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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正殿,传言卧病在床的安乐郡主李裹儿,坐立不安,来回走动,绮丽如画的面庞上,不时闪过狠厉焦躁之色,掩去了她这个年岁,本该有的稚气和清纯。

    在外龙马精神的太子李显,侧卧在床榻上,两个侍女一个给他揉按额头,一个用热棉帕给他热敷,哎哟哎哟不停呻唤,很是不祥。

    自谋害太孙案发,他时常梦魇,难以安枕,精神恍惚,张易之发难之后,更是头疼欲裂,在此关节上,李显唯恐消息泄露,雪上加霜,不敢公开病情,也不敢延请御医,只能强撑着。

    韦氏稳稳坐在坐榻上,面如平湖,镇定自若。

    “太子妃殿下,杨宫监回来了”门外传来侍女欣喜的通传声。

    韦氏眉头微动,李裹儿却已经冲了出去,拉扯着杨思勖进门,一迭声追问,“情形怎样权策怎生答复的要价几何”

    杨思勖躬着腰背,谦卑地后退了半步,不动声色与李裹儿脱离接触。

    虽说因政治立场,他必须与东宫保持一致,甚至不惜做个杀手,去取张放的性命。

    但本心里,他对李裹儿的所作所为是不认可的,当初武后惩戒,李显几个嫡出子女孤单在京,凄风苦雨,唯有权策给了他们关照提点。

    李显才复位不久,李裹儿便与权策闹翻,连下黑手,甚至阴谋破坏领军卫,致使武崇敏毁弃婚约,东宫因怒大肆攻讦,局面终于不可收拾。

    时势演变也罢,另有内情也好,始终都有忘恩负义的嫌疑在。

    “殿下,昨日傍晚,老奴奉命前往新安县公府,执事传话,公爷公务缠身,不得相见,据老奴查知,昨夜公爷在太平公主府”杨思勖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一道来,“今日老奴再去,又未曾遇着公爷,据闻,公爷去了右羽林卫将军武秉德府上探病”

    “武秉德”李裹儿咬牙切齿,她记得清楚,这个糊涂蛋,与她会面的时候中毒,令她禁足宫中,双眼逼视着杨思勖,质问道,“权策去见他,是偶然,还是刻意为之是什么意思”

    杨思勖摇摇头,沉默不语。

    野心与能力不匹配,借重于人,又不知尊重于人,这种人,不管如何尊贵,也只会令人敬而远之。

    “宫监辛苦了,且去歇息”韦氏站起身来,冲着杨思勖点点头,“东宫板荡之时,偏劳宫监,本宫和太子殿下,都不会忘记”

    “老奴不敢”杨思勖躬身一礼,看了看帷幕后凄惨呻吟的李显,有些不忍,“恕老奴多嘴,太子殿下身子贵重,就这么拖下去,若是出了意外,怕是更为不利,还须有所权……有所思量”

    韦氏若有深意地扫了他一眼,自是知晓他本想说的,是有所权衡,只是因为其中涉及到权策之子,蓝田侯权衡的名讳,他便立时改口,是守规矩,还是生了二心

    “宫监拳拳忠心,本宫代太子殿下生受了”韦氏做出动容之状,恳切道,“你说的有理,一味拖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本宫会妥当安排,断不会令太子殿下有闪失”

    “老奴不敢当,老奴告退”杨思勖诚惶诚恐,连称不敢,躬身退出。

    “母妃,连权策的面都见不到,现在怎么办”李裹儿急躁得走来走去,眼睛一亮,有了主意,“李重福那奴才贱命一条,什么都不值,惹出这么大祸患,都是他不自量力觊觎太孙之位的缘故,不如设法处死他,来个釜底抽薪”

    “哐当当……”李显挣扎着起身,推翻了床榻上的小几,嗬嗬喘着粗气,看了看李裹儿,狠不下心,转而瞪着韦氏,“虎,呼哧,虎毒,不食子”

    韦氏哼了一声,懒得看他,迈着碎步思量,“权策避而不见,连价都不开出,要么是无意出面了结残局,要么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等着咱们更大的诚意……”

    李裹儿红艳艳的嘴巴翘的高高的,厌烦道,“哼,他还想要什么诚意,东宫是君,他们是臣,莫非还要让太孙哥哥亲自登门赔礼不成”

    “重润不可,他素来敬仰权策,去了一趟,怕是用处没有,底细先就泄了个干净”韦氏摆摆手,眉尖微微蹙起,脑中乱纷纷的,似是想到什么,又急切间难以厘清。

    李裹儿张口还要说话,吃她瞪了一眼,哼了一声,跺了跺脚,拧身奔出正殿。

    “来人,去将韦汛叫来”

    韦氏传令后大半个时辰,韦汛才汗流浃背,姗姗来到。

    韦氏颇为不悦,冷冷凝视他良久,才开口,“也难为你了,头上定了个韦字,若是不然,也该像旁人一样,攀高枝去了”

    “殿下,臣冤枉”韦汛身上的热汗登时化作冷汗,连声辩白,“秋官衙门到府衙来,盘查新安县的大宗命案,臣唯恐崔澄那厮从中作梗,便留下坐镇,这才耽搁了时辰”

    “罢了”韦氏摆摆衣袖,也不欲多作纠缠,“你且告诉我,武秉德现下病情如何”

    东宫元气大伤,耳目不如以往聪敏,只好借助韦汛这个地头蛇探听消息。

    “这个臣刚好有所耳闻”韦汛精神一震,忙不迭献宝,“武秉德中毒,得老御医蒯世金调理,现下已经将要痊愈”

    “痊愈”韦氏眼前一亮,嘴角勾了起来,“痊愈,痊愈之后,可不是就要复出嘛”

    肯开价便好,肯开价就有得商量。

    “那蒯世金与新安县公府,来往如何”韦氏追问。

    “蒯世金似是受了权相爷的恩惠,安戎郡主生产前后,每个旬日,都要去新安县公府走一遭,为安戎郡主请脉,现下应当还有走动,请容臣查访一番,再来回禀殿下”韦汛觉察出此事似乎有大用处,不敢轻率。

    “好,但要尽快,我要得知他在新安县公府的准确时辰”韦氏沉声道。

    这等活计,韦汛还是有把握的,拍了胸脯保证,见韦氏没有别的吩咐,匆匆离去。

    韦氏又在外间坐了良久,才起身回到内室。

    李显已然昏睡。

    韦氏神情有些挣扎,这个求医的名头,可以用在李裹儿身上,也可以用在李显身上。

    李裹儿是假,但已经传扬出去,名正言顺。

    李显是真,一直秘而不宣,但却是真的需要看诊。

    踌躇良久,她面上闪过狠色,双手一握成拳。

    终究不能冒险。

    。




第六百一十二章 南衙南衙(终)
    因尚医局的御医说辞各不相同,一味推搪,无人敢于开出药方,安乐郡主的病情每况愈下,渐露不祥之兆。

    太子妃韦氏爱女心切,求得武后恩旨,携女出宫,向号称骨鲠圣手的老御医蒯世金求诊。

    一行人感到思恭坊蒯世金的宅邸,却是不巧,老御医不在府中,已然去新安县公府为贵人们请脉去了。

    “我可怜的裹儿啊”韦氏扑到躺在车辇上的李裹儿身上,哭嚎有声,似有锥心刺骨之痛,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还愣着作甚,速速前往新安县公府”随从的内侍,操着尖利的嗓音呼喝,一阵兵荒马乱,车驾转向,向着上林坊疾驰。

    许是宫中待久了,并不知晓外间规矩,车马冲到义阳公主府门前广场,并不停歇,竟有直冲大门的势头。

    “来人驻马”随着一声暴喝,两道人影凌空跃起,各自伸出一条腿横扫。

    冲在最前头的东宫卫率校尉头上和胸前,挨了两记暴击,像破败的稻草人一般,打着旋儿脱离马鞍,倒飞回去。

    “噗……”轰然摔落在驻马竿前,吐出一口鲜血,令朱红色的驻马竿,更见鲜红刺眼。

    “太子妃殿下驾前,谁敢放肆”一名中郎将上前来,戟指那两人,厉声呵斥。

    “臣折冲都尉薛用拜见太子妃殿下”

    “外臣突厥千户阿史那力拜见太子妃殿下”

    两人齐齐躬身拜见,薛用派了人回府传讯,阿史那力令人将那负伤的校尉移到一边,免得有碍观瞻。

    两人都没有请罪的意思。

    不管是谁,都没有在一品公主府门前横冲直撞的道理,主人们或许有容人之量,他们职责所在,却是认不得谁是太子妃。

    “好大狗胆,伤了东宫卫率,还敢妄动,是作死不成……”那中郎将自觉方才呵斥一声奏效,威风凛凛,再度开口给东宫挣面子,右手按着横刀柄,威胁意味浓厚。

    “义阳殿下,乃大周一品公主,礼制尊贵,此门此第,无人可以奔马,无人可以动刀兵”薛用眉头深皱起来,不再退让,“除非,你要造反”

    “呛啷”阿史那力将弯刀拔了出来,振臂一呼,广场前巡弋的公主府护卫云集上前,将一行人包围了起来。

    “都退下”一声轻喝传来,权策一袭青衫,轻袍缓带,站在石阶上。

    薛用和阿史那力应了声是,率众潮水般退去,拱卫两旁。

    那面如土色的中郎将,赶忙下马,率领一众下属,单膝跪地,行了大礼。

    权策缓步来到车驾前,面沉似水,“臣权策,拜见太子妃殿下”

    帘帷两分,韦氏终于露面,面上悲伤不已,“右相快快免礼,裹儿病重,卫率急切,有所冲撞,还望莫怪”

    “臣不敢,安乐郡主既是病重,当延请名医诊治才是,何以到臣府上来”权策温文有礼,却暗藏机锋,韦氏尽可以搬出寻蒯世金看诊的理由来,蒯世金仍在义阳公主府,还是已然离去,答案,却在权策一念之间。

    一个不字,足可让韦氏的算盘成空,再寻媾和良机,不知何年何月。

    韦氏纵容东宫卫率在义阳公主府门前撒野,等同践踏义阳公主的颜面,他为人子,岂肯善罢甘休

    韦氏气息一滞,心头怒涛翻涌,面上却强挤出个笑容,“听闻义阳姐姐爱孙心切,亲自操持针线,为元光缝制衣裳,可皇姐到底不年轻了,伤了眼睛可是不好,东宫有各色宝石五十匣,改日给皇姐送来,做珠绣使”

    “多谢殿下,殿下来得却是正好,蒯御医正好在府中,或可给安乐郡主瞧瞧”权策不为己甚,顺当带过,展臂延请。

    入府之后,蒯世金为李裹儿看诊,义阳公主和云曦等人打了个照面,便各自去了。

    权策未在正堂待客,而是将韦氏请到了书房。

    “这院子叫琴心,可见大郎不是无情之人,何以待我如此冷酷”韦氏像条美女蛇一般,缠绕到权策身上,双手四处蠕动。

    权策轻声一笑,淡然道,“殿下,蒯御医有骨鲠之名,并不像宫中御医那般畏首畏尾,安乐郡主那边,恐怕瞒不了多久”

    韦氏动作一顿,拂拂衣袖,起身在他对面落座,“你我都知晓,眼下局面不可久持,退一万步讲,即便我坐不稳东宫,你权相爷,也落不下什么”

    好一招先声夺人。

    权策从容依旧,“殿下说的是,只是局面再持续下去,恐怕想要得到些什么的,便不是我了”

    韦氏心中一跳,颓然叹气,权策说的,正是她最忧虑的,眼下张易之无差别攻击,相王和梁王也有一脑门官司,忙于应付,但若他们醒过神来,也对摇摇欲坠的东宫下手,那才叫一个不可收拾。

    吱呀,门开。

    姚佾端着一壶茶,两个茶杯,几样点心进门来,屈膝对着韦氏福礼,将东西摆在桌案上,又退了出去。

    款款从容,落落大方,清新淳雅,秀色可餐。

    韦氏嘴角动了动,想要奚落权策几句,终是忍住了,正事要紧。

    蒯世金不愧骨鲠圣手之名,安乐郡主李裹儿的怪病,经他诊治,竟然一夜之间痊愈,能跑能跳,满面红光,全然不像以往气息奄奄的样子。

    朝中局势风起云涌,平恩郡王李重福谋害太孙一案,不再纠缠细枝末节,铺陈抓人,沿着主线飞速推进,渐近尾声。

    与惨烈浩大的办案过程相比,收尾却是平淡无波,右武侯卫大将军王孝杰无罪开释,官复原职,太子侧妃董氏得了白绫,令其自缢,董氏全族流放岭南,平恩郡王李重福认罪恳切,写下千言血书悔过,得张易之求情,武后降其封爵为平恩侯,回东宫教养。

    唯有左监门卫大将军孟佗和右监门卫大将军柳晟下场惨了些,斩首抄家。

    经过一番眼花缭乱的运作,右羽林卫将军武秉德起复,由北衙转任南衙,任官左监门卫大将军,右监门卫大将军由邺国公张昌宗兼领。

    张易之一番雷动,东宫声望疲软,枝蔓损失惨重,骨干虽仍在,弱势格局已是难以扭转。

    梁王武三思损失微小,王孝杰死而复生,未动筋骨。

    相王李旦的政治基本盘松动,他做皇嗣八年,苦心而来的南衙铁杆支持势力,左右武侯卫已经落入权策和武三思的手中,左右监门卫又遭权策和张易之分食,牌面上,他是损失最惨的。

    权策的党羽根系,已然深深扎入南衙之中。

    东宫,明德门。

    李显撑着一根杖藜,看着李重福蹒跚走来,噗通一声跪在膝下。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儿切莫消沉”李显抚着他的脑瓜,温言劝慰。

    “正是此理,且去梳洗,稍后到后宫,去给张家两位国公请安”韦氏难得和颜悦色,“毕竟,你是恒国公的侄女婿”

    李重福脑中嗡的一声,不可置信地望着韦氏,他的杀母仇人,他还要伏低做小,去请安

    强行咽下满口腥咸,李重福深深垂下头颅,挤出了一句干涩的话,“晓得了”

    恨意滔天,他却已经不知道该对着谁。

    。



第六百一十三章 色即是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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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事堂,坐落在太初宫则天门内,是一座三层楼阁,底层是卷宗库房,中间是属官僚佐,顶层才是宰相们当值会商的地方。

    权策和杨再思相继拜相,政事堂的宰相员额已经颇为可观,梁王武三思为首,狄仁杰次之,豆卢钦望和欧阳通再次之,其后还有王方庆,共有七人。

    武三思是一方独木,在政事堂并无同党,但是块头足够大,下面又有天官尚书宗秦客为羽翼呼应,稳如泰山,狄仁杰严守中立,极为擅长调和分歧,在政事堂有时能一言九鼎。

    豆卢钦望是相王李旦死忠,话语权不重,但地位尚且稳固。

    王方庆则是东宫一系,眼下东宫气势大沮,他根基不稳,权策放出鸾台,转任尚书省,他以宰相之尊,与左散骑常侍敬晖争夺控制权,再次败北,敬晖与谏议大夫郑坚、李自采,鸾台舍人王璲等人把持鸾台上下,他仍未能将虚职转实,备受讥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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