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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来到庐陵王府门前广场,恰好碰到神都苑宫监杨思勖安步当车,迎面走来。

    “公爷安好,两位殿下安好”杨思勖迈着小碎步趋步上前行礼,却是妥妥当当地将一个郡王一个郡主放在县公之后。

    “杨宫监有礼了”权策拱手回礼,见他并无移步的意思,便摆摆手,令武崇敏将李裹儿送入府中,随口道,“宫监瞧着可是不好,又瘦了些,便是操劳公务,也须善加奉养,也好为陛下效力”

    “多谢公爷关照,老奴皮糙肉厚,不碍事的”杨思勖声音响亮,旋即压低声音,迅速道,“殿下已到神都,困在老御医蒯世金府邸”

    权策不动声色点了点头,面如平湖,从容道,“话虽如此,架不住年岁催人,宫监也过了不惑之年,到了养身的岁数,可大意不得”

    “老奴省得,公爷贵人事忙,老奴别过”杨思勖拱手躬身,急速说道,“蒯世金府邸并非善地,若奸人得知行藏,必会对殿下不利,还请公爷周全一二”

    杨思勖迈步离去,权策拂拂袍袖,拒绝了庐陵王府门房的殷勤,等了武崇敏出来,一同返回天水公主府,他出京任职有年,难得回来,少不得要在府中留用晚膳。

    “大兄,我与裹儿,这是定了亲么为何没有过礼”武崇敏有些患得患失。

    “此事与朝中变局有些干系,只是心照不宣的定亲,与礼数不相干”权策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也免得他心中留疙瘩,“定不定亲的,都做不得准数,即便定了亲,若是四年后,你一事无成,娶了裹儿,也看护不住她,反之,若你能成就一番功业,即便没有定亲,她也依然只能是你的”

    “大兄,我知道了”武崇敏棱角渐显的面庞上,一片坚毅之色,“四年,我定会奋发努力,为裹儿后盾,再不让人伤害于她”

    “唔,你只要晓得努力便好,旁的事情,自有我在”权策欣慰地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地方为官,虽能磨练能耐,却也易于迷失心性,又少年得封郡王高位,若是像他父亲武攸暨一样安于现状,颓废下去,却不是他乐见的。

    武崇敏重重点头,自母亲去后,他们兄弟便跟着权策进出,步入仕途以来,每一步都是权策一手为他运作,信任早已融入骨血,依赖大兄,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摸了摸鼻头,他脑子发散,突地想起了个问题,大兄为何将他与裹儿成婚的年限定在四年转念一想,又自己找到了答案,大兄与云曦嫂嫂都是订婚两年后才成亲的,自己是小的,翻一倍也是寻常,只是到了崇行那里,岂不是要八年怕是要早点给他定个年纪小些的,若不然,怕要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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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一章 领军领军(十一)
    太初宫,武成殿,武后常朝。



    武后问政,先听了博学鸿词科进士的观政分派,由宰相欧阳通回禀,井井有条,全如她对权策所说,武后颇为满意,褒奖了欧阳通几句。



    “吐蕃与吐谷浑叛逆犯边,可有奏报”



    此话一出,朝中有几分亢奋,与吐蕃和吐谷浑的联军的战事在即,朝中各方势力摩拳擦掌,蠢蠢欲动,尤其是武将勋贵,喘息都粗了起来。



    河内王、夏官尚书武懿宗作为军事主官,于此事最有发言权,当仁不让,越次而出,转奏了最新战报,却是安西都护赵鎏、西州都督唐休璟两人的联名奏疏。



    吐谷浑发生兵变,领军在外的达延芒波结得到吐蕃支持,亲自率领小股精锐杀奔伏俟城,将他的兄长,吐谷浑的首领诺曷钵赶下王位,自立为王,诺曷钵奔逃到鄯善城,向大周求援,岂料鄯善城的土酋城主畏惧吐蕃势力,在大周军队抵达之前,将诺曷钵绑缚,献给尾随而来的吐蕃军队,诺曷钵被拴在马尾上,当众拖曳致死。



    “……自此,吐谷浑事贼之心更坚,几成吐蕃仆从,倾举国之力聚兵七万余,临洮陷落之后,绕陇右道天朝之地,进犯安西都护府,前驱攻伐疏勒城池,意在我安西四镇……”



    “臣等派出精锐,处死鄯善城主,以彰天讨……坚壁清野,固守疏勒,奈何有西域败类里应外合,猝不及防,疏勒失守,为免资敌,臣等僭越,将少府监采买囤积于疏勒的物资粮秣,转运小部,大部焚毁……”



    “臣等于于阗、龟兹等重镇层层聚兵固守,抵御吐谷浑……所忧虑者,唯有吐谷浑之后,吐蕃不曾损伤一兵一卒,便占有大片土地,据臣等察知,吐蕃原本调兵不及万余,眼下却声势渐壮,不可不防……”



    听闻战局恶化至此,朝中一片哗然,文臣义愤填膺,口吐莲花,纷纷痛骂吐蕃,那诺曷钵是高宗时期大唐所扶立,高宗择一宗室女,封为弘化公主,嫁与诺曷钵为妻,从这个角度算起来,诺曷钵算得是高宗和武后的女婿。



    武将们也蜂拥而上,蹦跳了出来,请缨出战,他们说话不怎么利落,但嗓门儿大。



    朝堂前几排,稳稳站着不动的,只剩下权策一人,孤零零的身影,很是显眼。



    朝中文武,政事堂衮衮诸公,都只听到了吐谷浑军队攻城拔寨,吐蕃军队杀了大周天朝的女婿,却没人留意赵鎏和唐休璟提及的吐蕃军队声势前后变化。



    正验证了他先前所说,论钦陵在吐蕃国内的军权控制,出现了松动,无力组织大规模出兵,借着阴谋行险,取得进展之后,才重新恢复号召力,赢得一些墙头草部落的支持。



    众人皆醉我独醒,权策心中微微发苦,动作却不怠慢,也迈步出来。



    武后微微坐直身子,众多朝臣也都注目在他身上,武懿宗还明显发出一声冷哼。



    “陛下,臣以为,少府监可提高行商向藩属采买的价格,对吐蕃国内物产提价不妨以倍数增长,一者侵夺吐蕃军需,二者激化吐蕃国内各方势力矛盾,以为辅助”权策的奏议不再提及反对出战,但也只字不提军事,提出了个比较粗劣的经济战争想法,用金银开道,除了他所说的两个效果,还可以虹吸吐蕃的物资,制造高原上的混乱。



    “权侍郎所提,未免太过天真,吐蕃伪孽虽昏狡,兵戈一起,想来也会并力,岂会任由物资流出”



    “权侍郎之议实在荒谬,两国交兵,却以金银馈赠敌方,岂不是资敌”



    “权侍郎也曾是沙场勇将,熟知两国战阵之上,一力降十会,不能击败吐蕃,一切谋划都只是徒劳罢了,眼下却反其道而行,居心何在”



    ……



    武懿宗等人对权策的提议大加挞伐,言辞凌厉,显然对权策戒心深重,提防着他拿走对吐蕃战事的主导权。



    权策面无表情退回朝班,不再言语。



    这些人不知吐蕃国内权斗酷烈,不下于当初大周夺储之争,更不知没有物资粮饷,金银不过是死物,拿来砸人都不如石块利落,哪里又有资敌之忧



    “所谓以正合,以奇胜,权侍郎提议,虽闻所未闻,但不妨一试,庶几可收奇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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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二章 领军领军(十二)
    思恭坊,这个北城之中的边缘坊市,愈发热闹了。



    上官婉儿在宫外的住宅在这里,蒯世金的府邸也在这里,谢瑶环出宫办差,由内卫安置的居所,也放在了这里。



    今夜,谢瑶环仍要出宫办差,只是却不须走远,与她歇脚的居所,就在同一个坊市。



    以蒯世金的宅邸为中心,向四个方向辐射,蔓延两里地,无论是民居还是商铺店面,或强买,或强租,或强占,总之,都装了梅花内卫的人马。



    “蒙息,这两日,可有异常”谢瑶环穿着一身夜行衣,头顶上简单挽了个朝天髻,如云青丝在紫色的发带缠绕间,柔顺披散在背上,她直直站立着,透着一股子英气。



    “统领,来过几个求医的,蒯御医应了一家,回绝了另外几家,都安排人跟着,摸了底,都是普通士绅人家的,没什么根脚”回话的蒙息,脊背挺直,一脸沉毅,回话干净利落,一派行伍作风,本就是谢瑶环管军时候的得用下属。



    “他出去看诊了”谢瑶环眉头一紧。



    “去了,都有咱们的人全程跟着,没跟人多作接触,更没有跟人独处”蒙息说得笃定。



    谢瑶环点点头,隔三差五出去应诊,是早先的计划,免得惹人怀疑,“去的是谁家”



    “去的是才回任神都的凤阁舍人姚崇的府上,他先一步回京,家眷落在后头,许是赶路太急,唯一的幼女姚佾病倒了”蒙息的情报很完整。



    “知道了,你退下吧”谢瑶环摆手挥退,她站立的位置,是一处翘角飞檐的阁楼顶层,居高临下,影影绰绰,将蒯世金府邸内外尽收眼底。



    庐陵王李显和王妃韦氏所居住的院落,在蒯世金这座三进府邸的最深处,寝居的位置有林木掩映,还有假山相隔,便于隐蔽,也便于防守。



    院落中有一道不算人影在徘徊,不算壮硕,一身锦绣,应当是庐陵王李显,他上前敲了敲寝居的门,说了些什么,门始终没开,他无奈放弃,到院子的石桌旁坐下,用手支着额头,头一栽一栽的,显然疲倦已极,昏昏欲睡。



    “嗤……”谢瑶环嗤笑一声,这种场面,她和她的部下都不是头一回看到了,天潢贵胄,陛下长子,更曾一度为帝,却是这么个提不起来的窝囊模样,连妻子都安抚笼络不住,真真令人心灰。



    不远的街道口,几条黑色人影闪过,由东往西,在拐角处斜斜翻入蒯世金府邸,谢瑶环收起嘴角的嘲讽,沉声低喝一声,“有敌来袭,远处截杀,不留活口”



    “嗖嗖嗖”袖箭飞镖铺天盖地,结成一片罗网,寒光闪闪。



    “呃呃”这些人影未及反应,身上便被迎面而来的寒星洞穿,扎成了马蜂窝状,连声响都没有发出,砰砰几声,相继仆倒在地,一道道乌黑的血迹在地面上蜿蜒流淌。



    在院墙外接应的,还有一批人,见势头不对,转身便四散奔逃,有的沿街爬墙,目标太显眼,飞箭如蝗,射落下来,有的要灵醒一些,翻窗破门,就近躲到街边的宅子里,下场却是相同,一头撞进了森罗殿,与里头的内卫遭遇,乒乒乓乓一阵打斗,无人逃出生天。



    “统领,这些人不是一般蟊贼,有打头的,有接应的,谋划周全,身手也硬朗,有点扎手”蒙息将这波人处置停当,一一查验了,来到阁楼上,向谢瑶环禀报。



    “唔,看起来,消息传开的,比我们想象得要快,你们严加提防,多调人手,旁的事情都可以暂时搁到一边”谢瑶环神色严峻,急促吩咐。



    蒙息躬身一礼,“是,统领”



    谢瑶环返身便走,本打算今夜在外头歇息,现下却是不成了,她要即刻入宫,请示武后,既是李显的行踪暴露,后续是转移到别处藏匿,还是公之于众,放他回庐陵王府,该做个决断了。



    “哎”谢瑶环幽幽一叹,还好没有给权策递信儿,不会累郎君空等。



第五百二十三章 领军领军(十三)
    太初宫,仙居殿,莺歌燕舞。



    武后双目微阖,身子侧躺,头倚靠在张昌宗的腿上,衣衫轻薄,宽袖散散低垂,如云似锦。



    张昌宗跪坐,为她揉按放松,无所不至。



    张易之站立在御阶之畔,吹奏竖笛,声调渺远空灵,颇能清心。



    殿中有教坊司歌姬数人,浅唱低吟,歌声靡靡,舞女错落成行,身上只着轻纱,幽幽曼舞,风光不胜,引人遐思。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奏唱的,却正是中秋夜宴上,权策假李裹儿之口唱出来的水调歌头。



    再次听到高处不胜寒,武后坐起了身子。



    看了看一脸圆滑媚气的张昌宗,又看看崖岸自高,神情冲淡的张易之,脸蛋都是俊俏绮丽,莲花一般,床榻履行公务也是各有千秋,张昌宗侍奉她时日久远,已是银青光禄大夫,张易之完成了将庐陵王李显带回神都的隐秘任务,官职也从通事舍人,升到卫尉寺少卿。



    张昌宗汲汲于名利,一门心思想要攫取权力,口蜜腹剑,不加遮掩,算是真小人,张易之每每以士大夫自居,竭力保持清高,私底下却以此为敲门砖,拉拢韦处厚、明山宾等纯儒朝臣,试图影响朝局,却是个伪君子。



    即便两人合二为一,意趣情操,格局眼界,心机气度,都无法与权策相提并论。



    也罢,武后面上闪过一丝有些残忍的戏谑笑意,既是他们品咂不到高处不胜寒的滋味,那便成全了他们也好。



    身居高位,大权在握,引无数人前仆后继,厮杀争抢,所为者何



    她早已看透,不过是玩儿人而已。



    “尔等退下”武后拂袖,屏退歌姬舞女,方才做出的决定,令她心思荡漾,起身向着内殿寝居走去。



    “陛下”紧要关头,上官婉儿轻唤一声,自门外快步走来。



    武后年岁渐长,身体状态大不如前,以往常与她共同沐浴,享乐之时也不避讳,现在令她陪同沐浴渐少,上官婉儿何等精乖,自是察觉武后心意,在她与二张独处之时,往往托辞回避,这本也是她早就有的想法。



    “何事”武后理了理裙裾,神情微有些不豫。



    “陛下恕罪,河内王武懿宗聚众在殿外求见,言称思恭坊蒯世金府邸有吐蕃细作,残杀他府中家人,指责朝中重臣与吐蕃有所勾结,弹劾洛阳尹刘幽求平靖地方无能,求陛下做主”



    上官婉儿面上露出些惧怕之色,心中却是暗自叫好,她是有意选这个时候进来的,武懿宗告刁状,明面上弹劾刘幽求,暗地里指的重臣,却是权策无疑,不借机给他上点眼药,须对不住她巾帼宰相的名头。



    “混账”武后厉喝一声,勃然大怒,她昨夜接到谢瑶环的密报,得知李显的行踪已经暴露,才要着手彻查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武懿宗就自动自觉地蹦了出来,还打着吐蕃细作的旗号,也不知是聪明得过了头,还是蠢得伤了心。



    “五郎,你且去将他们打发了”武后摆摆手,令张家两兄弟出面办差,“六郎,去将瑶环唤来”



    二张领旨出殿,武后眉眼阴沉,在御座上徘徊良久。



    未几,谢瑶环火速赶到,含糊着道,“陛下,另行迁移之地,尚未安排妥当”



    武后摆摆手,神色肃然,“不必再迁移了,瑶环传旨,庐陵王李显宿疾发作,入京医治,居神都苑庐陵王府,令宗正寺妥善打点一应护卫、仪仗事务,礼节与皇嗣同,不得怠慢,罢武崇敏房州刺史之职,以庐陵王府长史之职,兼领殿中少监,即刻商洽衔接,将庐陵王迎回神都苑府邸”



    “奴婢领旨”谢瑶环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去了。<




第五百二十四章 领军领军(十四)
    神都苑,天水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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