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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染金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闻笛
第202章剑挑乾坤(五)
兵塔之中,形势一片严峻。
通向外城的铁门早已用厚重的锁链锁紧,除非从内部打开,否则,外面的人就算用火烧,也无法烧穿这坚固的防线。尽管如此,叛军接连不断的怒吼声仍旧令人恐惧。
城楼上的守军俯瞰着城下潮水般的敌人,有年轻士兵低声道:“那些人我认识,六龙桥的时候救过我……”
旁边的同伴立刻喝止他:“别看了,认识有什么用,现在都是叛贼,格杀勿论。”见对方仍面露迟疑,咬着牙道,“若是在咱们这里出了岔子,大伙儿可是要一起掉脑袋的。”
年轻人不由得抖了抖,他当然不想掉脑袋,只得压下心中的疑虑,更加卖力地拉弓,弓箭手在城墙上排成两行,交替装箭,将连绵不断的箭雨射向地面。
叛军也不甘落败,他们结队而动,渐渐聚拢出阵型,前排举起简陋的盾牌,挡住大部分箭矢,保证后排同伴能够继续前行,他们放弃了攻略兵塔,转而向最脆弱的大门处集中,队伍后方有人扛着云梯,一寸一寸地往城墙下方挪送。
姒玉桐带了五十余人,接近编号西乙的兵塔,他们小心潜行,尽可能不引人注意,但还是被义军发现了行踪。
有人高声问道:“你们是哪一营的?要往哪儿去?为何脱离队伍?”
众人皆惊,梁逍率先反应过来,麻溜地扯起傅展的肩膀,将他按倒地上,一面抬起头,带着慌张的神色吼道:“这里有人受伤了!”
傅展冷不丁被人放倒,本能地挣扎,梁逍压低肩被,贴着他的耳畔告诫道:“嘘,别出声。”
众人在梁逍的暗示下,向“受伤”的傅展周围聚集,组成一条半弧形的人墙。
阿瑾躲在人墙背面,对姒玉桐道:“我们留在外面拖住义军的脚步,阿桐姐,入城之后,可要靠你自己了。”
“放心吧。”姒玉桐答道,借着人墙的掩护,转身脱离队伍,往兵塔的方向退去。
兵塔的铁门在暗中动了动,发出吱呀一声,张开一条缝。
缝隙很窄,不易辨认,她趁尚未有人察觉,迅速闪身进门。
为她开门的是一名坡脚老兵,是柏府的守军之一,在六龙桥一战中受了脚伤,被留下来看守外门,没有随大军一起行动。姒玉桐昨夜里便与此人见过面,已将他至麾下。
她钻入兵塔中,背后的门缝尚未合拢,远处传来义军的厉声质询:“你们这些人为何鬼鬼祟祟,到底是不是奸细?!”
她的心下一紧,关门的手不由得停住。
叛军足有万人,皆是四方高手云集而成,同仇敌忾,势不可挡。凭借区区五十人,如何能与大军周旋,想要全身而退,谈何容易。
梁逍和阿瑾早就心知肚明,倒在地上的傅展又何尝不懂。
但他们仍旧挺身而出,毫无迟疑。
坡脚老兵见姒玉桐突然停下,急道:“郡主,再不关门就晚了!”
姒玉桐点点头道:“好。”用力一推,将身后的大门合拢。
铁制的门销发出沉甸甸的撞击声,将城外的喧嚷挡在门外,塔中骤然安静下来,姒玉桐咬紧牙关,将视线投向前方。
前方是登塔的台阶,沿着甬道呈折线延伸,上方有阳光漏入。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上方传来,纷杂的人影搅乱了光,映在光柱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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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尘剧烈翻飞。
老兵的脸唰地变白了,战战兢兢道:“是、是左大人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严厉的声音便贴着甬道响起:“什么人胆大包天,擅开城门?”
老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属下是……是为了迎接郡主才开门的。”
来人已站在台阶尽头,身后跟了几名随从。姒玉桐即刻认出他的身份,他是柏云峰麾下的左都尉,亲自前来兵塔督战。
左都尉也看清了闯入者的脸,不禁露出错愕的神色。两人曾经在校场上数次碰面,但此番重逢,却是时过境迁。
左都尉率先低下头,恭敬地行礼道:“郡主,您不该来这里,我即刻派人护送您回宫去。”
姒玉桐摇头道:“不必,我不是来逃命,而是来与各位共战的。”
左都尉怔了怔,道:“我们奉柏将军的命令而战。”
姒玉桐问道:“将军之令,难道盖得过皇亲的意旨?”
左都尉道“臣下并非有意冒犯,但这里是战场,不该由您来插手。”
姒玉桐摇摇头:“左大人,您难道不曾与我并肩为战吗?”
左都尉陷入了沉默,视线在她的脸上游走,毫不留情地审视着她,目光好似针尖一般锐利。
她微扬起头,迎上对方的视线,道:“左大人,这场战斗从起因到经过都有诡祟,皇城之内为何会有援军?是哪路兵马?军令中都没有提及,机敏如你,不会毫无察觉吧。城外的叛军之中,有许多人曾救过你们的命,如今却沦为别人手中的棋子,你当真要下令屠戮他们吗?”
她见对方不语,便上前一步,接着道:“援军到来后,势必会开门应敌,将叛军放入瓮城以便围剿,到时候,城墙作为前线,一定会率先失守,援军绝不会顾及你们的死活,难倒你就甘心手下的兵卒兄弟白白送命?”
左都尉眉头紧皱,缓缓吐出几个字:“军令如山,不得不从。”
姒玉桐摇头道:“左将军有所不知,魔教头领夏启渊尚且活着,禹昌王已沦为他的傀儡,他搅弄这世道,灌溉猜忌和仇恨的种子,让神明的子民自相残杀,他的军令是冷的。但我的军令则有所不同,我能给你们活路,给所有人一条活路。”
左都尉没有立刻作答,倒是那跪在地上的老兵央求道:“左大人,我……我不怕死……但我们都不想死得这般冤屈……”
左都尉问道:“不知郡主有何打算?”
姒玉桐道:“在援军赶到之前,将大门彻底堵上。”
左都尉大骇:“那是要砍头的重罪!”
姒玉桐道:“滔天之罪,由我来担。”
八个铿锵的字眼,从女子清亮的喉咙里吐出,如珠玉落盘,掷地有声。
左都尉死死地盯着她,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姒玉桐的神色依旧如常,一字一句道:“左大人,您放心吧,我担过的罪业已有许多。”
已有无数人为了护她而殒命,有男有女,有老有幼,甚至有未能诞生于世的一团骨肉,每一条性命都是她心上的一道伤痕。
她也曾眷恋不舍,也曾动过恻隐之念,但她相信他们,敬重他们,所以就连死亡的重担也一并担下,她由着他们逝去,成为她烙刻在魂魄中的罪业。
她的魂魄已足够结实,心房已足够辽阔,足以容得了家国天下。
左都尉终于为她让开一条去路。
她登上城楼。
城楼上风声猎猎,黑云仿佛积压在头顶,厚密得使人喘不过气。
墨车的悬臂倚靠在兵塔至高处,用铁索牢牢拴着,若想将它推倒,须得斩断铁索。
然而,兵塔高处全无遮拦,攀爬需要极好的轻功身法。不仅如此,若是贸然暴露身形,势必会被义军追狙。就算侥幸藏住影踪,暗中攀上塔顶,一旦将铁锁斩断,将墨车放倒,便再也无法可藏。
那是真正的九死一生之境,然而,她最后的筹码亦已用尽,远处已隐约听到援军的脚步,而身边皆是疲态尽露的兵卒,难以担当重任。
除了自己,她已别无选择。
她只能在心中默默祈求,那沉默不语的神明会看到她的困顿,在最后时刻庇佑她一遭。
她又抬头向高处望了一眼,打算动身,却被一声呼唤留住了脚步。
“阿桐?”
她回过头,乌黑的眼底映出柏云峰的身影。
第203章剑挑乾坤(六)
柏云峰身着戎装,锁甲勾勒出肩背的形状,挺拔英武,额头比常人宽些,眉色也更浓,饶是厉风肆虐,也没能吹乱他整齐的发髻。
姒玉桐望着他,不禁想起江渝城外重逢的情形。那时天光朗晴,和风煦煦,他策马迎面而来,额上还挂着练兵后的汗珠,仿佛太阳一般闪闪发光。
从那惊鸿一开始,她便醉在其中,朝阳在柏云峰的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从过去绵延到未来,仿佛所有遗失的美好,都还留在这个人的身上。
然而,此时此刻,天光晦暗无明,就连他背后的影子也消失不见。他站在岌岌可危的城楼上,嘴唇发白,脸上写满了错愕,眼角似乎不自觉地抽动,眼底藏着一丝恐惧。
“阿桐,你怎会在此处?”
姒玉桐只觉得有一柄利刃在划割她的喉咙,但她还是开口道:“我应当被你下了药,留在东宫中昏睡,是不是?”
柏云峰语塞:“我……我只是想要保护你……”
“是么,”姒玉桐道,从贴身的绣囊中取出一件器物,将裹在外面的手巾除去,丢给对方,“你看看这是什么?”
那是一枚制式考究的令牌,用檀木雕造,表面的刻纹致整齐,但沟壑中却淌满了血,像是在血水中浸泡过似的。
血色已经变冷发黑,但尚未完全凝固,还泛着阵阵腥味。
柏云峰的手不禁颤抖:“这……这是于太医的官牌?”
“是了,就在几个时辰前,他已被夏启渊杀害。”
柏云峰的脸上血色顿失:“难道夏启渊还活着?”
姒玉桐点点头,道,“倘若我没有站在你面前,此刻,我大约已经落入他的掌心。”
柏云峰露出愕然的神色,他甚至忘了追究姒玉桐如何逃出升天,只是睁大眼睛凝着她……
两人脚下的地面突然开始震颤。
从内城高耸的城墙背后,霎时间涌出一片黑压压的人马,柏云峰将视线投远,眼中含着困惑:“那是援军?但却是我从未见过的队伍,是昌王的私兵?但为何会驻扎在内城中……”
姒玉桐道:“你一定无法想象,那是私兵,却不是寻常人,你可曾听过‘息壤铸兵’?”
柏云峰一怔,那是上古传说中的神兵,身体由息壤铸成,并无生命,却像真正的血肉之躯一样能动能战,烛照元神曾用它来抵御幽荧大军的反扑。
姒玉桐叹道:“那些人甚至并非活物,都是夏启渊的傀儡,倘若真的让他们出了外城,义军也要,守军也罢,怎么抵挡得住?到那时候,安邑城又将是怎样的情形?”
柏云峰不禁捏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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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那团黑影不断向前推进,留下密集的脚步声,犹如千军齐进,万马横行,撼摇着弥历千年的皇城。
就连昭阳殿也在震颤,连建帝的身影都从楼上消失,群臣更是没了踪迹,只剩下空荡荡的楼阁,边缘的瓦片随着震动剥落,如疾雨一般扑簌着坠向地面。
姒玉桐道:“云峰,你看到了吗?若是百尺高阁倾塌,你将几片砖瓦捂在怀里,也是护不住的。”
柏云峰已面如死灰。
姒玉桐又向他投去深深的一瞥,眼中蒙着一层氤氲的泪光,像是一个平凡的女子,与一生至爱诀别。
这个人身上寄宿着她过往所有温暖的记忆,但她终究不能够奢求儿女情长,过往那个得天独厚、无忧无虑的女孩早在九年前死去,而在神明的庇佑苟活的则是另一个魂灵,是为了侍奉先祖,践行人间的使命,才踏着死亡的节拍重获新生。
她的人生,早已不属于自己。
她转过身,毫不犹豫地往塔顶走去。
可她的身后却伸出一只手臂,将她的腕牢牢钳住,使她难以前进半分。
她将那恼人的手掌甩开,厉声道:“你不要再拦我!我岂会再受你第二次蒙骗!”
她回过头,看到柏云峰的神色僵在脸上,像是被她的话深深刺痛,喉结上下滚动,口中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可他的手仍然紧紧抓着她。
姒玉桐愤而拔剑,无奈两人的距离太近,她只能与柏云峰力搏,却落入劣势,小臂被对方钳紧,借着蛮力撇向一旁,手肘关节处传来一阵剧痛。
她急道:“柏云峰,你要纠缠我到几时!我讨厌你这般懦弱的人!”
柏云峰浑身一震,手上的劲力却没有松,他像是将浑身的力气都倾注在这一次角逐中,连声线都在颤抖:“阿桐,这次我非得冒犯你不可……请你尽管恨我,一定不要原谅我……”
他说着,嘴角竟浮起一丝笑意,使姒玉桐有一瞬的错愕。正是这片刻的松懈,她的五指被对方扳开,霜雪剑也滑入对方掌心。
柏云峰用力将她推开。
左都尉还守在不远处,急忙上前扶住姒玉桐的肩膀,他抬起头,听到柏云峰的命令:“保护郡主,往后柏府府兵全都听候郡主差遣!”
姒玉桐不禁愣住,她终于明白他的意图,然而为时已晚。
柏云峰已转身登上兵塔。
石级在脚下倒退,健步如飞,与他并肩而战,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冲动而又果敢的身姿。
转眼间,便已来到高处,距离拴铁链的石桩不过几步之遥,然而,城下的叛军也发现了他,凌厉的羽箭向他飞去,箭簇打在厚重的砖石上,发出叮叮当当的钝响。
守军兵士皆调转弓向,竭力驱散下方的人群,为他做掩护。
来自四面八方的箭雨,在他周遭织出一张巨大的网,他的身影落在其中,只是一个小小的斑点。
磷火,在他周围燃烧,他在灼火之中向前迈步,鞋靴被烧出孔洞,裸露的皮肤撩出深红色的灼痕,双眼被灰尘蒙得一片浑浊,渐渐看不清前方的路。
距离塔顶仅有一步之遥。
他将剑柄上的锁销挑开,将隐藏在其中的暗器扬手释出。深黑色的箭簇驰至高空,像花苞一样绽开,抖落出银色的丝雨。
那竟是一簇葬花翎。
此时他不知道,卓英怜已不在人世,这是卓氏工匠留在世间最后的绝唱。
不为救命脱险,只为玉石俱焚。
城下的人群惊呼着四散,躲避从天而降的毒针,借着片刻的机会,柏云峰冲上塔顶,高高扬起手臂,将细薄的剑擎在手中,重重地斩下。
钢刃削铁如泥,将生锈的锁链斩断。
沉重庞大的铁器扭动身躯,机括的连接处相互摩擦,发出低沉犹如号角似的声响。
柏云峰长舒了一口气,剑从他的手中滑脱,顺着台阶滚落。
“愿天无霜雪……桐花……万里……芳……”
他的声音细若游丝,因为他的背后已被葬花翎刺得千疮百孔。还有更多的箭簇从四面八方扎进他的身体。
刚刚愈合的旧伤再度撕裂,这次的伤口足以致命,奔涌的鲜血再也经不起伪装。
此生的漫漫歧路,终于行至尽头。
在他渐渐模糊的视野中,竟浮现出幼时的情形,十二岁的姒玉桐站在道路尽头,身着华裙,面带红晕,而他也变回曾经的孩童,脚步轻盈,眼眸澄澈。他穿过漫天的花瓣雨,迫不及待地跑到她的面前,轻轻牵起她的手。
若有来生,能不能由他做一次真正的佳侣,陪伴在斯人左右,仗剑振雪,舍命相护……
他仰面倒下,从陡峭的台阶上滚落,背后的箭簇被撞断,在他的血肉之躯上刮出长而深的伤口,血流如注,在台阶上拖出一条淋漓的红线,黏在潮湿阴冷的地面上。
好似夹道绽放的桐花……
他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惨白的脸颊凝固在这淡淡的笑容中。
这是他唯一真挚的笑容,只留给至爱之人。
第204章剑挑乾坤(七)
姒玉桐仰起头,怔怔地望着柏云峰的身体划过视野。
在她身后,左都尉已经闭上了眼睛,曾经风光无限的柏家大少被万箭穿心,跌下高台,死状凄惨,实在令他不忍猝看。
但姒玉桐却一直睁着眼,从未移开视线。
她凝着他残破的躯壳,就像凝着繁花凋零,盛曲落幕。她也是如此凝着兰姨和小素,两人紧紧相拥,两具瘦弱的身体被南晏七的长刀洞穿。
她必须得看着,看到最后一刻,将每一条生命短暂绚烂的辉煌铭刻在眼底,乱世之中,人命贱如草芥,倘若她不记得,世上还有谁会为亡者哀悼呢。
柏云峰最后一个愿望没有落空,他的身躯终究枕在至爱之人的臂弯中。
可惜,他的眼已永久黯淡,再无法亲眼见证这个时刻。
姒玉桐一遍遍唤着柏云峰的名字,眼眶中有热泪夺出,滴落在至爱之人灰白色的脸庞上。
雨滴入水,尚有涟漪漾出,她的泪却只换来一阵徒劳的静默。
可泪水仍如泉水一般不住地涌出,全然不受她的控制。
她已见证过诸多死亡,却没有一次使她如此哀恸,如此难以自持。
情愫深藏心底,终究是无法掩盖的。
方才,在看到葬花翎的时刻,她便已知晓真相。那是魔教的暗器,在将霜雪剑赠予自己之前,柏云峰便与魔教有所瓜葛。他早已在卓英怜的口中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深知她无法长久假借皇兄的名号,她的迟疑,她的困顿,早就被他看在眼里。
所以,他不得不遵从魔教的吩咐,将葬花翎埋在霜雪剑的深处,也在两人之间埋下欺瞒的种子。他刻意敞怀相迎,言语中处处留痕,勾起她往昔的回忆,甚至为救她而假作牺牲,都是为了使她放下心中芥蒂,放弃与昌王分庭抗礼的念头,与他一同屈从。
就连在江渝城,瞿影构陷卢正秋师徒,恐怕也是遵循他的指示。而后瞿影为他揽下罪责,为他吞服哑药,为他将秘密彻底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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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川不知道他的作为,柏侯爷更是被蒙在鼓里。
姒玉桐理应对他怀恨。
可她的恨意像是浮在水上的青萍,无处植根,无法生得长久。
柏云峰错了吗,他不过是个遭受贬黜的侯爷子嗣,深知螳臂当车有多难,为了保护周遭的人,保护她,才选择屈从于魔教。真正的错在她自身,错在软弱畏缩,错在犹疑不决。
若连自己都无法斩断孱念,又如何能够奢望旁人为她奋起。
是她将柏云峰逼入绝境。
姒玉桐跪在地上,紧臂弯,将怀中愈发僵硬的身躯揽得更近,头颅低埋,贴在那冰冷的耳畔低喃道:“我原谅你,不论你做过什么我都原谅你……云峰,你醒一醒吧,我们还没有完婚,难道你真的不愿等我吗……”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柏云峰再一次为了护她,于她的面前殒命,这一次他终于迎来真正的死亡,没有欺瞒,没有阴谋,自然也不会再有转机。
霜雪剑穿云破晓,斩断了沉甸甸的锁链,也斩断她身后最后一条退路。
“云峰,对不住。”
她轻轻放开怀中的人,使他枕回到冰冷的地面上。
而后,她抹干脸颊上的泪水,再度起立,孑然一身站在肆虐的风中。
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地奔来:“郡主,左大人,刚刚传来噩耗,建帝已驾崩”
左都尉大骇,语调顿时一沉:“什么时候的事?”
士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方才那阵地动山摇,众臣便撤出了昭阳殿,建帝走在最后,脸色惨白,突然从轿椅中起身,说是禹国子民触怒了神明,然后,就……就那么倒了下去……太医……太医说……”
左都尉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了,不必再说了。”
那士兵跪在地上,脸却仰着,神色中的仓皇彰露无疑。他的目光在左都尉身上流连,口中不住问道:“大人,我们……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一个笃定的声音响起:“不要怕,还有我在。”
士兵一怔,回过头去,才注意到不远处的姒玉桐。
在她的脚边躺着一具狼狈的尸身,从衣着能辨出是柏家的大少爷,是她未来的丈夫。少爷的确是断气了,她眼角还残留着泪痕,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的神色竟无比镇定自若。
她孑然地站着,背后是千军万马。饶是尘嚣纷飞,黑云翻滚,高阁倾塌,天地震颤,也不能将她苗条纤瘦的身形动摇半分。
不知怎地,士兵的心底竟生出几分敬畏,几分心安。
他重重地磕下头去,高声道:“求郡主大人下令。”
姒玉桐冲他点了点头。
息壤铸出的兵已行至城门边,却被挡住去路,开门的机括被生铁锤炼的悬臂损坏,一时难以开启。他们只能举起兵刃,在门上不断擂动。
城墙上的守军惊讶地发现,所谓援军不仅是素未谋面的队伍,而且个个高大魁梧,全然不似中原人,反倒像是北疆的蛮族。
守军如梦初醒,七嘴八舌地议论:“为何北疆蛮族会出现在此处?”
“你没听懂郡主的话吗,不是蛮族,只是魑魅魍魉装成人样罢了。”
“但架势不输给真的啊……”
眼看军心溃散,左都尉刚要开口安抚,姒玉桐却抢先道:“不要怕,有墨车的阻拦,城门暂时不会失守,只要诸位齐心协力,安邑城便有希望。”
“可是,我们的人手不够,要对付蛮族……”
没等他说完,姒玉桐便提声道:“禹国的兵曾经以少胜多,击退真正的蛮族,如今面对赝品,莫非还会畏惧吗?!”
她的话惊醒了众人,后者齐声道:“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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