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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穷寇莫追”

    极细的笔锋,再次佐证了上官婉儿的猜测,这是羽毛笔写出的,宫中有羽毛笔的,只有她们两个人。

    上官婉儿心中一跳,她也不想见到太平公主肆行株连,大兴牢狱,是出于政治考量,不想要太平公主给郎君树敌过多,难以收拾局面,但谢瑶环呢,她掌控梅花内卫,莫不是暗地里另有激流动向,对郎君不利

    上官婉儿坐不住了,起身翻找起了少府监的奏疏卷宗,细细梳理其中脉络关窍。




第四百三十五章 青萍之末(五)
    权策中毒以来,便在太平公主府调养治疗,义阳公主、高安公主还有千金公主都赶了过来,在太平公主府常驻照料,事实上,她们能做的事情并不多,却一刻不曾离去,旬日下来,都是芳容憔悴。

    卜月很有一些负疚感,贵人们对他奉若神明,围在四周,有求必应,他却要装模作样,并不真正施展医术救治主人,心中的煎熬难以言喻,每每见到义阳公主呆呆凝望,高安公主默默垂泪,千金公主常有幻觉,屡屡扑身而上,呼唤不停,事后便长哭一场。

    太平公主来得少一些,常常不在,每来一次,便要盘问许久,身上的煞气,一日重似一日。

    过府探望的宾客如云,有些通家之好,带了女眷前来,右玉钤卫大将军侯思止的夫人李氏,九曲侯王晖的夫人李笳,光禄寺卿郑重的夫人甄氏,永泰郡主李仙蕙和李裹儿等人,更是时常会来,李笳孕期已满八月,即将临盆,她却不理旁人劝阻,每隔三五日,便来一趟,与别的贵人不同,她虽名义上是武安县公李君羡的外孙女,却自幼贫寒,惯会操持庶务,只要她在,照料权策的事情,绝不假手他人。

    “卜月道长,今日的治疗到此为止了么”甄氏带了儿子郑冀前来,见他收手起身,忙上前询问,“大郎可有好转”

    卜月抿了抿嘴,微微躬身,语带宽慰,“回夫人话,已经渐好了,请放心,贫道心中有数,侯爷绝无性命之忧”

    甄氏连忙避让,不受礼,蹲身福了福,“劳烦道长了”

    道完谢,牵着郑冀的手,教他行礼,胖乎乎白嫩嫩的小娃娃,搭着双手,深深弯腰,一个不慎,失了重心,一个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卜月赶忙上前将他拉起,郑冀却并不哭闹,只是仰着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他看,眸中都是信赖和仰慕,他来了好几回了,知道眼前这人和躺着的那人一样,都是顶顶厉害的。

    卜月挤出个笑容,告了声罪,匆匆走了出去。

    站在廊下,卜月心中悸动不已,有几分动摇,他开始怀疑,自己瞒天过海的做法是不是错了主人素来重情,如此拖延他的复原,纵然为他复了仇,但见亲爱之人饱受折磨,主人定也不会开心。

    “道长,主人的毒,莫不是,回天乏术”他身边站着的人,做道士打扮,却是无字碑的人,原本是神都街面上的泼皮,得了沙吒术赏识,成了无字碑在神都城狐社鼠的台面人物,此次来到卜月身边护卫,是他主动请缨。

    “唔”卜月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眼睛一闪,扯了扯嘴角,故作高深道,“不可说,不可说啊”

    那泼皮又碎碎叨叨的追问了几句,卜月面上不显,心中却微微绷紧,含含糊糊应付了,便将他打发走。

    目送他的背影转过回廊,卜月的神色渐渐阴冷起来。

    拂袖转身,见权毅负手穿过月亮门,朝这边走来,卜月赶忙快走几步向前,躬身见礼,“见过驸马”

    “嗯,劳烦你了,大郎如何”棱角去尽,权毅性情和顺了许多,扶起卜月,细细探问。

    “渐好了,贫道有把握将侯爷治好”卜月只得再度拍胸脯下保证。

    权毅只是听着,不时点头叹气,并不开口。

    “驸马,太平殿下今日回府,贫道要去拜见,这便告退了”卜月还有事务在身,拱手要走。

    “道长且去”权毅展臂送客,面色平淡无波,“我去瞧瞧大郎”

    太平公主府正殿,自乌头门,到庭院,布满了顶盔掼甲的右玉钤卫将士,将公主府的仆役管事全都驱逐在外。

    卜月有些诧异,上前通报了姓名,绝地出来,将他引了进去。

    见了里头的人,他的惊诧尽去,不仅太平公主在,朝臣有刘幽求、葛绘和郑重,武将是侯思止和野呼利,他们这些不能见人的,无字碑是绝地和权忠,无翼鸟是千金公主和玉奴,除了刘幽求是太平公主的头马,其余,都是权策核心圈子的人。

    太平公主侧后,



第四百三十六章 青萍之末(六)
    “太平姨母,为我沐浴”

    三月二十二,春闱贡举之期,这天的破晓时分,权策终于醒来了,在众多亲友注目之下。

    他脸色惨白一片,时不时会皱皱眉,显然痛楚仍在,嘴唇没有丝毫血色,全身并无一丝力气,眼珠灵动地转着,在母亲和几位姨母的脸上扫过,定在太平公主泪珠滚滚的脸上,艰难的张开嘴,说了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

    声音低沉喑哑,形似破锣,带着他平日不会对长辈使用的命令语气。

    太平公主愣住了,随即脸颊皱成一团,咬着锦帕强行止住啼哭,连连点头。

    王晖和薛崇胤一道上前,一左一右将权策扶抱了起来,权竺和武崇行跟在后头护持,薛崇简虽小,却不肯被表兄弟们落下,飞快倒腾着小腿,冲到最前头,神色肃穆,似模似样地引路。

    “呜呜……”

    高安公主心肠最是柔软,为权策牵肠挂肚已久,见了眼前血亲手足相亲相爱的一幕,不由掩嘴饮泣。

    千金公主一阵阵恍惚,她的眼前又有幻觉,在大理寺狱中,她亲手下毒,毒死了儿子温常杰,前段时日权策也是中毒不起,令她大感惶恐,夜不能寐,眼前权策苏醒,在众人簇拥下缓步行走,在她眼中,竟似看到了她的孩儿温常杰,像云烟一般,在半空飘飘摇摇,也追随着权策的行迹,她一时间,心中大恸,若早附随权策,温常杰定不会惨死,“我儿,你的大仇将报,你且去,有母亲在,自会好生侍奉大郎”

    恍然间,一缕云霞远去,千金公主的眼中只剩下权策蹒跚前行的背影。

    寝居外有正厅,林立着不少人影,偌大的厅堂,满满当当。

    见到薛崇简最先迈步出来,都伸长了脖颈,望向后头。

    看到了,总算看到了那个久违了的身影。

    权策剧毒才解,形容枯槁,身上只着白色里衣,与往日神完气足,神采飞扬,满身云霞的模样迥然不同,在他们眼中,却是弥足珍贵。

    众人看似聚在一起,事实上也有分野,却与年资无关,只是亲疏有别,见到权策,欧阳通心怀激荡,竟然又哭又笑,老泪纵横,整了整衣帽,双臂平平伸展开,宽大的袍袖几可垂地,再由两侧回收,双手抱拳,腰背深揖下去两度鞠躬,双手举过头顶顿住。

    这是长揖礼,下对上,晚辈对长辈才会用的正式礼节。

    他身旁的葛绘立时跟上,窸窸窣窣声不断响起,包括严善思、杜审言、涂祁佑、宋璟、狄光远等人在内的数十名朝官大员,纷纷长揖行礼。

    相比之下,另一侧的刘幽求、陆象先、萧至忠等数十人,则只是躬身拱手做礼相见。

    场面一时间静谧,一方翎顶辉煌,尽是朝中大员,另一方却只是个衣衫单薄,身形孱弱的弱冠少年。

    权策良久才哑着嗓子开声道,“请起”

    他难以动作,权竺代为还礼,众人分列两行,留出通道,薛崇简继续前行,引着兄长和表兄们走向浴室。

    待权策出门,欧阳通蓦地豪迈地吼了一声,“哇哈哈哈,苍天有眼,不绝我大周冠军侯”

    其后,便团团行礼,仰天大笑,出门而去,众人如梦初醒,权策身体尚且孱弱,不宜多作搅扰,一时间,告退之声此起彼伏,只有葛绘、郑重和侯思止三人留下,他们不只是权策的僚佐,还是他的知交好友,自要多看顾一二。

    浴室之内,香气与热气交融,氤氲如同仙境。

    太平公主一手捧着擦洗的帕子,一手拿着澡豆和胰子,愣愣的站着,看着权策靠在浴池边上,仰面躺着,露出光裸的胸膛,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许是浴室内热气太重,香奴的脸颊红彤彤一片,见状凑上前,轻声唤了一声,“殿下”

    太平公主回过神,咬了咬下唇,轻轻解开腰间丝绦,襦裙应声而落,身上只余下一条粉色的中裤,一个大红色的诃子,伸手在后头摸索,似是要将诃子也解下来。

     



第四百三十七章 青萍之末(七)
    神都贡院。

    锁院贡试,抡才大典,清流华选,名教盛事,此处应当是一方净土。

    然而,这只是理想状态,通过来来往往地护兵和仆役,仍有外界的消息不时传来。

    主考官韦处厚深感哭笑不得,他是个书痴学究,行事一板一眼,人缘并不好,平日里耳目闭塞,甚少得知各方动静,内幕消息更是从来不曾听闻,眼下关在贡院里做考官,时常听属下们在旁边七嘴八舌嘀咕,竟然消息灵通了许多。

    “冠军侯真是洪福齐天,中了孔雀胆剧毒,竟然还能治好,非常人也,那卜月道长,怕不是天人转世,能活死人肉白骨……”

    “嘁,你也不瞧瞧,冠军侯多大的福分,整日里三四个公主殿下看顾着,权贵人家给他茹素祈福的不在少数,我家老太太去白马寺祈福,曾见满墙供奉的金佛,都是为冠军侯消灾的,有神佛在,怕是病魔也不敢作祟……”

    “啧啧,冠军侯苏醒,满朝公卿前往问疾,休说旁人,梁王殿下和豆卢老相爷都亲自去走了一遭,九曲侯又得了贵子,双喜临门,大宴四方,想当年,萧淑妃惨死,怕是想不到后人还有这般风光……”

    这话一说出口,气氛顿时冰封,有个年资长些的,呵斥了一句“噤声”,那人猛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巴子,拱着手,团团作揖,众人都是惯熟的,晓得他是无心之言,倒是无妨,都悄悄偷眼看向上首捧着一本古籍的韦处厚,他那一页,已经许久未曾翻过。

    韦处厚虽刻板,却没有歹毒心肠,将书籍一丢,板着脸训斥,“冠军侯,国之栋梁,皇族冠冕,萧淑妃,高宗妃嫔,斯人已去,诸位论及,还须留些体面尊重,休要逞口舌之快”

    “是”下属们齐齐应命。

    “唔”韦处厚见孺子可见,捋了捋须,脸上有些尴尬的潮红泛起,“尔等且继续,冠军侯醒来,想必太平殿下的怒火也能减弱一些……”

    众人先是一愕,随即恍然,这主考大官人,也是关切外间动向的,有人心思细腻一些,联想到冠军侯与韦处厚的交集,不外乎白檀木一案,那场大狱,获罪而死的人连篇累牍,有的罪有应得,冤死的却也不少,唯有韦处厚全身而退,还得了重情义的美名。

    相互交换了眼色,各自了然,怪不得韦处厚能以一介腐儒主持贡举大政,却原来也是暗处的冠军侯党羽。

    年资长些的副考官接了话茬,“咳咳,自冠军侯醒来,太平殿下便一直在府中照料,未曾再管神都苑刑讯之事,接手之人未曾明言,但坊间传闻,是光禄寺卿郑重在主持后续之事”

    众人一阵哗然,议论纷纷,“论及亲信,应是葛中丞,论及权威,也有宋尚书,再不济,也还有大理寺狄少卿,怎的是郑寺卿登场”

    副考官摊手,他也是道听途说,哪里晓得根由。

    韦处厚同样费解,但他更关心郑重会如何行事,只是又不好开口追问,神色愈发尴尬。

    好在那副考官善解人意,咋咋舌,续道,“郑寺卿却是好手段,未曾再抓人,却将在押之人逐个过堂,不再限于冠军侯中毒一案,深挖细查,不论大小罪名,全数累积起来,对照律条判罚,百余人,竟无人得以逃出生天,朝中有不少权贵遭了牵连,郑寺卿毫不徇私忍让,建安王武攸宜家中豪奴、宰相狄仁杰的故旧、宰相宗秦客的内眷,均拘系在案,交付大理寺另行处理……”

    “淮阳王如何了”有人迫不及待追问。

    “这个,却是有些离奇了”副考官似是对此事不甚熟稔,换了个人开口,“义阳公主府的卜月道长去了神都苑一遭,传言是为武延秀治疗,真相不得而知”

    室内突地静谧下来,只有长短不一的叹息声。

    方才口无遮拦的考官此际又犯了毛病,脱口道,“冠军侯,忍辱负重,也是不易”

    韦处厚摆摆手,侧头看了看庭院里的日晷,“诸位同僚,明经科时辰将到,我等还是以公务为重”

    众人领命,纷纷起身出外,忙碌起来。

    韦处厚独坐房中,他从未如此关注朝局,权策未曾说,他也不曾问,但白檀木案的保全之恩,他是



第四百三十八章 青萍之末(八)
    神都,东城,城狐社鼠汇聚之地。

    靠近杂乱的菜市一侧,有一条深深的小巷,左三右四,共有七道低矮的门户,通向七座小宅,面积不大,五脏俱全,庭院屋舍布局精巧,都在高大的树冠掩映之中,极为隐秘。

    这条小巷几乎没人会来,街坊近邻的百姓,口口相传这里闹鬼,都是绕路而走,市井泼皮们也较少在此活动。

    入夜时分,小巷黑漆漆的,静谧无声,像是一个幽深的血盆大口,不时会有几道壮硕的人影在巷口一闪而过,七座门户的阶前,也都盘坐着黑衣劲装的男子,与黑夜融为一体,两面的墙壁上,也有人影晃动,懂行的都不难看出,这是个外松内紧的格局,里头不定有多大的强梁人物。

    里头是沙吒术和卜月。

    两人坐在庭院里的石桌旁,沙吒术面前摆着一壶酒,剑南烧春,他没有杯子,用酒壶往嘴里灌,卜月只是静静地坐着,目不斜视,如同石化,面上的神情说不出的悲凉。

    “他真是内奸”沙吒术哑声问。

    “我不知道,但今夜之后,如果你还活着,就会知道了”卜月干巴巴回应。

    “他只是个混街面儿的泼皮,就算要背叛,又能勾搭上谁呢”沙吒术犹自不死心,神情发苦,灌下了一大口酒,酒水淋漓,撒得衣襟上都湿了。

    卜月皱起了眉头,瞪了他一眼,呵斥道,“你比我资历老,更应该知道无字碑面对的是什么,只要有一丝腥气,立刻就会有苍蝇飞来,哪里需要谁去勾搭你的警惕性,被狗吃了”

    沙吒术苦笑着连连点头,看着卜月一本正经的模样,竟起了戏谑之心,“我识人不明,要么今夜就死了,要么浮出水面,再做不了大事,都是罪有应得,你呢,又是犯了什么过错主人想必不会让你死,但你日后怕只能做个真正的道长了”

    “我,也是罪有应得”卜月本就心绪不佳,创口被沙吒术揭开,悲从中来,眼圈微红,他孤苦出身,拜了占星为师,加入无字碑已有五年之久,一直将无字碑当做自己的家,他无数次问过自己,若是重来,还会不会自作主张,拖延主人的复原,无奈的是,遵循本心,他的答案始终如一,主人令他为饵,事实上将他逐出了无字碑,他无悔无怨,只是心中空荡荡,虚无一片。

    沙吒术没有再追问,低了低头,轻声道,“没了你,日后权忠和绝地做事,怕是更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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