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交通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夏素吱
现在盛之梧给时喻苏回电话,说没问题了,你打点好,到时候我直接带小朋友去报道。时喻苏在电话那边拿腔拿调:
“不得不说,这一年下来,故事最终还是讲成了包养文。”
盛之梧直接把电话挂了。
啧,破坏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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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其文之后一直木愣愣的。盛之梧跟他说自己的计划时,他沉默着间或点一两下头,说到他要和自己一起住时是这样,说到让方其武去读技校时还是这样。只是在盛之梧说让祝铃秀待在家里、自己每个月给予方家一定补偿时,方其文抬了头定定看着他。
盛之梧顿住:“你……表个态?”
方其文没表态,盛之梧想他大概很矛盾,也懵。冲动如此盛之梧却还是想继续冲动下去,只好接着自说自话:“不吭声我就当你这儿是默许,只差你爸妈同意了。待会饭桌上估计挺艰难……哎,先洗枣去。”
但出乎盛之梧意料的,帮全家盛好饭最后落座的方其文,刚落座就颇为坚定地开口:“我想跟着盛之梧去s市读高中,家里的地给杜大妈家种着叭。”
盛之梧第一口饭被呛着了,咳得不行;祝铃秀没反应过来,问:“甚?”
“我想去s市读高中,盛之梧说我可以跟着他。那样家里地就没人管咯,我想可以让杜大妈管种。”
盛之梧缓过来忙接着话给祝铃秀甜头:“方其武的事我已经找到人帮忙了,他想读高中的话z市一中或者去s市读都行,只用交学,不用交择校。”
方其武反应快:“我不想读高中!”
“你先别吵嘞。”祝铃秀顾不上管方其武了,对着方其文问,“你说你要去s市干嘛?”
“读高中。”
“家里活谁干呀?”
“小武去外面读书咯,不需要我每天中午做饭。你和阿爸晚上工地也可以买饭吃,你们以前忙得不回来就是这样哩。地给杜大妈管,她种的都她走,杜大妈肯定乐意。”
盛之梧听愣了,他不知道方其文什么时候想的这些事,自作主张改了计划且把计划改变后的事情安排得合适。他朦胧中或许一直知道方其文有头脑有勇气做到这些,但真的看到他做到时,还是很讶异,带着点不习惯。
祝铃秀显然更不习惯了,她大概从来没想过自己从不忤逆周围人意愿的大儿子有朝一日会提出打乱他人生活的需求。她十分抗拒:“我们在工地买饭不要钱嘛?那钱不要做房子?”
盛之梧要开口说自己可以给补偿,方其文意识到了似的赶在他前面说:“大家一起订盒饭便宜哩,你说过噢;小武上学的择校省了,足够够抵这一笔。”
祝铃秀被噎得没话说,但还是接受不了家里没人看管,气性上来,拿筷子重重敲一下碗:“你这么大年纪去念书,过两年不结婚生小孩,嫌自己不够丢人嘛!”
方其文很平静:“我不觉得丢人哩。”
学习知识有甚丢人的?方其文压抑了太久的对读书的渴望,被盛之梧撩拨得终于尽数释放。
方其文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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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之梧的第一眼起,就觉得他和自己及自己接触过的人都不一样。他自信,有趣,得体,说的话有时很难懂,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方其文还记得自己那时觉得,盛之梧的言行举止就能代表书本上方块字里的知识,衣着打扮就能代表大城市。
方其文和盛之梧聊天时听他说过他是博士,博士是比大学生还要高的学位,是最高的学位。方其文觉得盛之梧这么好,肯定和读了许多书有关。初中不是学过的嘛,“腹有诗书气自华”。
方其文羡慕且向往着这一切。
方其文羡慕且向往着盛之梧。
这样的一个盛之梧隔几个月就出现在他面前一次,说他很聪明,说他课文讲得好,教他用触屏手机,给他描述新奇的事,问他想不想读书,问他愿不愿意跟着他去s市读高中。
当然,愿意啊。
不过方其文没有太多期待,或者说他期待,同时知道不该期待。盛之梧提出的给家里一大笔补偿在阿妈那儿或许行得通,但自己不能接受。抛开这个方案,阿妈答应的概率几乎为零;阿妈不答应,自己就不会再坚持。
方其文平静地等着祝铃秀爆发,她爆发后自己会去安慰,会说“阿妈我不读书了”。
祝铃秀大概也是想再扮苦的,只是方继庆先开口了。方继庆在大家争执时沉默地吃完了饭,这会儿把筷子放下,问盛之梧:“文文去s市读高中的话,是读什么高中啊?”
方其文和祝铃秀都一怔,盛之梧看有希望,坐正了回答:“s中。是s市最好的中学,教育质量在全国也排前几。”
“怎么读得到噢?”
“我有朋友是……是教育系统里的。”盛之梧撒了个谎,“他帮了忙。只要你们答应,方其文到时候直接去报道就行。只用交学,我可以出。”
“那倒不用。”
方继庆沉默的当儿祝铃秀要说话,被方继庆拦下:“你先别说。”
祝铃秀无法,丈夫这么说了她只能闷闷吞回想说的话,听方继庆继续问盛之梧,“文文住校嘛?”
“我在s中旁边有房子,方其文可以住那儿。”盛之梧不想说是托人找的,怕方继庆增加心理负担,不让方其文去住,“我担心他住不惯寝室。自己住外面也方便些。”
“你家不是在z市咯?”
“是在z市,但我在s市也有房子。”
“那为什么不住s市噢?”
“……挤地铁上班不如坐高铁。”盛之梧笑。
方继庆不明白这点事哪值得在另一个城市买房,摇了摇头问:“那你以后住哪?”
盛之梧原先想的是和方其文一起住,有什么事可以及时帮忙,但他刚嫌弃过住s市,这会儿只好说:“我都行。关键看方其文。我把他带去读书,以他方便为主。”
方继庆没接着表态,换了个话题:“你是一个人?”
“是。”
“父母不着急?”
“父母……不怎么管我。”
“你带文文去读书,让他住你家,你父母会怎么想哩?自己找麻烦噢?”
“他们不管我是指……什么事都不管。这个事也不会管的。”
“你和你父母关系不好?”
盛之梧绕开话笑着说:“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按理也不需要再被管了。”
方继庆又摇摇头,接着问出他最想问的:“你为什么想带文文去读书噢?麻烦噢。”
盛之梧听方继庆终于问到了这个,心也更定了些,回答道:“因为方其文想读书,我恰好有能力帮上忙。”
“有能力就帮噢?”
“相处了这么久,我也很愿意帮。”
方其文一直在认真听方继庆问盛之梧问题,类似于盘问,但是很友好,很多他完全没考虑到。他很感谢阿爸,不管最后阿爸让不让他去念书他都很感谢他已经感受了阿爸对他的尊重与爱。
盛之梧看方继庆又开始思考,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这上面有我的工作职务、公司名称、公司地址还有我的电话号码。有事打电话就能联系到我。”
盛之梧看方继庆盯着名片,带着一种大概是虽然从来没怀疑过他是人贩子但最终确定他不是人贩子还是很安心的放松表情,想这玩意儿印了许多出来但几乎没被递出去过几回,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派上用场。
答案是肯定。方继庆把目光从名片挪回盛之梧脸上:
“那麻烦你咯。学还有其他什么我们也不懂,要交你就和我们说,不要你垫嘞。你住哪看你自己方便,但和文文一起,能照顾照顾,我们肯定是更希望的,文文也没有在城市里生活过噢。你之后找了朋友或者父母不乐意,让文文住校也不打紧,就是文文好久没有上过学,大城市学校和村里也不一样,遇到甚事还要麻烦你帮忙噢。这孩子聪明哩,我也一直知道他想念书,就是之前没机会……谢谢噢。”
盛之梧听着这么一大段话切实地被感动了,一时竟有点羡慕方其文,有这么好的父亲。
“大哥放心。我提出的带方其文去读书,就一定会对他负责。照顾帮忙什么的,我都会做到我能做到的最好。”
方继庆之前一直摇头,这下终于点头了,对方其文说:“文文要感谢你盛叔叔。好好念书。”
盛之梧心里无奈怎么在方其文这儿也是叔叔了,笑着揉了揉方其文脑袋。方其文想说“谢谢”,没说出来,开口就有点儿想哭。
祝铃秀看这场景知道方其文读书的事定了,心里不明滋味,也不知道该表什么态,只好顺着方继庆说:“好好念书。”又问,“那小武怎么办?”
方其武看到一直想念书的哥哥终于有书念了,正晃着腿咧着嘴笑,突然听到自己名字,条件反射地嚷:“我不读高中的!”
祝铃秀瞪他,方继庆说:“小武去读技校叭。不想读书就学门技术,以后自己也能讨口饭吃。”
祝铃秀知道自己的意见完全不管用了。她有点忿恨事情没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发展,又觉得现在的安排没问题,到底还是不甘心,搁了碗摔门进了自己房间。
方其武顾不上祝铃秀不高兴,如蒙大赦般在正堂里跑了两圈,边跑边乐呵地叫唤,猴子似的。方继庆也难得地笑了,招呼盛之梧:“饭都凉了叭,赶紧吃这汤还热乎。”
晚上盛之梧幼稚地使坏,听着方其文欢快的脚步声,贴墙站着准备吓他。没设防的方其文果然被盛之梧“哈”地一声吓得全身哆嗦,又被始作俑者扶住,蜂蜜水差点儿晃出白瓷碗。
盛之梧小心接过碗小心扶稳方其文,笑着问他:“开心吗?”
方其文没介意被吓,介意离盛之梧太近了。他后退一步才弯了眼睛咧了嘴,说:“开心!”
空了的白瓷碗放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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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之梧两手撑地身体后仰:“今天是不是把村西走了个遍,我腿竟然有点酸。”
方其文捏捏自己的腿,没什么感觉:“还好叭。”
“你肯定早习惯了这么大运动量。我这种成天坐办公室的,就不行。”盛之梧笑,“我还是得运动运动,不然过不了几年就要大腹便便了。”
方其文打量了下盛之梧,觉得完全想象不出来他胖的模样。盛之梧猜到了方其文在想什么似的,笑着把手在他眼前挥挥:“不用想了,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不过……我们明天做点什么,庆祝庆祝?”
方其文回神:“去地里嘞。”
“后天呢?”
“去地里。”
“大后天呢?你要再说去地里我可和你急。”
方其文乐了:“抓鱼叭!在河里抓鱼,抓到了就炸小鱼吃。或者游泳!你要不要在河里游泳哩。”
要不要,要不要呢?
盛之梧看笑着的方其文,觉得他和夜空中的星星并无二致。只是他在天空摇摇晃着,从天空扑通落了,不知情的人说他是石头,自己知道,他是星星。
16
结果是既没抓鱼也没游泳。
盛之梧想象了一下自己在河里游泳、河边有人洗衣服、远处土路上持续性有人有车的情景,觉得不太行,就把袖子裤腿挽起来准备去抓鱼。
可到河边一看,河里都是些大不过小拇指的小鱼,并且在丛林法则筛选后格外灵活,看准了刚想抓呢,它已经游回石头缝了。
盛之梧只好挫败地蹲田垄上看方其文亲近土地。这地过段时间就不归方其文饬了,盛之梧揣测着,方其文会不会想念它。
“你那天说,‘地给杜大妈管,她种的都她走’是什么意思?”盛之梧拿手在额前挡着太阳。
“就是,我们家的地暂时给杜大妈,她想种什么就种什么哩,成也都是她家的嘞。”
“她为什么会高兴?多一块田不是多一块田的事吗?”
“不是的哩。对杜大妈来说,一块田是种,两块也是,多的还可以拿去卖噢,她会乐意咯。”
盛之梧很自然地想到这和再给方其文一块田是一个道理,很自然地就理解了。他又问:“那你爸妈会介意家里田地给别人管吗?。”
“介意……介意又怎么办噢。他们想多做活挣钱做房子,就只能这样了。就像我要去念书,就管不了地。是自己的选择,总不能两全咯。”
方其文在摘茄子,边摘边说出这话,显得还蛮有哲理。盛之梧听了笑:“如果我给你们家补偿,你妈妈就可以待在家里做家务,不就两全了吗?”
方其文数着桶里的茄子数,头也没抬地说:“但我会觉得被冒犯了呀。”
盛之梧愣了下,反应过来说:“对不起,是我没想周到。”
方其文抬起头微仰着眯眼笑,模样有点小骄傲:“没有对不起哩。是你教我的呐。”
“什么?”盛之梧没听明白。
“没什么。”方其文掂着桶的重量,嘴里哼起了小歌儿。
s中入学前有一个星期的军训,盛之梧还要回z市理一下东西,毕竟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要住在s市。这样倒推着算下来,在方家村就只有几天时间待了。
这几天里盛之梧帮方其武联系到了z市一所就业率不错的技校。方其武还是想去z市,离家近一点,平时住校,有空就可以回家。选专业时方其武看都没看学校介绍,直接嚷嚷:“我学修车!和大城哥一样嘞!”
方其文拧着眉头担心地说:“你也看看别的噢!修车苦又累的,你能坚持嘛?”
盛之梧看着什么服装设计与工艺、数控技术应用、塔吊、烹饪与营养搭配等等,觉得还是汽车运用与维修比适合方其武。正好方其武喊着“我不怕累”,盛之梧顺着说:“那去了要好好学。”
方其文附议:“去了要好好学哩!”
方其文也去找了杜大妈说田地的事,杜大妈果然很爽快地应下了,听到方其文说要去读高中,还特别激动地牵住了他的手:“真的嘛?哎呀那可老好了!我还记得文文初中考试总考满分,奖状拿老多!这下又可以去读书哩!真好,真好啊!”
方其文脸红,说“谢谢大妈”,又继续放心不下地和杜大妈说起自己家往年都种了哪些菜,地的土质如何,更适宜种什么。杜大妈边听边点头:“我心里有数咯!种多了会拿点给铃秀的!地给我种,宽心噢!”
临行前一天方其文开始理东西,不过确实没什么东西。夏天加身上一套就两条裤子三件衬衫,冬天两套棉衣棉裤,换季有零零散散配不成套的几件衣服,就是方其文的全部行头。
盛之梧琢磨着到时候要带方其文去买点衣服,再买个新书包,但没阻止方其文把洗得泛白的衣服塞一部分进他带补丁的书包里。盛之梧可记着了,小朋友不想被冒犯呢。
衣服三两下理好,方其文走到他的小抽屉前。盛之梧好奇跟了过去,看到一抽屉纸质物品,还有一个非常熟悉的,他送给方其文的表。
“这是一抽屉宝贝是吗?”盛之梧调侃。
方其文点了头。
盛之梧有点意外,这样直白的珍重啊。他拿出那块闭着眼睛能描出样式的表在自己手上比划了下,又擒过方其文的胳膊,仔细地帮他戴上了。
表带是浅灰色的,表盘金色,衬得方其文皮肤格外的白。盛之梧顺势环住了他的手腕,环住了发现,原来这么细。
方其文在盛之梧帮着戴手表时就害臊得不行了,手腕被环住时更是一惊,急急地要抽出去。可盛之梧还扣着,感觉到肌肤相压时才松了手,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继续去看那些纸质物品。
大部分是作业本和奖状,奖状还不少。盛之梧想,方其文说不定还能考挺好的大学,前程还能似个锦。
盛之梧是切实地想拉方其文一把,他觉得既然小朋友想读书,不能读书就是可惜的。但他想的只是“一把”,这一把拉完后,小朋友能不能继续好好的,就是他自己的造化了。
具体说来就是,他想着和小朋友在一起住半年,有什么事就帮一下,但他并没仔细考虑过半年以后会怎么样。他潜意识里大概觉得半年后怎样都行,继续一起住行,自己搬回z市也行有半年的缓冲期,小朋友肯定能学习得好生活得好。
方其文则是无比感激盛之梧为他做的这些,这些使他对盛之梧的感情更丰富也更复杂,但他仍然时刻告诫着自己,如果有一天盛之梧把给予的这些回很多,他也要平静对待。
他俩一个混沌一个清醒,思考的东西却妙不可言地一致。
离开方家村的那天,祝铃秀和方继庆都和工地请了假,送儿子去城里上学算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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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午饭后,祝铃秀攥着方其文的手从家走到村口,叨几句哭几声:
“要吃饱穿暖,不要被大城市的人欺负咯……阿妈知道你性子软的呀……不想念书了就回家噢,阿妈帮你找个好媳妇……外面甚样都没有自家好,金窝银窝也不如自家狗窝……”
祝铃秀的眼泪落在方其文手背,湿哒哒的,方其文湿哒哒地说:“阿妈,我知道噢。”
相比之下方继庆寡言许多,只是嘱咐:“在别人家好好的,有书念要好好念呀。”
方其文垂着眼点头:“不用担心我噢。你和阿妈做活也不要太拼,身体比钱重要。两个人互相照顾咯。”
方继庆用力拍了拍方其文肩膀,方其文又去对方其武说:“小武去了技校要好好学,莫惹阿爸阿妈担心咯。也这么大咯,不能净瞎玩,要懂事。”
盛之梧识趣地一直走在前面,不去打扰他们的离别,快到村口时听到匆匆脚步,回头看到眼眶红红的方其文快步走到自己身边。
“说完了?”
“嗯。”
村口人家看到方继庆一家齐齐走来,又看到方其文准备上车的架势,好奇地问:“哎,文文进城玩嘛?”
方其文红着眼睛挣了个笑:“去城里念书咯!”
最后是挥够了手方其文才上车,上车前看到祝铃秀脸哭得皱了,姨不停地安慰她“念书是好事嘛,哭甚哭呐”。盛之梧好心地提醒他可以把车窗放下再道个别,方其文摇了摇头,低着头坐正。
车开出方家村一段路,盛之梧看方其文没活力的样子,想着用激将法让他打起神:“舍不得?那要不……不上学了?我们回去?”
方其文并没有被激着,抬一点脑袋忧伤地看了盛之梧一眼。盛之梧觉得自己被一只乖觉的小动物无声地责备了,换了个方法激励他:“你注意过你家院子正对着一条铁路吗?我们待会儿坐火车去s市走的就是那条铁路。”
怎么会没注意过。从小到大没事时坐院子里发呆,不可避地要看到那条铁路,只是以前从来没有想象过,有一天自己会坐着火车在这条铁路上从南到北,或自北向南。
方其文愣着想了会儿,从离家的惆怅情绪中缓过来些,又被另一种情绪占据了。自己现在坐在盛之梧的车上!汽车!面前有好多按钮,靠近车窗还有一个正方的瓶子,瓶子里好像有液体!
啊。
局促感剧烈地涌上来,方其文觉得自己手和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盛之梧的善解人意来得及时:“放松点。累了可以眯一会儿。我们要先回我z市的家拿一些东西,再坐四点多的火车去s市。”
说“眯一会儿”是因为,方家村到z市的路实在不好,盛之梧不觉得如此颠簸下的休憩能被称为睡觉。不过方其文真的睡着了,几天来把各种或大或琐碎的事处理好交代清让他身心俱疲,此刻“放松点”三个字仿佛在催眠,他安然地睡着了。
再醒来时是在一张大床上。方其文有点糊涂,第一反应是自己做了个很美的梦,梦里盛之梧说要带自己去读高中,去大城市,阿妈一开始不同意,但阿爸同意咯,阿妈就没再说什么,还有小武,小武去读技校呐!
想着就不太愿睁眼,希望梦继续下去,刚梦到坐了盛之梧的车,继续下去该坐火车去s市嘞!可方其文又想地里还有好多活要干,懒不得,还是得起来,只好遗憾地准备坐起来。
可手一撑床觉得不太对,床怎么这么软呀。他的床是木板床,夏天只有薄薄一层垫被盖在木板上,分明硬得很。
方其文从床上弹起坐直,困意全无,环顾四周看到墙上挂了个眼熟的风筝,正巧盛之梧走进来,笑着问:“醒了?”
方其文点头,懵懵地想:不是梦啊。
“我在车上叫了你两声你没醒,就把你抱进房间让你接着睡了。你大概是真累了,那么颠的路你都能睡着……你要是累就再睡会儿,我还有点衣服要理。”
方其文完全没听盛之梧后面说了什么,他的魂儿在“抱进房间”那里被惊散了甚?抱进房间?抱我?怎……怎么抱?
盛之梧看方其文目光直愣愣的,不知道他又想什么去了。不过方其文一下午都有点儿神恍惚,盛之梧也就没在意,放他在那儿,自己拾东西去了。
方其文的魂儿在去火车站的路上聚回来了,但变得异常忸怩,与盛之梧的距离始终保持着做广播体操标准的一臂长,盛之梧只当他情绪还在低落。
盛之梧特地选了看不到方家村一侧的座位,得方其文睹物伤怀。方其文坐到座位上时很紧张,高铁开动时甚至“啊”了一声。
盛之梧握了握他的手,凑近他耳朵说“别怕”,说完又很傻地补充了句“高铁很安全的”。方其文怕是不怕了,只是耳边酥麻的感觉一直延展到胸口,明明小像被夹到中考成绩单里了,怎么还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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