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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权策与欧阳通两人同气连枝,但却一改往日强势风格,严守分际,就任以来,分管职司分毫不容干涉,旁的事务,也从不越权置喙,与政事堂诸人总体相安无事,这番做派,倒是博得朝野传颂赞扬,称之为有所为有所不为,君子之风。

    权策中规中矩的表现,能够得到交口赞誉,便是因为杨再思的存在。

    杨再思虽晋身宰相,本职仍旧是天官侍郎,并无分管,又排行最末,但却最不安分,四处伸手,争权夺利,嚣张跋扈,除了权策之外,政事堂诸位宰相,都见识过他的傲慢无礼,因张易之得宠的缘故,都选择了隐忍退让,不与他计较,这又令他愈发张狂,几乎横行无忌。

    “狄相爷,本相堂堂中枢宰相,要过问秋官衙门查案卷宗,真有如此困难”狄仁杰的签押房,杨再思将茶盏一顿,站起身,高大的身形直驱狄仁杰的桌案边,以指节敲击桌面,气势汹汹。

    顺风顺水惯了,头一遭被拒绝,杨再思的表现不只是失态,算得上有些失控了。

    狄仁杰稳稳坐着,消瘦的脸颊上没有一丝烟火气,慢条斯理地道,“杨相稍安勿躁,此案牵涉甚广,事关重大,乃是钦案,本相与宋尚书奉旨查案,一应卷宗都由宋尚书严密封存,并不在本相这里”

    “依着章程,在得陛下首肯,定案公布之前,本案卷宗除本相与宋尚书外,无人有权查阅,与杨相官职身份,并不相干”

    杨再思脸颊抖了抖,皮笑肉不笑,“狄相爷果真执法如山,本相佩服,佩服,管中窥豹,想必狄相爷家中、族中,都是如此公正端方,无懈可击”

    这却是出言威胁了。

    张易之办理谋害太孙一案,除了借助大理寺和殿中监的力量,暗地里发动控鹤府大肆为祸,他手中握有神秘力量,已经是朝堂中人尽皆知的秘密,只是无人宣之于口罢了。

    狄仁杰静静看了他良久,沉默片刻,“并非本相有意为难,此案要害关节处,须权右相出面折冲裁定,本相正要前去寻他商讨此事,杨相若是有暇,可随我一同前往”

    杨再思心中警铃大作,干笑两声,“既是如此,公务为重,本相便不耽搁狄相爷了,且等着此案的好消息”

    “承蒙吉言”狄仁杰站起身,送他出门,自己也未曾返回,径直去了权策的签押房。

    却是遇上一场尴尬,权策的签押房中,动静并不平和。

    “袁尚书,本相要看的,是虞山军军资花费细目,不是相王殿下的签押背书,你用此物来搪塞于我,是要用相王殿下的虎皮压我不成”

    “还是说,巨额军资花费不明的罪过,由相王殿下来承担”

    “可是尚书位坐得太稳,胆敢不将本相放在眼里”

    权策的叱骂声并不小,不只外间清晰可闻,签押房隔着回廊相对的宰相豆卢钦望,也掀开窗户望了一眼。

    “相爷明鉴,下官并无此意,下官,下官……”夏官尚书袁恕己伸手将甩到脸上的纸张取下,面色阵红阵白,张口结舌数次,放弃了辩白。

    权策是文昌右相,他的顶头上司,相王是他的恩主,上司要查恩主的账,无论他如何做,都不会有好结果。

    平心论,权策主政,并不曾因他的派性立场针对过他,但他却因派性立场,必须完不成他交代的差事。

    “袁尚书,本相再次提醒你,你做的是朝廷的官位,拿的是陛下的俸禄,你攀附谁,心向着谁,本相不管,但终归有大周,有朝廷,才有尔等,这个干系,你务必谨记”

    “你若是尸位素餐,无法履职,坐视朝廷权威蒙污,大周利益受损”

    “本相,绝饶你不得”

    权策又是一通呵斥,掷地有声。

    “相爷教诲,下官铭记”袁恕己咽了口唾沫,干巴巴地道,“下官有意请唐侍郎负责核查此事……”

    “你官衙内事,无须说与我知”权策挥手打断,“本相再与你一旬时日,将虞山军军资细目带来,退下”

    袁恕己面色一僵,躬身将地面上的文牍拾起,迈着沉重的步伐,告退出去。

    “狄相爷”见到门口凭栏而立的狄仁杰,赶忙施礼。

    狄仁杰点点头,错身而过,面上还挂着微微笑意,倒是谈不上同情,武周朝的所有朝官,无一例外都要经受这样的考验,要么在压力中沉寂,要么能另辟蹊径,突围而出。

    此事,便是袁恕己的机缘,他能如何,只能看他自己的应对。

    “呵呵,右相,有礼了”狄仁杰进门之后,未语先笑,试图先将签押房中的肃杀氛围清退。

    “狄相爷,这边请”权策起身相迎,离开了桌案办公区域,来到外间对坐品茗。

    “右相,新安县大宗命案,除却东宫的线索,并无头绪,特来向右相请益,呵呵”狄仁杰笑眯眯,开门见山。

    权策颇为意外,推脱道,“此案陛下钦定,相爷与宋尚书商议便好”

    “却是如此”狄仁杰笑意收起些许,“新安县得不到更进一步的证据,怕是要去另一个案发地并州查探,看看是否另有黑幕,听闻并州大都督来冲与右相有旧,少不得要劳烦右相手书一封,多多支持”

    权策换了个坐姿,含着笑为他斟茶,“这是分内之事,只不过暂时不必如此匆忙,太原王氏族长王昱在京,寻他问问,或许能有所得”

    狄仁杰捧着茶盏啜饮一口,“如此,便有劳右相了”

    一杯茶,两人无声饮尽。

    狄仁杰起身告辞,身影缓缓消失在两扇门扉之间。

    权策没有送他,起身站起,扭过头,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陡然凌厉。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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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四章 色即是空(二)
    双曜城,东宫。

    李重福双膝跪地,向韦氏禀事。

    这与他母亲试图为他夺取太孙之位无关,是在房州时候,早已养成的习惯。

    在礼制宽松的盛唐武周,这种大礼,即便是主仆之间,也并不多。

    也无怪乎在李裹儿眼中,李重福、李重俊这些庶出兄长,都与奴儿无异。

    “国公同意干预此事,安排了杨相前去索要案卷,但狄相爷声称此案进展,须权右相裁断,杨相有所顾忌,未能成事”李重福所说的,赫然是杨再思逼迫狄仁杰的内幕。

    他听从了韦氏的安排,去给张易之、张昌宗兄弟请安,并未遭到预料的冷眼,更没有解除婚约,张昌宗不咸不淡,张易之却是颇有些慈和,言语之中,颇有与东宫言和修好之意。

    一如韦氏所料。

    撕破脸的生死仇敌,血迹未干,尸骨未寒,转瞬便罢兵言和。

    韦氏能拉下脸,伸出橄榄枝,张易之也敢于接下。

    这些政治生物习以为常,李重福却已然看不清楚这个世道。

    “又与权策相干”韦氏闷哼一声,但却放下了大半的心思,权策虽然诡计多端,但大规矩守得极严,行事总会顾全大局,与他交易是安心的,不外乎让渡一些利益,总好过狄仁杰那老倌儿,认死理。

    李重福仍旧跪着,不敢作声,以往听到有人说权策威严可畏,并无直观感受,眼下却是有了切肤之痛。

    “你退下吧”韦氏摆摆手,将李重福挥退,默默思忖了良久,突地咯咯娇笑了起来。

    一个带着浓浓荡意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

    “事不过三,大郎,舅母的第三回,可就要来了”

    修业坊,一栋三进大宅,珠英学士王之贲的住处。

    他的官位虽不高,但出身望族名门,住处也是颜面,自然不能太过寒酸局促。

    太原王氏新任族长王昱进京,没有另外张罗住处,就在长子的宅邸安置。

    本意是因为不会久待,告了御状之后,便返回并州,族中百废待兴,事务颇为繁琐,不能没有人牵头主事。

    武后指定了宰相狄仁杰和秋官尚书宋璟查案,这两人地位高崇不说,还都是查案好手,公正森严,有口皆碑,算是给足了太原王氏的面子。

    但狄仁杰接手查案,传票满天飞,他这个苦主,也是唯一的目击者,也受到约束,暂时不能离开神都。

    无奈之下,他只好深入简出,在府中等候消息,每日里,用通信往来与并州联络,遥控处置族中事务,这等情形下,亏得有并州大都督来冲的强力支持,若是不然,他的族长之位,早已不稳当了。

    笔走龙蛇,写好一封信件,密封好,放在桌案边,搁下笔,叹息一声。

    有人支持固然好,只是世间并无免费午餐,得了好处,自要投桃报李,来往之间,他和太原王氏,额头上的权字,便洗不去了。

    形势比人强,他自也知晓自己别无选择,况且,附庸权策的千年世家,不是他太原王氏打头,荥阳郑氏、赵郡李氏在明,博陵崔氏在暗,范阳卢氏也有一支归在权策麾下,清河崔氏栖栖遑遑,族长入京请罪,陇西李氏一蹶不振,他太原王氏与权策合作,又算得什么

    想到此处,王昱心头稍稍开朗了些。

    “父亲,权右相来访,孩儿这便出府迎候,父亲也做些预备”王之贲匆匆忙忙奔来,一边说着,一边整理身上的官服。

    王昱愣了愣,站起身,正了正缎面幞头,“权右相大驾光临,为父与你一同去迎候”

    “是,孩儿侍奉父亲”王之贲面上露出笑意,殷勤上前搀扶。

    他刻意来走一遭,便有暗示之意,担心父亲世家风骨发作,对权策失礼,现在王昱能主动放柔身段,他自是乐见。

    “哼哼”王昱瞟了他一眼,笑哼了两声,也不与他计较。

    父子两人才走出正堂,后院二门边,一群侍女仆妇伺候着个小童子出门来,双臂连连挥舞,口中稚嫩呼叫,“爹爹,大兄”

    这边两父子都露出个大大的笑脸,“三郎,爹爹与你大兄有要务要处置,你要乖巧些,且回后院玩耍”

    “父亲,三郎聪颖可爱,很是讨人喜欢,与右相府中的蓝田侯年岁相差不大,或许可将他带上,给右相见礼”王之贲蹲下身,逗弄了三弟王之涣几下,转头向着王昱提议。

    王昱迟疑片刻,摆摆手,“便依你”

    三人在门前等了约莫一炷香功夫,权策标志性的白马玉逍遥便出现在街口。

    大批扈从在宅邸四周警戒,王家三父子迎上前去。

    王之贲留意了一下,权策身边的亲随,绝地、占星和花奴三人,朝野闻名,无人不知,这次还多了个男装打扮的女子,之所以能分辨性别,是因为她的长衫是粉色的,显然并没有遮掩的意思。

    “草民王昱……”

    王昱躬身行礼,权策一把拦住,连声道使不得,“这却是本相的不是,忙于俗务,有些疏忽了,族长身份毕竟不同,在外行走露面,没有官身,总是不便”

    王昱头一回近距离打量权策,姿容风采,卓然不凡,神情柔和,双目炯炯,神光湛湛,言谈间显得很是诚挚坦率,丝毫没有居高临下之意。

    “多谢相爷记挂,王昱感激不尽”王昱心头最后一点梗阻也顺当退去,言辞恳切。

    “下官王之贲,携幼弟之涣拜见相爷”王之贲抱着王之涣躬身行礼,王之涣神色懵懂,也似模似样抱着小拳头比划。

    “呵呵,这便是你们府上的小三郎”权策果然露出了欢喜之色,伸手在王之涣的脸颊上抚了抚,顿了顿,问道,“他唤作之涣”

    “正是,小犬王之涣,乃是老来所得,一向娇惯了,不成个样子”王昱嘴上说着不是,脸上却堆满了笑容,显然对这个幼子很是疼爱。

    权策奇异的一笑,伸手将王之涣抱在怀中,感觉很是别致,王之涣眨巴眨巴眼,看了他良久,许是觉得可亲,两手一张,搂住了他的脖子。

    “哈哈哈,此子与我有缘,我愿结个干亲,不知族长意下如何”

    王之贲大喜过望,连忙转脸看向父亲,正要出言相劝,不料王昱也没有犹豫,抚着胡须欢喜道,“相爷青眼,小犬的福分,请相爷宽限两日,备办一番,周全了礼数,再到相爷府上认门”

    “也好,哈哈哈”权策大喜,抱着王之涣也不撒手,一道进门,一团和乐。

    “这却是桩大喜事,奴奴安排人回府报讯”那男装女子是姚佾,她见权策开怀,也是喜上眉梢,张罗着唤人,向各处府邸传递消息。

    王昱脚步微微顿了顿。

    这个声音,似是有几分熟悉。



第六百一十五章 色即是空(三)
    定下一桩喜事,王之涣由侍女带走,权策带着姚佾,与王昱和王之贲父子两人在书房坐定。

    品茗片刻,话入正题。

    “恕我冒昧,族长当日也在祖祠,凶险之际,可还记得些许蛛丝马迹”权策看似随意的问道。

    王昱陷入沉思,回忆着答道,“贼人将王该押走之后,先是有乱箭射来,族老都四处躲避,继而火起,众人蜂拥向门外,却正中贼人下怀,门口羽箭如攒,族老无人逃出祠堂,唯有我毫发无伤,此时,听得一声……”

    嗡的一声,他的脑子一阵轰鸣。

    “还不快走”并州王氏祖祠,正是这一声呵斥惊醒了他,刻骨铭心。

    他艰难地转着身子,看向穿着粉色长衫,束着男子发髻,端庄坐在权策侧后,空谷幽兰一般的姚佾。

    权策发觉了他的视线,笑了笑,“她是地官侍郎姚崇的幼女,在我身边执役,前不久,她也才自并州归来”

    “王族长,久违了,王氏祖祠,乱贼行凶,我曾适逢其会,也是我向来都督请的救兵呢”姚佾明眸善睐,盼了权策一眼,嘴角挂上了嗔怪的笑意,“旁的身份却不重要,我只是主人身边的女奴”

    王昱神情一阵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火之夜。

    来冲的大军来救援,抢出了王氏的族谱和灵牌,但负伤的族老,却是都留在了烈火之中,任其自毙。

    这种动作,本身就意味深长,今日权策又刻意将这个姚娘子带来,其中深意,他不敢想。

    但无论如何,就最终结果来看,他是既得利益者,若真揭开其中不忍言之事,不只是他将置身险恶之中,太原王氏,也将有莫测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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