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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染金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闻笛
卢正秋一怔,又问:“既然你们已经得手,为何还要对五溪人穷追不舍?”
南晏七道:“可惜的是我们还没有得手。”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有人已捷足先登。”
卢正秋一直盯着他,听至此处,终于难掩惊愕,手微微一颤。在这片刻的疏忽间,南晏七突然策动身形,枉顾刀刃的威胁,肩膀径直向他撞来。
双方早已豁出性命,在千钧一发之际,卢正秋终究还是慢了半步。
在他调转刀锋之前,胸口便被结结实实地撞上。受伤的身体不堪重负,踉跄后退,南晏七一声冷笑,趁势提步上前,猛推他的肩膀。
他仰面倒下去,半个身子陷进冰冷的水流,后脑重重地砸在石头上,而脱手的刀已回到对方手中。
撞击带来的钝痛尚未平息,便觉眼前一昏,南晏七抬起脚,毫不留情地踩压他的胸口。
骤来的剧痛使他几乎昏迷,嗓子一热,浓郁的血腥味便泛上喉咙,涌遍唇齿,最终顺着嘴角淌出。
血色发黑,是他内伤未愈的结果。
方才他早已身受重创,只不过凭借意志力生生撑了半刻,而现在,他残余的气力终于消耗得一干二净,好似灯油燃尽,蜡炬化灰。
大势已去。
他凌乱的头发散落阴湿的水中,沾满淤泥,狼狈不堪。
而南晏七半跪他的身上,用膝盖压迫着他,使他陷得更深。
“我亲爱的兄弟,知道你为什么杀不了我吗?”
长刀慢慢抬起,像一轮残月悬在头顶。
“因为你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想得太多,而做得太少。”
南晏七的话毫不留情地撞进他的耳朵,紧跟着刀锋的呼啸。
残月坠落,刀刃的影子在眼底急速放大,刀上的银光使他感到难以遏制的灼痛。
他终于沉沉地阖上眼睛,在一片黑暗中哀叹,大约自己是真的变弱了,有了牵挂,有了妄念,有了痴缠。他明明诞于泥沼,却想要与熹光比肩。这原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他的命数扛不起这般重量,所以,他的刀变慢了。
夕阳将沉。
而他也将葬身此地,尊严尽失,一事无成。





桃花染金戈 分卷阅读157
寒气迫近颈侧。
他的嘴唇颤了颤,终于放任自己丢盔卸甲,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唤出那个深埋心底的姓名:
“冬青……”
仅仅是道出这两个字眼,便使他如释重负,须臾近乎永久,而他眼中的氤氲终于凝结成泪。
泪是不甘,是悔恨,是爱难舍,是求不得。
灼热的血泼洒他的在脸上。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活着。
粘稠的血水淌过脸颊,泛着浓郁的腥味,很快将泪冲散。
他的胸口完好无恙,被锋芒洞穿的是南晏七的胸口。
南晏七的胸口插着一柄短剑。
短剑是他方才失手丢下的。
南晏七的血淌得如同瀑布,很快,布满伤疤的丑陋脸颊便褪去了血色,只余一片铁青。
铁青的脸上挂着僵硬的表情,身子歪倒,砸进冷溪,溅起一片水花。
南晏七已是一个死人。
死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到死的那刻也没有料想到,这偏僻的溶洞中居然会有第三个人出现。
第三个人就站在冷溪畔。
卢正秋也不知道他是何时而来的。
他的手里拿着卢正秋的短剑,出其不意地将短剑的敌人送上黄泉路。
他的脸上盖着一张滑稽的面具,花花绿绿的线条勾勒出老虎的面貌,像是小孩子的玩物。
面具上也沾了一些血,他抬起手,用袖子将残血抹去,于是,面具便又回到天真烂漫的样子。
语声从面具背后响起:“你伤得很重。”
卢正秋小心翼翼地撑起身体,望着栽倒在淤泥中的南晏七,喃喃道:“他死了。”
来人道:“受了那样的伤,就算是恶鬼,也会再死一次的。”
他向来人短暂了一眼,便转过身,半跪在南晏七的身边,颤抖着抬起手指,轻轻地触碰那张熟悉的脸颊。
指尖刚一触到冰冷的肌肤,便迅速缩了回来。
面具背后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他的举动,一双手悬在空中,几乎要落上他的肩膀。
可他却在这时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用虚弱而沙哑的声音道:“这个恶鬼,本是我的孪生兄弟。”
他的话很短,因为有太多的悲哀无法用言语道出,只能裹在那一声叹息中,像是裹在淤泥里的种子,竭尽所能地伸展孱弱的枝芽,却在触及阳光的时刻迅速枯萎,倾倒,蜷缩回泥土中。
悬起的手默默缩了回去。
面具遮住了所有表情,所以,来人只是转过身。
卢正秋叫住他:“等一下,你是……?”
他微微转回头,艰难启口道:“在下江渝人士。”
“是你将五溪人从这里带走的吗?”
“是的,他们此刻已在安全的地方,柏府的府兵已经赶来救人。”
“你呢,你不是来拿我归案的吗?”
他沉默许久,道:“杀害太子的凶手已经死了,用不着我来捉拿。”
面具背后的人发出无声的咆哮,呐喊只差一点就要冲破喉咙。
他想说师父,随我回去。
他想说你伤得这样重,我要将你关在房间里养伤,直到痊愈为止,哪儿也不准去。
他想说从今往后,你再也不要逃离,再也不要离开我身边。
可这些呐喊,终究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他只是用淡淡的、心伪装后的声音说:“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你也不必再做阶下之囚了。”
卢正秋微微抬眼,细腻的长发沾了淤泥,凌乱地披散在肩上,疲倦的眼底带着几分茫然,透过最后一缕残阳的余晖,怔怔地望着他。
他迎上那道目光,接着说:“往后你可以去任何地方,你已经自由了。”
第155章死生契阔(四)
卢正秋有一瞬错愕,突然扬起头,盯着站在对面的人,像是要用目光将那人脸上的面具烧却似的。
狄冬青藏在面具背后,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恐惧,尽管他的衣貌和声音都伪装得无懈可击,但恐惧掳住一个人的时候,是从来不会讲道理的。
他害怕自己会反悔,害怕多看一眼那伤痕累累的脸颊,便再也舍不得转身离开。
他希望他的师父能够获得自由,既然道义与私情不能两全,既然他往后注定要背负重担,为侠名所累,那么,至少他还能放开手。
他希望将自己不曾享有的奢侈,馈赠给面前的人,就像这人曾经馈赠他一样。
外面的天色已经发沉,夕阳的暖色如潮水般褪去,夜幕像一张幽蓝的帷帐,渐渐将狭窄的溶洞笼住。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便转身往夜幕中走去。
忍耐是他的长处。
即便脚底如履针毡,心口如迎刀割,可他的步伐仍旧稳健。
甬道幽暗犹如万丈深渊,只要他再走一步,身后的人影便会彻底从视野中消失。
这时,从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冬青。”
他停下来。
那两个字是锋利的铁钉,而他是孱软的虫蚁,被牢牢地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卢正秋又唤了一声:“冬青。”
他慢慢回过头,顾不上掩饰声音中的颤意:“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装扮应当没有破绽才是……”
随着他的话,卢正秋的身影从黑暗中浮起,缓缓向他走来,一脚深一脚浅,每迈一步都要耗莫大的力气,忍受莫大的痛楚。
“不管你装扮成什么样子,老虎也好,石头也罢,我总能认出来的。”
卢正秋的声线细若游丝,脸颊上的血痂已经凝固,散乱的发丝贴在上面,泥浆和脓血混合,好似一张泼错了笔墨的画。
这样一张脸,实在是丑态毕露,狼狈不堪。
狄冬青却看得痴了,仿佛无数次看到那熟悉的影子揉在夕阳里,眉眼舒展,金光揉碎在眼眸深处,化成一汪橘色的泉。
饶是经历凌虐折辱,那双眸底的光辉不改,看起来竟比任何时候都要亮,都要美。
这双眸中的位置,怎能让给别人的倒影。
他要如何忍耐,才能够转身离开。
他不敢再多看一眼,他害怕自己的叫嚣声真的冲破喉咙,害怕自己的决心如洪水决堤一般,崩离溃散,再无重铸的可能。
于是他转回头,低声道:“你快走吧,我怕我会改变主意。”
脚步声渐行渐近,几乎要来到他的身边,他终于忍不住闭上眼睛。
黑暗中,他聆听着一深一浅的脚步声,和汩汩水声交叠在一起,漫长永无止境。
他希望时光快些流逝,这交叠的声音快些从他生命里消失,可他又希望时光凝固在此刻,两人永远只有这么近,永远不会擦肩,不会诀别。
时光不会为任何人而凝固。
背后的脚步声停下来,他的心脏也随之停止跳动。
原来,一个人的心,是真的可以系在旁人身上的。
他的心几乎要开裂,要皱紧,要粉碎。这时,他感到肩上一热,难以置信的体温贴着薄凉的衣衫徐徐沁入体肤。
背后伸出一双手臂,将他轻轻抱住。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片刻,亦或是永久,他的心脏重新传出律动的声音。
他的话里带着颤意:“师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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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真的不走,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放你走。”
短暂的沉默几乎将他撕裂,他像是溺水挣扎之人,刚刚吸进一口新鲜饱满的空气,便又坠回水底,他想自己大约还在梦里,不然,身后的人又怎会如此地拥抱他。
然而,一个细小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我想留下……”
“师父,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卢正秋没有再度开口,只是渐渐失了力气,手臂垂落,身体向一侧瘫倒。
狄冬青迅速转过身,伸出双臂,将对方牢牢托住,揽进臂弯之中。
他终于感到压在臂上的体重,真切而殷实,仿佛在提醒他,此处并非梦境,此景并非虚妄。
卢正秋的眼皮沉沉地耷着,因为流了太多血,眼角泛着不自然的青色,双眼眯成细线,好似两条狭长的伤口。
伤口之中蓄满氤氲,有晶莹的微光闪烁。狄冬青屏息凝神,终于看清那些氤氲的来处,是尚未干涸的眼泪。
眼泪为不舍而流,为悔恨而流。
他再次陷入慌乱,心绪跌宕犹如惊弓之鸟,他将怀中人揽得更近了些,身体后倾,手臂垫进对方两腋之间,以撑住肩上的重量,嘴唇几乎贴上对方的耳朵。
他贴在卢正秋的耳侧喃喃低语:“师父,求你,再说一遍,我想听。”
卢正秋微微一怔,像是对徒弟的任性言语感到陌生,可环在他背后的手臂进一步紧,仿佛在催促着他。
他终于阖上眼,任由高瘦的身躯陷进对方怀中,低声道:“我想留在你身边。”
狄冬青手臂一僵,隔了很久才开口道:“你既然说过,便决不能够再反悔了。”
“嗯。”
随着他的回答,揽在他背上的手臂轻微抽动,耳畔传来哽咽的声音,因为面具的阻碍而显得分外低闷沉抑。
他不能忍受这沉抑,艰难地抬起手,将面具取下,而后挣动身体,从对方怀中短暂地撤开少许,以便凝视近在咫尺的脸庞。
狄冬青的脸上沾满热泪,棱角分明的面颊被水光抹得发糊,一双乌黑的眸子抖动着,眼眶涨红,睫毛轻颤,看上去竟是那么明亮,那么鲜活。
原来并非不舍和悔恨,才会使人流泪。
泪水也为狂喜而流,为幸福而流。
卢正秋的手落在对方的背上,轻轻抚慰:“傻孩子,你哭什么。”
狄冬青反而抽泣得更加厉害:“我……我……”
他的口中已说不出完整的话。
卢正秋轻轻发出一声叹息,代他说道:“看来师父不在身边的时候,你一定受了不少委屈。”
他的冬青只是怔怔地望着他。
两人额头相抵,鼻尖不时地碰在一处。卢正秋忽然倾身向前,轻轻吻上青年的眼角。
人在至为心悸的时刻,动作反而变得小心翼翼。生怕稍不留神便破坏了眼前的至美。
此情此景,已是至美。
他的轻吻胜过灵丹妙药,狄冬青终于止住抽动,道:“师父,我好想你。”
他的语调带着浓郁的鼻音,低沉而厚润。
他的话听起来实在很傻,实在很单薄。
真正的悲哀无法用言语道出,真正的喜悦亦然。
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肌肤紧贴着彼此,一直到沉霭的夜色将暮光彻底吞没。
夜是星辉朗澈的夜。
星辉从溶洞入口的一线天幕中钻进来,踮在阴冷的水上,苍白的石上,随着水声翩然起舞,好似一千只蝴蝶抖落的磷粉,斑驳而闪亮。
一场由光芒汇成的雨,抚慰着大地干裂的伤痕,使狰狞丑陋的人世重新变得温柔。
他们站在星辉雨里,哪怕站上一千个日夜,也不会感到厌倦。
半生虚掷罪业里,与君一逢岁月新。
好在天高路远,绿水青山,终究不负有情人。
第156章死生契阔(五)
夜色渐浓,星辉斑斓,溶洞之内愈显静谧,除了水声,还有毕毕剥剥的燃烧声。
师徒两人找了一处背风的转弯处,在干燥的地面上升起篝火,拴好马匹。狄冬青将师父安顿好,便拿出随行的水壶,去溶洞深处取水。
甬道曲折下行,最深处的汇聚成一块,常年避风避雨,又无外物侵扰,潭水又净又冷,刚好可以用来洗濯伤口。
卢正秋身上有许多伤口亟待处理。
他脸颊上的伤口虽不算深,但轨迹狭长,从耳根一直延伸到嘴角,即便此刻洗濯干净,日后也会留下一条疤痕。
他手上的伤口更重,刀锋贯穿手掌,在掌心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豁洞,将脆弱的嫩肉暴露在外,必须仔细清理,不然便有发炎化脓的危险。更糟糕的是,这一刀虽然没有伤及硬骨,但挫断了一根筋脉,即便花数月,也不一定能愈合如初。
卢正秋的神色淡然,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事。
狄冬青却紧锁眉头,仿佛伤口烙在自己的身上。
卢正秋坐在岩壁边缘一块凸石上,狄冬青在他身边半跪着,将受伤的左手托起,放在膝上,用蘸了药草的手巾仔细擦拭。
他随身的行囊里只有简单的伤药,并没有止痛的药剂,在他擦拭的时候,卢正秋时不时从牙缝中发出倒吸气声,显然是在忍耐疼痛。
狄冬青听了一会儿,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最终停下来,仰起头望向对方:“师父,你若是疼,就往我肩上咬一口。”
他的肩膀刚好停在卢正秋视野下方,衣领因为俯身躬腰的动作微微敞开,后者转过头,刚好透过领口的缝隙瞧见肩上的裸肤,随即惊讶道:“你这肩上怎么有伤,好像是牙齿印?”
狄冬青一怔,眨眨眼,回忆了片刻,才答道:“哦,前几日我在医馆里,接了个临产的姑娘。”
卢正秋挑眉:“怎么你这医馆都做起产房的生意了。”
狄冬青道:“胎动来得突然,来不及找接生婆,只能由我代劳了。她受了那么多苦,咬我一口也没什么。”
卢正秋没有接话,只是垂下视线,怔怔地望着他。
他也没有介怀,埋头继续敷药,下一刻,却感到肩上一热。
他的师父没有咬上来,反倒抬起另一只完好的手,搭在他的肩头,隔着衣料轻轻拿捏。
徐徐暖流淌过全身,使他不禁放松,挪动脚底,又往近处靠了些,毛茸茸的脑袋时不时蹭过卢正秋的下颚。
他的头发很厚,有些杂乱,在他低头的时候,背后的马尾辫也随之垂过耳侧,搭在脸颊上,隔着咫尺的距离,每缕乌黑的发丝都能辨得一清二楚。
卢正秋索性把手搭在他的头顶,修长的五指为他梳理,将凌乱的碎发拢至耳后,又插进头顶的发丝间轻抚。
他发出一声低低的咕噜声,几乎是出自本能地放松肩背,想来是很舒服。
他像是一只大号的犬类,蜷缩在师父身边,贪恋着对方的体温和抚慰。
卢正秋怔怔地望着他闪动的睫毛。
近处是忽明忽暗的篝火,橘色的淡光洒在附近的水面上,使阴冷的流水沾带上暖意。
远处是皎洁朗澈的星辉,顺着一线天景缓缓流淌,好似一条幽蓝色的




桃花染金戈 分卷阅读159
长河。
天上的河,地下的河,一冷一暖,所隔千里,却又缠绵相接,跨越了时与空,将此情此景衬托得格外温柔,格外隽永。
冬青的心里也有一条河,纯粹而热烈,现在,一度干涸的源头终于迎来清泉注入,沛然流淌着。
卢正秋凝视他,身体贴近他,分享着他的体温,几乎能听见他魂魄深处叮咚作响的声音。
年轻而充裕的魂魄,使年长者的心绪一同昂扬,就连脸上的伤疤,手心的创痛,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狄冬青已结束包扎,在受伤的掌心缠了绵软的布料,杜绝了恶化的可能。但他仍旧忧心忡忡,脸色阴郁,站起身的时候还踉跄了半步,显然心不在焉。
卢正秋瞧见他的样子,神色一黯,随即开口道:“对了,在你赶到之前,南晏七跟我透露了一些消息,关于魔教袭击五溪的目的,可惜他没有说完。”
狄冬青眼中一亮,在师父身边坐下,迫不及待道:“他说了什么?”
卢正秋将南晏七的狂言复述一番。狄冬青听后,皱眉道:“息壤一物,果真存在于世上吗?”
这个名字的确只存在于神代的悠久传说中,天神鲧擅自协助凡人治水,窃取了烛照元神一件宝器,名曰息壤,那是一种永不枯竭的土壤,蕴含着无穷尽的灵力,后来鲧因治水不利而遭到惩罚,囚居羽山。然而传说并未提及息壤的下落,或许是遗落在人间,或许是被其余神明带走回,它真正的去处并无人知晓。
卢正秋点点头,又道:“五溪和羽山一样,都是历史悠远的上古部族,不同的是,五溪人长期避世隐居,近百年来,商贾愈发兴盛,水运愈发通达,禹国人才注意到这个部族的存在。若说息壤藏于五溪,的确有可能。”
狄冬青依旧皱着眉头:“可是,鲧在羽山结束性命,息壤又是如何千里迢迢辗转到了五溪呢?”
卢正秋道:“五溪人信仰的神明与我们不同,既是外神,或许有一些没有留存下来的记载。”
狄冬青沉吟道:“可魔教又是从何得知的呢,那位教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说到此处,他的声音骤然止住,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身边的人。
卢正秋看出他的顾虑,便宽慰他道:“你但问无妨,崇明教教主叫做夏启渊,他身边的人常常称他做夏先生。我上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的鬓发已斑白,想来如今已有不小的年纪。”
狄冬青又问:“他是个怎样的人?”
卢正秋道:“人人都以为魔教教主定是十恶不赦的凶煞之人,但事实上,他却是一名大夫,饱读诗书,言语斯文,寻常人很难从外貌看出他的身份。”
“大夫?”狄冬青一怔,“那岂不是和我一样。”
卢正秋微微摇头,望向徒弟的目光中含着笑意:“绝不一样。他是个野心很重的人,为了达成目的不计代价,起初从北疆来到中原时,他孤身一人,举目无亲,历经数年苦心蛰伏,不仅使得魔教之名响彻江湖,还攀入朝野,一举博得昌王的信赖。”
“这些事,我在柏府也有所耳闻。在太子亡故之前,昌王一直有夺储的野心,既然太子与武林正道结盟,昌王索性请来魔教助阵,那位夏先生表面上担任昌王的府医,实则干预朝政,暗中动作。建帝虽然偏爱太子,但却一直反对太子与江湖人交往,怕是昌王一直从中作梗的结果。”
卢正秋一直望着他,听得认真,待他说完,才道:“看来我不在身边的日子,你又成熟了许多。”
狄冬青道:“本该如此,从前是师父操心太多了。”
青年人的语调淡然,却难掩脸上的笑意,佯装出的平静好似星光下的薄纸,包不住背后喜悦的心。
卢正秋又怎会看不出。
他抬头望了一眼远处的天接水,道:“冬青,其实还有一件事我要与你坦白。”
狄冬青偏过头道:“什么事。”
乌黑的眸子近在咫尺,热烈的目光使他不禁瑟缩,但他还是开口道:“你难道没有怀疑过,我是如何遇到你的母亲?”
出乎他的预料,狄冬青并未露出惊色,反而更加仔细地凝着他,道:“其实我有猜到一些,我说来给你听,好不好?”
卢正秋迎上那笃然的视线,除了点头之外,无法做出别的反应。
狄冬青道:“夏启渊最初的计划并不是派南晏七刺杀太子,而是派你去刺杀我的父母,是不是?”
第157章死生契阔(六)
卢正秋睁大了眼睛,凝着冬青望了许久,才喃喃道:“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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