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看着我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大风不是木偶
“不过你皮肤真的不错啊,”梁与仪凝视段杭的脸:“真白……”
他们俩已经扯到了护肤,元一平暗暗吁一口气,转身回到自己办公桌前。
九月三号是元一平的生日,也就是,后天。
其实元一平是不过生日的,道理很简单:要花钱啊。一直到元一智挣钱之前,他们一家三口都靠老妈一个人的工资养活,而老妈不过是纱厂里三班倒的女工。那时候,奶油蛋糕对于这个三口之家来说太奢侈了,当然,连奶油蛋糕都奢侈,其他礼物就更是奢侈。
生日对于元一平来说,最多是,一碗加了火腿肠的鸡蛋面。五毛钱一根的鸡肉味双汇火腿肠,一个荷包蛋,几滴香油,这是生日的全部内容。
所以元一平不过生日可能生活越贫瘠,想要的反而越多,他总觉得要有致的礼物,心准备的大餐,那才能叫过生日,才对得起这个“过”字。如果没有,就干脆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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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上班了,赚钱了,致的礼物美味的大餐都不再遥不可及,但要求却也跟着提高了:礼物也好大餐也好,应该是别人来准备,对吧?如果自己给自己准备,那不成自说自话了。
元一平知道自己这想法矫情,所以从没对别人说过。反正话说回来,生日嘛,无非是这辈子一天一天里,普通的一天罢了。
“走咯,”梁与仪向段杭挥挥手:“明天记得把那个bug修了啊。”
“好哒,”段杭咬着一片猪肉脯:“你们先走,我看完这集更新就走!”
元一平点点头,和梁与仪一道出门。
几天前就和梁与仪约好了的,今天陪她去……选婚纱。
当然,并不是梁与仪要结婚了。
“哎,哪个女人没有穿婚纱的愿望?”梁与仪是这么说的:“我就想拍婚纱照嘛。”
元一平没过脑子,问:“你结婚的时候不也要拍婚纱照吗?”
“……”梁与仪不说话了,歪着脸看元一平,半晌才轻轻笑了一下,说:“谁知道我什么时候结婚啊?“
元一平自知失言,连忙说:“那去吧,我陪你。”
于是下班后两人晚饭也没吃,直接去挑婚纱。
“这件怎么样?”梁与仪拎着裙摆从帘幕后走出来,她身上穿的是一件修长的鱼尾抹胸婚纱,纯白色,胸口处用银线绣着繁复的花纹。梁与仪身材没话说,个子高又腿长,正适合这种对身材要求极高的鱼尾裙。
“好看,”元一平认真道:“比刚才那件蕾丝的好看。”
导购蹲在地上为梁与仪整理裙摆,笑着接话:“是的呀,这种裙子一般身材都穿不了的,最挑人了,光是瘦还不行,得有曲线妹妹,你这腿,这腰,架得住啦!”
梁与仪转身对着镜子,片刻后忽然说:“这个颜色……我不喜欢。”
“啊?”导购一愣:“你喜欢什么颜色呀?”
梁与仪想了想,问:“有没有墨绿?”
元一平:“……”
导购:“……”
导购一脸“你玩我呢”的表情:“妹妹,我做这行五年了,也没见到绿色的婚纱呀……你是想要亮一点的颜色吗?那要不你试试中式的大红色?”
梁与仪倒没再坚持,笑了笑:“那就算了,白色也不错我再试下那款露背的吧。”
元一平只当梁与仪开了个玩笑,刚想说“那我出去等你”,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元一平差点儿直接把电话接起来,目光一晃看到屏幕上两个字:陈朔。
攥着手机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中。
梁与仪:“怎么了?”
“……没事,”元一平说:“我去接个电话。”
说完也顾不上梁与仪回答了什么,径直走出婚纱店。
这时正是商圈最热闹的时候,街上人来人往,婚纱店隔壁的饭馆门口还立了两个音箱,正高声播放着《一人饮酒醉》。
“喂?”
“是我,一平。”
娇女轻扶琴,燕嬉紫竹林
“嗯,怎么了?”
“我……想给你道个歉。”
弃江山,忘天下,斩断情丝无牵挂
“……啊。”
“之前在深圳,我说的那些话……”
戎马一生为了谁,谁能爱几回恨几回
“你说的那些话怎么了?”
“是我当时犯浑,你别忘心里去,行吗?”
红尘我已斩断,久经战场人心乱
“……放心吧,我没往心里去。”
“……那就好,对不住了。”
相思我愁断肠,眼中我泪两行
“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
“好,那我挂了。”
不等陈朔回答,元一平飞速挂断了电话。
第二十七章
“你没事吧?”梁与仪已经换下试穿的婚纱:”饿得受不了啦?“
“……还行。”元一平摇头。
“算了,今天先试这几件吧,我也饿了。“因为要试婚纱的缘故,梁与仪没吃晚饭,元一平便也没有吃。
“好。”元一平把手机紧紧攥在手里。
两人走进必胜客,元一平吃披萨,梁与仪只吃一份沙拉。她撑着下巴,表情有些疲倦:“明天不来这边了,太便宜了,质感不行。”
“嗯,”元一平知道梁与仪不差这点钱:“明天事情少的话我们早点来,多试几家。”
“那些服务员真是,”梁与仪笑了笑:“刚才你出去接电话,那个服务员立马问我,你老公体型怎么样?原来一眼就看出来你不是我老公啊。”
她一提接电话,元一平便感觉胸口像被猛锤了一下陈朔陈朔说,他当时是犯浑。
元一平说:“当然能看出来了,你拎个五千的包,我背个五十多的包,能是两口子吗。”犯浑?我们五年没见面没联系然后你忽然跑过来说喜欢我犯浑?
我看你是犯贱吧。
第二天倒还真是事情少,不到五点,元一平和梁与仪就准备从办公室出发了。刚出办公楼,元一平却接到王晶晶的电话。王晶晶是元一平的学妹,去年她在本校跨专业考研,想考的那位崔老师恰好和元一平很熟,复试之前王晶晶通过元一平的关系,和崔老师见了个面。
王晶晶也就是梁与仪说的,去年元一平生日时送了一束花的那个女孩儿。
其实元一平和王晶晶的关系还真不像梁与仪说得那样暧昧他们是清清白白的学长和学妹。当初元一平帮王晶晶联系崔老师,也主要是因为元一平对崔老师有些愧疚:崔老师五十多了,是学院里学术成绩相当不错的教授,大三的时候元一平曾跟着她做项目,项目做完了,崔老师问元一平要不要考她的研究生。
元一平自我感觉对学术研究没什么兴趣,再者家里条件不好,一心想早点上班赚钱,于是婉拒了崔老师。这之后,他面对崔老师就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辜负了老师的期望。而王晶晶是个挺靠谱的姑娘,考研初试的分数也高,元一平把她介绍给崔老师,也算回报崔老师的期望。
“喂?”接起电话的时候元一平感到左眉一跳。
“学长!崔崔老师在医院!她她”王晶晶语带哭腔,上气不接下气。
元一平一个寒颤:“你别急!慢点说崔老师怎么了?!”
“崔老师,她……昨晚,心梗……“王晶晶狠狠抽噎一声:”我前天去广州找同学了,今天才、才回来,崔老师今天凌晨……突发心梗……我听张老师说,崔老师快……快不行了……“
元一平空白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王晶晶说了什么,高声问:“她在哪个医院?”
“在第二人民医院!我现在马上去!学长,我好害怕,崔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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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王晶晶的声音颤抖着,嘶哑又惶恐。
“我也去,你先别哭了,医院门口见。”
挂掉电话,匆匆向梁与仪解释几句,元一平拦辆出租车,向医院赶去。
第二十八章
想来有些难以置信,从十八岁来深圳上大学,到今年,元一平已经在深圳待了将近十年。
这长长的岁月里,他曾和同学彻夜喝着啤酒压马路,目睹这灯火辉煌的城市渐渐归于沉寂;也曾在刚开始创业的时候,带着发传单的学生走街串巷,出了筒子楼区又溜进别墅区;甚至,每当火车进入深圳站,站台上“深圳”两个大字,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他有了丝丝缕缕的亲切感。
元一平已经离开甘城太久,久到深圳这个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熟悉的城市,竟然也渐渐熟悉起来了。
可尽管如此,在深圳,元一平没有去过医院。
他年轻,身体好,这些年感冒的次数都屈指可数然而更重要的原因是,元一平心里明明白白:他不敢。
可笑吧?元一平知道自己可笑。
这大城市的大医院果然和甘城的医院不一样,元一平站在住院部大楼15层的走廊里,看着眼前雪白的墙壁,明亮的顶灯,以及每间病房门口的电子屏幕恍惚得几乎不知身在何处。
现在的医院,装修得这么漂亮了吗?
直到护士推着挤满药剂瓶的小车从元一平身旁匆匆走过,他才猛地回过神来,只觉胸口一窒,忍不住一把抓住王晶晶的胳膊。
王晶晶抽噎着:“学长,崔老师她……”
“崔老师在哪个病房?”元一平低声问。
“前面,a7病房……”
“……走吧。”
元一平深吸一口气,a7病房就在前方,这短短的几十步,他脑中好像闪过千万个画面,崔老师的脸,元一智的脸,毕业论文封面上崔老师的名字,元一智生了褥疮的背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脑子是一片真空般的空白。
“小元,你们……有心了。”崔老师的爱人,商学院的另一位教授宋老师面色疲倦地说。
元一平几乎是呆滞地,喉结上下滚动,却只挤出一个字:“我……”
他像被一簇箭钉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病床上躺着的那个老太太那是崔老师吗?那是她?!我上一次见她,她不还说打算去云南的农村做调研吗?
她怎么那么瘦,那么小?简直、简直是孱弱崔老师不是这个样子的。
不是的。
大二的时候,崔老师是元一平的班主任。评奖学金的时候元一平本来能拿一等奖学金,然而排在他后面的学生忽然花钱在省级期刊发了论文,综合素质加两分,把元一平挤到了二等奖学金。
崔老师知道之后,风风火火找到学院教学秘书,要为元一平讨个公道。教学秘书一脸为难:“哎,崔老师,这就是学院的规定,那孩子的确是发了论文,这是该加分的……”
崔老师怒道:“交版面发的论文也叫论文?那回头评奖学金,大家都去花钱发论文了,还看什么平均学分绩?!”
最终元一平还是拿了第二等奖学金,但在这之后,崔老师把他招进了她的项目组,大三评奖学金时,元一平因为在项目组参与了省级课题,一口气加五分。
教学秘书无奈地笑了:“崔老师这个脾气呀……”
再后来,学院改了加分标准,省级期刊发表论文不再加分。
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元一平觉得就是昨天,他捏着那张一等奖学金的奖状,鼻子一酸。这场景就是昨天。
可崔老师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那么多细细的管子,被医院白色的被子盖着,不知插在了她身上什么地方。
宋老师直直看着妻子的脸,说,医生说就是这两天……
走出病房的一瞬间,元一平腿一软,后背贴着墙壁险些滑倒在地。
原来医院依旧如此,这是一个巨大的审判场。十年了,他以为自己能在这个世界上勉强地顺利苟活下去可是在医院,他依旧束手无策,只能被钉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生命飞走。
他还是恐慌,还是无力。
他将永远恐慌,永远无力,永远等待着那达摩克斯之剑,于不知何时,倏然落下。
第二十九章
元一平和王晶晶坐在病房外,谁都不说话。王晶晶小声抽泣着,元一平眼神发直,蜷着的手指隐隐发抖。
来往的病人护士似乎都对这情景见怪不怪了,路过时只是轻轻瞥一眼。
是的,在这地方,每一个人都周旋于病痛和死亡,谁又能顾得上谁呢?
不知就这样坐了多久,直到一阵饭菜香飘进元一平的鼻子,他才回过神来。
走来的是个亭亭玉立的姑娘,拎着打包的饭。她身高目测有一米七,长脸大眼睛,面若桃花如果她的眼眶没有红肿如核桃的话。
“你是……”姑娘的声音是沙哑的。
元一平站起来:“我是元一平,崔老师的学生。”
“哦,”她抿了抿嘴唇,面色憔悴,语气却很柔和:“……谢谢你们来看我妈。”
“应该的,”元一平看着她被塑料袋勒红的手指,问:“这边……需要我来帮忙吗?”
“不用了,谢谢你,”她朝病房里看了一眼,小声说:“医生说,太晚了。”话一说完,眼睛里流下簌簌两行泪。
“然然”她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元一平循着声音抬眼,目光一抖他竟看见王渊正快步走来!
王渊?为什么王渊在这儿?!
王渊显然也看见了元一平,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只见他揽住崔老师女儿的肩膀,低下头温声说:“进去吧,爸还没吃饭。”
王渊身高肩宽,仍与上次见面时一样,穿着工整考究的衬衫和西裤,崔老师的女儿伏在他肩头抹了抹脸上的泪,这情形使她看上去更加楚楚动人。
他揽着她进了病房,元一平站在原地,错愕地盯着他们的背影。
“学长,那是崔老师的女儿,宋然,”王晶晶以为元一平没弄清来人的身份,解释道:“那个男的是她……未婚夫了吧,之前有一次崔老师叫我去她家吃过饭,听说他们快结婚了。”
元一平透过病房门上的一小扇玻璃,看着王渊从塑料袋里把盒饭取出来,弯腰递给宋老师;然后他麻利地挽起袖子,把桌子上的水杯药盒一一摆放整齐;末了,他再次环住崔老师的女儿,手掌轻抚她的头发。
一个多么孝顺勤快的,好女婿啊。
元一平愣怔地看着这一切,他怎么想也想不到,会在这场合下,再次见到王渊。
崔老师的女儿,她知道王渊是什么人吗?她知道王渊不久前还缠着梁与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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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不,她什么都不知道。
元一平颓然坐回椅子上。
没过一会儿,王渊拧开门走出来,他面无表情地扫一眼元一平和王晶晶,说:“去楼下抽支烟?”
元一平点头,对王晶晶说:“我下去一趟。”
王晶晶眼里还挂着泪,表情有点懵,显然不明白怎么元一平忽然要和崔老师的女婿一起去抽烟。但元一平也无心解释,只是起身跟着王渊走了。
进电梯,下楼,走到住院部楼下的小花园里,两人一路无话。
在花园的水池边站定,王渊点了支烟,吞吐几口之后才问:“小元,你和崔老师关系很好?”
元一平只觉大脑一片混乱,回答:“对,崔老师是我见过……最好的老师。”
王渊点头,过了几秒,若有所思地说:“嗯,崔老师,宋老师,都是很好的人。崔老师会出这样的事,是老天爷不长眼。”说完把烟含在嘴里。
元一平看向王渊,王渊的脸在灰蓝色的烟气之后,什么表情都没有。
“所以你,”元一平心一横决定说出来:“你和崔老师的女儿快要结婚了,还去纠缠梁与仪?”
“纠缠?”王渊斜元一平一眼,竟然笑了:“梁与仪这么给你说的?”
元一平没说话。
王渊的目光上下打量元一平,慢悠悠地说:“看来你和梁与仪关系不错,炮友吗?无所谓了,我就是想告诉你,不要梁与仪说什么都信。你去仔细问问梁与仪,我纠缠她?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我纠缠她。”
元一平胸口“腾”地升起一阵火:“那你又算什么东西。”他想起梁与仪说的,王渊保研时公开女同学裸照的事。
王渊又笑了笑,表情很是无所谓:“你是不是觉得,你敬爱的老师的女儿和我在一起,瞎了眼了?你想说就去给宋然说啊,告诉她我配不上她反正也不是第一个人这么说。”
王渊这态度简直是无赖,元一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叫下来。
“行了,”王渊把抽了一半的烟摁灭在花坛上:“我确实没想到你是崔老师的学生我不知道梁与仪和你说了什么,总之我没做对不起她的事儿,这个节骨眼,你别到宋老师和宋然那儿乱说。”
原来如此。
元一平想,王渊到底还是害怕宋老师和宋然知道些什么,尽管,这个”什么“的具体内容元一平也并不清楚。
元一平点头:“我不会无凭无据乱说。我走了,如果崔老师有什么情况……请你通知我。”
王渊:“好,我会通知你。”
元一平独自一人,甚至忘了叫上王晶晶,浑浑噩噩地走出了医院。站在医院外的公交车站,可以看到那栋灯火通明的住院部大楼。他熟悉的崔老师就在里面,已经无知无觉了。元一平自虐般地想,脑梗的片刻里,崔老师想到了什么呢?女儿的婚事,未做完的课题,或者,也许她并不知道自己即将走进永恒的黑暗?那么当年元一智一次次看见自己的化验单,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时候,他又在想什么呢?他是不是悄悄地痛哭过?死亡死亡来得那么快。
快到来不及好好准备,来不及好好道别。像几个人并肩走着走着,忽然大地开裂,一个人和其他人分开来,被永远留在了原地。
这天晚上凌晨一点四十七分,王渊打来电话说,崔老师去世了。
第三十章
元一平赶到医院的时候,病房前已经站满了人。他只能站在最外面,听见病房里传出一阵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啕声。走廊尽头,护士站里的两位护士正在有条不紊地配药,一位挂着输液瓶的病人经过,还和她们打了个招呼。
死亡,这大概是医院里最常见的事情,除了死者的亲人和朋友,其他无关的人,当然早已见怪不怪。可某个瞬间,元一平还是觉得这情景多么荒谬。
“然姐,殡仪馆的车都到楼下了,我们送姑姑走吧……”病房里传出一个沙哑的男声说。
“不!”宋然的吼叫声接着传出来:“去找大夫!继续抢救我妈!爸你快去啊……”
“然姐,这……姑姑已经……”
宋然的嘶吼裹挟着哭腔:“我妈……她能挺过来……她……”
站在元一平身边的是一位阿姨大概也是崔老师家的什么亲戚她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对另一位阿姨说:“这孩子……唉,我听说昨天人送过来的时候就不行了,已经是植物人了,当时医生就建议放弃治疗,没意义的,宋志祖都同意了,她不同意……你说这么折腾着,她妈妈不也受罪吗?光是管子就插了那么多的呀……“
元一平双手隐隐颤抖,他后退几步,猛一下靠在墙上。
半个多小时后,崔老师被送上殡仪馆的车。元一平看见宋然被王渊搀扶着,她脸上已经没有泪了,然而目光空洞,仿佛灵魂已经离体。
又过一天,元一平去参加了崔老师的葬礼。殡仪馆的告别大厅里摆满了花圈,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在大厅门口,一个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儿为每个来宾发一只白玫瑰,她红着眼睛说:“姑姑最喜欢白玫瑰。”
主持告别仪式的司仪声音低沉,他回顾了崔老师的学术成就,赞美了崔老师的高风亮节,末了,带着众人鞠三个沉沉的躬,呜咽声四起。
崔老师的葬礼,有条不紊地结束了。
元一平看见宋然捧着崔老师的骨灰盒走出来,她脸色苍白,仍然是那天晚上把崔老师送上殡仪馆灵车时的表情,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脸的木然和空洞。
元一平独自坐公交车回家。从肃穆悲恸的殡仪馆,到人来人往的市区,不过四十来分钟。元一平租的房子的楼下,几个小孩儿正头抵着头,看其中一个玩qq飞车。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走过来,吼道:“乐乐!怎么又在拿你爸手机打游戏!”
小男孩目光盯在屏幕上,软软地应道:“妈,我打完这盘就不打了嘛……”
元一平转过身去走进楼道,眼泪“唰”地流下来。
十年来,他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想见陈朔。
尽管他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
“陈朔。”电话很快被接通。
“嗯,一平,”陈朔似乎很惊讶:“你……找我有事吗?”
“陈朔,我有点害怕。”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问:”怕什么?“
“我怕你会死。”
这话没头没脑,简直像在骂人。
然而陈朔平静地说:“我们都会死,但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你你确定吗。”
“我确定,”陈朔的语气轻柔得像母亲哄孩子睡觉时的歌声:“元一平,现在,我不会死的。”
“‘现在’是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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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一平的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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