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嗔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冉尔
青葱的少年眼里跳跃着莫名的光,那时清未还以为是烛火,如今再想,倒是品出零星回忆的甜。
他猛地睁开眼,司无正眼里依旧翻涌着火光,执拗固执,生生不息,清未突然坦然,他抬起手臂:“我……”
剩下的话都化为微不可闻的叹息,抬起的干瘦手臂跌落在身侧,属于生命的光从他眼底剥茧抽丝般褪去。
院子里静得吓人,二鬼悲伤地飘在夹竹桃树下,而天下白依然瘫倒在清未手边,用喙轻轻啄烧焦的手背,小小的泪珠从公鸡的眼眶里滑落,像是一滴落错地方的雨点,终于回归了应有的归宿。
司无正没有哭,也没有说话,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跪在地上细心地将清未脸边的发丝拨开,伸手颤抖着抚摸熟悉至极的脸庞,司无正觉得清未睡着了,又觉得一切不过是红尘幻梦,等梦醒,他还是六皇子,清未还在乡间艰难地生活,他们此生不复相见,再无交集,二人皆是浮世中微小的存在,或生或死,再无牵连。
可梦碎以后现实依旧残酷。
“你们二鬼……”司无正嗓音干涩,“帮我去看着院前,若是陛下派人来,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都给我拦住。”
裴之远和荀大义立刻应允,化为黑烟迅速消失在了院子里,而司无正则将清未抱起,走一步晃一步,艰难地挪到夹竹桃树下。一场大火不仅烧掉了府中的卧房,连卧房外的夹竹桃树的树叶都焦枯翻卷起来,司无正抬手心疼地抚摸着树干,继而跪在树边,含泪吻住他冰冷的双唇。
“我只剩这些寿命……”司无正喃喃自语,“清未,我不想让你走。”
然而司无正不知道此刻清未的魂魄还停留在肉身中,虽气息全无,意识还在。
日光渐渐炽热,温暖的光芒笼罩在卧房的残骸之上,清未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了树下,却看不到司无正从袖笼中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扎向心口。
“嗯……”司无正闷哼着弯下腰,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在清未身上,鲜红的血液顺着刀刃缓缓地流到他身上,仿佛久旱的土地遇到甘霖,眨眼间就被吸走。
司无正见状,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可是渐渐的血液开始不受控制地往清未身上奔涌,司无正面上血色尽退,呈现出一丝死期将至的灰败。与此同时,裴之远从院外飘回来,看到这一幕,立刻化为黑烟不管不顾地冲过来,只听院中传来一声钝器碰撞的闷响,鬼魂跌在地上身影黯淡,而司无正也跌在距离夹竹桃树不远的墙根边,颤抖的手握着沾满鲜血的刀,半晌都瘫软着动弹不得。
“你……你还有几日的寿命够分?”裴之远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起来,“司大人,小公子已经死过两次了,你就算有十年的阳寿,如今全分给他,也不过让他多活一年。”
“可你还能活十年吗?”
“司大人,你这是……你这是糊涂啊!”
司无正闻言,瘫在地上痴痴地笑:“我愿意。”
“哪怕我明天就要死,我也要看着他活着。”司无正突然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发起抖,“我是个自私的人,从借尸还魂那日开始,我就变了。”
“裴之远,没有清未我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他的手指一根接着一根紧,“其实一直一来都是我依赖他更多,他总说在这世间就剩我一个值得留恋的人,我又何尝不是呢?”
匕首又被司无正握紧,刀尖对准了心口,他一字一顿道:“若是刚刚那些寿命不够,我还有心血能分给他,大不了一起死,也好过我孤独地活着。”
司无正仰起头,望着无垠的青空低声说:“活着当一枚棋子,打仗,争权夺位……”
“生不如死!”
裴之远明知司无正说得有道理,还是忍不住飘来痛心疾首地摇头:“小公子肯定不希望你这样。”
“那就让他醒来骂我啊!”可能是隐忍了多时的缘故,司无正突然爆发,抱着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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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凉透的身子哀嚎,“我再也不惹他生气了,我再也不瞒着他了……我要告诉他死而复生的法子,告诉他我是一个自私到自己都无法忍受的人。”
“只要他醒,我什么都告诉他。”
“只要他醒……”
然而清未安安静静地躺在司无正的怀里,既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
司无正在地上跪了半晌,等府前又开始喧闹的时候,他把清未抱进了书房,那里有张小床,床边燃着安神香。司无正将清未小心地放在床上,先脱衣服,再盖被子,一切整理妥当,终是杵在原地不动了。
“司大人?”裴之远不忍心看他这样,飘进来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还活着。”司无正冷不丁地说,“你们随便去附身谁,帮我照顾他。”
裴之远微微一惊:“司大人?”
“天色不早了,我还要出城。”司无正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一直停留在清未清白的面庞上,“若是能得胜归来,或许还能再见上一面。”
“你……你还要去打仗?”裴之远呆呆地问,“为何……”
“为何?”司无正自言自语,“陛下这般对我,我的确不愿带兵打仗,可我若是不去,可能连清未的肉身都保不住,这次是放火烧,下回呢?”
“我如果不把兵权牢牢掌握在手里,陛下定会想出更多法子害清未。”
“只有当他忌讳我手里的兵,清未才能安全。”
司无正说到这里捂着嘴咳嗽了一声,片刻就有稀薄的血水从指缝间滴落,但他毫不介意:“我要让他知道,日后但凡清未出事,他的江山就会坐不稳。”
司无正眼里迸发出疯狂的光:“他毁了我珍惜的东西,我也会毁掉他最看重的天下。”
泪水从清未的眼角跌落,一闪而逝,可惜谁都没有看见。
第七十七章战将(5)
破晓时分的寒意在司无正出门时还残留在风中,裴之远和荀大义已经去找所能附身的躯体了,但如今的清未到底是生还是死,谁也说不清。
“若是一月以后我还没回来,那大抵是战死了。”司无正叫住鬼差,平静地说,“到时候你们把夹竹桃树烧掉,我和清未就能再相见。”
“司大人,切莫说丧气话。”裴之远苦笑着飘回来,虽有心安慰,但现下的境况任谁也说不出半句好话来。
鬼差只能道:“我方才观察小公子,似乎是有气息的。”言下之意是让司无正安心地出城,家里有他们照料。
“有就好……”司无正笑了一下,最后回头望了一眼。
半边院落被烈火吞噬,半边完好无损,阳光不遗余力地照着它们,仿佛金色的光带,平静祥和地在砖瓦间流淌。司无正的心绪平静不少,他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是这次离别不同以往,谁也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再相见,而相见时又会是什么光景呢?
再说另一头,荀大义吃了附身女人的甜头,这回又寻了个半大的姑娘,不顾裴之远的阻拦上了身,美滋滋地扭回来,一边照顾清未的起居,一边搭理家中的一切。二鬼在烧毁的房屋边重新搭了个茅草棚,每日夜里随意宿下,虽简陋,倒也能遮风挡雨,况且时下里的节气并不寒冷,他们附身在活人身上也不觉得日子难过,只是清未一直没醒。
“唉,小公子的确还活着,就是肉身没了知觉。”一日,裴之远在替清未盖被子的时候轻声感慨,“毕竟是树芯幻化而来的躯壳,没那么容易死。”
“树芯不腐,小公子就不会死。”荀大义站在床边整理书桌上的卷轴,都是裴之远偶尔翻看时弄乱的,“说来真怪,明明树芯都没了,外面那棵夹竹桃树还活得这样好。”
“因为树芯在这儿。”裴之远叹了口气,目光在清未毫无血色的脸色逗留片刻。
裴之远蹙眉思索片刻:“就是说小公子现在既是树,又是人?”说完,恍然大悟,“怪不得司大人临走时说了那样的话。”
“你指哪一句?”
“他若是战死了,就把院中的夹竹桃树烧掉。”
“我觉得司大人是怕自己死以后,没有阳寿再分给小公子,到时候小公子就和一棵树没什么两样了。”
荀大义想象了一下清未指尖冒出嫩芽的场景,无端打了个寒颤。
“没……没那么恐怖吧?”厉鬼哆嗦起来。
“怕是比我们想得还要严重。”裴之远不是危言耸听,“你想,小公子之所以能死而复生,一是骨血融入了树芯,二是司大人分了阳寿,若是阳寿没了,他不就成了一棵吸取人骨血的树吗?”
越说越是可怕,荀大义听得浑身发寒,拿帕子捂着嘴跑出门外,片刻像个女人似的呜咽起来,连天下白都被感染,一鬼一鸡在院子里此起彼伏地哀嚎。
裴之远叹了口气,将清未无力的手臂塞进被褥,起身往门外走。这回半个鬼差选择了一个书生附身,对外称自己是司无正请来的账房先生,而荀大义附身的女孩则是府里负责起居的丫鬟。左邻右舍知道清未被烧伤的事,都觉得他就剩半口气吊着,所以请人来照顾无可厚非,没有人怀疑,何况边境战事紧急,城中人人自危,根本无人关心一个男妻的死活。
裴之远附身的书生穿过院子,来到井口边挑水,看似瘦弱的双手捏着麻绳轻轻一拎,一桶水毫不事地升上来。此时天色渐晚,家家户户飘起炊烟,荀大义在前院做饭,也差不多快做好了,裴之远闻着味道,觉得像是饺子。
厉鬼不会做饭,勉强学来几招,永远都是面条饺子一类的面食,好在裴之远不挑,床上躺着的清未也不需要进食,所以日子还能过下去。
二鬼对坐吃饭,谁都没说话,气氛沉闷,都为司无正和清未二人担忧。
府门忽然被人敲响。
荀大义吓得把碗摔在桌上:“坏了,不会是司大人出事了吧?”
“不应该,我今日出门打听,听闻八皇子带兵复了一座城池。”裴之远起身往屋外走,“你去把小公子屋里的灯吹熄,莫要让人进去。”
他们能感知到清未身体里还有生气,可是在寻常人看来,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就是个死人,若是让旁人知道他们在屋里养着一个“死人”,到时候事情闹大,连在前线带兵打仗的司无正都要受牵连。
“好。”荀大义连忙往卧房跑,跑了两步又折回来,“如果……如果来者不善,你千万不要拘泥于鬼差的身份。”
荀大义说得隐晦:“我们二人以前受司大人和小公子帮助颇多,今日他们蒙难,正是我们报答他们的时候。”
“还用你说?”裴之远无奈地将厉鬼往后院推,“我有分寸。”说完拎起灯笼,往院前走了两步,天下白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蹿出来,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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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鬼差身后往外走。
裴之远没走几步,感知出屋外是个活人,心里轻松几分,借着微弱的火光打开门,谨慎地问:“谁啊?”
只听屋外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喊:“阿正,阿正!”
“你找谁?”裴之远不耐烦地追问。
“我找阿正。”门外的男人殷勤地凑上来,肥胖的脸在灯火的映照下泛起一层令人反胃的油光。
“这里没有阿正。”裴之远的耐心耗尽了,作势要关门。
“哎,哎!”男人急了,“这位小兄弟,麻烦你通报一声,我是阿正的兄长。”
“我说了,我们府上没有阿正。”
“怎么会呢?”男人讪笑着搓了搓手,“我弟弟在城中做官,我问了一路,他们说这就是他的宅子。”
裴之远愣了愣:“阿正……你是说司大人?”
“对!”
“你是司大人的兄长?”裴之远的语气怪异起来,虽然司无正在他们面前从未直说过清未的身份,但这些时日的“嫂嫂”不是白叫的,二鬼早已猜到了他们的关系。
如今正主找上门来,还是在司无正不在家中的时候出现,裴之远定然要考量考量了。
“小兄弟,今年沛县成不好,我是来投奔阿正的,你说我们好歹兄弟一场,再怎么着,他也能给我找个差事吧?”男人腆着脸将手挤到门内,“你快让我进去。”
裴之远还真的不能让司无正的兄长在屋外干站着,他嫌弃地打开门,放男人进来,却不料男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娇滴滴的女子。
“我的妻妾。”男人自豪地介绍,“这回随我一道来,就是想见见阿正。”
裴之远被胭脂的味道熏得眉头紧皱:“司大人手头有案子,日前不在城中。”
“不在城中?”男人闻言,陡然变了态度,“既然阿正不在城中,你一个下人也敢把我关在门外?”
裴之远拎着灯笼冷笑:“你算个什么东西?”他生前也是堂堂正正的官员,如今被庄稼汉呵骂,自然不会忍气吞声,“且不说司大人不在,我无法确定你的身份,就算你真的是司大人的兄长,地位也不比我这个账房先生好到哪儿去。”
司无正的兄长名唤司有成,生得肥头大耳,和司无正当真一点都不像兄弟。
“什么事啊?”这时荀大义从后院来了,拎着盏小小的灯笼,柔声细语,“裴大人,谁来了?”
厉鬼习惯叫裴之远“大人”,在外人面前也一样叫,那司有成一听,以为账房先生也是官籍的,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念叨着“有眼不识泰山”,不停地给裴之远作揖。裴之远懒得搭理司有成,招呼荀大义带他们去后院休息。
“哟,司大人的兄长?”荀大义阴阳怪气地笑,“真是稀客。”
女子的笑声透着丝丝怪异,司有成一行人无端打了个寒颤,又见荀大义把昏暗的烛火举到面前,照亮惨白的面容,立时吓得瑟瑟发抖。
“跟我来吧。”荀大义转身往回走,“司大人不在,家里比较冷清,还请几位见谅。”
厉鬼穿过院子,指了指烧毁的卧房:“前几日走了水,还未修缮好。”说完,又将灯笼举高些,“那间屋里住了司大人卧病在床的家眷,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家眷?”司有成大吃一惊,“我弟弟成亲了?”
“司大人早已成亲。”荀大义笑眯眯地回答,”只是身娇体弱,还因为大火受了重伤。”
“我奉劝各位一句,他住的卧房千万不要进去,否则日后司大人回来问责起来就不好交代了。”
司有成一众闻言,立刻唯唯诺诺地答允。
裴之远和荀大义虽然在心里鄙夷这一行人,到底还是给他们安排了间偏僻安静的屋子暂时居住,当然具体如何,都要等司无正回来才能做定夺。
只是二鬼不知道,司有成面上答允了不打扰屋内的家眷,实际上一心想要看看弟弟娶了怎样一位娇滴滴的小娘子。
第七十八章战将(6)
这晚,裴之远和荀大义没有住在茅草棚里,他们担心突然出现的司有成打扰清未,二鬼皆是歇在他卧房的隔壁。
烛火幽幽,荀大义将灯笼的火光吹熄,见裴之远坐在桌边沉思,忍不住好奇地问:“怎么了?”
“你觉得司有成说的话可信吗?”
“司有成……”荀大义冷笑一声,“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司大人的兄长。”
不怪他们怀疑,毕竟司无正不在,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说什么二鬼都无法检验真伪,如今将他留下,不过是看着司无正的面子,若是日后司无正回来,不认这个兄长,他俩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人全部赶出门外。
“不过你还别说,那两个小妾长得倒是不错。”荀大义轻轻笑道,“也不知道司有成凭什么讨的老婆,各个都美若天仙。”
裴之远笑他没有见识:“这就算美若天仙了?我看最多算是长得周正。”
“是啊,还是我们小公子看起来舒服。”荀大义笑嘻嘻地打趣,继而视线转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清未,眼神里的笑意迅速褪去,“也不知道小公子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这也是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
而此刻的清未虽然看起来毫无生气,其实二鬼的对话全能听见,他也自然听见了司无正的话,从而得知了自己死而复生的真相,内心的惊骇在这么多天的等待里硬生生磨成浓浓的思念。
其实清未刚知道自己的肉身和树芯融合在一起时,对司无正是有埋怨的,谁想变成一棵树呢?可日子久了,他总想起还在沛县时,与司无正的寥寥数面,想起那少年执拗的眼神和眼底不灭的微光,越想越是心悸,最后早就把变成树芯的不快抛之脑后了。
可偏偏这时,司有成来了,清未听到二鬼的对话,一瞬间寒意遍布那是他名义上的夫君,亲手夺取他性命的夫君。或许是死而复生以后太久没有恢复死前短暂记忆的缘故,清未就算想起杀害自己的凶手是谁,也一直没有直观地感受到恐惧,而今司有成的出现,彻底激起了他心中的愤懑与畏惧。
清未自问嫁进司家后勤勤恳恳,每日照顾司有成的起居,比下人还要尽心尽责,不为别的,就为了司家肯给他一口饭吃,可司有成又是怎样对待他的呢?不闻不问都算是好的,有的时候醉酒归来,动轴打骂,无外乎是在烟花场所吃了瘪,又或者是身体的隐疾被发现便拿清未出气。清未当真是好脾气,虽然憋闷但从不反抗,毕竟离开司家,他一个嫁过人的男妻根本无法生存,去给人做工都会受到歧视。
这样的日子熬了几年,终结于司有成的私欲。
清未心知肚明,司有成不喜欢自己,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厌恶,因为他的存在就像一根耻辱柱,将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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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子牢牢地钉在上面,司有成醉酒后也说过,每每见到清未就仿佛看见无数人围在自己身边,嘲笑他不能人道。可清未又有什么办法,他能做的就是将分内的事搭理得井井有条,直到那天……
他已经记不清那天司有成回来时有没有喝酒了,他只记得自己如往常一般宿在偏僻的卧房里。司有成无事不会来,所以清未并未有所防范,可是夜深人静之时,卧房的门突然被推开,紧接着就是踉跄的脚步声,他困顿不堪,下意识地唤了声“夫君”,然后被月光照亮的纸窗上登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形。
是司有成。
清未心里咯噔一声,直觉不妙,又闻到浓浓的酒味,便想着扶夫君去喝一碗醒酒汤,谁知就在他低头穿鞋之际,后脑被钝器击中。一时间血腥气扑鼻,清未跌跪在地上,吃力地伸手想要扶住面前的木椅,谁知手刚抬起来,后脑又挨了一下,等他再次恢复意识,面前一片漆黑,稀薄的空气在狭窄的空间里逐渐流失。
清未喊过,疯狂地挣扎过,可是毫无回应,那时他便明白,自己已经被封在棺木里埋在了地下,无论再怎么叫喊都不会有人来救他……哪怕后来挖开坟的司无正,得来的不过是一具早已冷透的尸体罢了。
所以这叫清未如何不怕?曾经将他残忍杀死的人就在府中,带着娇妻美妾毫无负罪感地来找司无正。
司有成当真没有罪恶感,他借宿在府中的偏房中,心生怨恨,觉得司家的下人苛待于他,毕竟在他出发前抱着一来就能升官发财的美梦,如今不仅没官做,还被两个下人模样的家仆教训,司有成是越想越难看。
“你干什么,这么晚还不睡?”他的妻烦躁地转身,用脚踢司有成的小腿,“赶了好几天的路,我可是累得很。”
司有成连忙搂住妻的腰,讨好道:“就睡,就睡,这不是初来乍到不太习惯吗?”
他的妻闻言,起身拢了拢头“怎么,你的弟弟不买你的账?”
来这儿不过一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司无正府上的下人对待他们并不用心。
“看来你弟弟并没有把你这个兄长放在眼里。”女人挑起柳叶眉,挑剔道,“当真是没规矩,长兄如父,想来他平时也没有在下人面前提起过你们沛县的亲戚。”
司有成讪笑不已:“阿正做了大官,自然瞧不上我们这群穷亲戚。”
“那你该教育教育他。”女人瞪圆了眼睛,自认为话中有理,“就算他做了丞相也是你的弟弟,兄长说什么就要听,不信你去让别人评评理,哪有弟弟发达了就不管兄长的道理?”
这司有成本身就是个没有主意的,新娶的小娘子美则美矣,性格却刁钻得厉害,没认识司有成之前是沛县街头卖艺的歌女,明知司家长子不能人道,为了荣华富贵依旧选择嫁进来,还拉着卖艺的姐妹一同跳火坑。
“我听说在朝中做官,每月俸禄多到用不完,你家阿正出去办差不可能随身将所有的银钱都带着,你为何不在府中找找?”小娘子眼睛一转,撺掇司有成,“反正是你弟弟的钱,就算到时候被发现,给兄长用,又有什么关系?”
“这……这恐怕……”
女人见司有成畏缩,冷笑着躺下:“你忍心看着我们姐妹俩跟着你受苦?”
“你想吃苦你自己去吃罢,我们姐妹俩来这儿就是为了荣华富贵,当初你若是没有这个在朝中当兵部侍郎的弟弟,我们根本不可能从沛县一直跟到这儿来。”
“司有成你想清楚,这不是沛县,这儿是皇城,有的是达官显贵……”小娘子剩下的话被讥笑声淹没。
黑暗中传来司有成的叹息,片刻一切归于沉寂,但是此刻的司有成已经明白,若是自己再一事无成,自家两个小娘子定会投入他人怀抱,看都不看他这个乡野村夫一眼。
第二日,荀大义送来了早饭,还算凑合,有白面馒头和各式小菜,二鬼不觉得有什么,当初清未和司无正在时吃得就简单,可是司有成的妻妾却不满意了,她们抱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一门心思攀附权贵,却不料来到司无正的府邸,过得和在沛县时没什么分别,登时脸色阴沉,只是她们不敢对着裴之远和荀大义发火,便把不满都强加在了司有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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