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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染金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闻笛
狄冬青凝着画中的女子,脸上也浮现出痛苦的神色:“这实在是一场悲剧。”
第五幅画也受到悲剧沾染,显得阴暗沉郁,第一幅画中的神像不再笔挺,基座倾倒歪斜,像是要倒塌似的,而天星的家中也是一片狼藉,门紧闭着,窗上映出父亲抽打孩子的剪影,而在五溪寨之外,草木枯萎,作物凋零。
“这……”狄冬青惊讶不已,“五溪寨何以衰颓至此?”
他将疑问的目光转向婆婆,后者也露出焦虑的神色,弯下腰,从地上捻起一撮土,又指了指天上,摇摇头,将手中的土随便挥洒在身侧。随后便合十双手,望向天空,做出忏悔状。
“息壤,”卢正秋突然开口道,“婆婆,您说的是息壤,是不是?”
第160章死生契阔(九)
婆婆将视线转向他,颔首以示肯定。
卢正秋心下一凛,接下来的语调变得小心翼翼:“婆婆,我姑且一猜,五溪寨之所以草木繁茂,稻米丰,虽然地处偏远深山,却能够自给自足,一直以来,都是依靠神明恩赐的息壤,是不是?”
婆婆继续点头,望向他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
卢正秋接着道:“而在巫觋投河自尽之后,五溪寨受到神明的惩罚,土地也失去了息壤的庇佑,所以才会枯萎凋零,是么?”
婆婆又对他点了点头,这一次动作很慢,喉咙里泄出一声叹息。
卢正秋深吸了一口气,翻开第六幅画。果不其然,这画中描绘的是五溪寨的穷途末路。房屋破败,尸身遍野,唯有一个冷峻的少年傲然而立,走向远处的一双男女,女子手中挽着一张长弓。
无须多问,这一定是魔教带走天星时的情形。
婆婆的描述印证了赵吉的说法,天星的父母之间,因为外乡人的介入而发生了一桩悲剧,而天星母亲的身份是巫觋,于是,她的死也葬送了五溪族人的未来。
婆婆的画还有最后一张。
狄冬青停顿了片刻,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七张画,登时睁大了眼睛。
画中没有群山,也没有族人,只有一尊肃穆的神像,是个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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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模样。
婆婆描摹得相当仔细,就连青年人眼角的纹路也清晰可辨,他看起来不像是呆板的造像,而是一个栩栩如生的人,长发披在肩上,清秀的眼眸眺向远处。
“师父,”狄冬青凝着画中人,“这是不是我们在羽山幽沼中见过的……”
杜云闻言,奇道:“你们在别处见过这样的神像?”
“不是神像,而是洞穴中的壁画。”狄冬青答道,将羽山幽沼中的事由简要叙述一番。
杜云摸着下巴道:“这就奇怪了,五溪人的信仰与中原相异,他们的神应当不会出现在别处才是。”
狄冬青也思虑片刻,问道:“这位神明是叫做‘夏’吧?”
“是啊,”杜云点头,抬手在画面上指点,“你仔细看它的脚底。”
在神像的脚边画着许多翻卷的水波,一侧浪花翻卷,水势汹汹,另一侧则风平浪静,一派祥和。
杜云接着道:“就连小孩子都知道大禹是治水的功臣,可在五溪人的传说,中却没有禹的名字,取而代之的反倒是这一位。”
狄冬青沉吟道:“他和囚居在羽山的鲧莫非有些关系?或许鲧并没有死,而是改换了姓名,从羽山来到五溪……”
卢正秋一直从旁沉默,听到此处,开口打断他道:“冬青,你仔细看,这个神像虽然和羽山的画像有些相似,但仔细看去,似乎并不相同。”
狄冬青仔细凝视,这神像的确要更高大,更威武,而羽山的画像只是个纤瘦的少年,脸庞轮廓也要稚嫩得多。
杜云见两人纷纷陷入沉默,也露出纳闷的神色道:“或许只是巧合吧,既是神像,总要画得好看些,好看的人,模样都是差不多的,只有丑人才各有特色。”
狄冬青轻笑出声:“说的也是。”
他将手中的纸张向回翻,再度审视前六张画中所透露的信息。
这六幅景象,完整地勾勒出天星的身世。和西岭镇中赵吉所说的传闻基本相符。
看来,传闻并非杜撰,巫觋、阿茗和外乡人之间的确发生过一段情爱纠葛,因为三人的关系,天星生父的身份也成了说不清的谜。身世带来的屈辱,对于少年人而言一定是不小的打击。
所以,在巫觋自尽之后,天星不堪忍受阿茗的凌虐,转而与魔教为伍,也在意料之中。
唯一的矛盾在于阿茗的态度。阿茗并未透露过天星的身世,反而对天星充满关切,即便被他亲手所杀,临终前仍旧想要救他。
然而,阿茗的慈爱,是否只是出于悔恨呢?眼看亲族覆灭,他是否幡然醒悟,想要对曾经的错误做出补偿呢?
如此一来,阿茗的牺牲也在情理之中。
因情爱而反目,又因情爱而悔过,这样的事在人间实在不算新鲜。
想到此处,狄冬青心下的疑虑减轻许多,他转向身边的师父,道:“既然息壤因为巫觋的死而丧失灵力,魔教也就无从得逞了。接下来只要将余下的五溪同胞顺利送到江渝,他们便再无可乘之机了吧。”
卢正秋仍旧皱着眉头:“可是南晏七对我说的是有人捷足先登,将息壤带走。”
杜云听着两人的对话,插嘴道:“或许他只是危言耸听,以扰乱你的心绪。”
“或许如此,但并不能肯定,息壤一定是极其重要的东西。我希望能够赶在魔教之前,找出确凿的答案。”
杜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兜转一圈,道:“我看二位也是风尘仆仆,不如我们先一道回江渝,再做打算。等到其他五溪朋友醒过来,或许还有新的线索相告。”
狄冬青点头表示赞同。
卢正秋却挑起眉毛,问道:“敢问各位的队伍路上要走几日?”
杜云一怔,道:“随行有许多伤员,走不快的,大约要三四天吧。”
卢正秋点点头,随后转向另一侧,道:“冬青,我想先去五溪寨走一遭。”
“五溪寨?”狄冬青呆然地望着他,“但五溪寨不是已经被魔教烧掉了么?”
“正因为被魔教烧毁之后,便没有人去调查过,所以我想去看看。”
“但你的伤……”
“都是外伤,不打紧,况且在皇子出兵之前查清此事,比养伤更加重要。”
狄冬青沉默了少顷,点头道:“我明白了,我随你同往。”
杜云轮流望着两人,见两人脸色坚决,叹了一声,道:“唉,二位可真是侠义心肠,既然如此,我去备一些盘缠给你们带上。”
他说着便回到坐骑旁,在马鞍一侧吊挂的行囊中翻找,师徒两人在原地耐心等待。
彼时,朝阳已彻底升起,和煦的日光从头顶的天空中撒落,使得空旷的谷地变得明亮而温暖。
五溪婆婆从石头上站起身,慢慢地往两人的方向走来。
卢正秋面露诧色:“您有何指教?”
婆婆已停在他的面前,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手指在他的额头轻触。
卢正秋全然没有料到她的行动,呆然地望着她。
狄冬青从旁道:“我想婆婆是在为你祈福。”
婆婆闻言,点头应过,双手合在胸前,冲卢正秋露出微笑,脸颊上的皱纹被嘴角牵起,双眼眯成两条月牙,松垮的眼皮随着眉毛一同舒展,透着慈意。
卢正秋不禁怔住。
一直以来,他习惯了跟随冬青一道进退,这一次,却是由他来做出选择。
在婆婆的笑容面前,他只觉得心下一阵忐忑,脸上局促难当,好像是与冬青调换了身份似的。
更令他感到局促的是,他的徒弟也站在婆婆身旁,面带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也学着婆婆的样子,将绷带缠绕的手掌在胸前合十,将伤痕累累的头颅垂下,沐在朝阳之中,一字一句道:
“谢谢您,我一定不辱使命。”
第161章夏草冬虫(一)
离开西岭地界,更多不知名的山峦浮现在视野中。
这是夹在中原和南疆之外的一条山脉,纵横百里,连绵交错,好似海面上波涛汹涌,就连地图也难以尽绘。
对于前往五溪寨的路,杜云只留下一句忠告沿着交汇的河溪溯流而上,往日落的方向走,遇到岔路也不要转弯。
师徒两人遵照他的话,快马加鞭,已走了一日有余。沿途的流水仿佛在与人捉迷藏似的,从山林间穿入穿出,时隐时现。
南疆本是蛮荒之地,鲜有人烟,而坐落于边界的五溪寨遭遇不测之后,更加无人愿意前往。路途之初,两人还分神留意躲避过往行人,怕被官兵察觉了身份,但深入山间之后,别说官兵,就连半个人影都没见到。
人迹罕至的深山,反而成了其他生灵的聚集之地,山涧之中,栖息着许多中原鲜见的奇珍异兽。
溪畔饮水的鹿,树下匍匐的狸,水底遨游的龟,花间飞舞的蝶……
狄冬青从未见过如此阵仗,御马行于期间,不由得四下张望,见这些野兽个个神色悠然,想来是很享受这份与世隔绝的宁静。
然而,这宁静却被一阵脚步声惊扰。
一时间,鸟兽四散,蝶蜂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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狸狐钻入树洞,游鱼躲进石缝。
狄冬青很快发觉,它们是在躲避一只狡狼。
那是一只落单的狡狼,独自走在溪畔,金橙色的皮毛分外明亮。它魁梧矫健的身形引得百兽为它惊慌,它却像是全然没有看到似的,只是自顾自地迈步,在石滩上留下一串孤单的足印。
狄冬青不解道:“狡狼一向群居,这一只怎么就落单了。”
并没有攻击鸟兽,只是瞥了一眼,便转身离去了。实在很矫健,在穿行,令人羡慕的灵巧。
卢正秋远远地望着狡狼的侧影,道:“我想它是来赴死的。”
狄冬青更加困惑:“赴死?”
卢正秋点头:“大多数野兽并不知晓生死,但有些瑞兽却能够提前预知死亡来临。你仔细看,它的下腹是不是有伤。”
狄冬青凝神细观,果真在狡狼的腹部瞧见一条异样的深黑色痕迹,是一道长而狭的伤口。
它之所以走得缓慢,是害怕伤口裂开。
这伤口或许是同类的牙齿留下的,或许来自某个明的猎人。无论如何,伤口使它的生命渐渐衰退,使它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同类,孤身踏上最后一段路途。
狄冬青的视线追随它的背影而去,像是被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吸引住似的。
狡狼又独行了一段,越过一道转弯,眼前的路豁然开朗,原来溪水连接着一片大湖。
狡狼走到湖畔,慢慢趴下来,不再动弹。
两人也勒马停下,卢正秋望着它,道:“这里大约就是它为自己选择的坟冢了。”
湖水很深,没有溪流畔生机盎然的景象,反倒笼罩在一片寂寥之中。
风揉皱水面,水底隐隐露出浅淡的影子,是沉积的兽骨,苍白而巨大的骨架随着波流轻轻摇动。
原来这里不止是一只野兽的坟冢。水底的枯骨或许曾经属于更为强壮的生灵,然而,它是不是也曾孤身前往此地,安静地伏在湖畔,静候死亡来临呢。
狡狼的呼吸声越来越长,脊背的起伏越来越慢,一双灵眸慢慢合拢,再也没有张开。
山青水阔,天远地高,所求不过一处归宿。
狄冬青喃喃道:“如此死法,未太孤独了。”
“是么?”卢正秋应道,“我倒觉得能够选择如何死亡,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他漠然的口吻使年轻人心下一沉,不禁将视线转向他,试图望进那浅淡的眼底。无奈年长者的思绪太过沉重,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阻碍犹如深深湖水,难以填补。
然而,狄冬青越过阻碍靠近他,就像过往每一次,用直率的目光阻挡他躲避的视线,而后问道:“师父,你方才是不是想起了伤心事?”
“那倒不至于。”
“听说伤心事与人讲过就会减半,不如你与我讲讲吧。”
卢正秋望向咫尺外的眼睛,推脱的借口滑到喉咙边,很快又被他咽回去。
前往五溪的路途很长,或许真的需要一些故事。
于是他长舒一口气,道:“我的生死从来都不是我所选择的……”
他是边乱中被父母遗弃的孤儿。
他的生机本来一片渺茫,然而,他被遗弃的地方碰巧在一片幽沼边缘,于是,他依靠吞食泥土中的枯藤败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夏启渊发现他的异质,将他救下,同样获救的还有他的孪生兄弟。因为栖身幽沼的缘故,两人的血脉之中早早便种下了幽荧的残魂,所以,夏启渊为奄奄一息的两个婴孩施展移魂禁术,使他们重获新生。
狄冬青问他:“移魂是怎样的感受?”
他答道:“有时仿佛置身梦境,梦境中有另一个我,喜怒哀乐皆由他经历,而我只是漠然地看着,等待长梦惊醒。若要作比,就像你拿来入药的那一种虫草……”
“冬虫夏草?”
“不错,我便是冬虫,等待着有朝一日夏草从我的身体中生出。从此彻底取代我的位置。”
“取代?”狄冬青面露疑色,“可是一个人怎能被取代?”
卢正秋道:“怎么不能?区区凡躯,断然无法与上古元神相提并论,所谓移魂,无异于将凡躯交付予神明,任其蚕食。”
狄冬青难掩眼中的惊讶:“这实在是邪门外道,耸人听闻。”
“是啊,”卢正秋叹道:“但唯有依靠如此邪法,丧失灵力的幽荧才能够苟存于世,永生不灭。只不过,虽然元神不灭,凡躯却会腐朽,在一个躯壳被蚕食殆尽之前,它将不得不寻找下一只合适的冬虫。”
“所以夏启渊才要为你们、为岳百羽、为天星移魂……”
“正是如此,它非得将残魂分散各处,拼命寻觅合适的目标,将元神再度归一。分而合,合而再分,如此循环往复。”
“从上古至今,千万年来,都是如此吗?”
“都是如此。所谓崇明教,所谓教主和使者,不过是为了维系这个过程而存在的虫与草罢了。”
狄冬青不禁哑然:“如此说来,那个夏启渊岂不是成了活着的神明?”
卢正秋道:“以凡躯成神,连自己的生与死都无法左右,实在不算幸事。相比之下,那头狡狼要幸运得多。”
说到此处,卢正秋短暂地叹了一声:“其实我大约猜得到,南晏七之所以对夏启渊言听计从,忠心耿耿,是因为夏启渊给他的许诺。”
第162章夏草冬虫(二)
“怎样的许诺?”狄冬青追问道,“难道南晏七贪图的也是功名利禄不成?”
卢正秋却摇头道:“是比功名利禄更加诱人的东西,是南晏七内心深处最深切的渴望。”
“南晏七的渴望……?”狄冬青陷入沉思。
卢正秋也忆起很多旧事,在他的印象里,夏启渊向来处事谨慎,从不显山露水,却能牢牢抓住每个人的欲念。
卓英怜想要为父报仇,夏启渊便给予她力量,使她化身妖弦,诛杀武林正道。
风廷坚想要羽山族的荣耀延续,夏启渊便给给予他机缘,为岳百羽试药。
禹昌王想要夺储,夏启渊便为他除掉阻碍,荡清江湖。
他们虽是杀手,但并非不谙世事,只懂杀戮。与之相反,夏启渊从不干涉两人读书涉世,除了传授武艺之外,甚至还教给他们谋略和诡计,使他们明白搬弄人心的快意。
人世之中,阴谋遍布,权势横行,助长着两人心中的欲念。
那一天,也是在这样一片幽静的山野中,水沼环绕,芦苇丛生,夕阳西斜,马蹄声惊起一群归家的大雁,扑闪着翅膀向空中腾起。
那时,卓英怜望着天边的霞云,道:“小时候,每当这时,父亲便会催促我回家,他会一遍又一遍喊我的名字,直到我答应为止。”
南晏七却自嘲地笑笑,道:“可惜我们两个连姓氏都没有,更不用说名字。”
卓英怜道:“那还不简单,既然没有,便给自己取上一个。”
那时他们都还年少懵懂,却因旁人的一番话幡然醒悟,于是用旅途中所遇的景色,为自己取下响亮的姓名。
他们不是归家的大雁,而是漂泊的浮萍。
浮萍本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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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但在取下名字的那一刻,欲望的种子便已生根发芽。
南晏七说,既然侥幸活下来,便要一直活下去,嬉闹人间,藐视苍生,岂不快哉。
他的心里生出欲望,便生出了弱点。
一念成痴,一语成谶。
“夏启渊许诺给南晏七的,并不是功名利禄,而是当自己垂老之后,便将幽荧的元神彻底让渡于他。”
狄冬青骇然不已:“他甘愿将自己奉献给幽荧吗,简直是疯了。”
卢正秋淡淡道:“他想要像夏启渊承诺的那般,以凡躯成神,不枯不朽,永世长存。”
狄冬青只是摇头:“就算不枯不朽,他已不再是自己了啊。”
卢正秋却叹道:“他自己本是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人,世上本来就没有他的位置。”
狄冬青无言以对,他望向师父黯然的神色,像是被一阵陌生的哀怅填满喉咙。
因为天地太过浩渺,而凡人太过孤独。
无根的浮萍,宁愿委身恶鬼,堕入黑暗,也要求得一个归处。
卢正秋的神色变得黯然,因为南晏七便是他的一部分,他们是如此相像,好似一个人投下的两条影子。一块浮萍上的两朵花茎。
现在,他的一部分已被他彻底抛弃,埋葬。
作为报应,他也终将面临死亡,比伏在水畔的狡狼更孤独,比沉落水底的枯骨更孤独。
他喃喃道:“其实教主的承诺本是许给我的,倘若我没有背叛魔教,成为下一个夏启渊才是我的归宿。纠缠我的寒毒,便是我体内留存的幽荧残魂,我花了九年的功夫,甚至化出元神与它相抗,都没能将它驱走,或许有朝一日,它还会再一次吞噬我……”
掠过山间的风使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但狄冬青很快靠近,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迫不及待道:“我绝不会让师父被别人抢走的,魔教也好,神明也罢,我统统不管,你的归宿就是我。”
卢正秋一怔,道:“傻孩子,我已在你身边了。”
狄冬青摇头道:“还不够,我一定要找到将残魂彻底铲除的法子,首先要粉碎魔教的阴谋,然后拿到风廷坚留下的半本医谱……”
青年人语气迫切,眼中闪着希望的火。
卢正秋再度露出诧色,他又一次被这火苗温暖,比起漫长而孤寂的永生,他只想要在这人身边缱绻片刻,哪怕就此灰飞烟灭,也心满意足。
原来他的欲念竟如此简单。
他微微一笑,在冬青肩上轻拍,道:“还好夏启渊早已放弃了我,转而去寻找其他人。”
狄冬青问:“对了,现在夏启渊打算怎么办?魔教的人原就不多,莫非他会选择妖弦?”
卢正秋摇头道:“卓英怜的资质不足,也并无意愿,我想夏启渊不会选择她。岳百羽本是他的目标,但被我们中途救下,我想,接下来,或许是天星……”
“天星,难怪他要掳走天星!”
狄冬青的脑海中闪过冷钩歇斯底里的神情,和婆婆画中那张天真的脸庞重叠在一起。
“师父说得对,我们的确应当去五溪,那里或许还藏着拯救天星的法子。”
*
即便是冬虫也有梦境。
那一晚,卢正秋梦见溶洞边的情形,五溪婆婆向他走来,脸上浮起神色却不是微笑,而是愤怒。
婆婆眉心紧锁,脸颊上的皱纹盘结纠缠,五官因为愤怒而扭曲,仿佛在质问一切祸端皆由你而起,你为何还有脸活着。
颤抖的指尖指向那一片坟冢,仿佛在说那里埋葬的人本该是你。
下一刻,他便真的躺在坟冢之中,听到身体渐渐腐朽的声音,蚂蚁啃食他的面颊,吸食他的血肉,钻入他的骨髓,将他从内而外蚕食一空。他透过阴湿的泥土缝隙,望见狄冬青的侧影,深深地向他望了一眼,而后便转身离去,渐行渐远。
他感到脚步轧过土地所留下的震颤,然而震颤也渐渐淡去,冰冷的坟冢中只剩下他一个。他想要发出声音,却连自己的喉咙也摸不到,阴湿的泥土从四面八方压向他,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
既是可悲可怜的冬虫,又为何要做夏草的梦呢。
他在夜半惊醒。
隐约的虫鸣声钻入耳畔,肩上有凉风拂过,他花了一些时间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他在一片连绵的荒山之间,五溪寨地处深山,路途曲折而苍凉,两人只能在废旧无人的屋舍中过夜,挤在唯一的石床上入睡。
狄冬青就躺在身边,乌黑的眸子在夜色中显得分外明亮,好似两颗星星。
他觉察到身边人的异样,关切道:“师父,你又做噩梦了么?”
卢正秋点点头。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惊醒,外面夜色已深,冷月高悬,正是一日里最为幽暗的时光。
狄冬青道:“你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觉得冷,我去添一些柴吧。”说着就要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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