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绅士的法则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唇亡齿寒0
“难道你怀疑‘疯汉’说的是真的?迭戈贡贝特和海盗有勾结?”朱利亚诺还有半句话没说出来。海盗不是已经被伟大的苏维塔将军剿灭了吗,如果商人和海盗蛇鼠一窝,岂会露不出半点破绽?
“以我们这段时间同贡贝特的交往来看,我觉得他人品不错,不是个阴险狡诈之人。但你还记得吧,贡贝特的商船是因方松家族的造船厂生产的,会不会……”
朱利亚诺眼睛一亮:“你说尔南多与海盗有勾结?”
“只是推测而已。除非找到证据……”
第43章水手的证据
牢房中暗无天日,臭气熏天。一群几个月没洗澡的男人窝在一块儿,空气中弥漫着汗臭、酒臭和呕吐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的恶心气味。跳蚤从一个人的头发里爬出来,跳到另一个人胳膊上。老鼠吱吱叫着,趾高气扬地从人们腿边爬过,啃咬人的指甲,好似它们才是此间的主人。
狱卒从一间间牢房门外走过,手里的铁棒滑过牢房的铁栏杆,发出“咯棱咯棱”的刺耳巨响。囚犯们惊醒了,惊疑的私语如同一阵风盘旋在封闭的地牢中。不到用餐时间,狱卒不可能大发慈悲提前发放食物,所以只可能是一种情况他们中的某一个将被带走。
他的命运将会如何?送上绞刑架?流放到无人问津的孤岛?还是走了狗屎运,竟能重获自由?
狱卒在一间牢房前停步,手中铁棍猛敲栏杆。牢房中的囚犯惊骇地后退,恨不得缩进墙里。狱卒满意地看到他们眼中的畏惧之情。他自腰间解下一串钥匙,得意洋洋地打开牢门,炫耀他所掌握的权力。然后他走进牢房,踢了踢某个因为来不及往后缩,以至于只能挤在最外围的人。
“起来,臭虫!”
那人抱着脑袋,口齿不清地说:“我……我没……”
“混账!我叫你起来!”
狱卒抡起铁棍,砸向那人。他下手自有分寸,不会打出人命。那人挨了几棍子,立刻老实了。狱卒拎起他的头发,将他拽出牢房,交给一名路过的同袍,自己回头关上门。
“走!”他踹了那犯人一脚。
“我们去哪儿……我……我没犯什么事……”
“你走运啦,提蒙!有人要保释你!”狱卒嘻嘻笑着,故意用铁棒抽打提蒙的手臂,犯人像瞎了眼的老鼠似的跌跌撞撞。
“保释我?”
“你怎么认识那位有钱老爷的?啧啧,我怎么就没这么好命,遇上这种贵人!”
狱卒押着犯人离开地牢。提蒙入狱时身无长物,所以也没有可以领会的东西。狱卒直接将他交给“保释人”一名发色缤纷多的年轻人。
年轻人谢过众位狱卒,转身朝提蒙做了个手势,让他跟自己一起走。提蒙完全懵了,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可他别无选择,是这人出钱保他,除了服从他的命令之外,还能怎么办呢?
年轻人领着提蒙离开监狱。提蒙忐忐忑忑,当他们进入赞诺底亚的码头区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了。
“您到底是谁?为什么救我?”
年轻人拉起兜帽,遮住自己夸张的发色。“您不必知道我的名字。就当我是个路过的好心人吧。”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您叫提蒙,对吗?曾经是‘三色堇’号的舵手,后来在‘繁缕’号上做事。”
提蒙脸色一暗:“对,可是我已经被‘繁缕’号开除了。”
“为什么开除您?”
“他们说我疯了。”
“可我觉得您挺正常我们何不坐下谈呢?”
年轻人转身走进一家廉价酒馆。提蒙咽了口口水,快步跟上。酒馆破破烂烂的,低矮的天花板上垂着昏暗的灯,灯光不及的角落传来老鼠跑过的声。女侍者没打采,化着艳俗的浓妆以遮挡脸上的麻子。两人坐定后,年轻人点了两杯椰枣酒。提蒙希望他最好能付账。
“我来付账。”年轻人笑笑,看出了提蒙的心思。
提蒙抓起酒杯,一饮而尽,年轻人默默将自己的杯子推到他面前。提蒙毫不客气,也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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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了年轻人的酒,于是他不得不又叫了两杯。
“贪杯误事,难道您喝多了,在‘繁缕’号上发酒疯?”
“妈的!才不是!我以前从不酗酒!迭戈贡贝特那狗娘养的小人!他说我疯了,谁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提蒙懊恼地叫道。
“他为何要污蔑您?”
提蒙抬起浑浊的双眼:“他的那艘船,‘繁缕’号,就是‘三色堇’号。我知道,噢我知道!外表可以改头换面,但内里还是一样的!我是舵手,我在‘三色堇’号上干了十年,我一摸舵轮就知道了!舵轮的手感不会骗人!”
“可我记得‘三色堇’号被海盗劫走了。”
“你还不懂吗?迭戈贡贝特和海盗是一伙的!”
“说实话,我不太明白……”
“去年春天,‘三色堇’号航行时遇上海盗,他们……啊……可是最最凶残的匪徒,血管里的血像冬天的海水一样冷。我们已经投降了,可他们还不罢休。他们占领船只,夺走货物,然后逼船长和所有船员跳进海里自生自灭。如果附近有岛屿那倒还好,那可是在大海中央!我们只能在海里漂流,后来还遇上风暴,其他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只有我侥幸活下来……”
“后来您就被‘繁缕’号雇佣了?”
“没那么快。当时海盗猖獗,好多船只都不敢远航,码头区挤满了失业的水手,我哪找得到工作。直到今年夏天,苏维塔将军率军前去剿灭海盗,船运才渐渐恢复。我是那时被贡贝特雇佣的。他跑的航线和以前‘三色堇’号一样,没人比我更熟悉这条线路。可我一摸到舵轮就觉得不对劲了。舵轮的手感和‘三色堇’号一模一样。你明白吗?世界上没有两个全然相同的人,也不可能有两艘一样的船。就算是同一个造船厂的同一批工匠用同样的材料造出的,也会有区别。我敢肯定,‘繁缕’号就是‘三色堇’号。迭戈贡贝特一定和海盗有所勾结。你想啊,海盗抢来那么多船,哪能全用上?多出来的船怎么办?只能卖掉。有些人专门干这种行当,从海盗手里低价买来船只,改头换面一番,就成了一艘新船。贡贝特干的就是这种脏活!”
“可我听说,贡贝特的商船是从本地正规造船厂里出来的。这种事只要去造船厂查验一番就知道了,怎能瞒过世人的眼睛?”
“那……那……那就是造船厂的人和海盗有勾结!仔细想来,造船厂更可疑!他们行事再方便不过了。从海盗那里买来船只,送进自家的船坞,偷偷改造……没人会发现他们的罪行!”
“说话要讲证据,您不能单凭自己的感觉就去指控他人。”
“我的感觉绝不会错!”
“好吧,就算您不会错,但谁会相信您的正确性呢?您是个嗜酒的水手,曾因为闹事被关进监牢;那造船厂是赞诺底亚有口皆碑的老字号。您说说看,世人会相信谁?”
提蒙沉默了。年轻人拿出两枚硬币,放在桌上:“看来我今天是白跑一趟了。”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等等!”提蒙叫住他。
“有一个证据,可我没法拿到。”
“为什么拿不到?”
“那个证据在‘繁缕’号上,您一看就明白了,可是要拿到它,就必须拆除舵轮。我哪能拆掉舵轮,所以也拿不到那个证据。不过我可以保证,它绝对独一无二,足以证明我所说的话。要是你们拆了舵轮,结果发现那东西压根不存在,那么算我糊涂,你们大可以抓我坐牢,甚至吊死我。但我相信,它一定……”
又下雨了。
不是来自海洋、气势磅礴的秋季风暴,而是细密如织的秋雨。约德地区秋冬季节的雨水反比夏天更充沛,气候与其他国家大相径庭。
金鳟酒馆的阁楼上,吟游诗人雷希正仔细地擦拭琴弦,防止乐器受潮。恩佐坐在他对面试弹曼陀铃,声音不堪入耳,只能称之为“噪音”。
楼梯上传来“噔噔”的脚步声,打断恩佐的练习。雷希长长舒了口气,脸上像写了“总算停下了”一行字,毫不顾忌他人的感受。
“打探到什么了吗?”恩佐问。这次他没出手,让朱利亚诺单独完成这件任务,算是考核他的水平。
朱利亚诺展颜一笑:“那水手告诉我一件有趣的事。”
他将提蒙所说的“证据”一事原原本本告诉二人。听完后,恩佐满意地称赞了朱利亚诺几句,后者高兴得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干得不错。这是我们的底牌,最后或许会派上大用场。”
然后他话锋一转:“你错过了一件大事。”
“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方才迭戈贡贝特偕一位议员夫人到访。他帮我们搭上了线。夫人邀请我们去她的私人沙龙表演。”
“她是个名人?”
“赞诺底亚社交圈中最富盛名的人之一。进入她的沙龙,就等于获得通往上流社会的通行证哪怕只唱一首歌。接下来邀约会源源不断,我们每天的日程都会排得满满当当,尔南多不请我们都说不过去。”
朱利亚诺高兴得击掌大笑:“看来迭戈贡贝特还是有点用处的!距离假面舞会没剩多少时日了,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不必担心。”雷希拨弄鲁特琴的琴弦,双目微垂,“我们很快就会变得非常有名……很快。”
第44章舞会邀约
雷希的话宛如先知的预言一般准。
“霜之诗”在议员夫人的沙龙中大放异,第二天就有十几份邀约纷至沓来。朱利亚诺料到他们声名日隆后会变得极为抢手,但绝对没料到会这么抢手。好几位信使甚至大打出手,只为争夺最先面见雷希的权利。
雷希当然也不是来者不拒。他答应了一些邀请,回绝了另一些,写了几封措辞委婉的书信,安排好他们接下来几天的行程。他们在几个宴会中匆忙露面,又到数个沙龙中小小献艺,从不停留过久,表演一曲后便果断退场。这样既能展示自己的技艺,又能让“霜之诗”保持神秘色。
朱利亚诺再也没取下过面具。他们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在社交场合撞见尔南多,或者任何识得他面孔的人。朱利亚诺丝毫不敢大意。然而不知幸运还是不幸,他们竟一次也没遇上尔南多,甚至没遇上半个因方松家族的人。
朱利亚诺开始担忧他们的计划会不会前功尽弃,也许请迭戈贡贝特或其他哪位显贵举荐他们会更保险一些?
他在忐忑中度过一天又一天。终于,在距离假面舞会还有三天的日子,因方松家族的信使光临金鳟酒馆,遵照古老而繁琐的礼节,邀请“霜之诗”乐团去尔南多因方松举办的假面舞会上表演。朱利亚诺恨不得当场答应,但雷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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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照古老而繁琐的礼节,同信使虚与委蛇地客套了一番。信使答应第二天再来一趟,奉上正式的文书。朱利亚诺从未像此时此刻这般憎恶赞诺底亚的“风俗”。
他很有涵养地忍到信使告退,然后抓起一个坐垫,狠狠地丢出去。坐垫无害地砸在墙上,掉落时没发出半点声音。
“该死的风俗!该死的城市!”
“别急。”恩佐说,“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我们已经得到因方松家族的邀请,可以算成功一半了。”
“还有另一半呢?!”
“唔……”恩佐故作沉思状,“那得看你的表现了。你不是说过会画一张因方松家族宅邸的地图出来吗?地图呢?”
朱利亚诺困窘地往后缩了缩:“我……我这就画。”
他找酒馆老板要来纸笔,边画边向恩佐解释:“宅邸一共有三层,外围是庭院和树篱迷宫花园,一进门首先是门厅,后面是大宴会厅,左右两翼是小宴会厅和餐厅。舞会肯定在大宴会厅中举行,其他几个厅有可能改作休息室。”
他在纸上画出几个方块。“二楼主要是客房、娱乐室、陈列室等等,还有露台和空中花园。三楼是主人一家的房间,包括卧室、起居室和书房。”
他一一标出那些房间的位置:“这些是我上一次去那宅子时记下的。好多年过去了,不知道房间的布置有没有改变。”
“就算改变了,我们也无从得知,只能先认为没有更改。”恩佐说,“如果尔南多有什么可被抓住的把柄,那一定藏在书房或者卧室中。”
“我也这么想。”朱利亚诺指着书房和卧室的位置,“可我们怎么进去?”
“这儿是卧室。下面是什么地方?”
“应该是仆人的房间。我记得这附近有一道楼梯,方便仆人通行。”朱利亚诺在地图上画了个圈。
“很好。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书房在这儿?它上面是什么?”
“空中花园。有时候这里会举行茶会。”
“可不可以从花园下到书房?”
朱利亚诺想了想:“我觉得可以。花园下面正好是书房的窗台。我记得……”他眼神一暗。他记得他小时候去尔南多家作客,在空中花园里玩得不亦乐乎,母亲告诫他不要喧哗,因为下面是主人家的书房,他有可能会打扰别人。当时的一切仍然历历在目,可是母亲已经不在了,表兄变成了他不共戴天的仇敌。当年漫步花园的那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可曾想到会有风云突变的一天?
他摇摇头,将遥远的回忆甩出脑海。“我们是一起去还是分头行动?”他问,“一起去有个照应,但我们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
恩佐望向吟游诗人:“雷希?”
“别看我。我不参与你们的寻宝游戏。”
“……我不是问这个。”恩佐扶额,“我是问,有多长‘闲暇时间’供我们使用?”
“这次的表演和迭戈贡贝特宴会那次比较相似,宾客们或大宴会厅中跳舞,或在旁边的小厅里休息。我们负责在小厅中表演,保证宾客不会感到无聊。同时受邀的应该还有其他两三组队伍。这种宴会层次比较高,不是唱唱小曲就能蒙混过关的。我想一晚上大概要表演三轮,每轮之间有三刻钟左右休息时间。”
“也就是说,三轮表演,中间两次间隔。我们趁那时行动。”
“我们一起?”
恩佐点点头。“希望来得及。”
翌日,因方松家族的信使送来正式的书函,另外还带了三套装饰浮夸的礼服,以及三张雕细琢的面具。朱利亚诺瞥了那礼服一眼,从鼻子里嗤了一声:“我死也不会穿这个。”
信使恭敬而傲慢地回答:“主人希望三位能穿上与舞会相称的服装,请务必笑纳。”言下之意就是“主人怕你们穿得太穷酸吓跑客人,赏你们三件衣服,莫要失了我家的威仪”。
雷希摸了摸礼服的边角,冷淡地接受了这份礼物。信使离开后,他拿起面具,在脸上比了比。
“这个尔南多心眼还挺多。”
“他总不是因为善心才送来这些吧?”朱利亚诺没好气地说。
“当然不是。穿戴上他送的服装,结果会怎样?”雷希意味深长地看着朱利亚诺。
年轻学徒搜肠刮肚:“呃……好像不会怎样?就是穿上他给的……”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假面舞会上人人都戴着面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但是如果我们穿戴的是他事先送来的衣服和面具”
“他就知道我们的身份了。”恩佐替他说完剩下的话,“看来尔南多也害怕舞会混进可疑的人,对于外来的艺人都要如此监控。”
“那我们岂不是没法行动了?”
恩佐瞪了他一眼。“你跟我学了这么久,难道都没学到,”他恨铁不成钢,“衣服是可以换的吗?”
卷五假面舞会
第45章假面舞会
安托万跳下马车,拽了拽衣领,领子上的蕾丝扎得他皮肤发痒。他在寒冷的空气中打了个喷嚏。背后的车厢里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冲着安托万的后脑勺捶了一下。
“面具!”马车中的人呵斥,“你忘了戴面具!太没礼貌了!不戴面具就进入会场,我们会被当成野蛮人的!”
“我……我又不喜欢戴这种东西……”
“不喜欢也得戴!这跟你的个人好恶毫无关系!”
安托万委屈地接过马车中的人递来的面具,将其覆在脸上。他不喜欢面具,有个东西贴着他的脸,让他觉得难受又别扭。可是没办法,谁让他们参加的是“假面舞会”呢?
康斯坦齐娅从马车里跳出来。她戴了一张金色蝴蝶面具,身穿与之搭配的海蓝色长裙,挽着一条薄如蝉翼的轻纱。她的手臂上依旧裹着长长的手套,上面缀满闪光的刺绣和珍珠。
紧接着下车的是她的老师狄奥多拉。这位稳重的妇人戴着朴实无华的白色面具。与他们同行的是其余学者。他们乘三辆马车陆续抵达。等所有人到齐后,安托万挽住康斯坦齐娅的手臂,另一位学者挽住狄奥多拉的手臂,一行人在一名仆人的引导下鱼贯进入因方松家族的豪宅。
安托万紧张得浑身僵硬,路都走不利索。豪宅金碧辉煌,美轮美奂,令他顿觉自己粗鄙不堪。他拜谒过领主的城堡,也曾造访古代族民的遗迹,但它们都是冷冰冰的石头,怎能与眼前这富丽堂皇的厅堂相比?
一位戴黄金面具的绅士在宴会厅中迎接他们。狄奥多拉女士和她的男伴同他寒暄起来。康斯坦齐娅对安托万耳语:“他就是舞会的主人,尔南多因方松先生。记住他的面具。如果他待会儿和你讲话,你可别傻乎乎地认不出他。”安托万点点头。之前康斯坦齐娅给他恶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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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宴席上的礼节,所以他不至于手足无措得出洋相。
幸好尔南多没有跟他们一一客套他的客人太多了。他礼貌地请诸位远道而来的客人随意玩乐,然后迎向下一帮客人,举止委婉得体,丝毫不令人觉得冒犯。
其他人都惯于在这种社交场合逢迎,只有安托万自觉格格不入。他四处寻找餐桌,希望能靠征服食物来打发整个晚上。然而一个仆人告诉他,餐桌设在旁边的小厅中。现在第一支舞曲尚未开始,如果安托万撇下康斯坦齐娅一个人跑去吃东西,女学者一定会让他好看。
他只能硬着头皮撑到舞会正式开始。一对对舞伴牵着手,在清越的铃声中步入舞池。安托万自然也列位其中。他的舞伴自然是康斯坦齐娅。比起从容不迫的女学者,他简直就像刚学会走路的婴儿。安托万原本根本不会跳舞,虽然康斯坦齐娅事先教过他,可他压根没掌握其中的髓,只能随着音乐僵硬地摆动双腿,保证不踩到舞伴的脚。
其他人手挽着手,如同一对对优雅的天鹅,在舞池中翩翩起舞。安托万却笨拙得像一只……被打断腿的鹅。他发誓自己听到了旁人的窃笑声。他羞得满脸通红,幸好戴着面具。从前他觉得练剑是世界上最辛苦的事,现在他只想回家哭着向老师道歉,忏悔自己错得离谱。
第一支舞曲不长,大约十分钟就结束了。其他人意犹未尽,安托万却如蒙大赦,对他来说这不啻于一场酷刑的终结。男男女女向各自的舞伴鞠躬行礼,在众人的掌声中离开舞池。
“怎么样,老师?我跳得不错吧?”康斯坦齐娅迫不及待地询问狄奥多拉女士。女学者微笑着点点头,但当她转向安托万的时候……要保持同样的笑容委实难为她了。
安托万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一辈子都不要出来了。
康斯坦齐娅觉察到了他的窘迫,连忙转移话题:“那个……跳舞好累!我腿都酸了!我们去休息好不好?”
安托万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点头。
“走吧!休息室在那边的偏厅!据说还有艺人表演!老师您也来吗?”
“嗯……也好。我正巧也饿了。”
三人离开热闹的大宴会厅,在仆人的指引下进入偏厅。
偏厅中央摆着一张长桌,中央燃着一排蜡烛,食物从长桌一头堆到另一头,在烛光中显得分外美味。两侧墙壁前放着白色沙发,供宾客稍事歇息。统一穿着号服的侍者端着放满酒杯的托盘穿梭于客人中间,如同飞越花丛的蜜蜂。
偏厅另一头搭着舞台,此刻一名白衣女歌者正在台上一展歌喉,数位乐手为其伴奏。台下围了好几个客人,更多的人散坐在周围。康斯坦齐娅好奇地驻足聆听了片刻,然后找了舞台附近的一个位置坐下。安托万对声乐毫无研究,只觉得歌声好听极了。反正听听也没有坏处。于是他坐在康斯坦齐娅身旁,不过他的主要目的不是欣赏女歌者的天籁之音,而是消灭面前的食物。
狄奥多拉女士也听了一会儿,接着压低声音,对她的学生耳语道:“是拉迪曼流派的唱法。我原本以为他们流派在罗莎丽多之后就再没有出色的歌者了。”
“依我之见,这个歌者要比肩罗莎丽多,还需要一些时日打磨……”
两人的对话充满了各种深奥的名词,安托万一个也听不懂。好在他已经习惯了。从阿刻敦到赞诺底亚,他与这些学者一路同行,早已学会把听不懂的东西当作耳旁风。他觉得无所谓,康斯坦齐娅和狄奥多拉彼此之间能听懂对方的话就行了,她们也不是专门讲给他听的。
女歌者的演唱告一段落,偏厅中响起热烈的掌声和口哨。许多宾客摘下胸前佩戴的胸花,朝女歌者掷去。安托万认识到这似乎是当地一种表达喜爱的习俗。女歌者捡起脚下的一朵胸花,吻了吻,又将花扔回台下。掌声更加热烈了。
“两位女士对音乐有研究?”
一个低沉男声自背后响起。
安托万嘴里塞满食物,扭过头,一名戴黑豹面具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背后。男子如同他面具所示的那种猛兽一样,身材高大结实,充满力量,脚步却轻得可怕,连安托万都没注意到他悄然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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