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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见他全程温文守礼,学生的姿态摆的端正,与麟趾殿中的临淄王对比鲜明,权策心中的戒备去了几分,“国公可知神都南市,有一食肆,名叫悦来客栈”

    “重润初来乍到,常怀敬畏,未敢周游,不知此地”李重润微微低了低头,眸子里都是黯然,有赐宅,有老师,还有封爵,都掩盖不了他们嫡出的姐弟妹五人来神都,是因为父王母妃触怒了皇祖母,原本感觉还不深刻,有了上次被封府圈禁的惨痛经历,傻子也能看透了。

    权策摇摇头,“国公聪慧,行止慎重,然而陛下既然加恩封爵,再作出这等委屈姿态,似是不合时宜,请国公三思”

    李重润眼睛蓦地亮了,跪坐不住,站了起来,“权师说的极是,那权师可有闲暇,带重润去那悦来客栈见识一番”

    权策哭笑不得,强行板着脸,“国公,我提起




第三百九十章 四大天王(下四)
    长寿二年腊月二十,江南道观察使冯君衡,联名江南道四十余名刺史都督,上奏弹劾庐陵王李显,远在藩地,常用昔年为帝时旧物,以黔州百姓为牲畜,贩卖于土人,讨好勾连番邦土王,怀不臣之心,指使党羽肆虐刑罚,恣意杀戮,干扰天和,致使江南道天生异象,灾祸频仍,天怒人怨。

    总之江南道各州各府,所有的罪孽,根源统统归咎到了庐陵王李显的头上,江南道中,并不是没有人反抗冯君衡的指鹿为马,在他一封奏折,掀翻四名刺史之后,便再也无人心怀侥幸,纷纷签字画押。

    除此之外,房州刺史王鹤龄单独上了奏疏,弹劾了李显一本,称他心怀怨望,官方场合,常做抑郁之色,与神都勾连,节礼人情往来不论,近来房州城内,常有魏王府邸管事下人招摇过市,进出庐陵王府,毫不避忌。

    奏疏清晨经通事舍人呈递入凤阁,极快在神都朝野传遍,韦温正在慢条斯理用早膳,骤然听闻这消息,如遭雷击,牙齿颤颤,猛地一合,咬破了自己的腮帮子,啊呀惨叫一声,吐出一大口血,也不知是腮帮子的血,还是心头的血。

    “主人”众多仆役纷纷涌上前,韦温却似发疯了一般,拳打脚踢将人全部驱赶开。

    披头散发,顾不得更换衣装,只着常服,趿拉着便鞋跑去马厩里,骑上一匹骏马,向梁王武三思的府邸狂奔而去。

    “劳烦执事通传,都水丞韦温求见殿下”狼狈地滑落下马,韦温连滚带爬爬上高高的台阶,拉住个缁衣门房,连声报名催促。

    “殿下上午不见外客”门房拒绝了他,双臂使力一搡,将他推倒在地。

    “哦哦”韦温如梦初醒,在周身上下摸索,却是忘了带钱囊,穿的轻便,袖中腰间空无一物,扯下颈间悬挂的一个玉牌,此物是他幼年时得生母所赐,一直未敢离身,眼下却顾不得了,“些许心意,执事拿去消遣,敢请移步,代为通传一声”

    那门房眼馋地看了看玉牌,终是挡了开去,冷着脸拒绝,“殿下有吩咐,不见外客,官人请回”

    “你个腌臜下贱的贼厮,我是韦温,梁王座上客,休要在此饶舌”韦温顾不得体面,脱口怒骂几声脏话,强行要闯了进去。

    宰相门房七品官,何况既是当朝宰相,又是堂堂亲王,门房唿哨一声,拳头如同雨点般打下,旁边的护卫也上前帮忙,拳打脚踢,将韦温打得鼻青脸肿,鲜血横流,周身布满了脚印。

    “速速滚开,咱爷们不怕告诉你,殿下特别交代了,他不想见到你”门房松快了筋骨,还是有良心的,透了点儿消息给他。

    韦温在地上蠕动的动作顿时一停,全身冰凉,昏沉沉的脑子艰难地转动,武三思为何突然抛弃盟约是了,是因为武承嗣,冯君衡的奏疏之中,不止弹劾了庐陵王,也将武承嗣圈在了里头,武三思一者见庐陵王败象已露,二者见有利可图,自然选择袖手旁观,不再掺和。

    “呵呵呵,哈哈哈”韦温像个痴傻儿一般,在梁王府门前的汉白玉地面上来回滚动,血迹斑斑,凄厉悲凉的尖笑声,如同夜枭。

    门房不紧不慢,应付这种人,他们都有经验,阴测测地道,“你尽管撒泼,有这功夫,还不如多看几眼家里人实在,再晚,可不一定能见得着了”

    韦温打了个哆嗦,一骨碌爬了起来,口中念叨着“外甥儿,外甥女儿”,爬上马背,向北疾驰,朝神都苑赶去。

    神都苑一切如常,并没有兵马官差封锁,韦温松了口气,大踏步闯入庐陵王府中,在中庭院里,见到了神都苑宫监、千牛统领杨思勖。

    “杨宫监此来,是抓人,还是抄家”韦温一颗心瞬间凉透,也不去想这两项业务,哪一项都不是杨思勖单人匹马可以完成的,径直开口逼问。

    杨思勖打量着他的凄惨形象,皱了皱眉,要真是抓人抄家,他哪里用得着在庭院里溜达,没好气地道,“韦监丞有那闲暇,还是入内安抚一下几位贵人为好”

    韦温冷哼了一声,快步入了正堂,就见李重润与四个姐妹各自沉默跪坐着,李裹儿也埋着头,不哭不闹,室内灰暗无光,空气仿佛凝固,令人揪心。

    “呜呜呜”韦温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嚎哭了起来。

    李仙蕙见他灰头土脸,一身血迹,还在这里号丧,兆头实在不好,但韦温怎的也是长辈,不好呵斥,挥手扬声道,“来人,带舅父下去洗漱更衣,找医生来,给他看看”

    韦温却不应,哭嚎着念叨,“舅父无能啊,朝中奸佞作祟,诬陷庐陵王,重臣见利忘义,畏缩不敢言,大事不妙矣”

    他尽自悲痛欲绝,凄凄惨惨,正堂中的一男四女,脸色虽然黯然,却无人像他那般没出息,李裹儿最小,瞪圆了眼睛看他,脸上更多是怒气,“是不是你哭了,父王就能无罪”

    “啊自然不是”韦温噎了一下。

    “那你像个奴儿一般,在这里哭个甚表忠心么既是父王大事不妙,不能给你加官进爵,你表忠心又有何用”李裹儿言辞如刀。

    “裹儿”李仙蕙轻叱一声,却是两重声音,门前闪出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形,正是权策,他还带着武崇敏,杨思勖在后头殷勤跟着。

    李裹儿迈着小步子跑到权策面前,仰着颀长的脖颈,“权家表兄,为何你还敢来,不怕被连累么”

    权策蹲下身,刮了刮她挺翘的鼻梁,温声道,“我与你兄约好了,今日要去悦来客栈听书,



第三百九十一章 四大天王(下五)
    上阳宫,观风殿,夜色渐深,武后精神抖擞,细细翻阅奏疏,嘴角噙着冷笑。

    庐陵王李显是她生的,有几分本事,几两肚肠,有多少能耐本事,她再清楚不过,更何况,梅花内卫对房州和庐陵王府的监控从没有停止过,李显,或者说韦氏,以前做过什么,打算做什么,不说知晓个十成十,拿捏个七八分是绝无问题的。

    墙倒众人推,多数奏疏都是朝庐陵王身上泼脏水,喊打喊杀的,还有不少将目标对准了武承嗣,夺储失败,他本就已经失势,眼下牵扯进浑水之中,正是可以痛打的死老虎。

    宰相李峤和给事中万国俊等武承嗣党羽自然奋力挣扎,上疏为武承嗣辩白,却只能避开武承嗣与庐陵王勾结的要害,转而攻击房州刺史王昌龄窥探藩王,居心叵测。

    奏疏都是上官婉儿整理过的,意见相同或倾向相似的奏疏都放在一起,武后拿起为武承嗣辩白的十余份奏疏,抬手掂量了下分量,不由哂然一笑,“昔日承嗣为相,门庭若市,一呼百喏,朝野附随者众,多少人仰他鼻息,眼下又如何”

    上官婉儿垂首,不言不语,她怕答了这一问,再听到武后后面的一问,会无从作答。

    武后瞥了她一眼,指间轻挑,翻开单独放置的三份奏疏。

    第一份是李湛的,只看文字,似乎就看到他痛哭流涕,悲痛欲绝的模样,口口声声受到蒙蔽误导,才会为庐陵王子嗣请封,实在没有识人之明,也没有治政之才,乞求武后念在他父亲的份上,予以宽恕,他愿意再度从戎,远赴边塞,为国征战。

    “呵”武后嗤笑一声,“朝三暮四,虎父犬子,有了李义府的油滑钻营,却没有他的风骨坚持,只是一丛飘絮,一滩烂泥罢了,边塞倒是不必去了,朕有的是法子让他难受,婉儿拟旨,擢光禄少卿郑重为光禄卿”

    “臣妾领旨”上官婉儿双手交叠,按在腹部,沉吟片刻,提起笔来,一挥而就。

    第二份是葛绘的,他认为冯君衡的奏报弹劾,过于草率,江南道幅员辽阔,离房州最远的廉州,距离达到千里之遥,不可能洞悉房州之事,如此众口一词,反令人生疑,且庐陵王乃是陛下亲子,兹事体大,请求另行委派老成持重的重臣前往江南道,厘清事实,为保稳妥,人选应付诸朝会公议。

    武后将这份奏疏看了两遍,颇觉奇异,葛绘似有违庐陵王辩白之意,却又不紧不慢,按部就班,并不见急切。

    武后蹙起眉尖,将奏疏放下,红唇轻动,未曾吐出话语,又将奏疏拿起,犹豫不定半晌,终是搁置一旁。

    第三份奏疏是凤阁舍人姚崇的,上次在朝会上奏请庐陵王和豫王两个嫡子同封国公之爵,得到武后嘉许,给了他无穷的胆量和信心,特立独行,逆势而进,上奏为庐陵王开脱不说,还激进一步,请求将庐陵王召回神都。

    “哗众取宠”武后冷笑呵斥一声,举了举这份奏疏,“婉儿,显曾位居九五,君临天下,如今,又如何”

    上官婉儿心中苦笑,终是有此一问,她却是早有防备,深深跪拜下去,“陛下英明,世人愚昧,看不分明,所谓权势地位,到底不过是一面镜子,看起来亮堂罢了,这大周天下,能发光发热的,能生死人,能荣辱人的,唯有陛下一人”

    武后哈哈大笑,声震屋瓦。

    “传朕口谕,姚崇妄揣帝心,故作惊人之语,沽名钓誉,其心可诛,令大理寺即刻将其收押,严加磨勘审讯”

    早有殿中内侍匆匆迈着碎步出去传旨,与飘然入殿的谢瑶环错身而过。

    “陛下”谢瑶环蹲身下拜。

    武后看了看她,又扫了上官婉儿一眼,过了这许久,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知道的,想来也能猜到一些,遮遮掩掩殊无必要,“无妨,有话尽可直言”

    谢瑶环脆声领命,“陛下,今日上午巳时,冠军侯前往庐陵王府,领着楚国公与四位县主一道去了南市悦来客栈,盘桓整日,傍晚申时才一同返回,据报,应将作大匠兼军器监令杜审言之邀,冠军侯明日将离开神都,启程前往虞山军器监工场”

    “哦呵呵,又要走啊”武后脸上的笑容缓缓绽开,长长叹息一声,回头再看案上洋洋洒洒的奏疏,不由嗤之以鼻,信手再将葛绘的奏疏拿起,细看一遍,一切豁然开朗,这



第三百九十二章 四大天王(下六)
    神都,暗夜之下,几家欢喜几家愁。

    宰相豆卢钦望的府邸,是最为热闹的,车如流水马如龙,尽管门房大开方便之门,花厅客厅里都坐满了人,仍有不得其门而入的,在外头熙熙攘攘列队,如同苍蝇逐臭,唯恐不及。

    除了他家,热闹紧随其后的就是庞家和窦家,架鹰遛狗,无德无能的浪荡远支子弟,都成了香饽饽,宴席邀约纷至沓来,俨然座上贵宾,至于皇嗣正统的妻族,却冷落一旁,无人理会,在宫中有些办法的朝臣,都不难得知,麟趾殿能一言九鼎的,不是刘家的外甥李成器,而是庞家的外孙,窦家的外甥,临淄王李隆基。

    永丰里,韦温家的幼子在勾栏寻欢作乐,与窦家的一个亲戚起了冲突,两人互殴,各自呼朋引伴,事态迅速扩大,韦温幼子寡不敌众,遭殴打致重伤,家中仆役先到武侯卫,再到县衙报案,却都无人受理,直到报案到洛阳府,王禄才派出大队官差,平息事态,将涉案行凶之人,全数羁押起来。

    “王禄,你可看清,你抓的是谁”出面的是豆卢钦望长子豆卢从昶,曾经与权策交好,后来因为豆卢钦望与权策政治立场相左,渐渐疏远,不相往来,他在众人簇拥之中,面带酡红,似是有了些醉意。

    “本官抓的,自然都是有罪嫌之人”王禄从容回应。

    “我劝你好生识得风色,做一条好狗,莫要给主人身上招灾”豆卢从昶张狂道。

    王禄脸色冷峻,毫不相让,“豆卢郎君,请慎言,本官身着官服,你出言不逊,目无朝廷,我劝你莫要给你父亲招灾才是”

    豆卢从昶在众目睽睽之下,羞刀难入鞘,厉声叱骂,“休要给脸不要脸,过得今夜,休说你区区一京兆小吏,便是你家那权郎君,都要乖乖夹起了尾巴,快些放了窦郎君,否则,你须出不得这个门去”

    话音落,不少锦衣华服的权贵子弟纷纷涌上前,将大门团团围堵住,抛洒投掷杂物起哄,官差们投鼠忌器,节节败退,好在还是知道利害,将王禄护在中间,未曾挨打,但也被挤得东倒西歪,狼狈不堪。

    豆卢从昶等人在楼梯上站着,指着下边笑得东倒西歪。

    王禄边军出身,何曾受得这等腌臜气,勃然大怒,将深啡色官袍一脱,露出一身短打,暴喝道,“来人,拔刀出鞘,再有意图杀官谋反的,格杀勿论”

    雪亮的横刀出鞘,当即砍伤了几个冲撞最猛的,见了血,听到几声惨叫,这些欺善怕恶之辈登时吓破了胆子,四下里逃离作鸟兽散。

    “王禄……”豆卢从昶还要叫嚣。

    “嗖”“笃”王禄夺过手下人的横刀,奋力投掷了出去,擦着豆卢从昶的头皮,深深扎入了一根红漆廊柱之中,刀柄嗡嗡颤抖,“豆卢郎君,我是官,你是民,你父为当朝宰相,你却不是,本官已经一忍再忍,你若再敢放肆,休要怪我铁锁之下不留人情”

    豆卢从昶啊呀一声后知后觉地惊叫,全身一软,一屁股坐到了阶梯上,四周的权贵子弟纷纷围了上去宽解照料,有叫兄长的,有叫舅舅的,有叫叔父的,还有人厚着面皮,直接叫上了祖父。

    王禄见了一众丑态,心中嫌恶难言,冷哼一声,“带走”,率众押解着一众闹事斗殴的权贵子弟,迤逦而去。

    阁楼上,有人轻袍缓带,偏居一角,自斟自饮,静静看完这出文攻武斗戏码,“还好,还好,总算有人不是逢高踩低,给帝国中枢,留下了些许颜面”

    这人正是翰林学士韦处厚,站起身,踉踉跄跄离去,他是受邀而来,作为即将胜利者的一员。

    那是八年前,武后废黜李显,另立李旦,才要临朝称制,斗争激烈,朝局板荡。

    他发妻新丧,友人赠送了白橡木的雕刻,以表哀思,雕工技艺精湛,音容宛在,他如获至宝,时时供奉,岂料不久前,那人又说,这是贡品白檀木,皇嗣所赐,不是普通的白橡木,以此胁迫他,让他不得不在朝会上上奏力阻为庐陵王和豫王子女封爵,事虽不成,向来洒脱独行的他,却被拉入了圈子,成了麟趾殿的党羽。

    韦处厚回到怀化坊破败的家中,在家祠中长跪,跪自己擅用贡物,结党营私,是为不忠,跪自己立身不谨,让发妻身后蒙污,是为不义。

    醉眼朦胧间,那尊白檀木的发妻雕刻



第三百九十三章 四大天王(下七)
    太初宫,武成殿,武后常朝。№菠萝小№说

    武后睥睨朝臣,许久没有开口,见不少朝臣勉力按捺蠢蠢欲动,做出恭顺忠耿的模样,不由哂然。

    “罢了,也怕尔等憋出病来,今日且不议朝政”武后声音冷冰冰的,语速却是淡然,“江南道观察使冯君衡,连同江南道诸州刺史弹劾庐陵王,罪状累累,言下之意,哼,庐陵王似是十恶不赦,连苍天都看不过眼了,诸卿可有高见”

    听到武后松口,不待豆卢钦望有所反应,早已蓄势待发的给事中万国俊一趟子窜了出来,“陛下,臣有奏议,臣弹劾江南道观察使冯君衡及其已故的父亲,越国公冯智玳,冯氏父子阴图两端,毫无忠义,欺君罔上,才是真正的十恶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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