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米糕羊
现在的渔业状况就是船工命如草芥,还要加大捕捞量,岂不是让更多的无辜百姓命丧大海
对于诘难,支持者给出解决方法:不需要官府派人随船,只需要强制渔船主为每一名船工购买“意外险”即可。
买保险的钱,由船主出,出海的船工,只要没能跟着船只回来,那就意味此人出了意外,保险商社按照契约赔付规定数额的赔偿金。
与此同时,船主也要按照保险商社的赔付金额,向苦主家属赔钱。
如此一来,且不论该船工出意外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其遗属有了赔偿金,至少不会三天两头到官府闹事。
如果坠海的船工被其他船只救起,或者因为各种奇遇平安归来,家属拿的赔偿金必须归还保险商社。
各港口渔业行会已经表态,愿意接受官府监督,并进行行业自律,由行会主导,实行强制船行或船主购买“意外险”制度,不给船工购买意外险的船只,一经发现,施以重罚。
与此同时,为了防止“骗保”或者“杀人骗保”,保险行会会作为监督者,会和渔业行会合作,拟定一系列的管理制度。
当然,这种强制购买意外险、出意外就赔偿的制度,必然导致捕鱼成本增加,但是,只要朝廷减税,让腌制鱼以更低成本在内地大量销售,由此增加的利润,足以让捕鱼业增加的成本忽略不计。
至于腌制海鱼会大量消耗食盐的问题,支持者认为渔船腌鱼用的盐是买的,不会损害盐场的利益。
其次,因为晒盐法的全面普及,沿海地区各盐场海盐产量逐年快速增长,产量供应内陆地区绰绰有余,不存在腌制鱼和百姓抢盐的事实。
反方又提出新的质疑,认为朝廷降低腌制鱼销往内地的商税,这造成朝廷税收降低,换来的销售利润增加,却都进了商贾的腰包,如此损害朝廷税收的政策,怎么能实行
对于这个质疑,支持者一方的参知政事,给出了一组组数字。
这些数字,是以这几年来海洋捕捞业的发展为事实基础统
第六百一十四章 所谓制衡
再好的制度,因为也得靠人来执行,所以这种制度实现的所谓平衡,迟早会因为人的因素而崩溃。
这是宇文维城看史书后获得的心得,此刻,他在东宫书房里,看着《晋书》的草稿,想要从曾经发生的历史中,找到论据,以便向父亲请教一些问题。
司马氏的晋国已经灭亡百余年,其间,有史家编撰《晋史》或《晋纪》,累计足有二十余家,流传于现世的就有十八家《晋史》类书籍。
现在,朝廷决定重修《晋书》,宇文维城看的就是初稿。
在其中,他关注的是一件历史事件。
晋武帝司马炎,煞费苦心为其低能太子司马衷构建的一整套权力制衡体系,到底是如何崩溃的。
司马炎的太子司马衷,即后来的晋惠帝,智力有问题,曾说过“何不食肉糜”的话,被宇文温当做反面例子教育宇文维城。
但是,宇文维城也是从父亲那里听到评价:司马衷并不是白痴,只是智商低下,毕竟后来好歹说过“此嵇侍中血,勿去也”的良心话。
之所以说出“何不食肉糜”,无非是自幼养于深宫,所以不知民间疾苦罢了。
那么司马炎为何要立这么个低能太子做储君呢
宇文维城自己做了分析。
司马炎面临着同母弟、齐王司马攸的压力,司马攸被过继给叔父司马师做嗣子,表现出色,朝野要求立司马攸为皇太弟的呼声很高。
司马炎不是没有智力正常的儿子,皇后杨氏给他生下三子,长子夭折,次子司马衷、三子司马柬,司马柬就很正常。
国之储君,立嫡立长,司马炎要把皇位传给儿子而不是弟弟司马攸,就只能死保司马衷为太子,否则若是舍司马衷改立司马柬,根本就绕不过第二选择、呼声最高的齐王司马攸。
此外,司马衷的儿子司马遹自幼聪慧,司马炎觉得皇孙将来一定能成为好皇帝。
所以,即便大家都知道司马衷智力有问题,司马炎梗着脖子硬说儿子没问题。
但是,他也知道低能儿子若当了皇帝,恐怕要出事,于是设计了一个权力制衡的架构,要保司马氏和他司马炎直系血脉的江山永固。
这套权力制衡架构,由双外戚也就是杨氏(司马衷的母族)、贾氏(司马衷的妻族)、宗室诸王加上贵族势力构成,相互牵制掣肘、中央和地方相互制衡。
在中枢,有双外戚(杨、贾)和辅政宗王的“三足鼎立”,中枢和地方的博弈,有外戚和宗室诸王的相互掣肘,谁也无法做大,只能尊奉皇帝为共主。
这套制权力制衡架构,可谓精妙无比、无懈可击,只要平稳维持个二三十年,等司马衷去世、司马遹继位,江山就真正稳了。
但是,这不过是司马炎的一厢情愿。
道理很简单,宇文维城认为,无论是架构还是制度,强调的是“理性”,而架构和制度的重要组成是人,而人,是非理性的。
理性和非理性是对立的,让非理性的人去维持强调理性的制度,这不是很可笑么
而事实证明了这一点:所谓制衡,很快便在权力博弈中出现致命裂纹。
第一回合,是利欲熏心的外戚杨氏发难,把辅政宗王赶出京,杨氏执掌中枢大权,外戚贾氏蛰伏。
第二回合,外戚贾氏联合其他宗王发难,把杨氏连根铲除。
第三回合,皇后贾南风挑动宗王内讧,坐收渔人之利,成功把宗王势力排挤出中枢,单独控制皇帝司马衷。
以上三回合较量,主要在中枢(京城)发生,贵族势力经过三轮清洗已经损失惨重,沦为权力斗争这场大戏的配角,贾氏一家独大,中央的权力制衡瓦解。
第四回合,宗王发难,把外戚贾氏连根铲除。
第五回合,围绕皇帝的控制权,以及“皇太弟”的位置,宗王之间爆发内战,中枢和地
第六百一十五章 大势
上午,阳光明媚,皇宫御苑,一场盛大的家庭聚会正在进行,宇文温和尉迟炽繁作为大家庭的家长,和家族成员们一起,享受着初夏的美好时光。
燕王宇文维翰,因为在证监会任职,所以如今全家都在黄州西阳(证监会位于西阳),韩王、吴王亦在外地任职,所以连同家眷一起住在外地,不在京城。
除此之外,宇文温的儿子们都在长安,所以今日御苑里的聚会,人数很多。
在广南西路待了八年的楚王宇文维乾,此时是聚会的主角,他把自己在岭南之地的所见所闻,以说故事的方式,半真半假的说出来,引得一众侄子、侄女听得津津有味。
女眷们则簇拥在皇后和诸妃身边,闲话家常。
至于诸位皇子,则和太子一起,与父亲一道坐在大树下,说些事情。
此时无风,宇文温指着远处旗杆上一面低垂不动的彩旗,问太子宇文维城:“你看到那面旗了么”
宇文维城回答:“看见了,父亲。”
宇文温点点头,继续看着那面旗帜,宇文维城和其他几位皇子亦是如此,却不解其意。
过了不知多久,一阵风吹来,彩旗迎风招展,宇文温又问:“现在起风了,旗帜动了么”
宇文维城当然回答“动了”,其他几位皇子点点头。
“那么,是旗动风动”宇文温又问,还看向其他儿子。
这一问,让宇文维城有些迟疑,不等他和其他几位皇子回答,宇文温说:“昔年,为父在外,遇见三位僧人,其中两位僧人争论风吹旗飘,到底是风动还是旗动。”
“结果,第三位僧人说;‘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这段对话颇有意境,让宇文维城和几位皇子听了之后心生感悟,而宇文温话锋一转:“那么,是不是我认为这旗帜不动,旗帜就真不动了”
“当然不是。”宇文维城答道,“即便一个人闭上眼,不承认旗帜在动,但在其他人看来,旗帜依旧在动,这是事实,无法改变。”
宇文温点点头:“所以,做人,要面对事实,而不能回避。”
他看向太子,还有几位皇子,说:“时代已经不一样了,不承认这个事实的人,只会被时代抛弃。”
宇文维城听得出父亲话外有话,魏王宇文维宁也听得出来,其他几位皇子历练不够,只当父亲是即兴而发,所以还在回味“旗动风动心动”
宇文温不知道太子心里对谏议院的真实想法如何,但他知道若是儿子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日后继位,很大概率要“悬崖勒马”,把党争策源地谏议院关闭。
这种事情,涉及“代沟”,一味说教是没有用的,宇文温不想自己的强行灌输让太子由此产生逆反心理,所以打算旁敲侧击,引导儿子看清大势,面对现实。
时代不一样了,不适应,就只会被淘汰,宇文温开始讲事实:
“一个使用蒸汽机械的工场,其一年的产出,超过传统手工作坊同期产出的十倍甚至数十倍。”
“一个从事贸易的商社,其一年的利润,比起三十年前相同规模的商社,要多数倍甚至十余倍。”
“大冶制铁所,去年一年的铁产量,抵得上过去五十年天下官冶的铁产量总和。”
“而日行千里的火轮船、火车,还有发送消息瞬息便至的电报,已经让各地之间的距离显著缩短。”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利益集团的构成,已经和当年不一样了。”
“从现在起,财富的增长速度会越来越快,新兴的新贵们手握海量财富,会主张更多的政治权力,以保障他们的财富和利益,这是必然的。”
“实业、贸易、金融,撑起了当前天下的繁荣,新贵们又与勋贵、地主们结合,这样的新利益集团,是朝廷可以闭上眼睛装作看不到的么”
面对宇文温的提问,宇文维城和几位皇子无言以对,只能默默点头。
“为父说过许多遍,经济结构决定上层建筑,现在,新的利益集团,有着越来越强烈的政治主张,越来越渴望参与中枢决策,他们的需求,是朝廷装作看不见就不存在的”
权力博弈的奥秘,一般来说只需要教授给太子知道即可,但是宇文温不会放松对皇子们的教育,所以即便今日这话题有些敏感,他还是让皇子们来旁听。
他担心自己活太久熬死太子,届时必然让其他皇子“替补”,所以为了避免届时又得重头教育,还不如现在就一并教育了。
但无论是谁继承大统,宇文温都希望继任者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不要螳臂当车和大势作对,一步步走向错误的深渊。
火轮船、火车、电报、蒸汽机出现了,过得两三代人...
资产阶级也就会出现了。
当工业时代降临,怎么能用农业时代的政治架构来驾驭新时代
宇文温知道正确的道路,儿孙们不知道,但他又无法用直白的语言告诉儿孙们该怎么做,因为说了对方很大概率不会相信。
先敷衍着,点头称是,等到自己继位了,我行我素。
宇文温觉得,“当年”朱允怎么哄爷爷朱元璋开心,搞不好现在这帮小兔崽子就会怎么哄他开心。
那能怎么办没办法。
 
第六百一十六章 模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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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正午,阳光灿烂,凉棚下,大家庭的成员们正欢天喜地的聚餐,午餐以烧烤为主,烤各种肉串、鱼等,这让亲自动手的孩子们高兴得笑逐颜开。
当然,为了防止烤不熟吃了拉肚子,大人们在一旁把关,一个个烧木炭的烧烤炉边回荡着欢声笑语。
一家之长宇文温,看着儿孙们欢聚一起,心中当然高兴,手里拿着一串烤羊肉,眼睛却一花,思绪万千。
太子最近在研究晋书草稿,所以宇文温猜测儿子大概是在研究晋武帝司马炎那失败的权力制衡架构,说实话,他也对这失败的制衡嗤之以鼻。
但是思来想去,从魏晋起到赵宋以前,皇帝们还能怎么选
且不说司马衷是低能儿,姑且将其归为弱势太子,那么,司马炎构建的这套权力制衡架构,就是弱势太子加上双外戚、宗王。
事实证明,这一套玩脱了,那么过了若干年,有一个君王按着这模板又构建了类似的权力制衡架构。
那就是后赵的石勒。
石勒嘲笑司马家无能,嘲笑司马炎立个废物当储君,轮到他,他的选择却和司马炎出奇的相似。
同样是弱势太子加双外戚刘氏、程氏、宗王石虎,这种权力制衡的架构,很快就玩脱了,强势宗王石虎把外戚、侄子干掉,自己当皇帝。
又过了许多年,有一个君王,继续按着这模板,构建了类似的权力制衡架构。
那就是唐太宗李世民。
李世民让诸子之中最柔弱的李治成了太子,以外戚长孙无忌、宗王江夏王李道宗、吴王李恪互相牵制。
司马炎用双外戚加一个宗王相互制衡,又分封藩王、给藩王实权;李世民用单外戚加双宗王相互制衡,分封藩王,却不给实权。
可以说李世民和司马炎的布局大致上相同,一个是原版,一个是高仿。
结果呢
第一步:原版是外戚杨氏把宗王挤走,高仿这边同样是外戚长孙无忌把江夏王李道宗、吴王李恪干掉。
第二步:原版是外戚决战,皇帝老婆贾南风把皇帝母族杨氏干掉,高仿这边,是皇帝李治的老婆武媚娘把皇帝母族、舅舅长孙无忌干掉,同样是外戚决战。
第三步,外戚和诸宗王决战,原版是诸位司马家诸王把贾南风干掉,高仿这边,是武媚娘把李家诸王干掉。
司马家诸王手握兵权,内讧同归于尽,差点一锅端;李家诸王没有兵权,被人如同杀猪羊般屠杀,差点一锅端。
至此,“剧情”出现些许波动,高仿版和原版有所不同
结局,却都是一样的:所谓的权力制衡架构,崩溃了,过程都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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