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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他在这边神色变幻,内心挣扎,良久无言。

    姚佾趋步上前,跪坐在权策桌案侧边,与他促膝,手执精瓷茶壶,埋着头,为权策倒茶,模样专注甜美。

    王之贲并不知晓这其中的奥妙,左看右看,忧形于色。

    “咳咳……人老了,记性衰颓,既是姚娘子恰好也在,许是能提醒于我,多补充些细节出来,也好协助狄相爷和宋尚书办案”王昱艰难地醒过神来,双手在腿上握拳,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不敢当”姚佾爽朗一笑,脆声道,“我曾听来都督说起,他领军前来营救,晚了一时半刻,是都督府中长史张瑛作梗,硬说是消息是谎报,声称太平年景,王氏大户,哪里会有人胆敢张狂至此,上门行凶,想必,这其中,当有他的首尾”

    王昱认真听着,但却反应不及,听完了之后,沉默良久。

    姚佾所言,意图很是明显,太原王氏的血洗惨案,在神都遇到了什么阻力,真正的罪魁讳莫如深,要杀个回马枪,着落在并州本地了结。

    张瑛其人,他是熟悉的,出身并州本地大姓,与外来户的来冲一贯尿不到一个壶里,争权夺利,斗得不亦乐乎,张瑛会反对来冲的决定,自是不出奇,怕是他做梦都想不到,习惯性地唱反调,会给他自己,还有他的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啪”的一声,王之贲拍案而起,怒吼道,“原来如此,我王氏与他张氏,不过有个百多顷地的争端,下头的庄园,还因抢夺水源,与他们结下些私怨,竟然狠毒至此,不惜买凶杀人”

    王昱呆呆地坐着,看了义愤填膺的长子一眼,附和着感叹了一句,“世道险恶,人心不古啊,此事我必上报狄相爷,定要讨个公道回来”

    权策看了王之贲一眼,满意地点点头,“二位尽管安心,狄相爷定会秉公处置”

    话锋一转,“之贲,你在三教珠英纂修馆待了些时日,可有所体悟”

    “右相,纂修馆说起来只是修书,不涉公务,却是极不平静”王之贲颇为敏锐,顺势道,“邺国公急于求成,干预颇多,各方人士不务正业,党同伐异,有识之士无法发挥,求去之人不少,邺国公又大肆引进亲附之人,泥沙俱下,可谓乌烟瘴气”

    “唔,你新入朝堂,却是不宜在这等所在久待”权策沉吟片刻,“我初任右相,都堂之上,有右司为我使职,现有郎中办差不合我意,过些时日,将你调往右司,也好协助我公干”

    “下官谢过右相隆恩,必勠力以赴,为右相效犬马之劳”王之贲双膝跪地,行了大礼,格外郑重,算是定下了主从名分。

    权策又盘桓片刻,告辞离去。

    王昱和王之贲起身相送,王之贲特意令仆从带了王之涣出来,为权策送行,父子三人一直送到道口才停止。

    王昱望着那抹粉色渐渐淡去,久久无言,他不敢追问真相,但所谓救命之恩,也拉不下颜面说出口。

    “我儿,权右相是富贵中人,烈火油烹,权位虽称稳固,四周却是波涛最汹涌之处,与他交游过甚,缠结一处,可算稳妥”王昱并不是个强权父亲,权策来此一趟,带来的冲击极大,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回走,沉声问及长子的想法。

    “父亲,如此世道,哪里还有善地”王之贲手中抱着弟弟,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语声坚定,“并非孩儿攀龙附凤,为谋官位不要了面皮,在此之前,我太原王氏与世无争,坐看风云,但,又何曾逃脱朝争波及”

    想到注定没有真相的家族惨案,王昱长长叹息,拍拍王之贲的肩头,“你是对的”

    另一边,权策侧头看了看姚佾,笑道,“你这身装扮,有飒爽英姿,又有妩媚风情,甚好”

    姚佾露出个甜蜜的笑容,“主人喜欢,奴奴便安心了”

    顿了顿,又道,“主人特意走这一遭,可是奴奴在并州的处断,留了纰漏”

    “与你无干”权策摇头,“你做得很有分寸,只是朝中,有人并不想东宫再遭打击,对我施压,才不得不然”

    狄仁杰这群所谓的中立人物,操持大政不偏不倚,博得令名,却是事实上的李氏党羽,虽在李显、李旦之间不做选择,无明确立场,但却对权策愈发构成障碍。

    他要挟将查案重心引向并州,来冲的大都督之位势必受到不利影响,即便不至于倒台,对河北道的掌控也会大打折扣,河北道与权泷的安东都护府相接,是权策悉心经营的一条后路。

    他不能冒险。

    姚佾眉眼一立,愤愤然。

    “莫要担忧,让东宫喘口气也好,狗急跳墙,再出什么疯狂之举,得不偿失”权策安抚了一句,他的眼前,闪过在地上爬行,烟视媚行,魅惑万端的韦氏,到底有一丝忌惮。

    回到新安县公府,正撞上疯了一般向外奔的权祥。

    “主人,大喜,芙蕖夫人有喜了”




第六百一十六章 色即是空(四)
    太初宫,政事堂。

    杨再思再次来到狄仁杰签押房。

    他本心里是不愿来的,与狄仁杰放对几次,唇枪舌剑之间,从没有占过上风,已然够他心中发憷,中间还隐约掺杂了权策,更令他心生惧意。

    然而,张易之却似是对侄女婿李重福真的上了心思,三天两头动问此事,他也不得不时常来此走动,以表尽心。

    这也是他为官多年的经验所得,上峰关注的要事,不管成效如何,姿态必须先摆了出来。

    “吱呀”一声,有人自狄仁杰签押房出来。

    “见过杨相”秋官尚书宋璟拱了拱手,神色有几分不豫,“先给杨相道喜了”

    留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拂袖而去。

    他作为权策的夹带中人,权策出手影响太原王氏血案的走向,自也没有瞒着他,因为此事,他对狄仁杰的观感大恶。

    以往他不是没有经手办理过政治案件,加入权策阵营之后,行事时常有所偏向,但由始至终,他办案针对的都是朝中权斗的局中人,令他们自食恶果,没有无辜之人。

    像狄仁杰这般操弄,大鸣大放为最大的罪嫌张目,反倒迫使旁人去寻个清白大族做了替罪羔羊,可鄙至极。

    “沆瀣一气,屈膝佞幸,枉自背负大名,呸”宋璟啐了一口唾沫,没有回秋官衙门,转到去了大理寺,父债子偿,他心头一口气难以纾解,且去寻大理寺卿狄光远念叨念叨,买一场醉去。

    杨再思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轻哼了声,踏步进门。

    “狄相爷……”话刚出口,狄仁杰挥手打断。

    “杨相,恒国公的意图,本相尽知,多得权右相支应,此案已然顺利定谳,等过了御前,便公布天下,也不必总劳动你大驾来我这里,请回”

    狄仁杰的心气似乎也有些不顺,直接逐客。

    费心尽力,不惜名誉遭损,争取来的案件急转弯,他将权策的作用点出,自己却丝毫没有居功的意思,也没有卖好的态度,一副迫于张易之压力,不得不让步的姿态,似是并不指望东宫买他一个人情。

    这也是他的中立之术,他可以暗中维持朝堂平衡,却须与各方保持妥当距离,一旦身上留了某种印记,他的中立地位便毁于一旦,弊大于利。

    杨再思又遭了一噎,听狄仁杰的口风,似乎是个好消息,不仅能给张易之交差,搞不好还能含含糊糊弄来一桩功劳,哼唧两声,留了句场面话,“狄相爷睿智,自当有明智之举,皆大欢喜,当然最好”

    一溜小跑,往仙居殿配殿跑去,但却未能见到张易之,他们兄弟被武后召去宠幸了。

    连遭冷遇,杨再思心情大坏,悻悻然打道回府,也不回政事堂办公了,到了宰相位分,早已不在五行中,旷工之类的,自无人敢于多嘴多舌,再说了,旷工最多的,须轮不到他,权策权右相,已经告假数日,缘由也是可笑,竟是因妾室有了身孕。

    这等荒唐的借口,陛下竟也准了,真真是偏宠得没边儿了。

    新安县公府,琴心小院儿。

    权策并没有虚言,伴在芙蕖身边,陪着她说话解闷儿。

    芙蕖不易。

    早早跟了他,正值他饱经风霜之时,权策扯了个理由,未曾与她圆房,熬到权策十八岁,才得以如愿以偿,做了真正的同命鸳鸯,她却是个心思细腻的,为了避免庶出子女在前,令权策难为,结两载,小心服药规避,直到云曦进门,权衡诞生,她才开始求孕,到底是伤了身子,一直未得顺遂。

    这些苦楚,义阳公主府、新安县公府的管事仆役们,都看在眼中,芙蕖终于称心如意,阖府上下,都为她欢喜。

    “来,张口”权策捧着一碗浓浓的鱼汤,坐在床榻边,拿着汤匙,送到芙蕖嘴边。

    “夫君,奴奴的月份还小着,可以自己来”芙蕖脸色羞红,小声做着抵抗。

    权策大摇其头,“不可不可,最是月份小的时候,才要格外注意,且听话”

    芙蕖看了眼他的身后,见没有旁人跟着,才张开红艳艳的双唇,用了几口,便道是喝不下了。

    权策也不意外,将汤碗撤下,这几日,他一再说要少吃多餐,花样翻新,隔不了多久,就弄点吃食出来给她,挖空心思回想适合孕妇的吃食,甚至动念要弄猪肉排骨,权祥阻拦不住,便禀报给义阳公主,义阳公主亲自出面镇压,才悻悻作罢。

    “你是起身走动走动,还是歇着我再去厨下瞧瞧”权策将芙蕖扶了起来,唤了侍女进来看顾,自己端着漆盘,转身就要为下一波餐食做预备。

    “夫君”芙蕖赶忙伸手拉住他,摆手将侍女又赶了出去,投入到权策怀中,喁喁细语,“夫君疼我爱我,芙蕖都记在心底里,可是,夫君在外头,是朝廷宰相,在府中,还有夫人,还有元光,这般偏疼,芙蕖心中不安呢”

    权策呵呵而笑,轻抚她的如云青丝,“云曦虽不善表达,也是心疼你的,咱家丁口简单,相互扶持体谅,也是分所应当,莫要多思多想,万事有我在”

    芙蕖还待说什么,却被堵在口中,咿唔两声,满身无力,软成一团。

    双曜城,东宫。

    韦氏坐在铜镜前,盛装打扮,穿着实在是一门艺术,看似所有该有的衣物都已经上身,但可以严严实实,也可以大片露在外头。

    韦氏满头珠翠,身上淡紫锦衣如同云霞,灼灼生辉,更增妩媚颜色,与一身雪白相映生辉。

    “母妃,您要去何处”李裹儿噔噔噔几大步闯了进来,见到韦氏的艳丽模样,若有所思。

    韦氏嫣然一笑,风情四溢,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李裹儿的额头,嗔道,“母亲要作甚,还要向你通禀不成”

    李裹儿为这一股艳光笼罩,愣了愣神。

    “太子妃殿下,平恩侯求见”

    “这奴儿来做甚,女儿去打发了……”李裹儿俏脸一虎,当即要发作。

    “裹儿”韦氏轻叱一声,“他现在有些用处了,你不可再顽皮,先回去,母亲且听听他有何说辞”

    未几,李重福趋步进来,跪下道,“母妃,恒国公传话,狄仁杰将太原王氏血案卷宗上呈陛下,他留意了下,上头没有提及东宫的干系,一应罪责,归于并州大族张氏,人证物证齐全,陛下以传下旨意,令并州大都督来冲籍没张氏全族,并在天下各道各州府张榜布告,以为警示”

    意外的,韦氏并没有流露出欢喜之色,反倒有些惋惜模样,深吸一口气,摆摆手,“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李重福走后,韦氏在殿内沉静片刻,荡声一笑,“又落空了,却是好事多磨呢,真到了磨好那日,定要折腾你个不眠不休,咯咯咯”



第六百一十七章 色即是空(五)
    太初宫,少府监。

    郑重将武崇行请了来,与他商量公务。

    说是公务,其实更是私务。

    年初权策以商道外贸钳制外藩,因杨我支不识大体,表现极其拙劣,后突厥默啜部失了与大周外贸行商直接贸易的权利。

    武后于心不忍,封了云曦安戎郡主的爵位,由藩邦公主,变成了大周贵人,又特旨新安县公府可独立运筹商道,专供默啜部。

    权衡渐大,平日也多由义阳公主照看,云曦闲了下来,权策便将府中商队事宜交给她,亲手运作,支应默啜部的盐茶必需,也好消解她的忧心。

    商队人力并不缺,权立早早便将架子搭了起来,管事账房,连同护卫通译,都是一应俱全,货源却是个大问题,云曦初拟的货物清单,不只涉及到大周内部的物资,还颇有一些来自西北、西南的藩属国,却不是等闲之事。

    通商府管领天下行商,权策头上的通商府尹头衔,仍旧还在,但随着张易之权势炽烈,张昌宗水涨船高,借着通商府供奉的名头,插手颇多。

    原本定下的权限两分,张昌宗负责执照核发,权策负责审查管制和地方分支,权策不常去,代表他实质掌握通商府政务的,是通商府少尹王禄。

    他行伍出身,并不是轻易屈服的性子,与张昌宗百般周旋,不涉大节的,可以让步,涉及根本的,寸步不让。

    张昌宗嫌弃执照核发一锤子买卖,不能常开利市,有意染指行商管制事务,借此勒索行商,试探性地插手几宗案件,收了巨款贿赂,想要关说一二,王禄却毫不给颜面,耳报神的消息也快,都在张昌宗寻他开口之前,妥妥将涉案行商人头落地。

    坊间传闻,张昌宗曾怒骂王禄,说他是犟驴少尹,视之为眼中钉。

    也因此,通商府内气氛紧绷,王禄行事格外小心,提防张昌宗黑手,并不能开方便之门,给予云曦多大支持。

    倒是无妨,正管衙门受限,还有财神衙门。

    少府监为了迅速消耗海量金银,对内、对外漫天采买,手头正经握着不少内外行商的命门,将这些归集整合,分一些给云曦的商队,绰绰有余。

    郑重和武崇行拿着簿册比对筛选了一番,选了些规模大,诚信好的行商,单独造册,到时候送去新安县公府,供云曦选定。

    办完正事,两人对坐品茗闲聊。

    “郑郎君,金银价下跌,铜钱腾贵,那些粟特人最是奸猾可恨,趁机囤积铜钱,不流通物资,专门哄抬铜钱价格,低买高卖,弄得大周百姓士庶都跟着抛售金银,外商惶惶,现在采买,已经不乐意收取金银了”武崇行忧心忡忡。

    郑重有滋有味啜饮了口茶水,“崇行郎君莫要担忧,我料想右相定然早有谋划”

    武崇行眼睛一亮,郑重是权策心腹中的心腹,多知道些什么,也不出奇,低声问道,“可是大兄透露了甚消息”

    郑重摇头,“却是没有,但杜审言挂着检校冬官尚书的官衔,东渡倭国已经将满两载,所为者何,一直未曾有明确交代,我却不信他是去游山玩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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