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他晚来疯急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顾了之
薛璎想了想说:“昨晚应该只是第一步。秦家还会继续使计,激化我与军中士兵的矛盾,比如……”
“选择一个恰当的时机对赵赫下手,一则封口,二则嫁祸于你。”魏尝迅速接上,“赵赫昨夜已经入廷尉府待审了吧,那处守备如何?”
“暂时可以放心。但这是大案,从待审到判罪,时间相当漫长,能否天天夜夜保证他安然无恙,我也不敢说。不过退一步讲,我既然决定动刀,就做好了得罪那些将士的准备。对付他们就像治水,堵不如疏。”
堵急了易毁堤坝,慢慢疏浚、清理才是治本之法。
魏尝点点头表示赞同,又问:“平阳侯那边呢?”
既然眼下这关头,薛璎决定将刀锋偏向外戚,那么诸侯国就绝不能再出乱子,早在之前,俩人便曾达成共识:虽然平阳侯也非善类,却到底只是小兵小卒,宜缓后处置。
所以那封模仿他字迹的信件,在套出赵赫之后,就被傅洗尘毁尸灭迹了。而廷尉府那边本就由薛璎的外祖父主导,要对他的罪行瞒天过海也不是难事。
“还是按原计划保平阳侯,明赏赐,暗敲打,先将他拉拢过来。”薛璎道。
“那我去一趟平阳。这事需要一场谈判才能够火候。”
薛璎闻言面露犹豫,看了看他。
她知道这话不错,但……
“你刚回来没三天,就不怕累死在马上?”
魏尝有点憋屈:“你关心我就关心我,不能说点好听的,吉利的?”见她一脸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只好道,“哎,好了,我不累,替你做事怎么都不会累的。”
薛璎置若罔闻,撑着额头想了一会儿:“你累死了也耽误我事,还是让傅中郎将去吧。”
“得了吧他。他那脑子杀人放火,行兵打仗不差,但真不会说话。笼络平阳侯可就靠这三寸不烂之舌,你摸着良心说,当今世上还有人比我能讲?”
还有的话,怎么就他花言巧语哄到了她呢。
薛璎眉头紧锁,不说话。
魏尝笑起来:“这样好不好,你答应我,等我回来以后,就陪我睡个觉,我保证毫发无损,怎么也舍不得累死。”
“……”
薛璎干巴巴地眨了两下眼。
什么叫……陪他睡个觉?
作者有话要说:魏尝:就……你想的那种呀。
第47章
这话真没法接。
气氛凝固了一刹,薛璎神色淡漠,瞧上去是一惯的冷静,心底却并不安宁。
于她而言,不止魏尝过分炽烈的感情叫她惊讶,他那些仿佛与她相熟到了骨子里的赤-裸言语,一样令她感到无所适从。
对她这样惯常与对手拐弯抹角周旋的人来说,直来直去那套反倒没那么容易招架。
魏尝显然深谙此道,一副厚脸皮配一张巧嘴,仗着她对自己有所动容,愈发肆无忌惮。
现在,他甚至还赤诚地笑着,一双眼如星如月奕奕,好像自己方才不是说了什么出格的话,而在宣告“我爱我的大陈,爱我脚下的土地”一样。
薛璎不明白,怎么能有人将“陪我睡个觉”讲得那么赤条条,还脸不红心不跳。
她只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微微一笑:“行啊。”
魏尝大骇,这下反倒不敢相信了,结巴道:“真……真的?”
她点点头:“你把这事办成了,我屈尊给你守个夜又有何难?”
“不是守夜,是……”
他还要解释,却被薛璎打断。她语速很快,像要一股脑堵得他开口不能:“这差事不急今日,你准备准备,明天一早再启程。针对你的具体去向,都城这边我会处理好,为确保行踪隐秘,我只给你配一队羽林卫,到时你看着使。”
魏尝“哦”了声,完全没把出使平阳当回事,心心念念着方才没说完的话,不甘心道:“那睡觉的事……”
“没什么事的话,”薛璎眼色含霜,似已忍耐到极点,一指门外,“你可以出去陪你儿子了。”
见她动怒,魏尝也不敢再提,只好安慰自己来日方长,先得寸再进尺,于是道:“我们一起去陪陪他吧?”
薛璎默了默,没作答。
魏尝见状企图以情动人,道:“他昨晚喊你‘阿娘’了吧?”
她“嗯”了声,记起了这茬,问:“你教他的?”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从小长在深宅,懂点事以后,常问自己生母是谁,我不忍心讲,一直含糊其辞。这回出远门就骗他说,咱们是去找阿娘的。”
他说到这里摸摸鼻子,似乎有点心虚:“当然,最开始只是为了哄他帮我接近你而已,后来我觉得你做他阿娘也挺好的,所以一直没跟他解释明白……”
薛璎微微一愣。难怪当初魏迟见到她第一眼喊她阿娘。她就觉他口中那套“做梦”的说辞是瞎编的。
她想了想,接下去:“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把我当阿娘看?也是因为这样,才尽心尽力帮你?”她被气笑,“魏尝,纸包不住火的,我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等他再长大一点,懂得多了,就会发现你在骗他,到时你怎么场?”
“我也没说你这个‘阿娘’就是他生母,严格来讲不能算骗,再说了,只要你愿意待他好,是生母还是养母,又有什么要紧?”
养母……养母也得她嫁给他才能做啊。这人真是打得一手不要脸的如意算盘。
薛璎深吸一口气,不赞同道:“不行,我现在就去跟他解释清楚。”说罢起身就走。
魏尝没阻拦,放慢了步子跟在她身后。
俩人一回到隔壁,正吃早膳的魏迟就搁下了玉勺跑来,向魏尝张开双臂,示意他抱,边说:“阿爹回来了!”
魏尝抱起他:“嗯,你薛姐姐有话跟你讲,你好好听。”
魏迟点点头,搂住他脖子,眨着双水杏眼认真瞅一旁薛璎:“薛姐姐要说什么,阿郎竖着耳朵听。”
话茬一下被抛到薛璎这头,她张张嘴却噎住。
怎么开口?见魏迟一脸认真乖顺,她想说的话盘桓在嘴边,竟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
她甚至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孩子看她的眼神,确实一直透露着一种过分的讨好与渴望。而现在,她却决定亲口打破他的期许和幻想。
“我……”
见她半天才吐出一个字,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魏迟歪着脑袋想了想,而后满脸惊喜地问魏尝:“是薛姐姐答应做我阿娘了吗?”
魏尝弯了弯唇:“阿爹也不知道,你听她讲。”
薛璎彻底颓败下来。
她说不出口。人非草木,她没法在一个孩子热烈欢喜的注视下,轻描淡写出那种残忍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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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尝这个老奸巨猾的,之所以没拦她,是因为早就笃定了这个结果。
薛璎很清楚,这一犹豫,她将就此成为魏尝的帮凶,与他一起把这个谎言圆下去。可看着魏迟高兴的样子,她竟有那么一瞬觉得,这样似乎也“无伤大雅”。
她恨恨看了眼底笑意正浓的魏尝一眼,而后朝魏迟笑了笑:“我就是想跟你说,你阿爹明天又得出门办差了,没个十天回不来,我叫他今夜留宿府上陪你一晚?”
魏迟刚听前半句便颓然下去,待她说完又开心起来,搂紧魏尝的脖子说:“好啊!”又问,“薛姐姐也来吗?像昨天那样……”
“……”
房内拾碗碟的穆柔安神情突然变得有点古怪。
薛璎捏了捏拳头,真不知道自己来这一趟干什么,谎话没戳穿,反将自己搭了进去,默了默说:“我不来。”
看魏迟眼色黯下去,她却又因得知了他将自己视作娘亲,不自觉生出“为人母”的责任感来,一面暗恨魏尝下了一步好棋,一面又只能往套子里钻,松口道:“但我会来跟你们一起用晚膳。”
魏迟拍拍手说“好”:“那我和阿爹等你!”
薛璎“嗯”了一声,扭头飞魏尝个眼刀子,说“还有事忙”,然后恨恨转身走了。
*
平阳那边的差事,对魏尝来说小菜一碟,薛璎叫他“准备”,其实也就是让他多歇一天而已。所以他干脆闲在公主府,陪魏迟玩了一整日的陶泥。
晚间薛璎来了,跟父子俩一道用过膳,要走时被魏尝留住,说大夏天屋里闷,一起乘个凉吧。
魏迟也眼巴巴望着她。她没法,心道那就乘一个吧,叫人备了些瓜果到庭院。
今夜无月,漫天星斗璀璨,银汉灿烂分明。院里植了驱蚊草,一片清净。
魏尝把魏迟抱在膝上,边往他嘴里塞瓜果,边跟一旁薛璎闲聊,说着说着,聊到了冯晔身上。
他问:“陛下婚配一事,你怎么考虑?前天那个秦,大概也就是秦家拿去试探试探他的,成不了事。”
薛璎眉梢微微一扬:“我手底下那些官员都支持阿晔早日完婚。按眼下情形看,他早得子嗣,的确有利于稳固朝臣人心,但他毕竟才十三岁,自己都还管不过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逼他。何况太后尚在,这事单凭我一人做不了主,只得暂且周旋着拖延。”
魏尝点点头:“是有点早了,当年我……”
薛璎偏过头来:“你什么?”
他因一家三口和睦融洽,心弦太过放松了,本想说当年他也算早的,但好歹是十六岁才与薛璎有了肌肤之亲,十七岁才成婚得子。
眼下被她质疑,忙准备打圆场,却忽觉臂弯一沉,低头一看,魏迟这小子枕在他身上睡着了。
薛璎顺他目光低头看去,指指卧房方向,示意他先抱他回去。
魏尝点点头,将魏迟抱回榻子,随即重新移门出来,与跟来的薛璎说:“我先送你回房再来看着他。”
“会醒吗?”薛璎朝里张望了一眼,小声询问。
“今天睡熟了,暂时不会醒,走吧。”
她点点头,跟他一道并肩往自己卧房走,边问:“刚才想说什么?”
魏尝本道这一页该揭过去了,正庆幸,不料她还揪着不放,只好解释:“哦,我是想说,当年我父亲也算早的,但好歹是十七岁才得子。”
薛璎“哦”了声,默了默问:“我见典籍上说,你兄长夭折了?”
魏尝险些没反应过来自己兄长是谁,愣了愣才说:“嗯,对,十来天的时候。”
“是意外?”
魏尝搁在身侧的指尖微微一颤,看她一眼:“你好奇这个做什么?”
她回看他,借廊灯察觉他脸色不好看,摇摇头示意没什么,说:“是我唐突了。”
他一噎之下赶紧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怪你,真的。我的家事,你可以随便过问。”
虽然有一部分他不能答,但至少也能说九成真话。
见她一时没出声,他便自顾自答起来:“他的夭折不是意外。”
薛璎一愣,脚步一滞停下来。
魏尝跟着止步,随即扭过头来正视她:“还记得王锦的话吗?他说薛是薛国派来我父亲身边的细作。”
她点点头:“记得。”
“这事不全是传闻,只不过薛是被薛王室要挟的。”他滞了滞,继续状若云淡风轻道,“当年我父亲识破她女儿身,却并未处置她。她身边的薛人得知此事后,回报给了薛王。薛王深感意外之喜,心生一计,叫薛不必再在我父亲跟前遮遮掩掩,找机会……”
魏尝没说下去,但薛璎却也懂了。无心插柳柳成荫,薛王意识到自己女儿在卫厉王心目中地位不一般,所以逼迫她引诱他,达成两国联姻。
“她和我父亲的那一次结合,并不是那么单纯。在她生产前十来天,我父亲意外得知真相,大发雷霆,当她面砸光了寝殿里所有摆设,一边厉声质问她。她竟然一句话不解释,悉数认下,强撑着没动胎气。”
“他发完火就走了,说自己再不愿看见她,叫她生完孩子就回薛国去。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一晚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他第一次冲她动怒,冲她说气话,却最终连后悔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夏风燥热,吹过回廊,薛璎却打了个寒噤,觉得这风凉到了心里。
魏尝笑了笑:“其实他第二天就后悔了。他早知薛代弟为质是被逼,自然该联想到这事也一样,只是十七岁时心气高,没法忍受自己一颗真心被弃如敝履,非不肯找她低头。直到她临盆那晚,他没忍住还是去了她那处,不过一直徘徊在外,没进去看她。”
“他在外面杵了整整一夜,天亮时知道自己得了个儿子,母子平安。他心中狂喜,却仍旧强忍着扭头就走,只是心里也已经清楚自己舍不下她,迟早会原谅她。他想,那就这样吧,再过几天,再让他摆几天架子,他就去找她求和。当时恰逢边关战事,他选择了亲征,想打一场胜仗,回来向她道歉,顺带讨功劳。”
“但仗没打完……”魏尝讽刺一笑,“他就得到了她的死讯。”
薛璎目光闪烁了一瞬:“是当时朝中那个太尉做的?”
他点点头:“但太尉的计策太拙劣了,薛不可能瞧不出那碗汤药有问题,与其说她是遭人迫害,不如说是自尽吧。”
“我父亲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原来薛国要的,远远不止两国联姻。薛王要让薛亲手除掉我父亲,扶植幼子上位,掌控卫国朝政。”
薛璎皱了皱眉:“可薛王怎能确保,她在有了母子维系之后,仍会受他摆……”她说到这里停下来,似乎明白过来究竟。
魏尝“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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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声,肯定她心中猜测:“所以薛王叫人弄死了那个孩子,就在我父亲离都的那日。薛产后体虚卧床,得知时木已成舟。而她身边的薛人,换来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逼她蒙骗我卫王室。”
所以,薛才选择了一死了之。
孩子没了,自己的生父拿她生母的性命不断要挟她,逼她除掉她的丈夫。而她的丈夫,在得知这一切后,也不肯原谅她。
她的人生,如同永夜一样毫无光亮。
“可我父亲知道的太晚了,整整四年,他一直活在自责和内疚里,把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当作亲生骨肉养在宫外,对外假称儿子已经夭折。”
“为何是四年?”
“因为薛是在四年后才下葬的。当年临死前,她将真相告诉了信得过的人,但那宫婢在见到我父亲之前就被灭口了。她兴许也隐隐料到此事,所以留了一手,在里衣内侧写了字,希望我父亲至少在殓她时能够看见。但他迟迟没将她下葬,直到四年后才发现。”
“她……写了什么?”
魏尝看着薛璎的脸,几乎快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记得,她说,孩子死了,我也死了,没人能再牵绊你。从认识你起,我好像就一直在说谎,可是勾引你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的,这次不骗你。
他哽了哽,没说下去,含糊带过:“不太清楚,我父亲没说。”
薛璎垂眼“嗯”了一声,心底不知何故一揪一揪地疼,静了半晌才问:“那后来,那个活着的孩子去了哪?”
“我没见过他,也不清楚他的下落。”
“他是被你父亲……”
“不是。”魏尝打断她,“孩子本身并没有错。整整四年,我父亲已经对他生出太多感情,就算知道真相,也早就舍不下他了。”
若非继承大统,血缘真有那么要紧吗?王室之中,多少血脉相连的兄弟姊妹自相残杀,多少骨肉相亲的父母子女貌合心离。无法相亲相爱的人,哪怕有了血缘这一层捆绑,也亲密不到一起,而真正愿意彼此珍视的人,又何必算得那么清楚干净。
他淡淡笑说:“我父亲很喜欢那个孩子,就像……就像我也很喜欢阿郎。他没提及他的下落,兴许只是想他不被打扰。”
薛璎点点头,也没了追问下去的心情。得知卫厉王和薛之间种种,已经叫她压抑得喘不过气。
她现在不太能够思考判断,只觉心里难受憋闷,堵得慌。
早知道,就不多问魏尝那一句了。
她叹口气:“我有点累了,先回房休息,你也去看着阿郎吧。”
魏尝却没立即转身离开,突然非常认真地叫住她:“薛璎。”
“嗯?”
她扭头到一半,回过身来,忽然被他一把揽在了怀里,又听他道:“我明天就走了,给我抱一抱,别推开我。”
薛璎下意识伸出的手停在原地,一晌过后,他的声音在头顶再次响起:“我们不要像他们一样好不好?”
她一愣之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他们”是指卫厉王和薛。
魏尝低下头,将下巴搁在她肩窝,摩挲了两下,说:“我知道你眼下的心思都在大陈,没工夫考虑儿女私情,我可以慢慢等,但我们不要有争吵,不要有误会,不管将来遇见怎样的人或怎样的事,我都不会像我父亲那样赌气,你也别像薛那样放弃,行不行?”
薛璎喉间一哽,突然觉得内心酸涩无比,而她此刻身处的这个怀抱却宽厚温柔,像能抚平一切似的。
她鬼使神差一般伸出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腰身,默了默点点头,说:“嗯。”
第48章
魏尝把她送回房就走了。
薛璎本道凭他一惯行事作风,翌日临行前还得再来辞别一趟,结果倒是她自作多情,等觉得时辰晚了,踏出房门一问,才知他天不亮便已启程。
昨夜俩人没再说别的话。她每次碰上卫厉王和薛的事都情绪反常,抱完他之后又觉懊悔,所以后来一路都没开口。
也是临到这时,她才记起自己都忘了叮嘱魏尝一句,去时路上注意刺客。
毕竟秦家大约也摸清了她接下来的路数,绝不愿意她成功笼络到平阳侯。
但转念一想,她能想到的,他一定也能。叮嘱之后,不过换来他一句没脸没皮的“把后背交给你,我放心”。
所以薛璎也没派人捎口信,转而替他扫清后背。她在朝堂上越是大刀阔斧,秦家也就越无暇顾及别处。
几天时间,薛璎彻底打垮了赵家。
原本半里坡计划实行前,她对赵氏子孙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那个要求赵赫拿出北境兵防图的交易,是给他最后的机会。
倘使他使诈,拿来一张假的兵防图,或在信件到手后拒不交出,她应该会选择留他一命。
但他没有。
北境靠近匈奴,那处的兵防关系到整个大陈的存亡。赵赫为将多年,不会不知它的要紧。今日他能把大陈的命脉轻易交给平阳侯,来日便也能为了身家利益通敌异族。他这番行径,已与叛国无异。这样的人,薛璎保不起。
她自认并非良善,身在此位,也做不得良善,所以将赵赫诸般罪行一一累上,再添一条通敌叛国,把假造的证据交给廷尉府与朝臣定夺。
长安霎时满城风雨。短短几天,曾是功臣集团中鼎盛门族的赵家迅速萧条下去,满门子孙家眷皆被捕入狱待审,等侯朝廷的宣判。
有人因此记起薛璎及笄大典上卜出的那句“将生两心”,一时竟不知是老天早早有意,还是上位者翻脸无情。
只是她到底还是存了一分情面,以替冀州百姓祈福为由,称罪不及小儿,且待庭审过后,凡愿意脱离赵家的无辜女眷,皆可在永不入长安的前提下得保性命。
魏尝回来那天,已是仲夏末旬。午后下过一场雨,疾雨之后,天急急放晴,蝉鸣复又聒噪响起,闹得人不得安宁。
公主府僻得清净,早先储存的藏冰也通通拿来解暑。薛璎没出门,在庭院里陪魏迟练武。
这孩子自打上回夜里被人劫走,就有了后怕,觉得该练练功夫,变得跟阿爹一样厉害才好。
这是好事,她当然也不反对,随手指派几个羽林卫教他,让他从扎马步学起,天天烈日下扎上两炷香,够打磨筋骨,又不至吃不消。
魏迟扎完马步,跑进廊下阴凉处,问薛璎讨冰酢浆喝。
她说“不行”,给他斟了碗温白水,又叫人替他擦拭满头的汗。
魏迟热得满脸通红,因这阵子日日得她作陪,亲近之下也就渐渐没了形,蹭着她胳膊一副打滚撒泼的架势,嚷说:“不喝这个,要冰酢浆,很冰很冰的!”
薛璎不为所动,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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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他:“你阿爹以前许你喝?”
他脑袋一垂,下巴垫在她膝上,丧气摇头:“也不许。”
她把碗递到他嘴边:“那就老老实实喝这个。”
魏迟认命,就着她的手咕噜噜喝下去,喝完又冒汗,不久就在她膝上打起瞌睡。
薛璎将他抱起来,从一旁孙杏儿手中接过帕子,边给他揩汗,边说:“练完功夫,不能喝冰的,也不能马上睡觉。”
魏迟顺势搂住她:“可我困了……要么薛姐姐讲故事,我就不睡。”
他浑身黏黏糊糊,这么缠着她,其实真不太舒服,但她似乎也没在意,说:“我不会讲故事,你阿爹会,什么都编得出来。”
魏迟咯咯一笑:“薛姐姐,你想阿爹了,你今天一直说阿爹。”
她微微一愣:“我没有,只是你阿爹今天回来,我记着这桩事而已。”说完又问,“难道你不想他吗?”
魏迟摇摇头,小手抱着她脖子:“有薛姐姐就可以不想阿爹。”
薛璎失笑,又记起他将自己当娘看的事,想了想说:“你是不是很想有个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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