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交通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夏素吱
方其文不太明白:“那样……不会很奇怪吗?”
“嗯……你是指我们会觉得奇怪还是他自己觉得奇怪?我们的话,平常人一般都会觉得奇怪?但我觉得,穿什么衣服出门是他自己的自由,只要没有过分暴露,没有奇装异服,能保持得体,不产生危害。所以我虽然会觉得有点怪,但能包容,不过也会有另一部分人无法接受吧。至于他自己,应该是能从中获得满足感才会这么做吧。”
方其文有些艰难地理解着,不太确定地捕捉重点:“我能包容。”
“文文乖。”盛之梧亲亲他额头。
“是不是就像我们的关系这样?虽然我们班男生都是说喜欢哪个哪个女生的,但男生喜欢男生没有产生危害,一部分人能包容,一部分人不能。”
盛之梧有点惊喜:“对,就是这样。”
“就像李凯上课时把漫画藏课本后面,也没有产生危害,我虽然觉得奇怪,但也能包容。”
“……差不多吧。”盛之梧拧着眉毛不惊喜了,“什么漫画得上课冒险看,为什么不下课或者回家看?”
“不知道。好像是日语的,只有几个中文字,什么‘秘’什么‘诱’什么的。”
“……你同桌深谙‘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这个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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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的会面约在一家茶餐厅。方其文说是做好了准备,走近时还是紧张得发抖,眼睛这看看那望望,望到一个穿粉绿相间格子裙的女生朝自己挥手,才把困惑替了部分紧张,茫然地看向盛之梧。
“这是和你说过的那个哥哥。”盛之梧凑方其文耳边低声说,看他不知所措,也不管周围人还多着,恶作剧般轻咬了下他耳垂,“别紧张。”
方其文“啊”了声跟上盛之梧的脚步,不知道是“啊原来是那个喜欢穿裙子的哥哥呀”,还是“啊你干嘛呀”。不过后者在他们落座后由时喻苏槽了出来:“盛之梧你大庭广众拉着人小朋友腻歪什么呢?看把人吓得。”
方其文想维护着说句“没有”,又觉得是不是轮不到自己开口呀。盛之梧看方其文欲言又止,笑着在桌子底下捏了他的指尖,自己怼了回去:“你还是颗飘零的尘埃,不知道落定的幸福。”
“你大爷,我一身鸡皮疙瘩。”时喻苏眼神逐渐嫌弃,“你们恋爱的人都这么膈应人吗?”
宋祺佑和谐地加入怼人阵营:“你谈个恋爱不就知道了?”
方其文乖巧坐着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在互怼中交流感情,交流的都是稀松平常的日常生活,没有高大上没有听不懂,提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时喻苏和宋祺佑偶尔还把话题转向他,问他一些很好回答的轻松问题,盛之梧聊着还给他夹了很多菜,方其文愈发安心。
时钟坐方其文左边,在另外三人聊得正酣时往右挪了一点,问:“菜还合胃口吗?”
正大口吃空心菜的方其文听到时钟问他话,急着要把菜咽下去,结果噎着了。时钟没想自己普通地问句“菜怎么样”有这么大威慑力,忙倒水给方其文喝,又帮他拍背。
这动静惹得另外三人也没聊了,时喻苏看热闹不嫌事大:“时钟,你别到处吓小朋友。”
宋祺佑不服气,他家时钟人美心善想着方其文还在上高中特地穿了英伦学院风的裙子,刚想开口反驳,听时钟悠悠说道:“我刚刚问他觉得时叔叔怎么样,他就吓成这样了。”
时喻苏眯了眼念绕口令:“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以为你在问你自己?”
“他叫我哥哥。”
“那你也得叫我叔叔了。”
“咱爸咱妈同意的话,我没意见。”
宋祺佑听着咽了口口水,想,幸好自己没反驳,这战斗力一比较,渣渣。
方其文不知道其乐融融怎么就针锋相对了,以及自己是不是被拿来当枪使了,满腹疑惑呢,无心恋战的时钟总结陈词:“你们几个大老爷们聊你们的啊,我和小朋友聊我们的。”
饭桌上一时恢复喧闹,时钟又倾身过来,给方其文空了的杯子倒满水:“好些了吗?”
方其文连连表示好多了。
“刚和我哥开玩笑呢,你别介意。”
方其文连连表示不介意。
时钟莞尔:“你生日时我送的裙子,你还喜欢吗?”
方其文连连表示很喜欢,表示完觉得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时钟看方其文有点别扭的表情,故意问:“已经穿过了吗?”
方其文脸红,无措,断续地表示穿过了。
时钟“咯咯”笑起来:“我哥之前说你特别好,长得好性格也好,我还想是不是‘盛之梧的男朋友’这个滤镜过厚。今天见了觉得,你确实特别好,特别可爱。”
直白的夸赞让方其文懵懵的,想不出来该说什么,只好仿句:“时钟哥哥也特别好。”
时钟没在意小朋友贫瘠的表达,看了眼身边的宋祺佑,和方其文在统一战线上似的说:“他们三个从大学起就是特别好的朋友,这么多年感情都没淡,没事总要聚聚,要有个什么事就必须得凑一起,熟悉下彼此生活,看看变成了什么样。是不是特别好?噗,‘特别好’这三个字要成为梗了……”
时钟笑声很好听,方其文在这笑声中想,原来自己是盛之梧的“事儿”,造成了他生活的变化啊。
朋友是做了好久心理斗争后安稳地见完了,效果好像还不错,但见盛之梧的同事于方其文纯属意外。某星期六的早上天还蒙蒙亮,盛之梧没被闹钟闹醒,被电话铃声吵醒了,仿佛不需要睡觉的经理在电话里气宇轩昂地说,紧急召开临时会议。
盛之梧走得匆忙,方其文问他“中午回来吃饭吗”时,他开玩笑说完“你给我送一次饭怎么样”就没了人影,匆忙中也很快把这茬忘了。
几个小会连着,项目组组长哪个都赖不掉,盛之梧在休息时打了个电话给方其文,没人接,第二个电话就到了中午走出会议室时才打出。
他想说加班刚结束,要一会儿才能到家,你饿了先吃,结果电话还是没人接。他有点急了,怕方其文出什么事,急急地想在办公桌放好东西就赶回家,结果看到方其文站在办公桌前。
心情由大落到大起,盛之梧几乎想抱方其文,在几步路的距离里努力意识到了这是在公司,拥抱的动作才强行变成了摸头,他惊喜又后怕地问:“你怎么来了?来多久了?怎么没接电话?”
方其文看好多人朝这边看过来,小声地说:“你让我给你送饭的呀。没来多久。没带手机。”
盛之梧这才看到他手里拎着俩饭盒,想起今早自己出门随口说的话,自责着松一口气,问:“十点那个电话怎么也没接?”
“那会儿在做菜,没听到,过了好久才看到,怕你在开会,就没打回来。”
盛之梧又摸摸方其文脑袋:“下次还是要打回来。开会没什么重要的,你不打回来我总担心。”
方其文“嗯”了声,旁边有同事走近,顺口打了个招呼:“盛组长。这是你的……?”
“侄子。”盛之梧揽过方其文一本正经地大方介绍,“周末来我这儿玩,结果没玩成,还给我送饭来了。”
同事笑着夸:“嗬,真懂事。”
盛之梧也笑,又低头对方其文说:“我们去食堂吃饭。”
莫名被降辈还无法辩解的方其文跟着盛之梧绕过都长得一样的办公桌走到食堂,盛之梧给他指指微波炉:“你去热菜,热好找个空桌子坐下,我去打饭。”
其实菜还挺热的,饭盒保温效果很好,但方其文还是热了遍,热好后看到盛之梧已经坐下朝他挥着手,就快步走了过去。
“周末食堂人少,打饭没排队……今天是什么菜?”盛之梧边问着边打开饭盒,闻到啤酒香,猜,“西兰花和……啤酒鸭?”
“对啦!”
盛之梧突然有点下不去筷子,心疼地叹了口气:“天挺凉的了,下次别做需要手在冷水里泡那么久的菜了吧。”
方其文摸摸鼻子:“这个菜还好。”
“你要是舍得去超市买处理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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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子,我没意见。”
步行十五分钟拐去一个小菜场买鸭子回来自行处理的方其文有点心虚:“真没什么呀。”
盛之梧握了握方其文的手:“去年你手都还是生了冻疮,今年再不要了。你白白胖胖是我养出来的,你要不善待得经过我……”
“老大!”
吆喝声打断了气氛正好的抒情,盛之梧有点无奈地看了眼大步流星的小朱:“哎……”
奇异的是小朱还和方其文打了个招呼:“嗨!”
“你好。”
盛之梧来回看看两人:“你俩认识?”
“他来找你,在楼下我带上来的。”小朱不客气地在两人对面坐下,“就是没来得及聊几句,那会儿经理打电话来。”
盛之梧明白过来,刚刚要说的话太多,自己都忘了问方其文怎么进来的了。不说如何准地找到办公桌的,就是进公司都要么得有人刷卡带着进,要么得由前台打到被拜访者的工作电话,确认信息后才能放行,那时候自己在开会,前台打了也没人接。
咋咋呼呼的小朱在非工作方面难得靠谱一次,盛之梧投去赞赏的目光,小朱感应到了似的越说越来劲:“我一看他拎俩饭盒就知道,肯定是嫂子派来给你送饭的。”
盛之梧果断回赞赏的目光,并为自己的草率感到内疚。
方其文迅速悟到这是盛之梧之前提到过的“几个同事”之一,脑海中闪过自己的小媳妇模样,皱着眉微微摇了摇头把这些奇怪画面甩走,镇定下来才正式地对小朱说:“谢谢!”
“谢什么,小事。还没问你是……?”
“我侄子。”盛之梧统一口径,“周末来我这儿玩呢。”
“这样……老大,你们家基因真好。”小朱不疑有他,吃了口周末更加惨淡的食堂饭菜,瞟眼对面饭盒里的佳肴忍不住问,“嫂子今天又做了什么好菜呀?”
方其文忙把饭盒往前推了些:“啤酒鸭和西兰花,尝一下吧。”
小朱夹了块鸭腿肉,享受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嫂子真是太太太贤惠了。”享受完看盛之梧表情还算愉悦,又八卦地问方其文:“哎,嫂子是不是特漂亮,或者特能干?我好奇好久了,老大也不带来给我们看看。”
方其文很为难,盛之梧笑着把话接过去:“既漂亮,又能干,带来了你也未必想着要认。”
小朱有点懵,用啤酒鸭抚慰自己的没听懂。方其文红着脸看了盛之梧一眼,很快又专注地吃着饭。
两人回到家后,方其文怯怯地问了个想了一路的问题:“为什么和你同事说我是你侄子呀?是不是他们不能包容我们的关系?”
盛之梧想了想怎么解释“不需要对每个人开诚布公,尽管他们能给予包容”这个复杂的问题,最终选择温和地放弃:
“你有听说过一句话吗,‘永远保留30%的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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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潜意识里担心惹人烦厌,方其文习惯不刨根问底,不懂的事情先放着自己琢磨,琢磨出来了就过,没琢磨出来就耐心等着对方哪天愿意翻出旧话题聊,他再虚心听着。
比如“保留30%的神秘”,什么算“神秘”?“30%”怎么算出来的?为什么要“保留”?
方其文没问。
这习惯放学习里,往好了说是不钻牛角尖,往坏了说是不求甚解,不管好坏,方其文最近的成绩是基本稳定在了15-20名,按往年情况大概能考上还不错的一本,盛之梧挺满意的。
但方其文总想更好些,又想勤能补拙,每天都在书桌前挑灯夜战到零点,留盛之梧独守空房,默背“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自我说服。如是,两人性生活几乎由学校安排支配,月考完一次,期中考一次,再月考完一次,运气好一点摊上个几校联考,考完了可以来一次。
盛之梧都想去知乎分享“有个热爱学习的男朋友是种什么样的体验”了。
不过在平常也有极少数方其文主动的时候,一般做不到最后,但能互帮互助一下,一般流程都是:方其文早早地离开了书桌,方其文扭捏地在盛之梧面前晃来晃去,盛之梧心有猛虎却强作镇定细嗅蔷薇,盛之梧亲方其文,方其文亲盛之梧,盛之梧把方其文抱到床上,盛之梧脱方其文衣服,盛之梧脱自己衣服,和谐!
这次和谐完方其文眼角泛红地拒绝了盛之梧“共浴”的请求,“哒哒哒”跑去刷牙洗脸洗澡,盛之梧只好躺床上独自回忆方其文口腔的温度和沾满白色黏稠的脸颊,几乎又要硬了。
遗憾的是手机响了,盛之梧没看号码,顺手就接了:“喂?”
“别挂电话,是你爷爷奶奶的事。”
浑厚的男声,是盛峰。盛之梧一怔,这才后知后觉地看了眼手机,是陌生号码,无怪盛峰能打进来,旋即又嘲讽地勾了勾嘴角,这开场白给别人看说是亲父子,谁信啊。
“他们怎么了?”
“今天上午奶奶在李婶家看戏的时候,爷爷在家里被凳子绊了一跤,没能爬起来,奶奶回家才看到,大概已经晕了一段时间。现在送市医院了,状态不是很好。”
“什么?”盛之梧着急又愤怒地坐起来,“保姆呢?保姆不在家吗?有动静保姆不知道出来看看?”
“那个保姆已经被辞退了,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人再雇她了……我打电话给你是让你这两天去看看爷爷奶奶。”
“不会再雇有……‘去看看’?你现在在哪儿?”
“……我已经回s市了。”
“我……”盛之梧订机票订到一半,强忍下说脏话的冲动,“你陪他们一天、等我去再回来会损失什么吗?把爷爷奶奶交给保姆后,又把他们交给护工?”
“盛之梧。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正准备签一个合同,接到你奶奶的电话,事情就全部推迟了。损失有多少你大概想不到,但你谴责我的时候不妨想一想你自己在做什么,和一个不知道哪来的小男孩过家家?”
“你监视我?”盛之梧表情彻底沉下来,“我说过的,我的生活与你无关。”
“我总得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做什么。”
“我不是你儿子。”
盛之梧挂了电话,把号码拉黑,抬头看到方其文呆滞地站在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他稳了稳情绪,起身把方其文拉到床边坐下:“我……爸的电话,说我爷爷摔了一跤,现在住院了,我得回去看看。”
方其文表情瞬间不安起来,在方家村有很多老人是摔没的,何况这又是冬天,老人本就难捱冬天和夏天。
盛之梧看方其文惴惴的样子,安慰道:“别担心,会没事的。就是我不知道要回去几天……至少要陪到爷爷情况好转,你这段时间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每天给我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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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其文攥紧盛之梧的手:“你也是,别担心,爷……爷爷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要吃好,睡好,不用挂念我,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的。”
盛之梧点点头,想到盛峰的质问,犹豫着又叮嘱:“如果学校里、路上有陌生人找你搭话,或者有陌生人敲门,一律不要理;如果有陌生电话打给你说奇怪的事,直接挂掉……总之就是,不要相信陌生人说的话,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有事打电话给我,有急事找时喻苏宋祺佑时钟都行。”
后面的话盛之梧说得有点急,方其文又不安了。他在门口听到了盛之梧说“监视”两个字,本能地觉得危险,也害怕,但当下还是乖乖应着,没多问不能再让盛之梧多担心了。
盛之梧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经理的“好”被他听出了“这个项目结束后你可以不用再当项目组组长了”的潜台词,不过也没办法。他想到从去年夏天开始,每次回家老人都会念几句身子不痛快,自己却没太放在心上,这下摔一跤,不知道会怎样。
“摔得倒是不重,没骨折。”医生拿着片子说,“但昨天检查看,心肺功能不是很好啊……”
医生连着蹦了好多术语,盛之梧只能把它们简化成这个问题和那个问题,理解了医生的大意是,摔得不重的情况下,摔是小事,大事是为什么摔。这为什么有个无奈的回答:人老了。
盛之梧坐在病床边想着医生说的“身体各项机能下降”“要说大问题也没有,都是衰老引起的各种问题堆一块儿”,有些恍惚,仿佛想不清爷爷奶奶怎么就老了。手机响,他看到是方其文才对病床上的爷爷说了声“我去接个电话”,到走廊去了。
“喂?盛之梧?”
方其文的声音让盛之梧心安了些,他回应着方其文,有些絮叨地向他汇报爷爷的情况奶奶的气色午饭晚饭吃了什么晚上要怎么休息,说完一大串疲惫了,最后补了句:“等你放寒假了,我带你来看看爷爷奶奶吧。”
方其文说“好”。
老人没住几天院就嚷嚷着要出院,说是觉得自己没啥问题了,医院也没家里住得踏实。盛之梧有点犹豫,可医生说现在的情况住院和住家里确实没区别,他也只好带老人回家了。
盛之梧找到了隔壁李婶,问她愿不愿意抽时间照顾一下老人,帮着洗衣做饭什么的,自己会给报酬。李婶很爽快地答应了,还把老人身体状况问了个透,说自己一定会注意着的。
盛之梧又把爷爷奶奶老人机的快捷拨号键设置了下,1是他自己,2是李婶,3是老人要求的设置成盛峰。他叮嘱了好多遍“有事一定要及时打电话找我”,才在老人“没事的!赶紧回去工作吧”的催促下离开了。
盛之梧这几天都是趴在床边睡的,不敢走远,怕老人夜里要喝水上厕所什么的,几天生生熬出了黑眼圈,新长的胡茬也没剃,乍一看像流浪了好久。方其文不嫌弃只心疼,也不顾盛之梧几天没洗澡,扑他怀里好久。
盛之梧声音有点哑:“你这几天还好吗?”
方其文过得很好,学习也好生活也好,没有盛之梧担心的各种陌生人出现。
就是……太想盛之梧了一点。
盛之梧也想念方其文,深夜无措的时候尤其想,这个小朋友看起来文文弱弱胆小得很,却是自己脆弱时候的全部力量。
“好就好。爷爷奶奶也没有大事,就是年纪大了,自然衰老。你放寒假后先回家,等快过年的时候,我接你去看他们,好吗?”
方其文在盛之梧怀里放松下来的身体又紧绷起来,不确定地问:“怎么介绍我呢?”
“就说是我的伴儿。”
“爷爷奶奶……能接受吗?会不会刺激到他们?”
盛之梧汲取温暖似的把方其文抱得更紧了些:“不会的。能接受的。他们爱我,会开心我找到了爱人,也会爱我爱的人。”
盛之梧计划的是腊月二八二九带方其文回家,三十还是去方其文家过年。不过计划没能上变化,盛之梧腊八上午接到李婶的电话,李婶着急地说两个老人突然就不好了,喘不上气。
盛之梧心慌得很,拜托李婶先照看着老人,又打电话给老家的熟人,让帮忙送老人去市医院,还有个会也不开了,边订中午的机票边粗略交待小朱工作上的事,交待完直奔机场。
方其文是四天后期末考试考完,宋祺佑亲自送到盛之梧面前的。盛之梧又胡子拉碴了,一脸憔悴,见到他们后惨淡地笑了笑。
爷爷奶奶这次大概都不太好,由于衰老,肺功能严重退化,很可能一口气没上来,就没了。
盛之梧站门口和宋祺佑聊了会儿,说了声“谢谢”,宋祺佑拍拍他肩膀,又和他一起走进病房。
“爷爷奶奶,我,小佑。”
大学时每次假期结束,盛之梧总要带一大包奶奶做的酱果子回学校,酱果子在不知多少日日夜夜抚慰了他们被食堂和外卖伤害的心。宋祺佑时喻苏贪那酱果子吃,都去过盛之梧老家不止一次。
“哟,小佑怎么来了。多少年没见着了。”奶奶躺床上扭过头看了看,“模样没变。”
宋祺佑在床头蹲下,眼睛有些湿润:“有八九年了。”
“是小佑吗?”眯着眼休息的爷爷也听着了动静,“来,我看……咳……看……”
站边边的方其文听爷爷咳嗽了,连忙倒了杯水端过去。他在村里时帮忙照顾过年迈的老人,这会儿照顾爷爷喝水还算熟练。爷爷喝了几口,注意力转移到了他身上:“这是哪儿的娃呀?”
方其文一怔,端着水杯求助地望向盛之梧,盛之梧上前一步,心里夹杂着紧张与坦然,说:“爷爷,这是我的伴儿。”
爷爷愣了愣,满是褶皱的脸显出疑惑:“这是女娃娃?”
“男娃娃。我喜欢男娃娃。”
爷爷皱了眉,沉默着闭上了眼睛,像要好好想一会儿的模样。奶奶在另一张床上虚弱地喊:“我仔找伴了?给我来看看……”
方其文看爷爷不再说话,猜是因为自己不高兴了,很内疚地轻轻起身,纠结地到奶奶床前去了。奶奶听到了方其文是“男娃娃”,但没多说什么,攥着方其文的手夸着:“这娃娃真俊……”
肯定来得太突然,方其文感动地说:“谢谢奶奶。”
“哎,好孩子,怎么叫你啊?”
“我叫方其文,‘文化’的‘文’。奶奶叫我‘文文’吧。”
“哎,文文。和我仔是伴儿啊?”
方其文应着,心里“咯噔”一下,怕奶奶要临时变态度,没想奶奶接着嘱咐开来:“那和我仔要互相照顾好啊。我总担心他一个人孤零零,现下总算有个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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