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的崛起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我的长枪依在
冷风箐以南,夏风吹动草丛,灌木哗啦哗啦随风作响,马儿悠闲吃着草,炎热的天气让他们不耐烦的时不时发出嘶鸣。
从东到西,一条长长的黑色横墙,五千多马军,横列在宽阔的草原之上,伫立在夏日肥美的草堆之后,肃杀弥漫在平原每一个角落,草原上最活跃的老鼠也悄悄躲藏于草根密布的洞穴中不敢露头。
在那之后,左右两翼还有整装待发的步军压阵。
大军列阵,密布凛阳城前的平原,井然有序,丝毫没有半点混乱的痕迹,与泸州守军所见全然不同。
“树林的好处就是,里面的人看不见外面,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可身处群山之外的人,却能看得清清楚楚。”丁毅高坐临时搭建的将帅台,身后为随风飘扬的帅旗,前方是整装待发浩浩荡荡之徐国大军!
所有人紧紧盯着远处山林,看着鸟雀惊起的地方。
冢励站在一边,忍不住感慨:“大人真是神机妙算,既除叛逆,又用他们的尸首引出泸州守军,此战大局可定矣!”
丁毅听闻,嘴角上翘,目不转睛盯着远处树林,“本官倒想好好瞧瞧,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一会儿,远处树林边,有如同米粒大小的人影惊慌哭喊冲出森林,向着这边跑来。
紧随其后,气焰高昂的泸州骑兵也随即冲出树林,减速趟渡冷风箐,追杀而至,他们密密麻麻,高声吆喝,笑骂,无情的追上惊慌失措之人,然后逐一从背后砍倒。
骑兵气焰熏天,激动不已,陆续趟过冷风箐,一直向着这边杀来,直到那些身影从米粒大小变成拇指大小,变成拳头大小......
丁毅嘴角上翘,他们不知,冷风箐就是他们的黄泉河.....
碧蓝天穹之上,云朵缓缓飘动,雪白积云之下,风起声涌动,猛烈的风从东而来,远处冷风箐后方山林卷起一阵白绿相间的波涛,风卷砂石,吹歪灌木,压低繁茂的草儿。
风吹草低,隐匿其后的杀意毫无遮阴显露出来,黑压压看不到边,如同天穹投下的巨大阴影,笼罩每个人人心头......
那些泸州骑兵似乎也终于发现了,激动高兴的喊声逐渐消弭,只剩漫天狂风。
丁毅嘴角带笑,缓缓站起来,优雅从容的看着上一刻还气焰嚣张的骑兵惊恐掉头,高声喊着什么,不要命的向后狂奔,但已经晚了.......
树林那边,列阵整齐的泸州步军已冲出树林,一条长线向南推进,他们身处低地势,距离太远,加之草丛灌木的遮挡,根本不明白如今所处的境地。
丁毅心情舒畅到极致,压抑那么久,被打击那么久,心中的快意几乎喷涌而出,大旗迎风咧咧作响,马儿开始紧张嘶鸣,他一挥手,冷声道:“击鼓进军!”
刹那间,风云骤变!
中军战鼓随风而上响彻天际,随之而起喊杀震天,黑色的阴影洪流随即开始缓慢加速,再加速,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径直冲向刚出树林一无所知的泸州军队。
几个呼吸之后,浪潮撞上那些树林边的黑色孤岛,那些泸州军队,就如惊涛骇浪中的小船,瞬间被淹没,两侧步军随即开始推进。
大局已定!
丁毅重重捏紧拳头,那隐忍多时,筹划多时的计策终于起作用了。
对方主帅确实厉害,短时间之内整肃泸州,重整军队,激扬士气,接二连三让他们吃败仗,逼迫他不得不冒险从东南调军,不得不分权给各大族获取支持。
种种屈辱,种种挫败,种种不甘......
可
两百六十八、逆转+胜负
丁毅自信满满,心情舒畅,前脚刚踩住马车木质踏脚,亲兵小心上前搀扶,大病未痊愈,他脚下使不出力气。
蓦然的,他感觉脚下悬空的踏脚震动了一下,错觉吗。
他停下脚步。
“怎么了大人,没.....”亲兵关怀的话音未落,骤然一声雷鸣响彻天际,感觉世界微微一颤。
丁毅皱眉道:“又打雷莫非天要下雨,雨季才过,又要下雨,还真是天道无常。”抬头看向天空,却发现晴空万里无云,没有半点下雨的样子......
莫名的违和感袭上心头,丁毅还来不及思考更多,密密麻麻的惊雷突然跟着想起,接连响了十几次!震得人心底发颤。
不是,这不是打雷!
丁毅心中一跳,随即惊觉,是什么,隐约间,那天夜里大营被袭的记忆涌上心头。
他一把推开亲兵的搀扶看向北方。
冷风箐边,减速趟渡的骑兵如同被利刃割开数道大大的豁口,人和马大片大片倒下,火光乍现,战马嘶鸣,人仰马翻.......
追击泸州军的前锋骑兵以一种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甚至不能理解的速度纷纷倒下!
远远看去,就像秋收割倒的麦子,如同被风吹散落叶,大片人马轮廓,纷纷倒在冷风箐的及膝浅水中。
丁毅一颗心瞬间如坠冰窟,身边的亲兵,冢励,都目瞪口呆看着远处如此不真实的情景.......
火光,巨响,冲天的青烟,战马惊慌失措,士兵纷纷倒下。
所有人瞳孔放大,目光呆滞,大脑当机,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那,那是何物”冢励颤抖的问,可没人回答,因为无人能答。
火光、巨响连绵不断,在冷风箐边此起彼伏,气势汹汹的徐国大军只坚持几刻钟便开始瓦解溃散......
亲卫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什么,惊慌失措的高声道:“快,快带大人回城,回凛阳!回凛阳城!”
.......
李星洲在树林里就听到漫天喊杀。
他明白自己不好的预感应验了。
追击之前,他就想过这种情形,机会千载难逢不假,可叛军若是诈败呢虽然他来到古代没打过多少战,可毕竟三国水浒之类的书看多了,心底下意识还会有这些警惕。
又或许是他前世细心惯了,毕竟前世身份缘故,察言观色,探知细微,洞察先机,都是他时刻必须的,若一不小心很有可能就会丧命......
留一手,几乎成了他赖以生存的习惯。
前世,这种习惯救过他无数次,而今生依旧。
.......
严申被小姑骂,又被起芳骂,但终究还是拆了公主府和衙门房梁。
这锅是严申替李星洲背了,骂也严申替他挡了。
为什么要拆公主府和衙门,因为整个泸州城内,只有衙们和公主府的椽木长度超过两丈长!
李星洲其实早有些怀疑,叛军大营满地尸体,可却无马尸,很奇怪。按理来说叛军多马,内讧之战,怎么都会有骑兵参与吧,可叛军撤退后,大营中一地尸体,却找不到任何马尸。
可怀疑归怀疑,叛军三分之一的大营被烧,喊杀整夜不说,重要的是大营各处加在一处接近两千具尸体,丁毅就是再傻,也不可能为造假象,骗他们上当而无缘无故杀一两千人。
别说千人,他无故杀数百自己人,军队恐怕就要哗变。
所以众人都无比坚信,叛军真的哗变内讧,而且发生大战,因为死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是假。
李星洲不断催促胯下眉雪,带着神机营和公主府护卫向南赶,林间光斑不断退去,心里焦急万分,此时他突然明白过来......
正如当初丁毅的刺杀计划,这次他又聪明的将所有人引入一个思维误区。
丁毅确实不可能无缘无故杀上一两千人只为骗他们,但若非无缘无故杀的的呢
他如果有理由杀这一两千人呢!
一下子,李星洲心中闪过一道亮光,很多事情也一下子明白过来。
若哗变是真,但其实哗变早被丁毅掌控,那么杀一两人的乱军也是合情合理,一石二鸟,既能稳定内部,又引出泸州守军。
如果真是如此,他们的处境就危险了!丁毅是故意引他们出城追击的。
他果然是个聪明人......
可惜的是,他还不够聪明,李星洲留了一手。
这一手就是公主府和衙门的椽木,超过两丈,笔直而坚固的椽子木,当这些横木头横竖架起来,捆死,然后倾斜放置,立即就成了最能配合火器的简易带射击口拒马堡垒。
木栅栏挡在外,而火枪手和火炮可以通过栅栏的空隙向外射击。
这种战术在历史上很有名,十六世纪的日本,织田信长就是用这种战术彻底击败居高临下冲锋的武田精锐骑兵,骑兵彻底在火器面前落败。
这就是他留的一手。
神机营和公主府护卫虽有驮马,可依旧行军很慢,除去十二门炮太重,就是因他们还带着这些随时可以放置的木椽栅栏。
当神机营和公主府护卫赶到冷风箐以北时,最先被埋伏的马军几乎快全军覆没,狄至的步军损失惨重,血腥弥漫在空气之中,河水南岸全是尸体......
李星洲心头一跳,人影繁杂,他根本看不到狄至,也看不到起瑞,心中焦急,但只能压下。
他拔出长剑,高声下令,让神机营在冷风箐以北摆阵,公主府护卫在水中立起栅栏,同时让溃退的步军往两边散开。
惊人的是虽损失惨重,浴血战斗的步军依然没有崩溃,还能听从他的命令分退到两边,保护神机营侧翼。
浩浩荡荡的叛军骑兵紧跟前后,不过一到冷风箐,瞬间速度慢下来。
齐膝深的冷风箐本是条小河,宽不过十几二十步,河底是细碎砂石,水流稍微湍急,就是这样一条小河,平时只要卷起裤腿,放慢速度就能轻松趟渡,如今却要了无数人的命......
战马需要减速趟渡,加之背上驮人,马蹄在水中更加不稳,可一减速,神机营的机会就来了!
高达两丈多的木架,井字捆绑一端斜放水中,另外一端用树杈撑起,一下子就成了简易堡垒,神机营的枪手和炮手利用木架窗口开始准备射击。
密密麻麻减速趟渡冷风箐的骑兵面对这些黑洞洞的枪炮口不明白为何物,前排愣了一下,但是下一刻立即士气高涨,长枪在手,高声喝骂,继续进军。
刹那间,火光闪烁,响声震天。
......
很多人嘲笑排队枪毙的战法愚蠢,但这种战法纵横欧洲大陆两百年,打得清帝国抬不起头。
滑膛枪炮不像线膛枪,比起弓弩虽射程远,弹速更是不在一个层面,穿透力逆天,可问题在于精度低下,打出去的子弹几乎可以说是乱飞的,上膛速度也十分缓慢。
于是,精度不够,射击周期长,那就全靠密度来凑吧!
这就是致胜秘诀。
是的,密度既可以指己方火力密度,也可以指敌人的密集程度,当众多骑兵减速趟渡,争先恐后挤在河中之时,苏州叛军因无知,铸就了神机营的传奇。
因为他们自己摆好姿势,主动为神机营创造最佳的输出环境。
三五十步的距离,密集抢渡的敌人,被流水影响的缓慢移动速度.......
电光火石之间,一门火炮没忍住,率先开火,叛军骑兵一愣,战马惊恐嘶鸣起来,随即血花绽放,有人直接被打飞了半个身子,后排骑兵接连血肉炸开,实心弹打人异常残酷。
李星洲一声令下,枪炮齐射,前排骑兵瞬间如同秋风吹过的麦子,齐刷刷倒下。
前排一倒,一下子裸露在枪口面前的后排骑兵都是一愣,我是谁我在哪怎么回事发生什么,劳资明明是后排啊,为什么眨眼就变前排了,总感觉哪里不对啊......
到
两百六十九、一将功成万骨枯
李星洲依稀记得第一次见起瑞时的情景,那是他还想过,像他这样的人该如何打倒,人高马大,如同一座小山,有熊虎之力,就是甲胄也包裹不住他充满力量的肌肉。
可人终究只是血肉之躯,被找回来的起瑞已是冷冰冰的尸体。
马枪挑开他的腹部直到胸口,内脏流了出来,胸口还有穿刺伤害,脖颈被划开,一边大动脉被割断,血已流干,高速冲锋中的马枪,足以刺穿钢板,何况是区区人体血肉。
李星洲说不出话来,沉默许久,最终一句干巴巴的话作结,:“好好收敛,把他的尸首带回泸州。”
纵使心中有言万语,万般悲痛,但都没用了,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当死亡到来之时,只有顺应,除此之外,卑微的人,又能做得了什么。
起瑞率领的前锋两千多马军冲在最前面,大多已经死伤殆尽,剩下的人连一军都不够。
大胜之后,亦有悲伤。
夏夜皎洁月色之下,众多火把汇聚。
冷风箐以南的洼地中,上万尸体累积成高高的山峰,像一座小山坡,有泸州人的,但更多的是叛军,很多尸体才从河水中打捞出来,不说气味,实心炮弹攻击下,很多人连尸体都找不全,河水冲刷浸泡之后的惨状看起来就已令人头皮发麻。
这里挨着水源,不能放任不管,特别是天气炎热的夏季。
在华夏传统观念中,不知从何时开始也忌讳死亡,死人小孩不能看,棺材出门闲人避让,不能看,守孝之人三年之内不入他人家门,否则会带来晦气和霉运等等,民间习俗流传久远。
这些东西大多都是宋后伴随封建礼教逐渐形成的。
在李星洲看来,死亡是无须避讳的,生与死都是人生必须经历之事,直面死亡,才能正视生的价值,如果连死都不能正视的人,是绝不会将他人性命放在眼中。
寻常人还好,要是到了高层和统治者也不知死为何物,就会酿成草菅人命的惨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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