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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陌交通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夏素吱
盛之梧又翻个身,想自己大概要起来了,不然该拾不完赶不上飞机,准备突破被窝禁锢时突然想到:“哎,我说要剪窗花来着,给睡忘了。”
方其文一怔,事儿一件一件挤着往前,他也忘了这被挤出去的事。他有些惆怅,可又没有办法,只好涩涩地说:“没事呐。”
盛之梧从床上坐起拾掇自己,有些抱歉:“剪窗花来不及了,只能等以后了。我给你剪个别的好吗?”
方其文听他说“以后”,想到十二月时他说“下次”果然就有了今天他的出现,那他今天说“以后”也一定会有以后。方其文很容易被满足,步子轻快地去给盛之梧拿剪刀和红纸,好像能看到以后盛之梧剪窗花的模样似的。
于是房间里一片祥和。方其文织手套,盛之梧剪纸。待方其文织好手套,盛之梧也正好剪完。方其文把手套递给盛之梧,盛之梧把一张小像递给方其文。盛之梧把手套戴上,大小正好合适,方其文看那张小像,剪出的是自己模样。
“虽然这么用词不恰当,但你真是……很贤惠。”盛之梧笑着来回翻看手上的红色手套。
方其文也想说点什么,想夸盛之梧剪纸的手艺湛,可他看着与自己相像的红纸片人,纸片人还在咧嘴,竟说不出话来。
盛之梧没听见方其文回话,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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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看到他的目光胶在了小像上,虚荣心一时得到了极大满足。
久违的快意被找了回来,像醉了般,盛之梧全然地跟随心之所向,试图寻找一个延长这快意的方式。他问:“你有自己的联系方式么?或者你们家的联系方式?”
虽然智能手机已满大街都是,但盛之梧估摸着方其文不一定有手机。果然方其文缓过神,答道:“我没有噢,但是阿爸阿妈有,家里也有一个固定电话哩。”
方继庆和祝铃秀分别有一个破旧的老式翻盖手机,家里的固定电话摆在正堂橱柜的一格里。盛之梧点点头继续说:“那你留个固定电话的号码给我?以后我们就可以联系了。”
联系。方其文困惑地看了盛之梧一眼,报出电话号码,看他摸出个与阿爸阿妈模样差很多的手机,手指头在上面划拉了几下。
方其文不明白,也没问。
盛之梧离开前拿出了两个红包,说是给两个未成年小朋友的。红包很厚,方其武兴高采烈地接了过去,大声说“谢谢叔叔”,方其文却站着不动,模样很别扭。
盛之梧就是猜到了方其文会不乐意,所以才在临走前拿出来。他解释着长辈给小辈红包是应该的,过年嘛,图个喜庆。
方其文还是不动,祝铃秀就上前接了下来,乐呵着让方意如送到村口。盛之梧忙说不用,表示快过年了家里事儿多,让方意如留下帮忙,自己认得路。
盛之梧态度明确,祝铃秀也就不好再坚持,只招呼着他正月再来玩。盛之梧看方其文低着头好像还在赌气,就笑着上前揉了揉他的脑袋。他的头发很软。
方其文突然被揉脑袋,祝铃秀还在旁边唱和“我们家文文是讨人喜欢哩”,一时有点儿不知所措。揉脑袋代表什么?
方其文不明白,也没问。
临近过年确实忙碌,新年新年,里里外外都要焕然一新,工作量难以避的大。等春联贴好年画挂上,香烛点好新衣穿上,鞭炮点燃噼里啪啦辞旧迎新,这才是一年忙活到头,全家人坐在一起团团圆圆吃年夜饭了。
方继庆是他家的小儿子,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哥哥离开方家村打工,姐姐们外嫁,在父母过世后都再没回来过,早先逢年过节还会互相打个电话问候,这几年联系却是完全断了。
所以别家十几二十个人摆几桌年夜饭,方继庆家就只有五个人。好在方其武调皮总嚷嚷,祝铃秀又爱唠叨,这年夜饭吃得并不会比别家冷清,依然是欢声笑语,和美欢融。
吃完年夜饭方其武和方意如挤方意如房间看春晚,方其文去洗碗,洗完又去帮祝铃秀包饺子。他不爱看春晚,不像方其武方意如总能叫出这个的名那个的姓,春晚里蹦蹦跳跳的人他都不认识,可饺子皮是他和的面饺子馅是他种的菜,他自然就觉得包饺子比看春晚亲切。
方家村没有守岁的要求,只有年三十零点刚过要再放一挂鞭炮的传统。方继庆祝铃秀习惯了早睡,以往都是定闹钟起来放鞭炮,这两年方其文大了,放鞭炮的任务就交给了他。
阿爸阿妈的房门已经关上,阿姐的房里不时传来弟弟不加敛的哈哈大笑与阿姐清脆的咯咯笑声。方其文把饺子数数完两遍,尝试着看了会儿春晚,还是不觉得有意思,正好外面传来放烟花的声音,就溜出房看烟花去了。
绚烂的烟花冲上天,又在最高处炸成星星点点,方其文觉得漂亮,喜欢,向往,烟花放完还在院子里矗了好一会儿。
到零点之前,方其文就一直在正堂与院子里活动,有烟花声就去院子看,烟花放完就回正堂坐凳子上发呆。时间并不难挨,方其文很开心,非常开心。他想,这是过年。
秒针分针时针都渐渐指向十二,方其武的喧哗声也越来越大。方其文已经攥着打火机在院子里候着了,就等零点到来。
零点到来那一刻,方其文点燃引线后快速往屋檐下蹿,四面八方都响起鞭炮声。方家村家家户户都亮着正堂的灯,往哪个方向看去都是一片明亮,方其文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感动。
在这样喧哗的感动里,有另一种声音响起。起先方其文没注意到,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家里许久没用过的电话在响。
方其文跑去接起来,想是哪个亲戚这个点来拜年,结果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盛之梧在电话那一头问:“是方其文家吗?”
方其文完全没想到会是盛之梧,没想到前两天才留的电话,他会掐着新年的点打过来。方其文呆住没及时回话,方其武从房里咋咋呼呼跑出来问:“哥,是谁打电话来噢?”
方其武问的声音大,盛之梧估计是听到了,因为他很快笑起来,笑着说:“新年好呀。”
方其文不敢再不吭声了,他紧接着紧张地说:“新年好。”
盛之梧听方其文声音在抖,觉得他实在可爱,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刚刚时喻苏给盛之梧打了个电话,这大年三十晚上,时喻苏开口就把宋祺佑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一遍。盛之梧窝在沙发里看春晚看得快睡着了,听他发怒,没意思地问了句怎么了。
时喻苏说,时钟不知道迷了什么心窍,因为宋祺佑来过年,涂着红唇,踩着红色绣花鞋,穿一身大红的旗袍。
时家父母对小儿子一直包容有加,对他的特殊癖好也从未扼制,只希望他在正式场合能有常规装束。包括这次,时钟缓缓从楼上走下来,时母看了第一反应也只是开玩笑说,钟钟穿错衣服了,去换一身来吃饭吧。
可时钟没听见似的,直勾勾盯着宋祺佑,问,我好看吗?
“我爸气得当场摔碗进了房间,说今天这年不用过了,我妈也跟着进房间了。我让他赶紧换身衣服去给爸妈道歉,这孙子实了心不干,就要听宋祺佑夸他一声好看。”
盛之梧揉眉心:“那祺佑最后说了‘好看’没?”
“他哪敢啊?他也被吓着了,没想到我弟疯魔成这样。”
“那你得管教你弟,问候祺佑祖宗有什么用啊。”
时喻苏好久没吭声,久到盛之梧都以为他挂了电话,想确认电话是否还通着的时候才听他说:“他俩都不是东西。这都是什么操蛋事情。”
春晚演到压轴的小品,电视里传来哄堂大笑。盛之梧仰头,往沙发里陷得更深一点,附和道:“这都是什么操蛋事情。”
时喻苏说,宋祺佑带时钟回了他家,谁知道那对奸夫淫夫要干什么,这个年算是过得一团糟了。他无奈地和盛之梧说了句新年快乐,挂了电话盛之梧也无奈起来,预测不到事情会如何发展。
大概是生活复杂时会本能地渴望简单,盛之梧自然地想到了方其文。他想知道简单的过年方式是什么,简单的幸福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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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出备忘录里的电话,打了过去。
正好是零点。
电话好一会儿没人接,盛之梧以为方其文一家都睡了,直到电话被接通,听到方其武的喊声,他才意识到,小朋友估计是没想到自己会打电话过去,愣住了。
这就是简单吧。方其文的世界那么简单。
方其文和盛之梧说了说年夜饭、包饺子、自己守着放鞭炮,没说烟花。盛之梧一直很安静地听,方其文听电话那边也有鞭炮声,但感觉很远,感觉盛之梧现在是一个人。
方其文觉得一定是自己想错了,过年怎么会一个人,他听盛之梧笑,就把这想法忘了,只觉得心里酥酥麻麻的。
啊,一定是小像放在睡衣口袋,离心口太近了。
他听盛之梧挂电话前又说一遍“新年快乐”,想,以后过年,能不能都有这一句“新年快乐”。
他想,这是不是叫作贪心。
09
春暖花开,猫儿叫得欢,大好春光里盛之梧想到自己年后已经工作了一个半月,端着杯咖啡撇嘴。
好在项目行进了大半,不出意外七月中旬就能结束。项目行进时忙起来玩儿命忙,结束后假期却也足够长,大概有一个多月,所有人都靠对这一个多月的盼望续着命。
蒸汽膜分离单位设计和通量计算已完成,小型审核会议顺利结束,轻松的周末就在前方。走出会议室时小朱挤到盛之梧身边,乐呵着说:“老大,提前祝你明天生日快乐啊!”
盛之梧这才想起明天是自己生日,都忙忘了。旁边许多人听小朱一说也都走近说一句“生日快乐”,盛之梧笑着一一应下,说“谢谢”。
感觉生日是个让人返璞归真的日子,无论现在年龄几何,回想自己根本不记得的出生的那一天,都会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明天就满二十九的老男孩盛之梧出了电梯掏手机,看到一个时喻苏的未接来电。
时喻苏在巴黎参加时装周。巴黎现在是中午,盛之梧回拨过去,不知道时喻苏人在法国还想搞什么事情。
“喂,小宝贝儿,生日打算怎么过?”电话很快被接通,“要不要来巴黎玩?哥哥给你包吃包住包玩包乐。”
盛之梧没想到时喻苏找他也是为生日的事,颇无奈地说:“我就一个周末,难得清闲的一个周末,你还要我飞巴黎。有没有点人性啊?”
“呵关心你还嫌烦,宝贝儿你这样可就太他妈……讨人喜欢了。”
盛之梧被他气笑:“怎么个个都念叨我生日,不就最后一个二字头么?你是不是因为自己奔四了,可盼着我赶紧加入你的队伍。”
因为早一年上学,盛之梧一直比同级的人差不多小一岁。时喻苏生日月份更早些,盛之梧比他小到了一岁多点,所以盛之梧二十九岁生日还没过,时喻苏已然三十出头了。
“宝贝儿你真欠操。我担忧你什么节日都一个人孤单寂寞,你却这样伤害我。”
盛之梧被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我谢谢你了。”想了想又说,“谁说我非得一个人过了。”
“我操你又要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了?”
时喻苏对盛之梧三顾方家村的事一直很介意,他觉得盛之梧过度沉迷于一个不属于他的温馨氛围中,此时有多沉迷彼时一定会有多失落。
不过盛之梧这次确实没想去找方其文,他想的是约宋祺佑,还是时喻苏这样一说他才意识到,宋祺佑正和时钟不清不楚来着,估计约不出来,去找方其文倒比较靠谱。
“本来没想的,你这么一说就有点想了。”
“我操你……”时喻苏恨铁不成钢,周围一堆人用法语嘀咕着什么,他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你是不是看上那家小男孩了?”
“哎我去……”盛之梧无语了,“你一个国际知名服装设计师,怎么满脑子除了三俗没点别的东西。”
时喻苏冷笑一声:“我倒希望你是看上那家小男孩了。”
“别介。”盛之梧大致体会到时喻苏的意思,“放过他吧,人比我小了12岁多。”
“那你他妈总去找人家?”
“没有‘总’吧。我认识他快一年了,不过才找了三次。”
“加上明天,四次。”时喻苏纠正,“第一次是好奇,第二次喝醉了把人家家当家,第三次直接去拜年了,不知道的以为你是他们家女婿。”
盛之梧想到年前方意如的笑和祝铃秀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意图有些膈应:“你最近怎么这么嗦。”
“啧。”时喻苏接着说了句法语,盛之梧猜他是和旁边人说话,果然时喻苏很快说,“不管你的破事儿了,挂了。”
时喻苏又寻欢作乐去了,盛之梧想。他顺便想了想明天去方家村的可行性,自己每次都说去就去说走就走会不会不太好,可想到方其文的单纯觉得他不会介意,想到祝铃秀的态度觉得她更不会介意,想到最近在高铁上看到方家村绿油油一片,就没什么抵抗力了。
到方其文家的时候,家门大开着,盛之梧习惯了这种操作,猜方其文去干活了,方其武还在睡觉。
盛之梧还带了个蛋糕,他走进去把蛋糕放在靠墙的一个小桌子上,不把自己当外人地轻轻推开方其文房间的门,床上果然躺着一个人。他又把门轻轻带上,没吵醒方其武,准备去找方其文。
还是第一次来的时候方其文领着走过通往田地和河边的土路,之后自己走的都是大路,盛之梧没多少能记得路的自信。不过他想,方家村就这么大,迷路无非是多绕几圈,绕不回来了就问下村民,不是多大的事儿。
不过盛之梧显然低估了自己读博的脑子。他沿着记忆中的路走着,很快看到了连成片的田和一条小溪;再沿着小溪往下没找着人,又重新往上游走,没多久就看到了在田间劳作的方其文。
盛之梧看方其文蹲着,身边放着小锄头和小铁铲没用,这会儿好像在用手拨弄着土。他没打扰方其文,就站田埂上看着,看他站起又重新蹲下挪动位置,专心致志对付着一小块土地。
可能是完成了一个小任务,方其文这次起身后没再蹲下,弯腰从旁边的塑料桶里拿出个军绿色水壶喝起水来。三月底不算热,但一大早起就在太阳底下干活还是有些疲惫,方其文咕咚喝水时微仰起头,这才看到正对面田埂上的盛之梧。
盛之梧起了耍帅的兴致,想吹个口哨,发现这种时喻苏style还是不太适合自己,就只咧嘴笑了笑。还没笑完呢,几米开外的方其文突然剧烈咳起嗽来。
盛之梧猜他是被水呛到了,想走过去给他拍拍背,抬脚却不知道该在地里哪儿落脚,他判断不出哪里算种了东西哪里没有。方其文也做了个不要动的手势,于是盛之梧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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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站在原地,等方其文自己缓过来。
方其文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一停马上问:“你怎么来哩!也不打声招呼噢!”
“我看你在忙,就没吵你。你刚刚在做什么?”
方其文走向盛之梧,给他指了个落脚点让他也到田里来:“埋南瓜种子哩!”
田里有一小半覆了绿色,一大半还是土,田的一角还摆了架子,架子上已有些藤蔓。盛之梧小心地跟着方其文走,感兴趣地问:“你们家都你负责种菜?”
“大部分是我种呐。再过个十几天忙咯,阿妈也会留家里几天。”
“现在还不是最忙的时候?”
“很多菜我们都只种一轮噢,不急种。”
“这是单纯的菜地?你们种水稻吗?油菜?”
“这块都是菜田。我家不种,阿爸阿妈都做活去了。不过还是有好些人家种呀,稻田油菜田都不在这片。”
盛之梧左右望望,确实没看到稻子,也没看到油菜花,各家的地里都是各异的菜。方其文回到桶边,把小锄头小铁铲放进去,盛之梧看了笑着问:“怎么这么小的……农用工具?”
“有可大的哩!今天用小的就可以。”
“南瓜种子……你们家都种哪些菜?”
“一般的菜都种哩。”
“比如?地里现在种的?”
“喏,那边的是苋菜,那边的是,架子上是黄瓜……那边还有一点果蔗……”方其文一处一处说着。
“你们自己种辣椒吗?”
“还没到时间哩。过几天等太阳烈时要晒种子咯。”
“豆角?”
“豇豆嘛?也还没到时间嘞。这个也要上架子的,架子上没那么空哩。”
盛之梧又想起自己吃过的:“胡萝卜?”
“这个我们只种一轮。夏末再种。”
“芹菜?”
“夏末哩。”
“那空心菜呢?我记得这个夏天特别多,是现在种吗?”
“过几天就播种!这个长得快,可以种好几拨。”
盛之梧听他熟门熟路,有点儿佩服:“你这段时间是都要忙种菜吗?”
“差不多哩。播种、移栽、施肥、除虫……各菜都不一样的。要上心。”
“累吗?”
“还好哩!”方其文哈哈笑了,“去年第一次做的时候觉得可累,也好麻烦呀。今年就还好,都熟悉些。”
“你第二年就能把这些都记住?”盛之梧有点惊讶。
“咳,也不是都记住。记不住的再问阿爸阿妈嘛。我们在农村长大的,从小见着这些,也容易记住嘞。”
方其文拎起塑料桶,满脸的汗。他本来想去河边洗脸,担心盛之梧会嫌弃他随意,就决定回家打井水洗,这会儿招呼着:“走叭。盛之梧,回家。”
盛之梧在想应该不是每个从小在农村生活的少年都能熟练记着各种菜的栽培方式,他觉得还是方其文聪明,也用心。他又大致推断出方其文至少从去年春天起就没有在读书了,心里一阵惋惜,听到方其文喊他回家时还没缓过来,一愣,反应过来接了句:“哎。”
盛之梧想帮方其文拎桶,方其文不仅嘴上拒绝,人还走得离盛之梧远了些,怕他把桶抢去似的。不宽的土路上一个人走左一个人走右,盛之梧回忆起自己好像每次都想帮方其文做点什么,每次总要被他拒绝。
方其文就是乐意自己做事,这会把桶拎着来回晃,倒能看出小孩心性。他小孩模样地提醒盛之梧:“你还没说今天怎么有空来哩!”
盛之梧看他高兴,自己也还蛮高兴:“到家就知道了。”
方其武已经起床了,围着横空出世的蛋糕转来转去,听见脚步声先喊了声“哥”,扭头看到盛之梧恍然大悟地嚷:“叔叔!蛋糕可是你带来的!可漂亮嘞!”
方其文走近看到一个甜美的包装盒,顶上用金色缎带扎了个蝴蝶结,是村里没有的致。他有点迷惑:“为甚带个蛋糕来嘞?”想了想,“你今天过生日嘛!?”
盛之梧挑了挑眉,有点儿作为寿星的幼稚的骄傲。方其文又问:“二月二十二?”
“嗯?不是三月二十二吗?啊……你说阴历?”
方其文点点头。
“我没过过阴历生日……我想想,阴历好像是二月初二,龙抬头那个。”盛之梧笑了,“这么说今年两个生日隔好远啊。”
方其文没在想“龙抬头”,他说:“我们这边‘二月二’也是花朝节哩,百花过生日。”
盛之梧笑得更开了:“我和百花一起过生日,这么荣幸。”
方其文看他笑,觉得他比花好看,是花荣幸。
方其武在边上听半天,听半天才明白今天是盛之梧的生日,迫不及待地喊:“盛叔叔生日快乐!蛋糕现在吃嘛?”
盛之梧看方其武猴急样儿,说:“吃。等你哥把东西放好就吃。”又专门说给去放东西的方其文听,“今天中午不用再准备别的菜了。就按你们原先准备的,再加这个蛋糕,够饱了。”
临近中午,青天白云都明晃晃,关上门门缝里也有光钻进来,没法营造一个黑暗的环境点蜡烛许愿。盛之梧索性把门开开,想着小朋友们蛋糕吃得开心就好。
蜡烛是数字“2”和“9”,方其武“叔叔”“叔叔”叫个不停,方其文又被小小地震撼了一下,不住地瞄盛之梧,想确认他真的是29岁。
盛之梧要吹蜡烛的当儿被方其文拦住了,方其文说还没有唱生日快乐歌。其实方其文家三个小孩每个过生日时都只煮碗面条,没有蛋糕没有许愿更没有生日歌。但他以前参加过村里有钱人家小孩的生日聚会,寿星戴个尖尖帽子被围在中间,周围的人给她唱歌。
方其文想,盛之梧没有尖尖帽子,但可以有生日歌。
盛之梧挺意外,也挺惊喜。初中之后他过生日基本是狐朋狗友一起,一群人唱生日歌鬼哭狼嚎跑调的跑调破音的破音,他还没有过一个人单独给他唱的经历。
方其文没看着盛之梧,盛之梧认真地看着方其文,看他又脸红了,憋了会儿后开口: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10
“你弟这么能睡?好像他不在吃饭的时候除了上学就是睡觉。”
“年纪小嘛。多睡睡,长个子哩。”
两把椅子又被搬到院子里,柚子树枣树都青绿色儿。方其武十五岁未满已经比方其文高出个头发尖,还大有往上猛窜的趋势。盛之梧估摸着方其文现在一米七多点儿,虽然年纪也还小,但经年累月都在做家务干农活,伙食又不算好,大概再长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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