢,他浑身上下哪里对方没见过?没碰过?
他就像个沉重的包袱,是贺驷一路抱着背着,走出了戈壁沙漠与草原。开春青黄不接的时候,挖地三尺都找不到草根,战马杀没了,能吃的就剩人了。
听说小兵里有吃病死的同伴的,他们双目赤红,脸颊消瘦蜡黄,像病入膏肓的疯子。
后来有人要饿死了,就有人在边上等着。
如果没有贺驷,他可能已经在谁的肚子里了吧?肚子里转一圈,变成一堆人粪,留在鸟不拉屎的丘陵隔壁。
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对方头发蓬着,脸是脏的,指甲是长的,看见他醒了马上把嘴里的一口饭哺给他。
周澜不嫌他脏,他只心疼他,就进城这么长时间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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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寸步不离的守着他,生怕一眼没看住别人吃了他似的,连个澡都不肯去洗。
从窗外回目光,他看向贺驷。
经过大半年的休养,贺驷已经恢复了成健壮的黑小伙,个子高高的一点不驼背,是个相貌英俊而沉默寡言的青年,一双眼睛晶亮,望着周澜的时候,眼底有笑意的光。
他不松手,周澜微微挣扎,但不坚决。
贺驷攥紧他,一把将他拉进怀里,紧紧搂着。
周澜叹了口气,抬手拍拍对方后背:“差不多行了,别不知深浅。”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段关系,他对贺驷不能太绝,以前想打想杀都没关系,现在不行了。
可是,他不爱他。
他爱的那个人,也不知道还爱不爱他,反正他不见他,这种痛苦日夜折磨着他。
贺驷爱他,他就在贺驷身边,所以又何必再折磨贺驷?
他以前以为只有杜云峰才真心喜欢他,其他人不过是因为钱,或者只是想一尝他的滋味。
可有些人明显不是。比如淑梅,比如贺驷。
如果肌肤之亲可以一解相思之苦,他也不吝啬,他的身体,经历了不只一个人,再多一个人,也无所谓的。
“我知道你不爱我,”贺驷抱着他,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单是抱着,他个子高,低下头凑到周澜耳边,他说:“你不爱我,我不要你。”
说完,贺驷吻了他的额头,随后松开他,没事人似的说:“我下楼准备车子了,陆先生的弟弟今晚舞台剧上演,你答应了要捧场,时间快到了。”
“好,”周澜靠着窗台,贺驷突然撒手,他有点没站稳,“其他几张票子你给云海了吗?”
“给了,放心吧,”贺驷下楼的脚步声响起,他头也不回的说。
是年六月,华北军区召开军事战略会议,团以上编制的长官都要参加。
这可紧张坏了宋书栋,他以为只要杜云峰不去招惹周团,二人肯定见不到了,但是这个会一开,高级军官汇聚京城,真是想躲都躲不开。
杜云峰看出宋书栋心事重重,闷闷不乐,是个魂不守舍的摸样,劝着哄着,使劲了浑身的解数才哄得对方说出真相。
“你那么怕他干什么?”杜云峰奇怪了,他刚带着小兵训练完,大热天的,他身先士卒来了个十公里急行军,脱掉训练服,他光着膀子喝起了茶水,咕咚咕咚的响,汗珠还在顺着身上往下淌,他一抹嘴:“有我在,他能吃了你?”
“我不是怕我自己怎么样,我是怕你,”宋书栋拧好了毛巾打算给他擦擦身上,“你不知道这个人有多可怕,他要是想弄死谁,那是毒蛇一样死缠上去就不放开,你是不记得他当初在关外杀了多少人。”
“有耳闻,”杜云峰一搪他的手,“你躲开。”
他当着宋书栋的面脱了背心,身下穿着裤衩,直接端起一盆水从头浇到脚,来了个透心凉。
“哎呦,旅座!”赵小龙刚好跑进院子,他刚试穿了换发的夏季常服,还特意熨烫过了,板板正正的到处炫耀。看着眼前的情景,他笑闹道“您咋跟俺们小兵似的,放着洗澡间不用,非站院子里冲凉。”
“再打一盆,”杜云峰把盆交给宋书栋,朝赵小龙勾勾手指,“你过来。”
“是,旅座”赵小龙笑嘻嘻的跑过去,他个子不高,踮起脚,靠近了对方“您什么吩咐?”
“看着我,”杜云峰在满头滴答流水的缝隙间看着他,“不许闭眼。”
赵小龙立正,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旅座让他看什么。
只见杜云峰狗似的一甩头,水花四溅,当场就甩了赵小龙满身。
“旅座!”赵小龙一咧嘴,“我刚花了这个月的津贴找人熨的,您看看……”
这时宋书栋端着一盆水来了:“旅座,还冲吗?”
一看这架势,赵小龙恐怕连裤子都保不住了,大喊一声“旅座我去炊事班看看,”说完就撒丫子跑了。
杜云峰哈哈笑,这小崽子,贱得很。
“刚才说啥来着?”杜云峰放下盆,接过毛巾,汲着拖鞋往屋里走,边走边擦,“哦,你让我不见那个什么周澜是吧。”
宋书栋跟着进了屋,杜云峰的白裤衩湿透了,贴在身上,两个屁股蛋儿硬邦邦的翘,前边的布料包着大腿根,那一大嘟噜的轮廓被包了个原形毕露,半透明的棉布挡不住他毛发的浓重。
宋书栋盯着,心里噗噗乱跳。
杜云峰擦着脸没等到对方回答,一回头看到对方的目光。
他若无其事的擦干净身上的水,丢开了毛巾,一猫腰,把湿裤衩脱掉甩开了。
他坐在炕沿儿边,随手点上一颗烟,好整以暇的跟宋书栋说:“过来!”
宋书栋这才回过神,脸一下就红了,几步走的磨磨蹭蹭,而就这几步的功夫,杜云峰那处就耸立起来了。
隔着烟雾,杜云峰轻声说:“喜欢吗?”
宋书栋撇撇嘴,嘟囔了一句“谁没有啊!”
“不喜欢?”杜云峰笑眯眯的盯着对方,雪白的牙齿咬着香烟,伸出双手三下两下解开了对方的裤腰带,“不喜欢我可给别人了!”
“你敢,”宋书栋马上说,“你答应过我的。”
杜云峰咬着烟笑。
“把你霸道的。”杜云峰蹬掉对方裤子,一抱腰,轻而易举的让对方骑在自己胯间,他一手拿着烟,一手揽着对方光滑的腰,鼻尖贴上对方的脖子胸膛,仿佛在嗅着什么线索,他说:“你以前吸烟吗?”
宋书栋抱着他的头顶亲,自己身下也有了抬头的趋势,他轻声说:“不吸。”
杜云峰抵着他的入口,一按的他腰,便进入了。宋书栋疼着直皱眉,好在杜云峰并不蛮干,他轻轻吻宋书栋的眉心,把手里的香烟插进对方口中,又抬手摸乱了宋书栋的头发,他看着宋书栋,看着看着,眼神就波动出了汹涌的情绪。
“怎么了?”宋书栋问,想取出碍事的香烟。
“叼着,”杜云峰按下他的手,痴迷的盯着他,身下的事物忽然激动得又坚硬了许多,他忍不住的动起来,怕对方跑了似的搂住腰,狠命往上顶。
宋书栋努力配合,尽可能放松自己,杜云峰的刚才那个眼神仿佛一潭湖水,满满都是爱意,简直要溺死他了。
他浑身燥热,一颗心都化了,只听杜云峰呢喃的说话:“我梦到你好多次,就这样叼着烟,头发盖住了眼睛,我,我……我真是爱死你了!”
一颗心,瞬间就凉了。
一冷一热,他的心里都能淬出坚硬的宝剑来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
杜云峰答应他的事一定会努力做到,其中就包括“不见某人”这件事。
北平的会议规模很大,南京来了人,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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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家庄青岛都来了驻扎军官,保定是兵家必争之地,陆校人才济济,来的军官更是多。
南京来的人基本都是黄埔系,中央军中的嫡系,为首的是蒋委员长亲手组编的200师的副师长莫志成,虽然只是个副师长,却是党国大佬们的特派员代表,自然在29军为首的华北驻军中享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莫师长被宋军长拉上了主席台的位子,级别差了不少,实际上却是平起平坐的待遇。
而杜云峰作为华北驻军中央军混成旅的旅长,就仿佛南京那边放在外边“镀金”的儿子,自然就在会议上到了无数艳羡嫉妒的目光,大剂量的真情假意的奉承,以及众星捧月的拥戴。
比大会上更明显的是私下的场合,高级军官们聚首,既是派系展现实力的机会,也是互相拉拢的时机,而莫师长和杜云峰作为天然的一派,成了被追捧拉拢的热门。
“校长爱才,”莫师长在会后宴请上,与杜云峰交谈,“校长认为用兵的关键在于将,胜败的关键更在于将,打仗就是打将。”
杜云峰深以为是的点头:“校长英明,俗话说的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队伍好不好还真是看谁带。”
二人交谈的内容并不私密,但是别人却一时插不上嘴,因为他二人有资格称“校长”,其他人级别再高也只能称一声“委员长”。
这就是天生的血统区别,黄埔系区别于其他派系的天然优势,连管辖这四省三市的宋军长都掺和不来。
莫师长还告诉了杜云峰较为隐蔽的内容,二人在热热闹闹的大包厢里和众位高级军官互相吹捧够了,就在旁边的小沙发上私聊。
“保定陆校马上又有一批新学员兵毕业,训了一年多的,素质不错,你看紧了,到时候跟校长提个申请,或者拜托张将军说句话,要他一个学员队来,你有了这批初级军官,就能按编制再招兵买马,”莫师长给学弟杜云峰出谋划策,“你那旅已经很有作为,再努努力,升他一个师不成问题。”
“兄长厚爱,小弟多谢提点,”杜云峰跟这位黄埔三期的师兄也不客气,接着酒劲聊了自己的想法,“我倒是对官职没有太强的欲望,只要让我打仗,能跟小鬼子真刀真枪的干,我当个排长都行”说着他扫了一眼周围人群,十分热闹,各顾各的聚焦着各自的话题,“我是不想再跟中国人打了,没意思,那些泥腿子成不了大气候,打得狠就跑,追得紧就散了,凶山恶水里的残寇,没意思。”
“诶,这话要当心啊,”莫志成酒量颇好,一瓶茅台下去脑子还清醒的很,他长者似的搭上杜云峰的肩膀,压低声音,“云峰老弟,这话要小心,攘外先安内,校长还是很介意这个顺序的。”
杜云峰笑笑,并不坚持,他拍拍老莫的膝盖:“我懂,我也就和你说说。”
“哈哈哈,你们俩这是说什么悄悄话啊,”宋军长从自己的众多下属围追堵截中得以脱身,来到二人小沙发边,“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你们这个二人会议可是级别不低呦。”
“军长,”杜云峰立即站起,“您请座!”
宋军长坐在莫志成身侧,还和杜云峰调笑:“你看这个小伙子多机灵,二十六七岁都旅长了,我军里像你这么年轻有为的军官可没几个。”
杜云峰一笑,本想谦虚几句,却鬼使神差的开了句玩笑:“听说过您那个神奇的独立团,团长也不过才二十出头啊。”
“唉呦呦头痛,”宋军长一言难尽,哭笑不得,他转头和莫志成抱怨,“委员长把这个团放我这,是对我的信任,也真是个大考验啊!离日本人近了不行,妈的离自己人近了也出事,我那个团长看着斯斯文文,其实软硬不吃,这不这次开会,硬是称病没来,他也是看准了我得扛着委员长给的这个荣誉,不好动他。”
老莫哈哈大笑:“那个团啊,你养着吧,不过等日本人来了,你直接扔前线去,管他死活呢。”
宋军长抱怨完做苦笑状,揉揉太阳穴,晒完自己的辛苦,展示完自己替委员长拾的烂摊子,便深入正题,和莫师长探讨南京给的军饷额度该提提的问题了。
杜云峰在满屋的酒香和香烟的气息里,熏熏然的想,挺好,那个人没来,小书栋可放心了。
第77章验血
北平高官云集,相比之下天津就平淡得多,而黄家花园附近的恩光医院,接了一些炎热中暑的病人,病房倒是不紧张,医生护士按部就班的工作,医院也一派安然的景象。
三楼的一间单人病房里,周澜轻轻摩挲着小宝的额头,那孩子天热贪凉,在自家的大游泳池里和云海叔叔的同学们嬉闹了一下午,又缠着淑梅要冰淇淋吃,淑梅惯着他,给了一碗之后禁不住他小嘴巴巴的哄人,就多给了一些,结果就拉肚子止不住了。
他病了不缠别人,单是一口一句爸爸诶,嚎得十分凄惨。
小孩子的直觉最为敏感,虽然他爸爸不是这个家里最亲近他的人,甚至长时间不在天津,可他还是本能知道,家里凡事爸爸说得算,这一大家子都是爸爸养着的。
恩光医院是名医卞大夫开的诊所,地方不大,但在黄家花园这么中心的位置,很是便利的。贺驷亲自开车送医的时候,本来周澜是要去英租界内的维多利亚医院,路过恩光医院时小宝吵着肚子疼,周澜就抱着孩子直接进了恩光。
不是大毛病,只需要防止脱水,卞大夫亲自接诊,开单子验了血,对着数据仔细看了,就逗小宝吃了糖球一样的口服药,他对跑了一头汗的周澜说:“周先生,不必担心,小孩子的肠胃比较脆弱,不过生生病也是成长过程,并无大碍。”
周澜听他这么说,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谢谢你卞医生,我这个儿子刚才叫的惨,是个肠子要疼断的摸样,我真怕他疼坏了。”
卞大夫微笑,很理解的点头:“孩子嘛,心头肉,一生病就娇,想要父母关爱罢了。”
小宝拉的挺厉害,毫无食欲,卞大夫便开了葡萄糖水。小病房的条件和英国人的医院比不了,但是干净整洁,窗外是交盖成荫的梧桐,并没有盖住窗,留了半张蓝天,几丝淡云。
小宝闹累了,输液时睡着了,贺驷很有眼色的过去在小肚皮上盖了毯子一角,他说:“拉肚子,还是要保暖。”
他小时候馊的烂的都吃过,早就有了丰富经验,只要保暖好了,拉完了也就过去了。
周澜坐在窗下的单人沙发上,习惯性的掏出金属烟盒,刚翻开盖子又自觉不妥,对上贺驷的目光,他把烟盒又揣了回去。
“闲着也是闲着,”他解释着,虽然堂堂团长没必要对班长解释,不过他还是自言自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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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下去,“不抽也行,就是总惦记,习惯了。”
“少抽点,”贺驷查看了小宝的点滴速度,走过来打开一扇窗户,“窗边抽吧,呛小孩。”
周澜点头,起身绕过沙发,侧靠窗,依坐在沙发扶手上,叼上了香烟,贺驷的打火机跟了上来,他轻敲贺驷的手,示意可以了。
贺驷嘴里也叼了一根,就着未熄灭的火柴一气呵成。
二人面对面吸烟,目光又都不看对方,仿佛专心于吸烟这项事业,全都默不作声。
窗外有知了,叫声聒碎一片。
烟雾跟随微风,形状袅娜,慢悠悠地飘出窗外。
贺驷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食指拇指捏着香烟抽得狠。周澜的香烟则是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每吸一口都像在吻自己的两根手指,他微微仰着头,看着窗外逸散的流云。
烟将燃尽,贺驷才下了决心,抬眼看向周澜,对方目光斜向窗外,给了他大半张侧脸。
一年多的时间里,周澜的身体恢复如初,骨肉复又丰健,比在奉天的时候气色好很多。
他想活的时候,就可以活的很好。
狠狠吸掉最后一口烟,单手将烟头弹到窗外,贺驷忍不住了,可就在他张口要问的时候,周澜心有灵犀的回目光,盯着自己香烟火头说话了。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去北平,是吧?”他弹掉烟灰,又吸了一口,香烟夹在指中处,看起来捂住了半张脸,“你好几次都想问。”
“嗯,”被突袭的贺驷一点头,竟然有点紧张,他双手插兜,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我一直想不通,你九死一生的进了关,不就是想见大哥吗?”
周澜慢悠悠的吸烟,良久才开口:“我也想不通。”
他看着贺驷,眉头不易觉察的皱着,他说:“他朝我开枪,他想让我死,这我都能理解,可我不明白,他既然活着怎么不来寻仇?他不该这样,他出关,进天津去南京,连大西北都去了,唯独不来找我!天大地大,我找不到他,可我在明处啊,他为什么不来找我?我想不明白。”
杜云峰作为军队里名人,周澜这些日子里可没少听到他的事迹。
“也许见一见就知道了。”贺驷察言观色的提出建议,旁敲侧击的想问周澜下一步的举动。
“他自己要造反,他自己要走的,”周澜边摇头边说,“我就在这,我不会去主动见他,不仅不会主动见,任何有他的场合,我都不会参加,当初他跪下求我要和我一辈子,只有他求我,没有我上赶着找他。”
末了,他意犹未尽的加了一句:“欠他一条命,我等着他来取,但是我不能主动去给他。”
贺驷不置可否,其实他并不相信这些话,千里迢迢的逃出奉天,不就是为了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吗?
他理解不了,如果他是杜云峰,哪怕隔着刀山火海都要找回来。
如果他是周澜,知道杜云峰在哪,拎着刀也要上门问个究竟。
可他不是周澜所以他爱死了周澜这明明心里爱得发狂,又表现得很冷血很不在乎的样子。他想,能被这样一个人爱着,这是一件多刺激多吸引人的事情。
喉结一动,他咽下一口唾沫。
周澜捻灭烟头,看着他,他知道贺驷想亲近他。
他并不躲,只是垂下眼睑。
能怎么样呢,打也打过,杀也杀过,再打再杀也没意思了。
再说也下不去手,就凭两支手臂,他把他从冰天雪地里抱出来,就凭一张嘴,他一口一口的喂活他,还能下得去手吗?骂还有用吗?
不能了。
他不主动放弃,周澜就真拿他没办法了。
果然,贺驷低头,慢慢靠近他,口鼻里还残留着香烟的气息。
周澜毫无感觉的接受了吻,只是深情与他无关,就好似贴上的不是嘴唇,而是一阵无意而过的风。
这风不是浅尝辄止,从蜻蜓点水到风雨大作,周澜在对方的舌头将要伸过来的时候,推开了对方,无可奈何的拍拍对方的胸膛,算是安慰。
他说:“适合而止吧,别没深没浅的。”
他总是说他没深没浅。
贺驷呼吸乱而重,执拗的想再吻上去,周澜侧开了脸。
非要吻,周澜也肯定不会再躲,毕竟他连肉身都可以借给对方使用。
可他的灵魂并没有在躯体里期待任何欢愉,此时此刻,那灵魂其实还在看窗外的风景。
贺驷努力的压抑自己,双手攥成了拳头,他浑身充满了力量与欲望,却没有去处。
三姨娘和淑梅来了医院。
老太太惦记孙子非要来看看,淑梅都快急哭了,进了病房她比谁都激动,连声说自己不好,没有照顾好小宝。
周澜丢开贺驷,安慰姨娘和淑梅,淑梅的泪珠子终于冲出了眼眶,心疼的握着小宝扎针的手,连声问疼不疼。
小宝刚睡醒,模糊中双眼弯弯一笑,不疼哦梅姨,他嗲声嗲气的说。
“别哭了,小宝都不哭。”周澜抽出西装上衣口袋里的手帕,轻轻甩开,他想了想,伸手去给淑梅擦眼泪,同时声音放轻,像在哄孩子,“他自己要吃的,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哭。”
手帕轻轻的擦,淑梅真的止住了哭声,脸马也红了,她抬手,本意是接过手帕自己擦,她与周澜从无肌肤之亲,今日突袭般的亲近,让她突然羞赧起来。
这一害羞,她就紧张起来,抓手绢时竟然抓住了周澜的手指。
周澜没躲,倒是她躲开了,手绢落在地上,周澜弯腰拾起,淑梅连声说:“我真笨,快给我吧,我回去洗。”
“没关系,”周澜笑笑,把手帕揣回衣兜,又顺其自然的握了握淑梅柔软的小手,“你辛苦了。”
三姨娘眼神非常不好,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听得到儿子对淑梅很有耐心的声音,脸上也就有了笑意。
输完液,家里的司机把老人和孩子送回了家,而周澜决定顺便去看望住在黄家花园附近的侯代英。
二人溜达着走,气氛也很放松,周澜就问贺驷淑梅怎么样。
老生常谈的话题,贺驷不感兴趣,他反复表明过心迹,淑梅好,但是他不想娶她,哪怕是周澜的命令他也会抗命的。他今天的回答也一样。
周澜微笑,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他平静的说:“今时不同往日,淑梅已经是老姑娘了,给我儿子当了两年娘,把他给谁都不合适了。”
“嗯,她确实不太好找人家了,名义上毕竟是你的通房丫头,再说我看小宝离不开她。”贺驷称是,周澜说的有理,可他也预感到周澜接下来的话方向不对头。
果然周澜笑着说:“那我娶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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