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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武后显然是借上官婉儿的纤纤素手,给权策撑腰来了。

    四方馆中也是一片死寂,众多外藩使团在神都官场钻营,暗地里打听消息,寻求支持,却无人再敢接招,要么闭门谢客,要么装聋作哑。

    厚道些的,有一句话相赠,解铃还须系铃人。

    天朝文化博大精深,四方馆的外藩研究良久,才回过神来。

    太平公主府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贵藩的诚意本宫尽知,天朝素来与人为善,即便有所展布,也不伤及无辜”

    “贵藩向来忠耿,与天朝颇多助力,天朝绝不会忘记”

    “贵藩不必多心,些许举措,只是下僚所为,不损根本,还望贵藩莫要介怀”

    ……

    太平公主忙得不可开交,每日里与外藩使团周旋,来朝的外藩几乎都到太平公主府点过卯了,待客的花厅左侧,有八扇镂空的檀木屏风,后头有一整个幕僚班子,将使团代表的位阶,言行举止,奉上的礼品,行礼的频率等一一记录在案,作为考量外藩忠诚度的依据。

    没庐氏协尔也登门了,太平公主细细打量了她,虽有些异域风情,但肤色实在太深,想来不会对她家大郎的胃口,松了口气,却发现这吐蕃贵女也在一眨不眨的打量她,眸子中的艳羡之色不加掩饰。

    这副了无机心的纯真模样取悦了太平公主,想着权策还要笼络她,便破例起身下阶,牵着她的手,畅聊了许久,安抚了她的忧虑,还给了不少精巧物事做见面礼,惹得没庐氏协尔待她极是亲近。

    “殿下,权祥管事来了,要禀报小郎君满月喜宴之事”

    “殿下,铁勒九姓回纥部首领吐迷度求见”

    没庐氏协尔才走,门房便来通禀,却是两桩事碰在了一起。

    太平公主扭了扭脖颈,颇感疲乏,默默咕哝了句,“没良心的小贼”

    “请吐迷度稍待,让权祥来见我”




第五百五十四章 金银金银(八)
    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神都苑的庐陵王府,现在成了相王府。

    李旦是不满意的,他是亲王,这里是明显的郡王府邸,旁边的天水公主府,同是武后赐下,规制却比亲王府还要庞大两倍有余,是神都苑中除了合璧宫之外最大的单体群落,两相对比,差距有如天壤,嫡系正统,比不过旁支小辈,这叫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李旦召来宗正寺卿赵祥,将此间不合营缮礼制之处一一指出,本就不是亲王府,处处都不合礼制,记录下来连篇累牍。

    赵祥淡然跟在李旦身后,只是听着,李旦口干舌燥,给了赵祥两个选择,要么将此地不合礼制之处全数修缮更正,要么为他另觅居所。

    赵祥沉吟了下,不言不语,拿出了武后的亲笔手谕。

    “……落地为兄弟,骨血可易,况乎宅邸,显之故居,着赐予旦,以彰天家兄友弟恭……”

    寥寥数语,看在李旦的眼里,却充满了一个母亲对两个儿子的嫌恶和嘲讽。

    李旦的鼻梁一阵酸涩,他忍住了,没有放任泪水涌出。

    他是幼子,呆在武后身边最久,也最是依恋,成年之后,他的双眸几乎离不开母皇身上,甚至梦中也常有,这是大逆不道之事,却是遏制不住,数载磋磨,他除了在宫掖长跪,祈求母亲恩宠,什么都没做,也没有丝毫反抗之意,那是他深爱的母皇。

    可母皇不爱他。

    她爱武家人,更爱权策。

    权策仇人之孙,却扶摇直上,锋芒逼人,三郎李隆基与他结怨,屡战屡败,直至丧命,他渐渐看清,母皇爱的,都是奋发进取、敢拼敢抢之人,幡然醒悟之下,他开始频频出手,却节节败退,连东宫都输了出去。

    眼下,母皇却又因他争抢储位而厌恶他,令他又一次猛醒,痛悔不迭。

    “呵呵呵,哈哈哈”李旦笑出了声,越笑越大声,甚至直不起腰,摆摆手,将赵祥打发了出去,眼角星星点点,他的母皇,爱的哪里是诡诈上进之人,她爱的,分明是强悍有力、有用处的胜利者。

    李旦扶着腰,平复喘息,抹着眼泪花,似哭似笑。

    “父王”一声清脆的呼唤,一阵温香袭来。

    李旦抬眼一瞧,收摄心怀,挤出一丝笑意,“寿昌来了,听你大兄说,要你今日去参与宴席,为何还不去”

    寿昌县主脸颊一红,垂下头去,十三岁的年纪,像抽条的柳枝,身量已足,渐有婀娜之态,面容虽不像裹儿倾国倾城,却也模样周正,颇是耐看,她是个温吞性子,喜好娴静,甚少有违逆父兄之时。

    李旦面色一沉,转眼看向寿昌县主旁边的侍女。

    “殿下,今日是千金公主府设宴,本来宴请的都是县主这一辈的皇族贵人,但新安县公又另外安排了个文会,请了荥阳郑镜思郎君,太原王之贲、王之咸两位郎君,范阳卢炯郎君,赵郡李幼安郎君,鸾台舍人王璲,地官衙门度支郎中李琎,岳州名士陈耆卿、金吾长史张旭等人”

    那侍女嘴皮子颇为利落,寿昌县主更是羞窘,耳蜗红透,有些透明。

    李旦恍然,权策邀请的人中,有五姓七望,有博学鸿词科进士,有朝堂后起之秀,有珠英学士,也有文坛名士,都是一时俊彦,想来是为着寿昌县主的亲事。

    李旦心下有几分得意,伸手抚着寿昌县主的头,柔声道,“吾家女儿长成,你那权家表兄,是个有分寸的,多听他的话,莫要任性,可记下了”

    寿昌县主糯糯应了一声,一步一挪地出去了。

    李旦伸了伸手,终是没有说出什么来,武三思首鼠两端,渐渐与他疏离,若能通过女儿联姻,找到强援,那是再好不过,只是女儿的婚事,他从来都做不了主。

    “交给权策,也好”李旦一声叹息,缓步走开,权策至少会尊重寿昌县主的选择,也不会拿她来换什么利益,要是落到皇嫂韦氏手里,哼哼。

    千金公主府,李家、武家两姓皇室小辈云集。

    千金公主出身李氏,但曾阿附武氏,与武氏诸王有一份香火情在,后又与权策关联密切,几乎与皇族各支都有来往走动,她家设宴,除了业已沉寂的魏王府,已经驱逐到地方就藩的建昌王府,没人缺席。

    来客都是年轻人,千金公主布置的筵席氛围很轻松,在府中各处景致设下坐榻,有人伺候,舞榭歌台都有歌姬舞女和百戏表演,从悦来客栈请来一队角抵好手,作角抵表演,来客男男女女、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各寻乐子。

    千金公主以主人身份露了个面,说笑打趣了几句,安排管事好生伺候,便起身离去了。

    权策也没有在宴席间多待,他的辈分虽与他们相同,但所作所为和朝堂分量,已然超脱在外,再加上太平公主的关系,他在场,大多数来客都放不开。

    权策张罗的文会,另在一处园林,他们席地而坐,在青草绿苔掩映间,流觞曲水,饮酒谈诗,颇为畅快,这里是开阔地带,不禁来去,偶尔会有皇族亲贵过来旁听一二,许是腹中墨水有限,鲜少有人参与进去。

    园林一角,有个两层的阁楼,翘角飞檐,正好遮蔽在众人头顶。

    “寿昌,我带你下去瞧瞧如何”权策掐了时间,寿昌县主在这里居高临下已经打望了个多时辰,也当初有了些印象,该近距离接触一下了。

    “表兄”寿昌县主垂着头,牵住权策的衣袖,拧了拧腰肢,不肯应。

    权策笑了笑,这脸皮薄的表妹,倒是皇家一股清流,温声改口问道,“表兄忘了,千金殿下方才差人唤我过去,怕是陪不得表妹了,让权箩和薛嫘陪你下去可好”

    裹儿就算了,不管不顾取笑起来,寿昌说不定会投了河。

    寿昌县主没有出声,却也没有拒绝。

    权策了然,吩咐人安排了,目送三个姑娘家相携下楼,轻轻舒了口气。

    “主人,太平殿下传了话来,外藩忠诚度测试得差不多了”千金公主将螓首放在他的肩头,吐气如兰,“你区别对待的藩属部落,也如你所料,各有表态,吐迷度和没庐氏协尔,都感恩戴德,日日登门,烦得了不得,也当给他们一个宣泄口呢”

    权策点了点头,转过身,牵着她到阁楼内坐定,“你张罗这皇族小辈儿聚宴,所为何来”

    千金公主笑吟吟跪坐在他身侧,伸手将他的头抱在怀中,“奴奴没旁的能耐,只会做些小事,这些小一辈的,大多不知事,留下些好意,以后长大了,少给主人惹些麻烦,奴奴就高兴了”

    权策在她怀中拱了拱,没有说话。



第五百五十五章 金银金银(九)
    万岁登封元年正月初九,蓝田县子权衡满月了。

    太平公主府沸反盈天,热闹了整日,位分较低,没有资格参与晚宴的低品朝官和庶族子弟,都在白日里敬奉贺礼,门前队列弯弯绕绕,几乎盘起了整个永乐坊。

    太平公主府唱名收礼单的管事换了六波人,收纳搬运贺礼的仆役由数十人增到数百人,狼奔豕突,来往不停,在这大冷的天,人人大汗淋漓。

    夜宴时分,客似云来。

    除了神都权贵,外藩使节也倾巢而来,他们事先得了太平公主府的建议,未曾摆出仪仗,只做轻车简从,饶是如此,运载礼品的车队,仍将四方馆到永乐坊的大街小巷,堵得水泄不通。

    太平公主府的偌大园林,灯火通明,满目富贵,宴会席分三区,在正堂宴会大厅落座的,都是朝堂显贵、大藩国王重臣和皇族近支,其后便是长廊露台,聚集的大多是朝官文武、远房亲眷和门阀世家中人,再次是园林庭院,神都富商大贾和名望士绅,每个圈子的人都是地位相当,颇有交道,往来问候寒暄,把臂畅聊,热闹非凡。

    入夜酉时,三声锣响,宴会正式开始。

    太平公主方要登台主持,却听了香奴禀报,告了声罪,请了义阳公主府一家人,到门前迎接代表武后来道贺的上官婉儿。

    “给殿下道喜,给权侍郎道喜了,些许薄礼,聊表心意,可是跟陛下的赏赐比不得呢”上官婉儿敛衽福礼,巧笑倩兮,语声清脆,喜庆满满,先奉上了自己的礼单,又朝身后招了招手,一个内侍捧着个漆盘上前来,上头覆盖着红色的绸布。

    四周雅雀无声,包括太子李显、梁王武三思、相王李旦这等重量级人物,全都不眨眼地盯着这个漆盘,外围一些的,垫着脚,伸长了脖颈,都想看看武后会赏赐什么东西给权衡。

    倒不是这些达官显贵眼皮子浅,没见过好东西,武后帝王心性,凌厉更甚男子,绝少有柔情流露之时,权衡洗三之后入宫,可是在武后怀中睡了大觉的。

    红绸掀开,露出了赐物本来面目。

    没有金光闪闪,也没有珠光宝气,只是一件红色的小儿肚兜,大红色的,布料是白叠子棉布,上头极简单地绣了个银色的仙桃。

    权策和众人一样,愣怔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应当是武后亲手缝制的,赶忙遥遥谢恩。

    义阳公主上前将肚兜接过,面色复杂了一瞬,终是定格在感激上头,招呼着云曦,婆媳两人抱着出场没多久的权衡回转后院,陛下御赐衣物,大喜的日子,当然是马上换上,才显得恭敬。

    “大郎却是好福气,母皇动针线,我都没有见过”李显已经很努力平息心境,话语中的酸涩,仍是掩盖不住。

    “都是陛下恩典”权策含混其词,有些莫名的心虚,跟着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的脚步,延请众人返回宴席。

    李显还算好的,武后另一个儿子相王李旦,已然嫉妒得面目全非。

    “相王,听闻大郎给寿昌侄女儿定了门亲事,你可要妥善料理了,切莫错失了良缘”李显随口拉家常,口吻居高临下,转眼看向人群中的幼女李裹儿,此刻笑靥如花,却不是朝着父亲,而是呆头鹅一般的武崇敏,没来由一股子妒意,比方才更盛。

    李旦才调整好的神情,又难看了几分。

    他已经歇了借寿昌县主的婚事培植势力的心思,但权策将圈定的女婿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气闷,荥阳郑镜思,出身五姓七望,高门大户,又是族长嫡长孙,身份贵重,门当户对毫无问题,但朝野公认,此人是权策心腹党羽,荥阳郑氏屡遭调理,早成了权策的夹带中物,他这个岳父,想借上力道,那是痴心妄想。

    “有大郎操持,我就不费心了”李旦冷着脸回应。

    权策听得尴尬不已,事实上,不只是李旦,朝野坊间,多有传闻,都说权策用表妹幸福笼络党羽。

    天地良心,郑镜思不是他选的,在他本心里,更倾向鸾台舍人王璲或者度支郎中李琎这些后起之秀,虽然门第不高,但弘毅踏实,正是良配,只是寿昌县主心仪大家风范的郑镜思,他也只好顺着,背起这口黑锅。

    权策心头憋气,瞪了李显的背影一眼,有那闲工夫,不看好自己的太子妃,倒去管别人家事。

    不远处,在珠英学士宗楚客的引见下,梁王武三思与太子妃韦氏正聊得火热,韦氏不时咯咯娇笑,身上肉多的地方,都在簌簌抖动,波涛汹涌。

    今夜的主人公权衡更衣之后,又回到宴席间,由上官婉儿抱着,眨着有些朦胧的眸子,与来贺的宾客见面。

    “此子方面大耳,目似朗星,日后必成大器”

    “此儿当为吾家千里驹”

    ……

    “蓝田县子体态端正,穿着这件御赐肚兜,沾染了王者之气,更见几分威武”

    “蓝田县子福缘深厚,又深得紫微爱宠,日后爵位怕不在乃父之下”

    ……

    皇族亲贵和朝臣文武都是善祷善祝,谀词潮涌。

    来到外藩区域的时候,却是一片奇异的寂静。

    无他,入乡随俗,他们也想着学中原人说几句好听的话,但权策过来的太晚,能想到的,都让前面的人说了,一时间张口结舌,难以发声。

    西域使节有自己独特的行事风格,当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便是唱歌跳舞的时候了,于是乎一帮五大三粗的男人亮开了嗓门,咚咚砰砰的蹦跶了起来。

    “呜哇……”早就困了的权衡很勉强地维持着半睡半醒状态,眯缝着小眼睛愣愣的看着前方,猛地出现群魔乱舞,他难以接受,扯着嗓门儿哭嚎了起来。

    外藩所在的一片,登时又陷入死寂。

    “呵呵,犬子尚幼,不知礼数,诸位莫怪”权策开口缓和局面。

    “该是我等无状,惊扰了小贵人”鸬野赞良地位最高,含着笑上前,就着上官婉儿的手,在权衡脸颊上抚了抚,轻轻拍着他的襁褓,似是想要安抚。

    只可惜,权衡轻易不哭,一旦哭起来,也不是能轻易哄好的,只顾大哭,声音嘹亮,丝毫不给倭国国王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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