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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染金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闻笛
与正门相接的是前院和正厅,用来会客宴宾,正厅之后还有一片方方整整的后院,设有书房和寝房,供四人起居使用。
夕阳的余晖消散得很快,转眼间,暮色便盖向宅院,狄冬青和木川便躲进赵吉的寝房里,没过多久,卢正秋也从客栈归来,加入他





桃花染金戈 分卷阅读121
们。
赵吉的寝房位于后院正中,透过前厅的门廊,可以窥见前院中摆设的灵堂。
长明灯夹道而亮,沿着灵堂两侧一直铺展到后院,苍白的烛火在黑暗中摇曳,将树影衬得随风晃动。
三个人并肩躲在黑暗中,贴着墙壁,顺着窗叶间的缝隙往外看。刚好看见树叶的枝桠在地面上投下大块的影子,时明时暗,摇曳不清。
卢正秋盯着烛火看了一会儿,漫不经心道:“倘若真的有鬼,他会喜欢白烛吗?冬青啊,往后我的日子若是到了,你能不能给我点几盏烛,我不喜欢这么冷清……”
狄冬青大惊,匆匆忙忙地伸出手,去捂身边人的嘴,把不吉利的话赌回去,一边搪塞道:“师父你……你是说拜堂成亲的日子吗?那自然是要热闹的,大迎四方宾客,是人是鬼一样招待……”
卢正秋哑然,被捂着嘴巴说不出话,只是望着爱徒因为紧张而泛红的脸颊,体会着那双带茧的手掌抵在唇上的触感。
木川没有听到两人的说笑,因为他实在没有听笑话的心思。
在怕鬼的人眼里,摇摇晃晃的影子,比彻底漆黑还要可怖。阴风不仅吹摇了火烛,还吹得他的脊背窜凉,头皮发麻。
他握着刀柄的手心已沁满了汗水。
狄冬青轻戳他的胳膊:“木川,你若是不适……”
木川摇头道:“没事,我、我能忍的。”
“可是……”
“我想找到我的师父。”
劝阻的话已滑到狄冬青嘴边,撞上木川这一句,又重新钻回肚子里。
怕鬼的人要躲开鬼,是出于需要。失散的弟子要寻找师父,却是因为想要。
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因为愿望能够战胜本能。一个心怀强愿的人,是没有办法劝阻的。
所以,狄冬青只是在他背上拍了拍,将窜上脖颈的凉气尽可能地驱远。
木川深深地吸气、吐息,定心宁神,将手中的刀柄攥得更紧了些。
他使的是左手。
灵堂前还有三个影子,披着钱孙李的衣服,低埋着头,安静地跪在烛光中。
木川全神贯注,眼睛牢牢地盯着假人,好像等待猎物的猎人。
就在他眼睛发酸,头脑发沉的时候,假人终于动了。
假人是不会自己动的,使他们动起来的是风,又快又疾的风。
风同样摇散了烛火,满院树影剧烈舞动,树枝抖出的簌声好似暴雨。
一个黑影浮现在灵堂前方。
木川的颤抖却停了下来。
漫长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木川反倒沉下气来,他压低声音道:“冬青大哥,正秋师父,你们躲在此处,千万莫要出去。”
“嗯。”狄冬青冲他点头。
木川闪出房门,遁入黑暗,小心翼翼地藏起足音,一步步地往前院灵堂的方向潜去。
狄冬青盯着木川的背影,同样目不转睛,脸颊因为紧张而绷着,仿佛在踱步的人不是对方,而是自己。
卢正秋在徒弟耳畔道:“你这么担心他,却还是放任他去了。”
狄冬青沉默了少顷,道:“他虽然看上去愚笨,却是有骨气的。一个有骨气的人,凭我是挡不住的。”
卢正秋微微惊讶:“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谈了不少。”
狄冬青脸上一热,道:“我们不过是谈论了师父的话题。”
卢正秋也将视线投向木川的背影,道:“他虽胆小,身法却很扎实。他的师父想必是个高手。”
卢正秋并不着急,他知道自己的判断将很快得到印证。
木川已穿过正厅的两道门,步入前院,背影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不住地摇晃着。
脚步声可以隐匿,影子却是藏不住的。
夹在木川和鬼之间的,只有三个跪立伏首的假人。
阴风骤起,鬼动了起来。
从漆黑的身影中闪出雪白的寒光,一柄柳叶似的薄剑。
薄剑高高挥起,又毫不迟疑地落下,斩向假人的后脖颈。
假人原本跪在地上,脑袋被一剑穿透,衣帽滚落四散,从剑口淌出的不是血,而是裹在衣服里的棉絮和木屑。
鬼终于露出惊愕之色,猛地抬起头,从漆黑的斗篷下方浮起一双浑浊的眼睛。
木川在同一时刻抽刀出鞘,一口沉甸甸的钢刀。
短兵相接,一人一鬼同时发力击向对方,又同时撤开几步,在彼此间拉出一道足够试探对方的距离,屏息等待下一次过招。
鬼当然是不会与人过招的,木川已不必再恐惧,因为那漆黑的身影不是鬼,而是人。
既然是人,他便能够战胜,他无需旁顾,只要要全力迎击。
然而他还是高兴得太早,因为人未必比鬼更好对付。
柳叶剑客没有直攻,而是纵身闪身进繁缛的挽幛之中。木川站在明处,紧张地捏着手中刃,饶是眼观六路,他也很难追上对方的脚步。
剑客在黑暗中穿梭,投下数条虚影,被翻飞的帷帐逐一放大,时而巨大,时而瘦长,交叠变换,光怪陆离。
也难怪钱孙李会将他视作鬼魅,他的行踪实在如鬼魅一般飘忽,他的剑锋从四面八方刺来,叫人防不胜防。
不可思议的是,木川竟将他的攻势逐一防住了。
方才还耽于恐惧,满身冷汗的青年,此时的步法稳如山岭,以不变应万变,将左手的钢刀舞出数条清影,将对方刁钻的剑路悉数封死。
短兵相接,火花四溅,铿锵的声音高高低低,好似一首乐曲,冷冽的旋律飞快地跃动着,穿透了浓郁的黑暗。
这旋律行云流水,只是太过狂躁,太过迫切,为了片刻的光阴厮抢不止,它是关乎生的旋律,实在不适合作为挽乐,响起在灵堂之上。
奏乐者有二,各自的心思却并不相同。
木川不过是想要压制住对方,他以重锋抹开对方的攻势,处处在寻找止战的机会。然而,剑客却不由分说地取他死路,每一剑都是致命的角度。
躲在房中的狄冬青渐渐看出这一点,道:“师父,那人的攻势未太过凌厉。”
卢正秋沉吟道:“他方才先斩假人,后防木川,他应当是为仇而来,而且他相当熟悉院子的地势,应当不是外人。”
狄冬青的手心已捏出汗:“莫非真是赵吉?赵吉坠崖之事,莫非另有隐情?”
卢正秋道:“倘若他是赵吉,那么木川于他便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他实在不必如此紧逼。”
狄冬青道:“这般阴郁与躁动并存的气息,简直像是……”
“岳百羽?”卢正秋替他说出了这个名字。
他不禁打了个激灵。
倘若此人是赵吉,他应当不久前去过五溪寨,莫非他也与魔教扯上了干系?
诸多疑虑在他心中渐渐集结成一个念头一定要将这人留下。
他沉声道:“我打算出手了。”
卢正秋迟疑道:“你……”
“师父放心,”他打断对方的疑问,“我有分寸。”
第118章千山独行(七)
狄冬青并没有夸海口,他的确是有分寸的。
他并没有出门,只是将窗叶撑开,露出完整的视野。
窗口正对着




桃花染金戈 分卷阅读122
一排长明灯。
长明灯的灯芯并非普通的蜡烛,而是搓结成缕的布条,布条将灯座中贮存的灯油源源不断吸入烛头,只要灯油没有枯竭,烛头就不会熄灭。
丧葬期间,长明灯每一日都有新的灯油注入,储备充沛,火焰健壮地跳耀着,烛火汇聚成一条白玉色的河,从后院一直淌到前院。
木川和剑客胶着缠斗,胜负难分,数十个回合过后,终于短暂地分开,各自后撤,相隔在河的两岸,伺机而动。
狄冬青便是在此时出手的。
他抄起案头的青玉笔架,往路尽头的烛台掷去,手法娴熟,力道准。玉器本是文房墨宝,从他手中划出,却带了刚猛的力道,掀起一阵骤风,划出一条弧形的轨迹,恰巧击在最远处的灯台上。
细长的灯柱应声而倒,盛在底部的灯油泼洒到地面上,被飞溅的火星引燃,一瞬间腾起,汇成一面火墙。
卢正秋有些惊讶地看着身边的徒弟。这般投石取巧的手法,他曾在梧桐镇救人时用过一次,没想到已被冬青悉数学了去。
狄冬青并不打算代替木川迎敌,而是要暗中相助,夺取良机。
短短半日间,他已了解自己的朋友,看出了朋友招式中的意图,于是采取这般策略,为木川争取一个开口说话的时机。
他的时机算得很准,火墙刚好横在两人之间,将剑客的攻势生生挡了回去。
木川得了半刻喘息的间歇,立刻提声道:“且慢,我知道你不是鬼,我有话要与你说!”
对面的影子在火光中抖动,一个沙哑的声音道:“你错了,我是比鬼还可怕的冤鬼。”
木川不甘示弱道:“那么我是清查冤案的衙差,是可以为你洗冤的。”
年轻的衙差一面争辩,一面将左手的刀刃抵在右侧的臂弯中,借着衣服一抹,抹去刀上的尘嚣和烟灰,使其重现锋芒,辉光流彻。
沙哑的声音微微变了,变得更沉了些,更谨慎了些:“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的功夫为何与他如此接近?”
木川一怔,随即高声道:“我是沈昭云的弟子!”
对面的冤鬼沉默了片刻,很快大笑三声,道:“好啊,有种,你若是敢接我一招,我就信你!”
几句话的功夫,地上的灯油已经燃尽,火势渐渐衰退,像一条被扯断的蛛丝,只余下零星苍白的火苗,再也不能够挡住进攻者的脚步。
冤鬼纵剑而起。
柳叶细剑涤开夜色,迅如闪电,在四面八方的烛火映照中,一条影子幻化做千万条,势如浪潮拍案,从四面八方斩向木川的头顶。
连狄冬青都不由得捏紧了手心。
木川还站在原地,好似暴风当中唯一的风眼,任由周遭风起云涌,仍旧岿然不移。
他手里的刀足够沉,就像他的心,迟缓却刚健,任由世道变换,以不变应万变。
汹涌的浪潮在一声清响过后重归沉寂,刀刃格住了剑锋,千万条影子静了下来,残相消弭,终于,视野中只剩下一剑,一人。
这一回合,是木川胜了。
木川终于看清了冤鬼的脸,那是一张疲惫的脸,眼圈深黑,发丝枯槁,形容憔悴,就算不经乔装,也几乎和鬼魂无异。
他用结巴的声音道:“你、你就是赵吉吧。”
赵吉的脸从漆黑的衣袍中露出,挑起眉毛:“你识得我?”
木川用力点头:“你、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赵吉凝着他,良久,终于叹了一声,垂下手中的剑,用干哑的声音道:“在自己的灵堂前打架,实在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
灵堂前一片狼藉。
方才两人缠斗之时,打翻了诸多摆设,就连挽幛也被利刃割成几节,和假人一起瘫在地上。
残缺的烛台倾倒在地上,烛火虽减少一盏,却并没有减缓院中的凄冷,反倒使得气氛更加鬼魅。
木川的脸色又白了一层。
转眼间,他又变回胆小鬼木川,方才沉稳如山的架势已经烟消云散。眼中没有杀意,只有惧意。
好在狄冬青和卢正秋及时现身,迎上前去。
“你们两人没有受伤吧?”狄冬青抬手摸向木川的面门,一面宽慰他道,“这里没有鬼,只有人,你就放宽心吧。”
木川点点头,将手中的刀入鞘中。
“方才真是好险,”卢正秋抚着胸口感慨道,一面转向一身漆黑的冤鬼,“你就是赵吉吧,这位小兄弟是个好人,既然知道你蒙受冤屈,不会再将你逼下悬崖一次的。”
赵吉闻言,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并不是被逼下悬崖的。”
木川露出诧色:“你的意思是?”
赵吉道:“我特地找了一处有树枝伸出的山崖,装作失足跌落下去,然后攀着树枝苟求活命。”
木川更加惊愕:“这未太危险了。”
赵吉苦笑道:“山崖底下再危险,也比呆在地上更安全。所以我宁可铤而走险,也不愿活在别人的阴谋里。”
“阴谋?”
他还没开口回答,肩膀便猛地抽搐,躬下背,将手捂在嘴边,重重地咳了几声,从喉咙深处咳出一团血来。他皱着眉头望向手心,他所咳出的血色,泛着不自然的脓黑。
狄冬青瞧见眼里,当即露出惊色这般咳血的症状,他曾在服用扶摇清风的人身上见过。
羽山族重新出世之后,发生在山中的变故在江湖上流传开,扶摇清风的名声因此一落千丈,从无所不能的灵药变成了邪魔鬼祟之物。常人是不会轻易冒险、搭上性命的。
狄冬青不忍看到无辜之人再受折磨,便将随身携带的天香叶丹取出。
这些丹药本是给师父留用的,弥足珍贵,但为了救人,他毫不犹豫地拿出一枚,递到赵吉手中:“你且将这药服下,便能好受些。”
他见对方仍面带疑色,便补充道,“你咳血是因体内阴气过重,你在运气之时,是否常常感到阻滞,牵动五脏六腑灼痛难耐。”
赵吉挑起眉毛,视线盯在他的脸上,狐疑道:“你怎么会知道?”
狄冬青径直迎上他的视线,答道:“我是大夫,我诊过这样的病人。”
赵吉点点头,将那丹药捏在手里,却不往口中送,只是举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看。
狄冬青瞧不出他的心思,便道:“你若是不信……”
赵吉却打断他道:“大夫,你误会了,我当然信,我只是在想,丹药吃起来太苦,若是有碗酒就好了。”
第119章千山独行(八)
“酒?”狄冬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深更半夜哪来的酒。要不然我去打一瓢水,你勉强饮一口,先将药送下。”
赵吉摆手制止他道:“嗳,我这院子虽然不大,酒还是有的。你们且等一等。”
他随手将柳叶刀放在灵堂上,大步流星地钻进厨房,不一会儿,果真捧出一坛酒来。
酒坛是刚刚从土里挖出来的,表面的泥灰结成一层厚壳,想来已埋了很久。赵吉将盖子掀开,浓郁的酒香立刻溢出来。
就算不懂酒的人也闻得出,这实在是一坛难得的




桃花染金戈 分卷阅读123
陈年好酒。
赵吉从前便是江湖人,喜欢喝酒,结交朋友。就算江湖干涸衰颓,就算镖局变成了货行,他的性子也没有改过。
不过这一次,有好酒捧在手中,他的目光却透着倦意:“这酒是我偷偷私藏的,三个小弟并不知道,本来想着从五溪归来,给他们一个惊喜,谁知如今酒还满着,人却散了。”
说到此处,他一面叹气,一面摇头,疲惫的脸上渐渐聚起愁容。
狄冬青终于按捺不住,问道:“你们兄弟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赵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了转手中的酒坛,道:“刚好你们也是三个人,不如陪我这个死里逃生的冤鬼喝上几杯,我慢慢告诉你们。”
狄冬青面露诧色。方才这人还在亮剑搏命,此刻却邀请他们一起喝酒,他还没有从这唐突的转变中回过神来。
木川也愣在原地,他不仅胆子小,肚子也小,根本就不会喝酒。
只有卢正秋拍着手道:“好,好,劫后余生,当浮一大白,既然赵兄相邀,我就不客气了。”
赵吉终于扬起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将酒坛塞进卢正秋的手中。
卢正秋也不客气地接过,凑到坛边深深地嗅了一口,露出沉醉之色。
江湖之所以令人留恋,便是因为无论何时何地,哪怕在寒冷的雪夜,幽诡的灵堂中,也能够遇到愿意与你举杯共饮的人。
赵吉望着同样一席黑衣的卢正秋,脾肺之中的烧灼也没那么难受了。
四个人一齐步入前厅,在仅存的圆桌旁落座,就着满堂的白烛举杯干饮。
在灵堂里与冤鬼喝酒,实在是奇妙的场面。
因为没有佐席的菜肴,酒的味道显得更辛更辣。划过喉咙时,好似有刀尖刮过。冤鬼本人并不介意,一杯接着一杯地灌着,杯底将桌面撞得响,
他方才已将丹药服下,此刻终于喝饱了酒,运气提息,少许过后,睁开眼道:“脾腑之间果真感到一阵清凉,小兄弟,你真厉害,炼得一手灵丹妙药。”
“不敢当,”狄冬青谦道,“我也是从别人的医谱上学来的,借花献佛罢了。”
他在说话时仔细观察赵吉的反应,见对方神色依旧如常,看来的确对扶摇清风之事毫不知情。于是改口问道:“你最近是否常常感到狂躁难耐,意欲伤人?”
赵吉睁大了眼睛,糙大的手掌往桌上一拍:“是啊,死里逃生之后,我便夜夜焦躁难当,时时想要杀了那三个背信弃义之人解恨。但……”他的五指攥成拳头,“但他们毕竟是我曾经的兄弟,我下不去手。就这样徘徊了几日,今夜本来打算动手的。”
木川听到此处,一面抚胸一面感慨道:“还好、还好你没有杀人。”拘谨之外露出几分悦色,像是真的在为对方感到庆幸。
赵吉长叹一声,道:“我也没想到,自己的剑竟然斩了假人,想来一定是神明在劝阻我。”
狄冬青指着木川道:“劝阻你的不是神明,是他。”
赵吉怔了一下,把手拍在木川的肩上,朗声道:“不错,不错,为了报恩,我也该讲我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忆起往事,他的神色又黯淡下来,就像这酒坛中的余底,浑浊而涩苦。
他将目光虚虚地投向远处的灵堂,缓缓启口道:“我入世这么多年,朋友兄弟之间互相背叛的事,耳朵早已听出了茧,但真的轮到自己头上,那滋味还是犹如五雷轰顶。我和钱一江、孙胜、李顺是结拜兄弟,又是当大哥的,平日里凡事都随他们自在,鲜少斤斤计较,尽管如此,在这趟五溪之行中,我还是渐渐地觉察到异象……”
狄冬青问道:“何种异象?”
赵吉道:“我先是发现他们常常在深夜里背着我私会,到了五溪寨之后,更是与三教九流之人结交。五溪寨虽然不大,但物产丰饶,也常有商贾来往,起初我并没有在意。但后来几日,便如同你方才所说,我渐渐感到躁郁不安,时常生出暴虐的念头,调运内息时经脉阻碍,气血不畅,像是生病了一般。但我的身子骨一直很结实,几乎从不生病,于是,我便怀疑问题出在食物上。”
狄冬青听到此处,不由得背后生寒:“莫非他在你的餐食之中动了手脚?”
赵吉不大情愿地点点头,道:“我们每日的餐食都是钱一江置备的……我便留意他的行动,瞧见他从一只小瓷瓶中取出一种丹药,研成粉末,加了一些到我的碗里。我当时没有多想,只是当面问他,他说那是当地人兜售的补药,他看我最近身体不佳,才买来给我服用的……”
狄冬青回想起钱一江的模样,那个高瘦老实、说话斯文讲理的人,竟能在暗中做出这种事,实在令他不寒而栗。
钱一江的选择不可谓不聪明,扶摇清风并非猛毒,只是影响人的灵息运转,赵吉又是修武之人,将扶摇清风偷偷灌输予他,藉此而滋生的种种异状,也像是他自身修行不善所为,很难怀疑到旁人头上。
果不其然,赵吉接着道:“如你们所见,我有一些功夫底子,虽说弃了刀剑,但并未放弃修习内功,所以那时候我信了他,以为是自己的疏忽,全然没有怀疑他的药,直到我见了沈大人,一经提点才明白,原来我是被自己的兄弟下了毒!”
说到此处,他咬着牙关,凝着眉头,愠怒之色溢于言表。
一直沉默的木川也瞪大了眼睛,主动开口问道:“这么说你当真见到了沈大人?”
“是啊。”赵吉点头,将定国军拦路盘查的经过叙述了一遍,又道,“沈大人他是个好人,我刚一进门,他便瞧出我的不对,提醒我可能是中了魔教的阴毒。”
木川迫不及待地问:“他还说了什么吗?”
赵吉道:“他借着签字画押的功夫,询问了一些关于我的事,经他针砭利弊,我才察觉自己的处境,但那时候我没有实证,心里更不愿怀疑自家兄弟,所以,沈大人便为我提出了一条两全的退路。”
狄冬青道:“假装坠崖的路?”
赵吉点头道:“正是如此,我假装与他起冲突,在选好的地方假装坠崖,实则攀住悬枝求生,而后暗中跟着自己的兄弟,若是他们果真有心害我,在我死后一定会有所表露。”
狄冬青感慨道:“这的确是两全其美的妙计。”
赵吉苦笑道:“多亏了这桩妙计,让我亲耳听到他们的话,亲眼瞧见他们把东西瓜分,就连官府的偿银也毫不客气,我才终于心灰意冷。我虽然不是真正的鬼,心却已死得七七八八,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他的话以一声叹息做结,微醺的声音中透着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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