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妖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善尔
他眉目间皆是凛然正气,声音却极其温和:“今夜我二人还是另寻他处,在此谢过姑娘和老伯的好意了。”
说罢,他冲兰儿欠了欠首,这就要抱着俞涯离开。
兰儿回了神,追了两步,急忙道:“无妨的,虽已初夏,夜间仍是凉得很,床铺已经拾好了,道长就在此安歇一晚吧。”
她脸上是真诚的恳求和希冀,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岑关若拒绝,便要立时哭给他看。
岑关最终还是应了下来,抱着俞涯进了西屋。
房间破旧,因是夏日,还有些潮意,床铺却干净整洁,应是白日里晾晒过,尚带着阳光的味道。
岑关将俞涯安放到褥上,向跟进来的兰儿道:“麻烦姑娘了。”
兰儿回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容,关上门出去了。
门扉合上,岑关整个人显出些倦意来。在俞涯口不择言地说出“妖孽”时,他便在二人周围设了个屏障,避声音传出去,也不知道被那小丫头看去了多少。
俞涯发出一声小小的呓语,这妖孽醒着时闹腾得很,睡着了模样却显得异常乖巧,看不出多少恶劣来。
屋内是一张大床,岑关冷着脸粗暴地将俞涯往里推了推,俞涯哼了两声,自己打了个滚,滚到了床里面去。
等灭了灯,黑暗由浓转淡,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像是一层细巧的白纱。俞涯睡觉不安稳,长手长脚的四处乱放,一会儿就黏到了岑关身边,被岑关推了几回,仍是过不大会儿就要抱过来,缠在岑关身上。
几次下来,岑关索性由他去了。
昏暗的夜色中,他眸子中的寒冰渐渐化开,成了一弯水,温柔地漾着清波。
次日俞涯醒来时,岑关已拾完毕。俞涯很少睡床,再加上昨晚是被臭道士劈晕昏睡过去的,只觉得浑身哪哪都不舒服。
兰儿叩了叩门,声音里已经少了昨日的拘谨:“道长,饭做好了,快点来呀。”
岑关应了一声,转头向俞涯道:“你若不想去,先在这待着,等下我们便出发赶路。”
俞涯哼道:“我为何不去!”
他说着便跳下床,岑关顺手将银子压在了枕头下面,若是当面给,这祖孙二人定是不肯要的。
餐食很素朴,一盘馒头,一碟青菜,一碟咸菜,还有面疙瘩汤。
兰儿有些不好意思,但家中清贫,以往他们早饭都是只一碟咸菜便了事的,现在多加一个青菜已经算是不错了。
她倒不担心那位好脾气的道长嫌弃,就是……
她偷偷地看了眼俞涯,意外地发现他竟然也没表现出嫌弃的意思,倒是有些好奇地盯着咸菜瞧。
兰儿盛了饭,去了屋内喂给老人,俞涯对人间吃食不感兴趣,只是觉得那咸菜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
岑关将自己面前的那碗粥咽下肚去,又端起俞涯面前的碗。祖孙二人好心留他们住宿,岑关希望能尽自己最大的礼节,让主人感受到尊重。
俞涯不满地抓住他的胳膊:“这是我的!”
岑关道:“你若不喝,便全浪了。”
“谁说我不喝了,”俞涯嘴硬,横鼻子竖眼道,“你给我放下!”
岑关已经喝了半碗,闻言道:“我再去给你盛一碗。”
“我就要这个!”
俞涯劈手从岑关手里夺回来,哐当一声将碗放在自己面前。
他确实不想吃,但是话已经放出去了,俞涯有时候要面子得不像个妖怪。
看着碗边上岑关嘴唇碰过的地方,俞涯心中一动,有些狡黠地看了岑关一眼,将唇覆在了上面,两只手被打折了般动也不动,只用牙齿叼着碗沿往下压。
温热的面汤流入口中,俞涯皱了皱眉,觉得不喜欢,不过竟也不像吃其他肉类那般反胃。
他并不委屈自己,当即将碗一推,表示出了抗拒。
岑关有些无奈地将碗重新接过来,三两口喝完了,放下时发现俞涯正盯着他看。
岑关被他盯得像是自己无耻地吃了独食,板起脸道:“昨日刚喝过,今天不可以。”
俞涯听他这样说,才忽然想起昨日他在灵力耗尽昏迷过去后,昏昏沉沉间闻到食物的香气,好像还畅饮了一番,醒来后他只顾着生气,倒是将自己怎么恢复的这一茬给忘了个干净。
这臭道士,竟是主动将自己的血给他喝……明明是抓他回去,要他性命的……
俞涯的心里又出现了怪异的感觉,跟昨夜的有些相似,好像又有些不同,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让他不痛快,也让他看着岑关时生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
第10章第十章
俞涯扯过岑关的手,怒气不知不觉消了大半,撒娇般地哼道:“不咬,我就舔舔。”
红润的舌尖舔在手腕上,带来一片酥麻,岑关的手指痉挛了一下,却忍着没动。
“不生气了?”岑关问道。
“谁生气了!”俞涯死鸭子嘴硬,同时疑惑,自己是因为什么生气的来着。
自从闹了脾气,他看岑关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每一句话听到耳中都像讽刺,都得生一回气,倒是忘了初始的缘由了。
俞涯回溯了半天,终于记起来,这臭道士将他从背上扔下来
除妖 分卷阅读11
了。
不过他当时虽有一点点不痛快,也不至于这么小肚鸡肠,但岑关当时显得异常无情又冷漠,戏耍般将他在地上拖来拖去,几次下来,俞涯便动了真怒,一是怒岑关对他的蔑视,二是怒自己虚弱的现状,被压抑的种种一齐爆发,他越是反抗越觉出自己的无力来,便越是愤怒。
思及此,俞涯牙齿在岑关手腕上磨了磨,含糊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妖力啊……”
岑关的眼睛一沉,那一天并不远,等回了虚玄山,重新镇回无障塔,他的妖力自能恢复,虽非十成,也有五六。
镇压妖孽的地方,怨气横行,到时候他不想使用妖力也不行,不然便是魂飞魄散。
这时,隔壁房间里突然传来兰儿惊恐的哭叫:“爷爷!”
岑关面色一变,赶过去推开房门,只见床上的老人脸色青白,胸前的被褥上是他咳出的血渍,嘴角还在往外溢着血,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岑关一把抓住俞涯的手腕,又向兰儿道:“这周围可有郎中?”
兰儿哭道:“邻村有个梅郎中,可他……”
岑关打断她,了解了那郎中的住处,安抚了兰儿两句,当即拉着俞涯便往邻村而去。
临出门的时候,俞涯的余光瞥到床上那老头抬起颤巍巍的手,摸了摸小丫头的脸,似乎是想劝慰她,莫太过伤心。
岑关一路赶得急,俞涯看着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突然问道:“你为何要抓着我?担心我见了血控制不住自己吃了那老头?”
说罢他脸上现出厌恶来:“那肉都酸腐了,摆在面前我也看不上,我虽是吃人,也不至于如此饥不择食。”
岑关默不作声地松开了放在俞涯腕上的手。
邻村的梅郎中很好打问,这相邻的三四个村子,就这一个郎中。
听闻岑关是要去请梅郎中看病,路边的人都露出了有点复杂的神情。
“梅七这人怪得很,每月只有七天会上门问诊,全看他高兴,若是他不愿意,黄金刀剑也让他走不出家门一步去。且不由人说任何坏处,听不得半声建议,若是多问两句话,都要被他轰出门去……”
俞涯舔了舔唇,看得出对梅七的兴趣比兰儿爷爷要大得多。
岑关心下也稳了几分,这梅七听起来倒像是个有真本事的。这世上的能人大多性情乖戾,行事异于世俗,虽是傲物也确有才可恃。
见到梅七的时候,俞涯从鼻孔里冷哼一声,看起来只不过一个三四十岁的普通中年人,眉目间透着一股愚钝又故作聪明的油腻,俞涯对这食物的兴致顿降。
梅七端坐在院内梅树青葱的绿叶下,端起茶细细地啜了一口,傲然道:“今日不出诊。”
岑关道:“那老伯身染重疾,不敢轻易移动,还望梅郎中医者仁心,前去一诊。”
梅七瞪眼:“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说了不出诊便是不出诊,你纵是给我黄金我也不去!”
他话音将将落地,下一瞬茶杯便被击得粉碎,梅七跳起来,这就要骂,只见一俊美的男子正懒洋洋地靠在树上,手上抛着一黄澄澄的东西,一歪头朝梅七扔了过来。
那东西落到桌上流淌的茶水里,却不曾令人觉得染了一丝脏污。黄金纵然被埋进粪土里也是美的,何况只是沾了些茶水呢?
“这些够不够?”俞涯随意道,“不够的话,这里还有。”
梅七眼前一闪,也没见他从哪里拿出来的,只见几个闪着耀目金色的东西又接连砸在面前。梅七初始的倨傲散了个一干二净,动作敏捷地将金子塞进怀里。
俞涯偏头问他:“现在可以走了吗?”
下一瞬,梅七已经背好了药箱。
俞涯轻飘飘地看了岑关一眼,笑得有些嘲讽。
一路上迎接了不少村里人惊讶的围观,梅七的傲气又往上翻涌,将鼻孔朝了天,嫌走累了非要半路歇歇。
梅七道:“在下虽是不才,却也有自己的规矩在,就算是刀架我脖……”
他这回话没说完,只因脖颈间横了一点寒光,剑柄上缠着的黑色布带在风中轻微摇晃,岑关的声音像冬日的冰河,让梅七在夏日阳光下打了个寒颤:“不知剑又如何?”
梅七哆嗦着两条腿站了起来,自此再也没敢抱怨一句。
俞涯百无聊赖地手背在脑后,走得晃悠悠的,看起来脚步懒散,却始终跟在岑关一丈内,没落下步子去。
兰儿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站在床边看梅七诊治,两只手紧张地绞着衣摆,眼泪不断地流下来。
老人躺在床上,面色青白,却仍是努力地吊着一口气,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傻丫头,哭什么,为了你,爷爷……也得再多活几年……”
兰儿扑到床前,抓住那只干瘪苍老的手,痛哭道:“爷爷,你别离开兰儿……”
兰儿的哭声、老人的咳声、梅七不满的呵斥声,混乱地交杂在一起,是人世间最常见的悲欢故事。
岑关走出屋,俞涯正坐在门槛上,将阿黄按在地上玩闹。
阿黄被他折腾得生不如死,却是丝毫不敢反抗,委曲求全地顺应着俞涯大爷的恶趣味,在地上滚来滚去,细短的毛上沾了一层泥。
俞涯听到身后的动静,松了手下动作,阿黄踉跄地迅速钻到了柴火垛里,试图将自己埋起来。
“你看梅七如何?”俞涯突然开口问道。
“虽不至于称为庸医,也不过普通医者罢了。”
这世上的很多人,没学得大师的水平,先学得了大师的怪癖,说是不向黄金屈服,只是未有人予过他黄金,说是刀剑不改其傲骨,只是未曾真被刀剑横于脖上,实则天才是虚的,傲骨是脆的。
俞涯从鼻间发出一点模糊的笑声:“世间如此之人多不胜数,前几日我说妖物吃人也算替天行道,道长颇有异议,现下,我倒是觉得吃掉这些人,对我等妖物而言也是件恶心的事。”
他抬着头仰视着岑关,从岑关的角度,能看到他尖尖的下颌和细瘦的脖颈曲线。
俞涯轻声道:“有件事我倒有些想不通,为何道长和天道皆认为这些人都该好好地活着,我这样的妖物却不该有条活路。”
他的眸子清清亮亮,没有一丝杂质,让人想不出他浑身血腥的模样。
房内传来老人的□□声,兰儿一声声的“爷爷”喊得凄凉又深切,搅在闷热的空气中。
岑关看向门外白亮的天:“这世上的恶不少,罪以致死的大奸大恶却也不多,无论如何,他们的性命都不该被别人轻易夺了去。”
“俞涯,你要知道,即便是人残害同类,按照人间律法,也是要还命的,公平得很。”
俞涯的手不老实地抠着岑关剑鞘上清透的碧石,半晌,突然笑了:“也是,鸟可啄虫,虎可食兔,我可吃人,这之后,若虫要杀鸟,兔要杀虎,你要杀我,都是该的。”
“只是,天生妖物由不得我,人杀妖可以,却也别打着替天
除妖 分卷阅读12
行道的大义旗号。”俞涯道,“毕竟是天道将我等吃人的妖物生出来的,道法自然,我等也不过顺应天道而已。”
岑关静静地看着他,挺直的肩背竟然松了一瞬,眼中透出了一丝悲悯来:“俞涯,没有妖生来便是害人的,修善道还是恶道皆是自我的选择。”
俞涯猛地抬起眼来:“你说什么?”
岑关还是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俞涯的震惊渐渐化为疑惑,又归于平静。
良久,他垂下眼,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原来我该质问的,是为何偏偏只让我生成这般模样……”
第11章第十一章
梅七看岑关的眼神有些闪躲,尤其是触及他手中的剑时,身上一阵哆嗦,战战兢兢道:“这波熬过去,好生将养着,还能再活两年。”
岑关应了一声,梅七得了赦令般就要往外溜,又被岑关喊住。
“之后……”
他话未说完,梅七便点头如啄米,连声应道:“我一定来一定来。”
“诊……”
“不不!”
岑关这才摆摆手,让梅七麻溜滚蛋了。
兰儿正在喂老人吃药,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热烫的苦意。岑关将身上的银两拿出了大半,悄悄放在了药包下面,和俞涯向她辞了别。
不过是一天时间,这个豆蔻之年的小女孩好似已经长大了很多。她没有再流泪,却也扯不出之前那天真的笑容,抿着唇向岑关道了谢。
走出那破旧的木门,阿黄的吠叫透过墙头传出两声,渐渐地隐去,再也听不见了。
俞涯一直都没再说话,面无表情地走在岑关身边,倒是有些不像他了。
岑关道:“日落前赶到临镇,去买两身衣物如何?”
俞涯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兴致不高。
青镇是个大镇,街市上繁华得很,小贩往来吆喝,店铺林立,各种食物的香气交相混杂,满是人间烟火气息。
岑关正向人打问成衣铺,只听身边突起喧哗,俞涯身法迅捷地抓住一个人的胳膊,喀嚓一拧,头已经向那人的脖颈处凑了过去。
在即将碰到的时候,他的身体突然被人制住,再也动弹不得,下一瞬,岑关已经将他拉到了身后。
地上狼狈卧着的是个小男孩,看起来不过十四五,一只手抱着被俞涯拧断的另一只胳膊,浑身瑟瑟发抖,是疼得,也是被俞涯给吓得。
他的身边掉落着一只荷包,翠绿的底色上绣着致粉嫩的荷花,是岑关刚刚给俞涯买的。
岑关身子刚一动,那小贼立马爬起来跪下了,哭着求岑关饶他一命。
岑关没说话,只是继续之前的动作,弯下腰捡起地上的荷包,打净了上面的土。
荷包里放着几粒金珠子,还有几颗明珠,看起来便价值不菲,不知道是俞涯前些日子横行无忌时从何处搜刮来的。
地上痛哭求饶的小贼寻空噌一下爬起来,踉跄地推开人群跑了,俞涯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甩开岑关要给他往腰带上系荷包的手,兀自往前走了。
岑关跟在他后面:“怎么了?之前买的时候不还挺喜欢的么?”
俞涯道:“现在不喜欢了!”
他一张脸气得发红,岑关有些不明所以,只得先将那荷包进了怀里。
俞涯的怒气一直持续到睡觉前,连岑关主动给他血喝都平息不了。
岑关有些好笑地问道:“不就是一小毛贼么,又没真偷了去,你生个什么气?”
俞涯的手伸进岑关怀里,将那荷包掏出来,看也不看狠狠地扔到床下去:“不要了!”
岑关心念电转,问道:“你是嫌弃别人碰过了?”
俞涯不说话。
岑关道:“在买来之前就不知有多少人碰过了,又何必因多这一个生气。”
俞涯瞪眼:“买了之后就是我的!”
他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让岑关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那明日我们再去买个新的。”
俞涯这才哼哼唧唧地躺回岑关腿上,咕哝道:“那是你买给我的,不许别人碰。”
岑关看着他有些出神。
俞涯很多东西都没见过,好奇地盯着荷包瞧,岑关便顺手帮他买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东西,俞涯却开心得很,当即将身上的金子都放了进去,学着路上的行人挂在了腰间。
入青镇以来,他并未像以前那般表现出噬人的欲望,岑关便稍稍松懈了些,没想到偏偏总有人要来招惹他。
俞涯睡后,岑关起身准备出门,身后传来俞涯清醒的声音:“你要去找今日那个人?”
岑关只得应了一声,俞涯问道:“为什么?”
岑关叹道:“俞涯,这世上很多人活得很难,有些你看起来肮脏的事,也许并非出于他们本意。”
他们是在一个破败街巷里找到那个男孩的,那只被俞涯拧断的手被他抱在胸前,身上满是泥污,坐靠着墙,不时发出两声短促的□□,又强行忍回去。
疼痛到朦胧的视野中出现两个人,阿是晃了晃头,才看清正是今日的那二人。
竟然阴魂不散追到这里来……
他心下顿生一股怒气,暂时掩盖过去了恐惧,恶狠狠地喊道:“我明明什么都没偷到,你们还想做什么!”
他靠着墙站起来,岑关向他伸出手,他以为是要挨揍,缩着身子抱住了头,那只手却只是轻柔地落在了他肩上。
深夜的医馆里,只有零星几个病人。
手臂被接了骨,上了药,那小男孩疼得很了也只是呲呲牙,没有再哼一声。
他瘦骨嶙峋,衣衫破旧,打满补丁,肮脏褴褛,看起来是长期流浪乞讨度日。
俞涯冷眼看着,阿是很害怕他,更是抿紧了唇,一声不敢吭。
行将分别的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俞涯突然问道:“吃不饱穿不暖谁都能踢一脚的日子有什么可过的,你为何还想要活着?”
阿是一愣,在心里破口大骂这什么烂人,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声音里不可避地带上了愤恨:“别的人都能活着,为何我就不能活?”
俞涯来了兴致:“别的人过得好呀,哪像你一般……”
岑关冷声打断他:“俞涯!”
阿是一张脸因为羞辱而发红,第一次敢直视俞涯的脸,咬着牙道:“我爱活便活,干你何事!人穷就得去死?我倒觉得你这样的人更该死!”
他越骂越恨,说到最后拔腿就跑,生怕俞涯追过去。
俞涯却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没动,过了一会儿,他抬起脸来,向岑关道:“我该死么?”
岑关牵住他的手,淡淡道:“按以前做的混账事,是挺该死的。”
俞涯突然笑了,用力地掐了下岑关的手背:“臭道士!等着吧,你死得都化成泥的时候,大爷我还活得好好的呢!”
岑关没再说话,牵着俞涯的手缓步往前走,月光倾泻在他们脚下身前的路上,淡淡的话语也像这轻渺的月光一般,轻易地
除妖 分卷阅读13
被搅碎,又固执地扎根在心底。
“那你可得好好活着了。”
俞涯抿着唇去看两人牵着的手,应该是突兀与怪异的,他却觉得如此自然又熨帖,仿佛两人本就该如此。
第二日天初蒙蒙亮,客栈楼下便传来喧哗声,最大的那个声音是店小二,不耐烦地呵斥着:“走走走,叫花子来这里做什么,大清早的给找晦气!”
岑关打开门,只见门前放了一堆红艳艳的果子,上面还带着初晨的潮气,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鲜艳欲滴。
他用下面垫的油纸将果子包起来,放到屋内桌上,从窗边向下看去,昨日的那小贼正晃悠着拐过街角去,再看不见踪迹了。
俞涯趴在床上,盯着山果上的露珠出神,岑关从窗边走到桌前,问道:“要不要尝一个?”
俞涯没点头也没摇头,岑关便将最红艳的一个擦净了递给他。
俞涯尝了一口,不喜欢地皱了皱眉,抬手将剩下的塞到了岑关嘴里。
山果香甜多汁,岑关咽下去后,俞涯还在慢慢嚼着之前咬下的那一点果肉,终是没有吐出来。
第12章第十二章
日光渐盛,街上再次热闹起来,那卖荷包的小贩换了地方,岑关和俞涯多花了些时间才找到。
俞涯选了半天,挑中一个大红底色绣兽纹的。
这挂了月余的荷包终于卖出去了,小贩直夸大爷眼光好,一眼便看中了最贵气最富丽的一个,把俞涯夸得心花怒放,将怀里的金珠子掏出来放了进去,当即让小贩眼都看直了。
岑关看他爱不释手的模样,眼中也带了笑意,刚想说话,只见一条火舌直冲俞涯而去,电光石火间,岑关一把扳过俞涯的肩,将他护到身后。
小贩惊叫着闪开,荷包摊则瞬时被火焰笼罩,周围一片混乱的哭叫,只见头顶上飞过一只巨大的鸟,身形遮盖了半条街,唳鸣一声,便吐出灼热的火焰来,当下街上便四处着火,人群溃散奔逃。
岑关和那只鸟远远地对视着,身形仍是将俞涯挡得完全,抓着俞涯手臂的右手手背及腕骨处已被火焰烧得溃烂。
俞涯盯着那狰狞的伤处,眸子已然变成猩红色,里面满是狠厉。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