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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染金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闻笛
不堪入目的惨状接踵映入眼帘,使他的心情更加沉重。
倘若魔教未能得偿所愿,又为何急着烧毁重要的线索?
他想不出,驻留此地的亡魂也无法回答他的疑问。
他隐隐感到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应当多询问阿茗几句。可惜的是,人生本没有当初,只有当下。
卢正秋瞧见他额上沁汗的模样,心下不忍,柔声道:“冬青,过来休息片刻吧。”
狄冬青却摇头道:“我再去找一找。”
两人已商议过,不论今晚能否找到线索,都要离开五溪寨,尽快赶回江渝。年轻人不甘承认失败,饶是时间所剩无几,仍要挣扎一番。
他已将五溪人居住的屋舍彻底翻找过,余下的地方只剩一处,便是祭祀用的祭坛。
五溪寨一面傍水,一面依山,沿山势阶梯状排列,呈现扇面的形状,而祭祀用的场所,便在扇面的尖顶,紧邻山体之处。
这里有一处深陷的山洞,像是一只倒扣的碗,下缘比穹顶更宽阔。碗口上有一道光漏进洞中,斜斜地照在神像上。溪水从神像背后的山坡上淌落,形成一条数尺高的悬瀑,清澈的溪水注入碗底,沿着两侧的河槽淌出洞口,像是两条湛蓝色的花环,将祭坛包在其中。
因为环水的缘故,祭坛内才遭火舌侵蚀。不过,这里原本就没有太多陈设。五溪人的信仰单纯,没有司掌不同职责的神谱,他们所祭拜的,只有矗立在祭坛中央的神明。
夏。
夏的造像与中原的习惯也有不同。为了供人祭拜,中原的神像通常高大威武,英姿凛凛,然而,这一樽造像之中,高大的部分却不是神像本身,而是神像脚下的石台。
正如婆婆画中所示的一般,石台雕琢成浪涛卷起的形状,栩栩如生的浪花比人头顶还要高出数倍,使观者心生敬畏,而夏站在浪尖,渺小的身形和巨浪相比,竟像是个普通人。
卢正秋仰头凝视着他。
他长发披肩,身材高挑,模样和羽山石洞中的雕刻颇为神似。只是,羽山的石刻已被时光磨损,变得斑驳不清,而这一尊神像却完整地保存下来,就连神态都栩栩如生。
他立于高处,俯瞰着脚下的村寨,光柱从头顶洒落,在他肩上镀了一层柔软的轮廓,使他石雕的双眸泛起微光,澄明而剔透,眼中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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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慢,反倒透着几分怜悯,几分慈悲。
他在这偏隅之地矗立,被世人所遗忘。神州的主人们甚至叫不出他的名字,可发生在神州的一切天火降临,长城陷落,世道倾颓,国运危岌仿佛都纳进他深邃的眼底。
卢正秋仰望着神像,心绪好似光柱里的尘埃翻滚,萦绕在神像周身。
和这石造的神明相比,一颗凡俗之心所生出的烦恼,不会比一粒尘埃更重。
神像前方摆着一只蒲团,供人祭拜祈祷而用。卢正秋被一股难以名状的冲动驱使着,慢慢向前踱步,来到那蒲团前,缓缓跪了下来。
他瘦削的身躯跪在冰冷肃穆的石像前,显得格外微渺,甚至不比一只乌鸦更大。
他合拢手掌,闭上眼睛,澄澈的光柱洒在他的眼睑上,使他眼前的黑暗不再黑,反倒有光芒跳跃流转。
周遭一片寂静,只有潺潺水声,时光如流水般悄然逝去,顷刻漫长得近乎永久。
在这短暂的瞬间,他看尽兴衰荣辱,尝遍喜怒哀乐,他终于隐隐懂得信仰的意义,懂得为何人在绝望处需要乞求神明的拯救。
神明依旧没有回答他的疑问。
他睁开眼,站起身,脸上带着几分茫然,喉咙深处泄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这时,他在方才膝盖所压过的地方瞥见一丝异样。
两层蒲团之间,似乎露出一片的纸角,像是一个不经意间泄露的秘密。
他心下一凛,忙俯下身,将夹在蒲团之间的秘密抽出。
那是一本薄册。
薄册表面透着一股陈腐的湿气,想来已放置在此处有一段时日,扉页的纸张表面有深深的褶皱,恐怕是被匆匆塞进蒲团里,经久压出的。
薄册之中写满了字,字迹凌乱潦草,而且着墨颇重,回笔处留下重重的印渍,似乎是在急躁中用力写下的。
他立刻想起天星家中的毫尖笔,心中犹如鼓擂,凝神细辨,果然不出所料。这薄册中的字迹与天星家中的刻痕,可以断定出自同一人之手。
万幸的是,薄册中的字迹并未被烧毁,而是完整地保留下来。虽然凌乱,但每个字都能够辨出内容。
他一字一句地读过。
……
『此书借天星之手书写,藉以敬告天星之母,尔等以息壤为媒,擅施移魂禁术,以凡人之躯凭依吾之残魂,然残魂之中,灵力衰退,元神归一之际,善念必将泯于怒火,而吾亦将不复存在。在此之前,尔等务必将息壤带离五溪,藏匿于隐蔽处,切不可落入崇明教手中。』
『天火起于北疆,其势迅猛,即将越过长城天堑,将神州焚烧殆尽,尔等身为吾之子民,世代守护息壤,使命尚未达成,切不可前功尽弃。』
『神明已辞去不复返,悠悠千载枯荣,神州已不复当初,危机当前,唯有仰仗凡躯,方能再度拯救神州于水火。』
……
寥寥数行,透露出的信息令卢正秋愕然不已。
他继续向后翻,后面还有许多段落,但几乎在重复着同样的内容,只是遣词略有差异,笔记中的墨色时而深,时而浅,像是在不同的时间写下的。
他掩卷闭目,心中震惊不已。
关于五溪寨,关于息壤,关于夏,关于天星……诸多悬而未解的谜题,在他心底渐渐连成一条线。
莫非,这是神明赠予他的启示?
他再度睁开眼,眼前的神像依旧肃穆,从高处静静仰望着他。
手中的薄纸像是有千钧重,压得他胸口发闷,喉咙深处不禁吐露出疑问。
五溪的神明啊,为何你会将如此重要的秘密,馈赠于戴罪之人。
第167章夏草冬虫(七)
最近糖份过剩,是时候换换口味了(喂
四下依旧无人,卢正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快速在心中梳理来龙去脉。
迄今为止,关于五溪的情报主要来自两处,一是赵吉的亲身见闻,二是婆婆的画中转述。
二者都是真相,却也不是真相。
两人眼中所见,笔下所述,皆是实情,并无虚假。
然而,他们看到的实情,却不一定是当事人真正的经历,而是他们心营造的假象。
天星的确是巫觋与阿茗的亲生子,而非与异乡人偷情所生。
天星生来体况欠佳,幼时或许经历过一场病症,或许一度夭折,而巫觋为了拯救他的性命,便以神器息壤作为媒介,动用移魂禁术,使天星重获新生。正如夏启渊救下卢正秋时所做过的一般。
隐居南疆的巫觋,却通晓北疆的巫蛊禁术,这正印证了五溪人的神明夏,与幽荧有着莫大的关系。夏的残魂,或许正是幽荧的一部分。
与魔教的移魂不同,借息壤复生的残魂当中,善念尚未被积怨吞噬,故而,他借天星之手,不断地写下警言,敦促天星的父母将息壤送走,以应对即将而来的危机。
不论巫觋还是阿茗,都是虔诚的信徒,于是决定践行神明的指示,但他们对外界并不熟悉,所以,他们便将保护息壤的任务,托予外乡人之手。
他们深知动用息壤,势必会使五溪寨陷入衰落。于是他们编造出一段故事,所谓偷情生子,所谓由爱转恨,不过是演给族人看的假象罢了。族人信以为真,将罪责归咎于巫觋,藉此便能够掩盖息壤被带走的秘密。
正如夏所预见的一般,外乡人离开不久,魔教便发现了五溪寨。他们将侵入羽山时的行径故技重施,将扶摇清风散入水中,以此催控五溪人。他们的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借天星之手发动一场屠戮,却在得手之后发现蹊跷。
息壤已不在五溪,已被人捷足先登。
魔教不愿前功尽弃,索性掳走了性命尚存的五溪人,也带走了天星。
在那之后,五溪寨被一场大火烧尽,证据也被掩埋在火海中。
如今想来,纵火者或许根本不是魔教,或许正是阿茗自己。五溪寨的遭遇,是阿茗亲自报上官府的,在那之前,他有足够的时间来纵火。
阿茗烧毁了家园,唯独留下了这本笔记,或许是出于对神明的敬畏,或许是出于对天星的怜爱,他没有将笔记毁去,但也不敢随身携带,便藏在神像前方的蒲团中。
这便是发生五溪寨的奇谭,是师徒两人苦心寻找的真相。
巫觋不曾背叛丈夫,更没有殉于私情,她为信仰而死,以性命守住了息壤的秘密。
阿茗从未虐待亲子,他将深沉的爱藏在心里,忍辱负重,甚至不惜亲手烧毁家园。
外乡人没有背信弃义,他为了报答五溪人的救命之恩,将沉重的负担挑在肩上,踏上了不归的逃亡路。
在魔教的野心面前,在一场倾世浩劫降临之前,他们都是侠士,都是英雄。
然而,螳臂当车,谈何容易。阿茗殒身之后,五溪人被天水帮救下,魔教并未放弃穷追,他们与江渝城中的内鬼勾结,设???计谋,将南晏七放出,嫁祸于叛徒卢正秋。归根结底,为的还是查出息壤的去处。
息壤仍在外乡人手里。
外乡人是九年前被官兵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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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投无路的江湖人士。
卢正秋的心中隐约生出一个猜测,外乡人的名字,或许他早就听过。
倘若真的是他所猜测的人选,那么,时局尚有希望。
这一趟五溪之行终究没有白。
他将薄薄的笔记攥在手中,却像是担着千钧的重量,手指颤抖不已。他抬起头,在四周寻找狄冬青的身影,他想要立刻将他的发现与对方分享。
夕色愈发浓重,天边的霞云汹涌,卷起红色的波浪,倾入祭坛的光柱也被染上一层赤色,像是要滴出血来。
他忽然感到一阵熟悉的恶寒钻入脊梁。
细小的、蜂鸣似的弦动贴着头皮响起,像是千万根尖针钻入耳朵。
卓英怜在附近。
他愕然地站在原地,犹如五雷轰顶。
他终于察觉,自己的推断之中少了一件重要的事。
为何魔教辛苦设下计谋放出南晏七,却没有与他同行,反而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打算落空,被冬青所杀。
他能够从南晏七手中死里逃生,并非因为幸运,而是因为魔教已将后者视作弃子。
魔教不急于捉回五溪人,是因为他们料到后者不会轻易屈服,轻易提供线索。
但五溪人却会倾力协助狄冬青的行动。
所以,魔教早就料到他会前来五溪调查,所以才放任他重获自由,好似牵着线绳,任由风筝飞舞。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重获自由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就连他此时此刻的得意,恐怕也在对方的计划之中。
他终于看见了,在远山间浮起两个淡影,一高一矮,他们很快就会靠近,将他重新捕回网中,或许那看不见的妖弦已在倾听他的一字一句。
不仅如此,两人的背后,似有千军万马跟随,不知从何而来的队伍正从四面八方包围,轻轻地摇撼着脚下的地面。
环绕祭坛的水面漾起阵阵波纹。
看不见的尘埃从石像上簌簌抖落,化作一场细密的雨。
留给他的时间所剩无几。
他终于看见冬青的影子,后者正在石像背后,悬瀑附近的石缝中找寻,恨不得将头埋进缝隙中,手指因为四处摸寻而挂上淡红色的划痕,视线耷拉着,脸上写满倦意。
他所站的地方被石像遮挡,尚且没有暴露在远山外的视线中。
卢正秋不动声色地踱到石像背后的阴影里,提声唤道:“冬青,过来。”
狄冬青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头,目光像是被对面的人影点亮似的,倦意顿时被悦色取代,仿佛仅仅一个视线交汇,都使他倍感幸福。
他的神色也落在卢正秋的眼底。
卢正秋的五脏六腑像是浸在沸水里,被滚烫的气泡绞出褶皱,一阵一阵抽痛着。
他似乎隐隐领悟,为何神明愿将如此重大的秘密托付与他。
那一定是对他的恩泽,使他能以戴罪之身,履尽侍奉之责。
冬青已迈开脚步向他走来。
他刚好越过头顶的狭口,身体沐在一团红色的光芒中,翻滚的尘嚣在他周身起舞,好似有了生命一般。然而,再热烈蓬勃的生命,也比不上他一分一毫。
夕阳化作一块剔透的琥珀,将他轻轻包裹。
琥珀中的时光变得无比漫长,在那一刻,卢正秋看到了未来,看到了永久;看到自己与他形影相偎,甩开纷扰的世事,踏遍千山,饱览美景;看到那些闪亮的尘埃细屑落在他的发稍间,将他的两鬓染白;看到那年轻的面庞终于垂垂老去,皱纹将轮廓抹平,乌黑的眸子深陷进眼窝中,眼底却仍旧饱含爱意,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在那一刻,卢正秋心上的皱纹突然释开。
在那一刻,神明终于为他昭示了一切,他的欲念,他的渴望,他的归宿。人间至美的景象在他的眼前如画卷般铺展,纤毫毕现。
他已得偿所愿,已别无所求,即便此刻灰飞烟灭,也不会再有怨怼。
他的冬青已停在他身边,问道:“师父,怎么了?”
他抬起双手,轻轻捧起对方的脸颊,用轻不可闻的唇语道:“冬青,这是师父的命令,你要抛下我,立刻离开这里。”
第168章夏草冬虫(八)
狄冬青怔住了。
他对自己的师父太过熟悉,对方的一举一动,他早就了然于心,就连付诸唇上的无声之语,他也能够在第一时间领悟,绝不会有差错。
可是,他却宁愿自己出了差错,宁愿将对方的意图曲解成一场误会。
他想要发问,可是师父却将食指抵在他的唇上,示意他噤声。
他的视线越过师父的肩膀投向远处,灼眼的红色夕阳里,隐隐浮起黑压压的影子。
他终于意识到情形有变,而他的师父让他抛下自己,独自离开。
他怎么能够做到?
卢正秋见他不语,又说道:“活下去,到安邑城找到那个人,他是关键”
狄冬青从师父的唇上读出一个名字。
这名字他只听过寥寥数次,却一直记在心上。
他低下头,发现师父手中捏着一本陌生的书册,他再度抬起视线,拼命在对方脸上搜寻,确认。
卢正秋脸上的神情绝不像是在说谎。
他终于做出反应用力摇头,伸出手臂,本能地想要抱住对方。
卢正秋却扳过他的手,转而用手指在他的掌心写下六个字。
月暂晦,星常明。
沧桑的指尖抵着年轻柔软的肌肤,每一笔都倾尽了力气。
他不再摇头。
许是烙在掌心的嘱托太过沉重,使他无法牵动颈上的经络,使他如同雕塑似的愣在原地。
他只是轻轻弯动手指,指尖攥回掌心,触碰着被对方抚过的肌肤。而后,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皮肉,像是要将那六个字烙刻进身体里。
月暂晦,星常明。
他终于点头,抿着苍白的嘴唇,却竭尽全力挺直肩背。他的模样使卢正秋支离破碎,就像将一颗心重重地摔在地上,留下一滩鲜红的血迹。
残阳如血,将他们裹进一块琥珀中。
卢正秋抬起双手,再次捧住对面的脸颊,倾身向前,在那咬得苍白的唇上重重地吻下去。
牙齿相撞,钝痛淹过甜蜜,一股浓郁的腥味在齿间扩散开。
滚烫的血灼烧着卢正秋的舌,他已分不出口中含着谁的血,然而是谁的血又有什么分别,他们的血脉已经交融,灵魂已紧紧相贴。
狄冬青的手在他背后交叠,颤抖着试图合拢,却被他狠狠推开。
而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
在他迈开脚步的时候,背后的影子也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卓英怜的身影浮现在视野前方。
*
与她一同前来的还有天星。
少年步入祭坛,面色却是一片漠然,环顾四周时难掩眼中的厌恶。
他恐怕已不记得自己亲手写下的字迹,不记得自己曾被父母所爱,曾获得神明的恩泽。
他所写下的笔记中,藏着五溪人竭尽全力试图保护的秘密,现在,秘密就在卢正秋的手里。
卢正秋微微扬起头,望着来势汹汹的追兵,淡淡道:“好久不见。”




桃花染金戈 分卷阅读171
卓英怜毫不客气地质问道:“你已找到线索了,是不是?”
他以沉默作为回答。
卓英怜以明白他的答案,他们曾是一道出生入死的同伴,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女子的视线在四周巡视,问道:“姓狄的小鬼在哪儿?我听见你叫他的名字。”
卢正秋道:“我不仅叫了他的名字,还放他先走一步。”
卓英怜脸色一沉:“怎么可能?”
卢正秋的视线垂下,不动声色地了一眼脚边的溪水。
环绕祭坛的流水仍旧汩汩地淌着,河槽有一人深浅,水波清澈,夕阳照射处泛起粼粼波光。
卓英怜转向天星,低声道:“怕是从水路跑了,你去追,一定要将他追回来。”
天星点点头,转身离开。
卓英怜再次靠近卢正秋,她的身形纤瘦,若非眼中流露的肃杀之气,该是个娇柔妩媚的女子。
可她的话却冷得像冰:“我们曾经来这里找过,一无所获,没想到秘密却被你找到。”
卢正秋也冷冷一笑:“你们当然找不到,因为你们心中没有敬畏。”
“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卢正秋向后撤了一步,指着粼粼闪光的水面,“你想要的秘密就在这里。”
卓英怜一惊,快步来到水畔,他看到一枚薄册落在水中,陈旧的书脊些微露出水面,而书页已溶在水中,散成许多碎片。
她大惊失色,将手探进水中试图打捞,然而绵软的碎片从她的指间滑过,被水流推着,兜出一只漩涡,彻底消失不见。
她恼羞成怒,手上戴着水花,一把扯住卢正秋的衣领:“夏先生有令,我可以立刻杀了你。”
卢正秋不紧不慢道:“我若是死了,你们也别想知道息壤的去向。”
他虽落入陷阱,但总算抢回一步,虽说只有寥寥片刻,但足以使他从容应对。
卓英怜看出他的心思,松开他的衣襟,冷笑一声,道:“你真的以为这是好事么?夏先生有一千种方法可以问出你的秘密,而且绝不会让你觉得好受。你不要心存侥幸,以为这次还会有人来救你。”
卢正秋道:“这我相信,而且我也的确无路可逃。包围在五溪寨周遭的队伍并不是真正的人,而是息壤铸兵,我猜的对么?”
卓英怜神色一凛:“你连这个也知道?”
卢正秋点头:“我知道冷钩曾经以息壤为媒介,依靠移魂起死回生,所以他的身体里藏着你们所寻找的力量,但仅靠他还不够,为了实现野心,你们还需要更多。”
卓英怜闪过一丝犹疑,卢正秋知道她正在忖度方才的话,她已开始相信他的说辞。
他再度开口道:“我可以帮助你们。”
“为了什么目的?”
“为了情。”
“为了情?”
“你们放过冬青,我就跟你们走,他尚且天真年少,所以才执着于英雄侠士的名号,南晏七也是被他所杀,我已无力改变他的想法,但是你们可以。”
卓英怜将信将疑地盯着他:“卢正秋,你该不会爱上自己养大的小狗?”
卢正秋淡淡道:“不错,我的确已爱上了他。”
卓英怜眯起眼睛打量他:“所以你这算什么把戏?欲擒故纵?”
卢正秋叹了一声,道:“我知道螳臂难以挡车的道理,禹国的存亡我也不想再干涉,我只想要他,所以,我会请求夏先生把交给我,这就是我的目的。”
卓英怜盯着他,像是要用目光将他烧穿似的,半晌,终于答道:“看在过去的交情,我会带你回去。”
卢正秋松了口气:“多谢。”
卓英怜却摇了摇头:“不必谢我,因为我还没有傻到相信你的鬼话。”
她突然上前一步,抬起手掌覆上对方的眼睛。
从她的掌心伸出无数看不见的锋芒,扭动着钻进卢正秋的眼珠。
是掺杂了石灰的毒剂卢正秋猛然惊觉,但为时已晚,烧灼的疼痛使他几乎叫喊出声,颤抖的脊背沁出一阵冷汗。
许是他已看过人间至美的景象,所以神明便要他提早一步祭出赎罪的筹码。
他缓缓睁开眼,夕阳却已消失不见。
他的眼中只剩下一片黑暗。
第169章夏草冬虫(九)
狄冬青从高处看清了一切。
他并未离开祭坛,也没有钻入水底逃跑,而是攀爬到最高处,躲在神像的顶端,藉此以避过卓英怜的耳目。
他纹丝不动地伏在冰冷的岩石上,这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意志。头顶残阳如血,远处山峦重重,光柱从空洞中流泻而下,飞扬的尘埃刺痛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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